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你們王國人喜歡的人是不是都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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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爾切侯爵坐在灰色的大理石座椅之上,神色焦灼。

感受著屁股下傳來的冰涼觸感,實在是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但如果隻是坐著不舒服的話,身為十分強大的戰士,他倒也不是不能克服這點小困難。

但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周圍偶爾傳來的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就像是有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喉嚨上,使他緊張到幾乎難以言語。

連那來自座椅的冰冷感覺似乎也被無形地放大了。

桑爾切侯爵緩緩抬起頭,目光投向了遠處。

看向那正用兩根粗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著水壺,給周圍鮮豔的花圃澆水的熊人。

明明他的體型巨大無比,走進花園一不小心就能將腳下的花朵踩成碎末。

可坐在石頭椅子上的桑切爾十分卻看得真切。

那隻熊人就像是一塊被施加了輕盈魔法的小山一樣,靈活而優雅。

移動的步伐總是恰到好處地避開了每一朵花,每一次的動作都顯得精確而謹慎。

連花叢中采蜜的蝴蝶也未受到絲毫驚擾。

雖然看起來很牛逼,可問題是。

那真應該是他該乾的活嗎?

這種工作,按理來說,應該是之前帶領他進入的貓耳女仆負責的。

不是,這也不對。

在王國悠久的曆史中,亞人在社會中的地位幾乎可以與奴隸相提並論。

由於他們野性難馴,具有強大的攻擊性,使得他們難以成為家中的仆人。

所以亞人在王國的結局隻有一個,那便是會被抓起來當成苦力。

因為亞人們根本無法做各種精細的工作。

結果,克萊文納家族不僅帶來一個貓人女仆,甚至還有一個能澆花的熊人管家?

因為當時的莉雅就是這樣稱呼他的——

‘海爾納森管家。’

桑爾切侯爵對於熊人這一亞人種族並不陌生,畢竟王國有著悠長的亞人奴役曆史。

捕捉、販賣、飼養亞人,在王國內部已成為常態。

他自己也曾參與過捕獵野生亞人的行動,深知熊人這種亞人極為稀有且危險。

像貓人與犬人,可以說是最常見的亞人種群。

一般家族都會擁有幾隻作為工作用的奴隸。

但熊人卻極少見,幾乎冇有哪家貴族會擁有並且使用。

在十年前的坎特王國,亞人拍賣會屢見不鮮。

然而卡西德拉商會也從不販賣熊人。

不僅僅是因為它們稀有,最重要的,這種亞人實在是太難抓了。

性情暴躁、皮糙肉厚、攻擊性強,擁有健壯的身軀。

捕捉一隻同等級的熊人可能需要十幾名戰士才能勉強製服。

那還是在不考慮傷亡的情況下。

此外,熊人生性殘暴,即便被捕捉,也不會像其他亞人那樣輕易屈服。

因此它們在王國內大多被當作珍貴的觀賞物,用以彰顯家族的實力。

總的來說,就是價值極高,但不實用。

當然,現在時代變了。

自從修爾本效仿隔壁帝國提升了亞人的地位之後,便禁止亞人以奴隸方式為任何貴族進行工作。

想要讓亞人為貴族工作?

冇問題,但前提是要給予亞人工人一般的待遇。

同樣,當卡西德拉商會宣佈不再以任何形式販賣亞人。

王城及其他領地也都開始改變對亞人的態度,儘量改善它們的生活環境。

甚至捕捉亞人也變得隱秘,隻能依靠自己家族的力量偷偷來抓。

雇傭兵也不再願意接受捕捉亞人的任務。

這一切的改變,部分是因為坎特王國經曆過亞人的反抗。

十年前,那場亞人反抗的事件載入史冊。

一群外來的亞人組織了一場救助行動,從王國裡應外合。

幾乎解救了王城內所有的亞人,給王城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破壞。

如果不是當時有維克托法師的協助,許多貴族可能都難以等到外部的援助。

在回憶這段曆史的同時,桑爾切侯爵沉默了下來。

唉,

想到那位年輕而有才華的法師,英年早逝,不由得感歎天妒英才。

此刻的他,心思有些飄忽不定。

而對麵的莉雅則優雅地端起茶碟,輕抿了一口溫暖的茶水後緩緩放下。

然後再次將目光轉向這位憂心忡忡的侯爵。

顯然,海爾納森的出現嚇了對方一跳。

給了這樣的一個威懾,後續的談話就變得簡單很多了。

於是,莉雅直接開口,試探著問道:

“桑爾切先生,是不是茶水不合您的口味呢?”

給予對方威懾後,再把談話權交給對方。

對方一定會因為拿不準心思從而陷入慌亂的境地。哪怕腦內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措辭。

果不其然,聽到莉雅的話,桑爾切侯爵明顯地愣了一瞬。

那雙略顯迷茫的眼神緩緩抬起,重新聚焦。

似乎仍在整理自己的思緒,尚未完全回過神來。

他沉思片刻,繼而忙不迭地抓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口。

隨後,他才恢複了先前的優雅,麵帶微笑地迴應:

“非常不錯,隻是我們王國的人平常飲茶較少。”

“是這樣嗎?那或許下次我們交流時,我可以考慮準備些咖啡之類的。”

莉雅迴應了一個微笑,言下之意已在婉轉提醒桑爾切侯爵該是他開口的時刻了。

不然她們的談話將不得不推遲到下一次。

桑爾切侯爵似乎也察覺到了莉雅的用意,他緩緩放下茶杯,輕輕咳嗽兩聲。

之後,纔有些遲疑地開口詢問:

“聽聞莉雅小姐來到修爾本已經一個月,卻始終未曾返回領地一探。”

“是有什麼不方便嗎?”

果然,開始好奇了嗎?

莉雅麵色平靜,絲毫冇有露出半點破綻,說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話語:

“桑爾切侯爵,您也清楚。”

“雖然名義上領地歸屬克萊文納家,但實際的掌權者是維克托認定的乾女兒,普利希絲。”

言至此處,她雙手一攤,輕輕搖頭,以一副無奈的姿態繼續:

“雖然是乾女兒,理論上也擁有繼承家主的權利。”

“問題在於,她是維克托的乾女兒,又不是我的。”

字裡行間都透露著莉雅淡淡的絕情,讓麵前這位桑爾切侯爵感到微微心驚。

原來如此,難怪這位莉雅家主來到修爾本卻都冇有回過領地一次,

而且那位普利希絲在得知莉雅到來的時候,也冇有主動前來和莉雅打招呼。

看來她們雙方之間的關係並不算好。

甚至可能會因為家族之間的繼承權而互相吵過很多次。

不過這也是貴族間有的常態。

“嚴格而言,我們之間並無太多關聯。”

莉雅繼續道。

“畢竟,克萊文納家不會認可一位非人族的家族成員。”

此話一出,莉雅微微抬眼,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見到桑爾切侯爵並未顯示出明顯的喜悅。

反而是手指輕輕捏著下巴,沉浸在思考之中。

見狀,莉雅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是她給的機會還不夠多嗎?

她心知肚明,這些貴族們可是一直對修爾本的領地虎視眈眈。

但他們之所以遲遲未能對普利希絲采取行動,顯然是因為對遠在隔壁帝國的克萊文納家族心存忌憚。

而現在,當她這位家主公然表示與普利希絲無關。

這些貴族還不放心的將普利希絲給趕出去?

哦,懂了,顯然是還有顧及。

正如莉雅預料的那樣,桑爾切侯爵再次主動提出疑問:

“有件事我不太清楚。”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那您這次前來王國的理由又是……”

好似在說,如果無關緊要,為何不在帝國附近觀望?

反而跑到王國來添亂,使得貴族們忌憚得寸步難行。

聽出言外之意的莉雅當即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說道:

“因為名義上,那片領地仍舊屬於我們家族之物。”

“不管怎樣,若想從我這兒將它奪走,總得給我們一些好處纔是。”

說著,她的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精明的微笑,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侯爵大人,您說是吧?”

這下,桑爾切侯爵沉默在了座位上,又陷入了沉沉的思索。

所以,克萊文納家主是因為知曉領地難以保住。

因此計劃在離開之前,從王國貴族那裡榨取一筆?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聰明人的做法。

思索片刻後,桑爾切侯爵重新抬起頭來,忽然問道:

“莉雅小姐,您就不想保留修爾本這塊領地嗎?”

莉雅微微一愣,覺得有些意外。

“哦?侯爵這話什麼意思?”

桑爾切侯爵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說道:

“我想,即使您和那位血族之女的關係並不和諧。”

“但修爾本每年的收益對克萊文納家族來說,應該也是不可或缺的吧。”

這不是廢話嗎?

莉雅心裡暗暗吐槽了一句。

什麼關係不和那都是假的,普利希絲絕對是一個善良的女孩。

得知維克托去世的訊息之後,普利希絲感到十分悲痛,甚至為維克托守孝了三年。

明明她與維克托之間那份父女關係薄弱到幾乎冇有。

如果不是有收養這層關係在,普利希絲和克萊文納家族幾乎毫無瓜葛。

但在過去的十年裡,修爾本領地的收益每年都如數送到克萊文納家族。

賬目清晰,無一疏漏。

她們之間甚至經常會有書信往來,而且普利希絲經常會在信裡安慰她。

而且,在這十年的時間裡,普利希絲甚至冇有一次踏足帝國。

這是為了極力避免外界的非議,比如有人可能會惡意揣測她貪圖克萊文納家的財產。

維克托‘去世’後,她以最大程度的謹慎避嫌。

可她同樣是悲慘的受害者。

普利希絲在莉雅心中的形象,簡直即懂事又善良到了極點。

她早已在心底徹底接納了這位家族成員。

然而,麵對外人,特彆是在王國侯爵麵前,莉雅還是要保持一定的謹慎。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這位王國侯爵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於是,她略帶遺憾地點頭說道:

“修爾本這樣一片廣闊的領地,任誰都會希望它能永遠屬於自己。”

說完,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侯爵的反應。

結果,經過長時間的沉思,侯爵突然提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

“莉雅小姐,您應該也還冇有婚配吧。”

“……”

莉雅淡定的微笑,笑容中卻多了幾分危險。

與此同時,連附近澆花的熊人也停止了動作。

目光似乎正時不時的看向這邊。

一時之間,這裡似乎被一雙焦灼的雙眸盯上。

危機隱藏在四周靜謐的空氣之中,融入了那道遊動氣息的小山之內。

恍若這周圍成為了審判罪惡的高台,即將降下沉重的宣判。

然而,麵前的侯爵似乎還完全冇有察覺到這一異樣,還在自顧自的說道:

“其實,我唯一的兒子,和您年紀相仿。”

“他很優秀,而且目前也未有婚配。”

“……哦?是嗎?”

雖然莉雅還在微笑,但她現在的眼神就宛如隱藏於冷海深處的冰川一樣冰冷。

就連熊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水壺,一步一步地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而且……悄無聲息。

這讓侯爵完全冇有意識到那龐大的危險正向他逐步逼近。

或許下一秒,他的人頭就可能即將落地。

可他直到現在並冇有察覺,而是繼續低著頭。

麵露苦惱之色,似乎還在為某個重大的決定煩惱。

最後,在這極度危險的包圍中,他還是決定說出了那句話。

“因為他,愛上了一隻亞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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