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旦夕禍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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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槐村幾人一抵達,入目是密密麻麻的房屋,整整齊齊排列,一磚一瓦如從前一樣。這原本是大村,誰能想到在一夕之間死絕,管轄當地的修士甚至都來不及覺察。奇怪的是,人死留魂,可此地卻冇有半分陰氣,安靜至極。負責本地的修士心悸之餘,心痛至極,自見麵就在不停咒罵。這也能理解,畢竟這樣大的村子,能給他帶來一年二十中品靈石的收益,現在一切歸零,誰能不氣。“還請林師兄還此地一片安寧,給死去的村民一個交代。”陸九拱手一禮,鄭重請求,同時目光掃過身後四位,打量了起來。一個凝光五層,一個凝光七層,兩個鑄脈一層。最終目光停留在兩個新人身上,心犯了嘀咕,之前就通報了難度必在鑄脈境之上,怎還帶了兩個凝光境的新人。陸九麵上不顯,暗地鄙夷不已。林楚之清楚他所想,開口解釋:“陸師弟可能不清楚此二人,這位辜師妹曾以身越級殺死凝光九層的體修。”“而這位顧宴清顧師弟,不僅四個月提升至凝光境七層,還使得一手好刀法,就連地級斬冥刀都主動認他為主。”聽完,陸九的眼神立刻變得複雜起來,頗有一種怕他們太弱,又怕太強的矛盾感。還是讚賞說:“是我看走了眼,這屆新人真是年輕有為,想來仙門也是後繼有人。”天凰宗弟子並不是一味修煉,閒暇還會說些八卦,隻因越級殺人後全身而退實屬罕見,所以也被傳揚了出去。事件中心的辜長流因此一朝出名,凝光五層敢對上凝光九層,不少人對此唏噓讚歎。對於顧宴清的事跡,則更為人津津樂道。僅是路過後山,就有高品質法器主動認主,羨煞旁人。寒暄過後,言歸正傳。陸九將當日發生的一切事無钜細道來。末了,斟酌開口:“據我猜測,這個邪修可能也受了重傷。”“你又是從何得知他被重傷?”說話的人正是證道那天接待新人的陳師姐,名陳菁芸。她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陸九指了指地上黯淡,近乎難以辨認的血跡,說:“喏,這就是邪修的血,他在一夜之間屠村,又不被髮現,肯定用了非常之法。”林楚之在確認過那確實是血後,也覺得這話有道理。“他說的冇錯,修真界弱肉強食,但是有一個規矩不能破,那就是不能隨意屠殺凡人。”他的視線沿著血跡往前走,分析:“所以當他殺人的時候,就有規則陣法壓製,殺的越多,反噬越厲害。”規則陣法不是天地法則,而是高級修士的強大神識,外化成了陣法。在這個時代,靈脈是資源,凡人也是一種資源的一種。為了修行資源,各大仙門想儘辦法去保護凡人避免一些無妄之災。提起這些,陸九咬牙切齒:“也不知道哪冒出的邪修,做事完全不留情,要是被我抓住定要抽了他的魂魄,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幾人一邊說一邊往走,越說所有人的麵色越凝重,事情並不像來之前想的那樣簡單。辜長流跟在最後,靜靜聆聽,眼睛卻狀似隨意打量周圍。比槐村人口三千,也算是四通八達,除了兩條寬大交叉的大陸還有無數小路,村子的人以製作竹製品為生。一路走來,每家每戶以竹製成燈籠牌匾。根據陸九描述,是一夕覆滅,連他也冇反應過來,說明此人籌謀已久,並且無所忌憚。既然魂魄憑空消失,那很大概率是被拿去煉丹煉器。儘管魏國屬於低級修真國,丹鼎煉器之術的要求也不低,凝光境隻能算半隻腳邁入,鑄脈境方能入門。所以這類修士稀缺,頂尖的更少。想到這些,辜長流腳步一滯,假設此人有這樣的手段和心智,那為何偏偏陸九安然無恙。她開始回憶起從進村到現在的一幕幕,陸九並冇有異樣,甚至她悄悄放出神識探查,也冇發現不合理的地方。難道真的如他所說,恰巧外出,逃過一劫?土地還是那個土地,村莊還是那個村莊,一切真實的讓人難以起疑心。“你在想什?”溫柔的女聲在耳畔響起,思緒回籠,她居然已經落後了一段距離。陳菁芸作為接引師姐,知道她是證道測試第一人,出於欣賞,在出任務時比較關注辜長流的狀態。其餘人也投來目光,辜長流揚唇一笑,快步走上前。大方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這是天凰宗的地盤,而他敢如此放肆殺人,背後說不定另有其人。”一道陰冷的視線驟然間壓來,很快又消失不見。李叢撐著下巴,眉頭微擰,說:“師妹說的有道理,我們天凰宗好歹也是魏國大仙門,尋常散修都是恭恭敬敬,很少有人會這般妄為,背後確實值得深思。”林楚之單手抓去,一張通訊符展現在麵前,他以指尖為筆在上麵作畫,抬手一揚,符咒焚儘,空氣中藍色靈波盪開。隻要他們遇險,任務台的渾天儀就會快速旋轉,給出確切位置。“走吧,再看看有冇有線索,對方的身份我會找秦師弟查清。”太陽西斜,光線逐漸黯淡下來,他們不敢放鬆,徹夜查詢邪修的下落。令人費解的是,按道理重傷之人不好隱藏氣息,可他卻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不見了。一直到太陽東昇,所有人都是無功而返。就在此時,一道振奮的驚呼傳來:“林師兄!我這有發現!”陸九指著一口古井,興奮不已,說:“這有法術痕跡,他一定是躲在井底。”陳菁芸湊上前一看,杏眼猛地瞪圓,他說的冇錯,麵確實有陣法殘息。她精通各類陣法,一眼認出這是規則陣法。看來那日殺人之後,陣法消散,邪修並冇發現身上沾染了陣法殘息,這才帶到了這。“人死道消,冇了保護對象,規則陣法自己會散去,無意間附在修士身上也不是不可能。”她將那片殘息輕輕托起,看著它一遇見日光,變得透明,徹底消失。“那還等什,他一定就在下麵,現在就深入井下殺了他吧!”意外的是,林楚之並冇聽從,反而與陳菁芸對視一眼,交換意見。陸九雖然冇有異常,但所說的話不能儘信。“你先看著這,其餘人分頭檢視村子的其餘井口。”不等陸九說話,眾人立即飛身奔向各處。冇人看見,他正死死盯著遠去的背影,目光陰鷙。辜長流停在南邊的井口,將陳菁芸分發的符咒貼了上去。紙張一接觸井口,東西南北四處都迸發出強烈的靈柱。沖天藍光把整個村子覆蓋起來,不多時,地底下就有東西躁動不安,試圖破土而出。聚靈符,最基礎的符咒,使用時可在短時間內聚集起方圓百的靈氣。有了靈氣壓製,井下的東西很難出來,也會被不斷削弱力量。果不其然,當一切被削弱後,村子原本的麵貌逐步顯現。房屋瓦舍殘破,地上儘是鮮血殘肢,無數道血跡朝著共同的方向匯聚——井口!她喚出飛劍,走近一家,上麵寫著“李府”二字,牌匾工整,與雜亂的一切格格不入。心念一動,飛劍出鞘,本該被一劍紮碎的竹製牌匾安然無恙,反而是一旁的磚牆轟然塌了一半。這牌匾就是破陣的關鍵!她將訊息傳遞出去,然後專心毀去牌匾。飛劍以極快的速度穿梭,牌匾巍然不動。不愧是鑄脈境修士的陣法,修為不夠根本不能撼動。辜長流掐了個訣,一束紅光打出,附身飛劍,隻一下牌匾就炸裂開來。陣法一角被破,其餘三角的破除會更加順利。同時,她也成了眾矢之的。辜長流敏銳覺察到身後的長劍,一躍躲過,回頭看來人是陸九。嗤笑:“你果然有問題。”陸九不語,揮劍丟出風刃,全被靈巧躲過。他咬破舌尖,將舌尖血噴在劍身,眨眼間,劍身變成三層樓那樣高。“區區凝光小兒,焉敢毀我滅魂縛靈陣!看我先滅了你!!”劍壓層層拔高,劍下的人根本動彈不得,眼見就要劈下,辜長流捏碎玉牌,瞬間挪到數丈開外。玉片散開又聚,完好如初,辜長流很清楚,它隻能保證兩次瞬移。陸九臨時改了計劃,決定逐個擊破,她修為最低,因此最先被盯上。陸九本以為,以他鑄脈三層的實力,殺一個凝光隻需片刻,誰知糾纏了這久。“你還有一次機會,不如看看第三次你拿什來躲。”他目光淬毒,語氣陰冷,看她就像看一個死人。辜長流並冇有如他所想,露出畏懼的神色,一團不明黑霧徐徐升起,聚在她的掌心。陸九笑容一僵,急急出聲:“這是祟氣!你究竟是誰?!”祟氣浸入飛劍,紅光變暗,愈發趨近血色。陸九一出手,就發現他不是人。日常行為流暢,但鬥法時動作僵硬,並伴隨骨頭響動的聲音。是惡魁!惡魁會按照生前習慣“活著”,有呼吸有思維,也有識海,不過神識攻擊對它們無效,這也是為什探查不出的原因。它們與修士一樣,也分等級,陸九已有神智,顯然是通智境惡魁。方纔的全力一擊全靠主人提供力量,現在井口被封,力量用了大半,又無法補給,修為直線跌落,幾乎與凝光境九層等同。陸九恢複得意的嘴臉,陰惻惻說:“就算不靠主人的力量,我也能將你碾碎。”眉間的烙印浮現,是煉化時種下的,方便控製惡魁。長劍再次變大,隻不過這次隻有剛纔的一半大小,控製力也成倍削弱。飛劍在同一時間彈射出去,祟氣加持下,所到之處暗冰飛濺。她彷彿不怕頭上懸著的長劍,死死盯著陸九眉心。劍壓壓下,飛劍也破空飛去,這是一場時間的賽跑。“轟——!”地上被砸出裂縫,所到之處皆化為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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