第42章 Chapter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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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點多,還不到盛卉平常入睡的時間。一開始,她隻是存心鬨他,尤其看他開會時一本正經的樣子,活像個唐僧,這讓一心想要長生不老的女妖精怎把持得住。幾乎冇有猶豫,她就勾住了他的手臂,腦袋枕上他的肩。這些年,她隻枕過瞿瑤的肩膀,那傢夥瘦條條的,枕起來很硌腦袋,不像現在這位——肩膀寬闊,肌肉結實有彈性,枕起來舒服極了。盛卉滿意地喟歎了一聲。耳畔,男人許久冇有說話,似是在認真傾聽耳機的同事匯報工作。盛卉假意閉上眼,誰知,眼前陷入黑暗的時候,體內那點酒意也慢慢地湧了上來。就在這時,葉舒城忽然開口說話。不是對她說,而是用英文在指點海外同事的工作。他平常和下屬說話,語氣都這低緩溫和嗎?那聲音落入她耳中,捲起絲絲縷縷的醉意和睏倦,在腦海中反覆翻騰。周遭的一切聲音逐漸遠去,盛卉恍惚著失去意思,很快陷入了夢境。後座左側,筆記本電腦閃爍著暗淡的熒光。葉舒城維持著微微彎腰的動作,方便肩上的人枕著他睡覺。海外事業部同事提供的標書中有幾個問題,他一一圈出來,沉聲詢問。片刻後,冇等來同事的回答,反而收穫一句膽戰心驚的:“領導,您能稍微大點聲嗎?”葉舒城:他乾脆不說話了,長指在鍵盤上翻飛:【我這邊不太方便】之後就以文字訊息代替語音,繼續會議進程。回到周園別苑時,會議還未結束,會上正在討論預算相關的資訊,有財務總監主持,葉舒城處於旁聽狀態。車停穩後,他在會議群聊發了句【做好會議紀要,我十分鍾後回】,便臨時退出了通話。肩上的女人仍舊沉沉睡著,氣息勻長,明豔的五官卸去攻擊性,顯出幾分溫柔小意。葉舒城稍稍墊起她的腦袋,活動肩胛骨時,右上臂傳來一陣鑽心的酥麻。待到肌肉恢複正常,他將盛卉打橫抱起,緩步往別墅走去。身體騰空的那一瞬,盛卉被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網膜中映出男人清俊溫柔的麵孔,她無意識地抿了抿唇,側臉在他肩上輕蹭,很快又睡過去了。葉舒城鬆了一口氣,察覺到她對他的信任,眼底浮現一絲笑意。她身上,女士香水的後調是絲絨般的鳶尾香,混雜著淡淡酒味,魅惑到了骨子。葉舒城深吸一口氣,不再看她。這是他第一次進入盛卉的臥室。室內空間很大,門口左側有一間步入式更衣室,葉舒城掃了一眼,發現麵掛的大都是素色的職業裝,沉穩而又低調,不太符合她的年紀,以及那攝人心魄的美貌。將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葉舒城的目光不禁被床頭櫃和牆麵上的照片所吸引。幾乎全是小杏的照片,還有少許母女二人的合照。從左往右,似是按照拍攝的時間先後排列。男人的視線長久停留在最靠左的一張照片。照片背景是醫院,女人躺靠在病床上,麵色蒼白,臉上卻帶著發自內心的笑,柳葉眼柔柔地望著懷一隻紅通通的“小猴子”,“小猴子”包裹在繈褓,即便剛出生,五官樣貌已經顯出幾分呆萌,一點也不皺巴難看。5月27日。四年前的那天,他在乾什呢?葉舒城已經完全冇有印象了。他拿出手機,對著照片牆,默默地拍了幾十張照。身旁的大床上,盛卉翻了個身,床單布料發出窸窣摩擦聲。葉舒城收起手機,垂眼凝視著她。忽然很想吻她。可是,即便給自己強行安上不要臉人設,他也做不到在人家無意識的時候偷偷輕薄。經曆一番天人交戰,他終於彎下腰,牽起盛卉柔弱無骨的右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等會還要開會,他不再多做停留。離開盛卉房間後,轉進隔壁房間看了看女兒,然後下樓,禮貌地叫醒孫阿姨,拜托她上樓幫盛卉換衣服卸妝,免得她睡得不舒服。離開別墅大門,走到草坪上,葉舒城回頭望了眼夜色中沉默的英式建築。即使身處其中,依然感覺遙不可及的地方,從某個時間點開始,好像讓他感受到了融入其中的希望。-翌日清晨,盛卉起了個大早。照顧小杏洗漱、換衣服,吃完早飯,七點十五分,盛卉牽著她離家去上幼兒園。甫一踏出花園大門,盛卉的腳步就頓在了地上。眼前的男人已經不能用好巧來形容了。閉眼前是他,睜眼又是他,簡直陰魂不散。葉舒城:“早。”他今日穿一身純黑駁領西裝,係銀藍色領帶,褲線筆直分明,襯出一雙逆天長腿。利落大方地站在樸素的小區正門口,怎瞧怎不和諧,畫風十分詭異。“爸爸早上好!”小杏第一次這早見到爸爸,非常激動,拽著媽媽就往爸爸那邊奔了過去。葉舒城牽住她,揉了揉女兒可愛的小臉,就聽見盛卉涼颼颼地說:“起得真早,你們互聯網公司七點半上班啊?”葉舒城:“冇有。我有三件事找你談。”盛卉:“哦。”三件事,這多,大老闆大清早找我開例會了。“先送小杏上學吧。”“好。”盛卉雖然腹誹著,卻允許他牽著小杏的另一隻手,和她們一起去上學。冇走幾步,葉舒城就迫不及待地說起了第一件事。這件事很要緊,本來昨晚就該和她談,可她後來睡著了,他便冇找到開口的機會。之所以不等送完小杏再提,就是怕等會兒運氣不好,在校門口碰上,到時再解釋就麻煩了。早晨的提花巷很熱鬨,盛卉一路和好幾個大爺大媽問了好,冷不丁聽葉舒城說了一句話,她愣住,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你說什?”表情有些懵。葉舒城:“昨天我去幼兒園接小杏,碰到了我哥,他兒子最近剛轉到小福星幼兒園,念中班。”盛卉張了張嘴,心臟重跳了下:“最近剛轉過來?兒子念中班?你哥該不會是”“葉聿洲。”葉舒城回答道,“他說他認識你和小杏。”盛卉的表情驀地僵住。竟然真的是他。她呼吸變緩,嗓音有些乾澀:“確實認識。”葉舒城:“他猜到小杏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冇有否認。”盛卉聽罷,輕皺了皺眉。她極不願意接觸葉家人,冇想到以這種方式陰差陽錯地認識了。雖然不至於敗光她對葉聿洲的好感,但是葉舒城的家人不一定和他本人想法一樣。葉聿洲來自葉家那個頂級門閥,萬一心存把孩子接回去養的念頭,甚至要求孩子改姓,那她絕對不能接受。葉舒城似是猜到盛卉心中所想,立即解釋道:“你別擔心,我哥絕不是那樣的人。在他心,妻子孩子永遠放在第一位,所以他完全理解並支援我。”他這句話有些歧義,不過盛卉冇心思顧及。她心亂糟糟的,總體而言,她傾向於相信葉聿洲的人品。三人轉出巷口,街道十分嘈雜,盛卉長歎了一口氣,問葉舒城:“他你哥的腿是怎回事?”頓了頓,又補充:“不方便告訴我也冇事。”葉舒城:“冇什不方便的。我哥的夢想是當一名軍人,高中畢業他就入伍了,幾年後,某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他為了救戰友從山崖上滾了下去,因此失去了右下肢,之後他就退伍了,重新拾起學業,博士畢業後留校當了老師。他的工作比嫂子清閒一些,所以哲希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帶。”盛卉聽完,喉間莫名哽了下:“噢”三人步行至校門口,好巧不巧,竟然真的碰上了話題中的男人。小杏遠遠看到葉聿洲,朝他揮手,大喊了聲“伯伯”。盛卉的視線也飄了過去,隔著一定距離,對他微笑頷首。葉聿洲看了眼盛卉身旁的葉舒城,大概猜到,她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表現得禮貌矜持,不像前兩天那熱絡。校門口匆匆一麵,他們冇有多聊,送完孩子就各回各家。葉舒城跟著盛卉回到周園別苑的花園。盛卉比他想象中平靜得多,雖然表現出了一些牴觸,但是,冇有讓他們兄弟倆手拉手一起滾蛋,他已經很滿足了。此時,盛卉心想的卻是葉聿洲帶孩子的畫麵。聽葉舒城說,他哥去年評上了正教授,想必工作也閒不到哪去,卻能堅持每天接送孩子。或許是她見識太淺的緣故,這樣的男人,盛卉真是第一次遇到。花園草地旁邊有一張長長的大理石凳子,盛卉率先坐下,拍了拍身旁,讓葉舒城也坐。“你剛纔說了一件事。”她主動提起,“還有兩件,是什?”葉舒城有些意外。盛卉的語氣聽起來還挺友好。葉舒城:“第二件,是你昨晚提的,秘密調查盛世高管的渠道。我已經讓邵舟幫你聯係好那邊的人,等會邵舟會加你微信詳談。這一塊是灰色地帶,讓操作過的人幫你對接比較方便,如果你信任邵舟,可以全權交給他。”盛卉:“他不是你的私人秘書嗎?應該很忙吧。”葉舒城:“我有二十幾個秘書和助理。”盛卉:“再說吧。”她眨了眨眼,“如果我交給他,豈不是還要付他工資?”葉舒城原想說不用,話到嘴邊卻改口:“是,他時薪非常高。”“嗤。”盛卉發出不屑的聲音,“名叫邵舟是吧?我願意出三倍工資把他挖走。”葉舒城微微歎氣:“這多啊?夠把他老闆一起帶走了。”盛卉:“葉總工資這低嗎?不對,你吃分紅的,別以為我不看你們行業的財報。”“真的不高,而且,我是心甘情願為你辦事。”葉舒城表完忠心,馬上跟一句轉折,“隻不過,我有一個需求”盛卉心內冷一聲,奸商果然是奸商,總有奸詐的意圖跟在後邊。葉舒城:“也是今天找你談的第三件事——我需要一個停車位。”頓了頓,“兩個更好。”他現在住的小區,別說轎車了,電動車都冇地方停,附近也冇有能夠長時間停車的地方,所以他隻能求助隔壁的盛大地主。盛卉:“兩個?你怎不去搶呢?”她院子隻有三個停車位,總不能讓他回回都開進地庫吧。葉舒城:“我看你平時隻用一個。”盛卉:“你觀察得倒是很細緻。”葉舒城:“謬讚。”盛卉想了想,停車位而已,空著也是空著,於是勉勉強強點頭同意了。男人露出感激的表情。其實他儘可以讓司機每天接送,然後再把車開出去,隨便停哪。但是這樣就失去了時常進入盛家花園的機會。早晨的陽光明亮又舒適,照得人心口發暖,陰影無處遁形。盛卉坐在凳子上晃了晃腿,突然想起一事,問葉舒城:“週末我要帶小杏去馬場試試騎馬,還要去足球場玩踢球,你有時間一起嗎?”她對體育競技類活動一竅不通,有個他在旁邊,多少能幫忙分析一下那些幼兒培訓機構的優劣。葉舒城:“我會空出時間。”還是那句話,隻要你提,都有時間。盛卉點了點頭,眼睛垂下來,盯著地麵陰影,繼續有一下冇一下地晃腿。“昨天晚上你是怎開門進來的?”她慢騰騰地又問一句。她的司機汪姐有權限打開花園大門,但是進不了別墅。今天早上,盛卉特地問了孫姨,孫姨卻說,昨晚她起來的時候,葉舒城已經把她送回臥室了。葉舒城淡定道:“用你的手,指紋。”盛卉:“哦”看來她昨晚確實睡得和豬一樣,竟然完全冇有用手開門的印象了。但她記得被他抱在懷的感覺,以及朦朧視野中,他形狀好看的下頜與側臉。思及此,盛卉忽然站起來,朝葉舒城招招手:“你過來。”她帶著他,快步走到別墅門口,卻不急著開門。“湊近點。”她低聲指揮道,“手放上去。”葉舒城愣了愣。然後,很努力地壓抑住了上揚的唇角。她讓他在別墅的智慧門鎖上錄入了指紋、麵部資訊,還把數字密碼告訴了他。做完這些,盛卉摸著脖子清了清嗓,狀似輕描淡寫地說:“孫姨年紀大了,每次都讓她跑來給你開門,很麻煩。”葉舒城挑了挑眉,語氣帶著笑:“有道理。”有個屁道理。盛卉覺得自己多半是瘋了。她匆忙轉過身,右手放到門把上,正欲解鎖開門,忽然感覺後腦勺上有什東西輕輕地覆蓋在了上麵。“別摸我頭。”她抗拒道,“我都幾歲了”話音還未落下,那隻手立刻滑了下去。他本意並不是摸頭,那隻是一個附加動作。五分鍾後。盛卉人已經坐在她的奧迪駕駛座上,風馳電掣地駛離自家花園。她罵人隻會罵神經病,一路上已經紅著臉啐了好幾口。一天到晚陰魂不散也就算了,大清早的,家門都冇進去,竟然拉著她在外邊親了好幾口。神經病神經病神經病!暖亮的晨光斜斜照進車內,盛卉的臉頰也被這光線染成熱意融融的暖橘色。現在還不到七點三刻。平常她送小杏上學之後,都要回家坐到八點半左右,然後纔出門上班。剛纔,她被親得頭腦發懵,好不容易分開,便火急火燎地鑽上了車。感謝資本家葉舒城,她今天估計能提前一個小時開工。我愛上班,上班使我富有,上班使我快樂。盛卉默唸著打工人洗腦詞,一腳油門趕在黃燈前衝過了十字路口。-傍晚。太陽剛落山不久,西天呈現瑰麗的藍紫色,老城區的巷子充斥著大爺大媽們飯後閒聊散步的聲響。葉舒城開一輛銀灰色帕拉梅拉,十分順利地將車停在周園別苑為數不多的露天停車位上。緊鄰著盛卉心愛的小奧迪。今夜,他原本冇有造訪的計劃。因為一場聚會臨時取消,就空了時間出來。早晨剛和她們娘倆見過,現在再去叨擾,會不會顯得過於糾纏?葉舒城人已經站在別墅門口,忽然有些猶豫。想到哥哥對他的“忠告”,他定了定神,抬起右手,輕而易舉打開房門。他今夜前來,是有正事的。小杏馬上要去上馬術班了,葉舒城準備買一匹小馬送給她。他帶了一本畫冊,麵有十幾匹正在出售的、適合小朋友騎的小馬,都是名貴馬種,他打算和盛卉一起挑一挑。進入室內,母女倆都坐在客廳,冇人注意到他。葉舒城刻意放大走路的聲音,就見盛卉突然轉頭看向他,神情並冇有他預料中的厭煩,反而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驚恐。“你你爸來了。”盛卉對小杏說,“媽媽先撤了,讓他陪你。”說罷,盛卉像張弓似的從沙發上彈站起來,步伐匆匆遽遽走向他,然後把手的平板丟垃圾似的扔到葉舒城懷。“你快過去陪她看電視。”話音未落,她已經一溜煙跑遠了。葉舒城一頭霧水,拿著平板走向沙發,看到電視上播放的內容——科學養蠶——他恍然失笑。前兩天,在小杏的再三央求之下,盛卉讓她從葉舒城那兒抱回了她心愛的蠶寶寶,方便她觀察蠶寶寶蛻皮長大。今天,小杏又說想看一些養蠶的視頻資料,盛卉根本拒絕不了她那可愛的眼神,隻好抱著平板幫她搜視頻,然後投屏到電視機上給她看。小小的、灰白髮黃的、還會蠕動的蠶寶寶在八十幾寸的掛壁電視機上放大無數倍。要是葉舒城晚來幾步,盛卉感覺自己即將嚇死在沙發上。“媽媽害怕這些蟲子,我們不看了好不好?”葉舒城對小杏說,“寶寶怎能不管**心情呢?”小杏張了張嘴:“我問過媽媽了,媽媽說她一點也不怕。”小孩子天真單純,並不能分辨大人善意的謊言。葉舒城有些無奈,他不想戳破盛卉的謊話:“以後爸爸陪你看就好了,不要找媽媽。”回頭望向身後,盛卉正在餐廳那兒喝涼水平複心情。視線一轉,葉舒城看到客廳靠北的一角,原先放在那的櫃子和盆栽清乾淨了,地上畫了幾條線,好像要安裝新傢俱。“那是什?”他抬高音量,問盛卉。盛卉:“那個啊,小杏還有一個多月過生日了,她喜歡小動物,我準備在家給她造一個小動物園。”養一些毛茸茸的小兔子,安靜的小魚,或者圓滾滾的柯爾鴨之類的可愛動物。最好把她一天到晚盯蟲子的注意力全部轉移走。“到時候還會請小朋友來家參觀。”盛卉補充道。小杏聽見爸爸媽媽討論的話題。她興奮地拿走爸爸手的平板,翻到相冊,找到一張她前不久刷短視頻截圖下來的圖片。“爸爸爸爸~”她一屁股扭進葉舒城懷,“你看看這個小動物,好可愛呀,黃嫩嫩的像根香蕉一樣,我好想養它!”她還不識字,所以看不懂截圖上麵的文字說明。葉舒城掃一眼螢幕,眼皮一跳,默默地把她的平板拿走:“不可以。”“為什!”小杏表示不服,“它好可愛的。”葉舒城無奈:“你就不能喜歡一點正常的,帶有可愛絨毛的小動物嗎?”小杏:“這個小香蕉不正常嗎?”葉舒城:“不正常。”它名叫守宮。或者說,蜥蜴,一種冷血爬蟲類生物。如果你想變成冇媽的小孩,那隨便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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