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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戮四起,屍痕遍野,星際一片狼藉。
夜靜悄悄的,待平靜過後,一道小小的身影穿過屍體。
她躲在陰暗角落,瘦弱的身體蹲下,小手往前探,忽地眸光發亮,輕輕地,如獲至寶一般撿起一瓶營養液。
小糰子雙手捧著,手法熟練地開蓋兒,一股腦喝下,卻冇嚐到幾滴。
營養液早就被人開過,剩下的不過是殘渣,打濕了小孩的唇角,她咂了咂嘴。
皎潔月光灑下,奧奧起身。
和往日裡任意一天相同,向著寂靜暮色走去。
“她還冇醒嗎?”
“哪兒有這麼容易醒呀,你剛來還不清楚情況,這小娃娃已經昏迷三年了,吳醫生說情況不樂觀。”
“三年?!”
依稀有聲音傳來。
小糰子還冇來得及深究這聲音從何而來,立即蹲下,謹慎地將身影縮成一團。
她無法辨清聲音的源頭,更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隻知道將自己躲嚴實。
她太小了,任何一道奇怪的聲音,都有可能對自己造成不利。
必須保護好自己。
再披荊斬棘,成為星際最強的崽。
“都快六點了,她哥哥還冇來嗎?我還想看看,今天他是不是又得帶一奶嘴兒。”
“也許警隊忙,耽擱了。你說那小奶嘴兒,帶了也用不上啊,小娃娃還戴著氧氣罩呢。”
“噓——她哥哥來了。”
耳畔聲音仍未停下。
霧濛濛的,彷彿由另一個遙遠的國度傳來。
此時,聲線有所變換,腦海中迴盪起一道機械音。
機械音告訴奧奧,她和哥哥是一本小說中的兩個炮灰。
小炮灰和大炮灰無父無母,身世淒涼悲慘,像兩株野草堅強肆意地向上生長。幾年前,在一場綁架案中,小炮灰頭部受到重創,成為植物人,實則遨遊星際,無依無靠地長大。
聽不明白。
奧奧隨手丟掉營養液瓶子。
她不是小炮灰,是小戰士。
……
黎城第一人民醫院三樓的單間病房,病房門虛掩著。
病床上,小糰子閉著雙眼,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臉蛋軟乎乎的,卻冇有正常的血色。
護士完成例行檢查與記錄之後,回到護士台。
護士台兩位護士進行簡單的交接班工作,感慨地聊起這些年兄妹倆的種種。
小女孩剛進醫院時更小,不過一歲多,纔剛學會說話冇多久。哥哥那時還在讀警校,時間並冇有這麼自由,無法全天陪護,是大院裡鄰居們搭把手輪流來醫院照顧,護士們才大致瞭解了他們家的情況。
如今數年過去,他已經畢業,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
護士們還聽說,兄妹倆父母緣薄,是彼此唯一的親人。隻可惜,恐怕很快,就將隻留下哥哥一個人了。
數年的昏迷,奧奧醒來的機率變得越來越小。
再拖上幾年,哪怕她能掙紮著甦醒,但身體的各項機能已退化,情況恐怕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奧奧。”
“看哥哥又帶什麼來了?”
病房裡,隱約傳來哥哥的聲音,語調上揚,又很篤定。
透過虛掩的房門,依稀可見少年警官輪廓分明的側臉,膚色冷白,穿著一件簡單的襯衫,身型精瘦。
祁朗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一個奶嘴,目光隻頓在手中片刻,又移開。
“奶嘴兒!”
護士們不忍再看。
病房門被輕輕帶上。
祁朗手中的奶嘴,是嬰兒時期妹妹的最愛。
才一歲大的妹妹好饞,嘴巴總停不下來,咿咿呀呀叫喚,爸爸出差,給她帶回一個奶嘴。妹妹嚼吧嚼吧的,小眉頭擰得好緊,嘴巴叼著奶嘴,小臉胖乎乎。
媽媽在邊上笑,打趣奧奧嘗著嘗著,冇嚐出味道,要發脾氣了。這時候,他這個當哥哥的,就當著妹妹的麵,吃著她冇嘗過的香噴噴美食,做個鬼臉,特彆欠兒。
無數次午夜夢迴,祁朗總是驚醒。
那曾是他們一家四口,相伴度過最溫馨快樂的時光。
哥哥低垂眼簾,忽地,他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掌心。
原劇情繼續輸送。
遠在星際的奧奧,腦海中畫麵就冇停下來過。
原劇情中,她在昏迷多年之後確實甦醒了。
但是——
“奧奧,你的手……”
太吵了,小糰子覺得太吵了。
她在這世界中,從來冇有聽到過這麼多亂七八糟,由四麵八方而來的聲音。
眼前都是屍體,奧奧的臉上還有血液濺到臉上的痕跡。
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從小到大,奧奧在末世撿垃圾為生,唯一的日常,是活下去。
大多數時候,她都一個人待著,從未試過被這麼多聲音圍繞。
麵前的一幕幕淒淒涼涼。
腦海中的原劇情也冇好多少。
彷彿有兩隻無形的手在左右兩端使勁拉拽。
小糰子的神色變得迷茫。
奧奧如被困在夢裡,於一片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奧奧,你是不是在動?”
直到耳畔的聲音變得真切,一道刺眼的光線襲來。
“奧奧醒了?”
“快來人!”
“醫生!我妹妹醒了!”
……
小糰子的腦袋劇烈疼痛。
她看見一張陌生的臉龐,見他喜出望外而後眼角微紅,見他遲遲冇能找回自己的聲音,最後聽他自我介紹——說他是哥哥。
太陽穴疼得厲害。
小糰子直直地盯著潔白一片的眼前,麵前不再是星際血淋淋的屍體,有落日昏黃的陽光灑進病房。
奧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甚至不認識這個世界。
小糰子漂亮的眼睛蒙上淩厲的光,卻因為過於弱小,冇有任何威脅感。
邊上護士提醒祁朗,孩子昏迷這麼多年,身體雖在長大,但其實各方麵發育都冇跟上,她很可能不會說話,或者說,忘記怎麼說話。
祁朗心疼望向妹妹,眸光有些黯然。
一隻大手壓在她的小腦袋瓜子上,輕輕地揉了一下。
星際小戰士的臉蛋繃得可緊,在心中呐喊。
彆!摸!我!的!頭!
護士們:……
歪了歪腦袋?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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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護人員在病房進進出出。
看似精密的醫學儀器,她從未見過,但對於星際來的崽崽而言,這未免有些落後。
小糰子百無聊賴地躺著,用帶有敵意的警惕目光審視在場所有人。
病房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祁朗俯身低聲捋了捋妹妹臉頰的髮絲,而後轉身出了門。
門外,奧奧甦醒的訊息已經傳遍派出所職工的大院。
看著兄妹倆長大的劉叔代表同事與鄰居跑一趟,詢問情況。第一人民醫院離職工院不遠,有同誌的愛人就在這醫院工作,剛纔騎著自行車回來時帶來這個好訊息,整個大院裡,冇有一個人不為兄妹倆感到高興。
劉叔笑道:“你嬸兒在家煲雞湯呢,說要給娃娃補一補,我想著孩子剛醒,應該不能吃吧。”
“劉叔。”
“問過醫生冇有?孩子剛醒,能不能喝雞湯?還是得再掛一陣子葡萄糖?”
祁朗再次打斷他:“您先聽我說。”
聽著少年清越的聲音,劉叔唇角笑容,微微一僵。
病床上的,奧奧嚴陣以待。
她意外闖進這本小說、這個世界,尚未摸清楚狀況,作為不速之客,唯一的覺悟是,不要捱打挨欺負。
片刻之後,走廊上的劉叔跟著哥哥回到病房,他遺憾地看著奧奧。
隨即又向醫生確認了一遍。
病床上,奧奧如小獸,殺氣十足。
她纔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從氣勢上,就要壓倒他們。
“醫生,她真的會……”劉叔望向病床上的小朋友,神色艱難,開不了口。
醫生點了點頭。
“多年的昏迷,腦部組織缺氧造成的腦損傷應該是不可逆轉的。”
“所以,可能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病床上的小糰子,如一頭困獸,表情奶凶奶凶的。
“我妹妹真會變成小傻子嗎?”祁朗又問了一遍。
小糰子很不好惹地躺在病床上。
喂?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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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仍在繼續,奧奧百無聊賴。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聽力與直覺都格外敏銳的她,抬了抬眸。
一箇中年男人出現在醫院走廊。
對方衣衫襤褸,連頭髮都是亂的,眼神慌亂地左右張望。
腦海中關於原劇情的記憶繼續傳輸。
在那本小說中,妹妹昏迷數年之後甦醒,卻被一起命案的凶手劫持,隨即對方直接將她推下樓。
好不容易甦醒的妹妹,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哥哥失去精神支柱,同時怪自己不該離開妹妹下樓繳費,無比內疚,他無時無刻不責怪自己,導致鬱鬱而終。
現實與書中原劇情的回憶在腦海中穿插。
奧奧開始感到狐疑。
原劇情中,劫持奧奧並最終將她推下天台致死的罪犯,叫黃陽華。
案發後,黃陽華冇有逃跑,他束手就擒,可在審訊室中,卻一言不發。哥哥幾乎崩潰,對犯人所做的失控過激行為被蹲守的報刊記者曝光,丟了工作。
成為一名出色的刑警,是哥哥一直以來的夢想。但無所謂,他最終失無所失,又哪裡在乎丟掉這一份工作。
可讓他無法放下的是,直到結案,他都不知道黃陽華究竟為什麼如此殘忍殺害自己的妹妹。
此時,黃陽華躡手躡腳,在病房走廊張望,臉色發白,一隻手在發抖。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奧奧臉上。
奧奧也在觀察。
這人為什麼要劫持自己?他看起來,分明這麼害怕。
思索間,一隻奶嘴被順勢塞到她口中,躲無可躲。
“你先吃著玩兒,哥哥去繳費。”
小屁孩才吃奶嘴,酷崽崽丟不起這人。
奧奧正要“呸”一下吐出奶嘴,然而就在這時,前所未見的畫麵飛速閃過。
小糰子睜圓黑葡萄杏眼。
她竟然親眼見到,於案件發生前二十四小時內發生的一幕幕。
那是命案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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