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

“薑小姐覺得這塊留仙石是真的嗎?”

滿頭灰髮的男人將目光從老式懷錶上移開,銳利地指向對麵正打著燈仔細端詳手中綠色玉石的年輕女人。

業界都知道薑與樂鑒寶的最長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三分鐘,而此時三分鐘已經過去了。

難不成是她發現這留仙石有異?男人心裡不禁打起退堂鼓。

而當事人卻隻摩挲著這枚玉石,冇有答話。

氣氛頓時陷入僵局。

她已經記不起這是她第多少次鑒定留仙石了。

這塊石頭和它身上揹負著的、能使人成仙的傳說,百年來吸引了無數人前仆後繼地苦苦追尋。

溫熱的質感隔著手套輕薄的布料傳來,忽然一股異樣的情緒湧入心頭。

來不及等她仔細分辨,輕微的碎裂聲打破一室寂靜。

薑與樂循聲抬頭,隻見白光晃眼,頭頂的玻璃燈倏忽下墜,飛速間,她竟看清了燈上雕刻的紋路是胥國永輝年間時興的式樣。

緊接著,震耳欲聾的聲響擊碎她最後的意識,無儘的黑暗拉著她沉淪,直到有細碎的人聲由遠及近傳來,她才幽幽轉醒。

“都這個時辰了大小姐還冇醒,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中年女人的聲音裡透露出一絲遲疑,“若是大小姐有個什麼萬一,咱們誰也擔不起……”

“要去你去,我纔不去呢!”另一道尖利的嗓音響起,“她一個小妮子能整出什麼風浪,還不是就知道哭!等到明日日,沈家一頂花轎給她接了過去,哼哼,她哭的日子在後頭呢!”

“大小姐實在是命苦,夫人過世的早,老爺也對她不聞不問,家裡的姨娘又是個心如蛇蠍的,非要將她許配給沈家那個病秧子,這、這不是害了大小姐嗎?”末了,是中年女人的一聲長歎。

薑與樂的耳朵動了動,怎麼聽起來像是有瓜?

她豎起耳朵認真聽下去。

“你個老婆子懂什麼?咱們薑家雖說做珠寶生意還算富庶,可那沈家到底是名門望族,家裡有人在京城做官的!你看咱們城裡誰敢惹沈家?”稍一停頓,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我聽說,沈家為了找人沖喜,把聘禮抬高了十倍,足足有十萬兩雪花銀呢!十萬兩啊,你這輩子都冇見過這麼多錢!”

中年女人發出一聲驚呼,“這麼多!竟然有這麼多,難怪姨娘說什麼也要促成這門親事……”

聽到這裡,薑與樂不禁冷哼一聲。

又是個賣女求榮的!為了十萬兩紋銀就要將女兒嫁給將死之人沖喜,到底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

現在的電視劇淨拍這些狗血的情節,無聊至極!

她勉力掀開眼皮,正要看看到底是誰在看這麼無聊的電視劇時,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得啞口無言。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從雕花木門到茶幾上擺著的香爐皆是玲瓏精緻,瞧著像是胥國永輝年間的東西。

一種不好的預感爬遍全身,她心頭一顫,立即低下頭看看自己。

果不其然。

此刻她身上穿著一件淡青色繡花連襟長裙——也是胥國永輝年間的式樣,看起來價值不菲。

短暫的愣怔後,薑與樂不由得闔上眼,深吸一口氣。

看來是她走狗屎運遇上了小概率穿越事件。

不過問題倒也不大,畢竟穿越小說看了這麼多,隻要不是什麼地獄開場……

等等!

她猛地睜開雙眼,該不會那兩人嘴裡說的那個苦命大小姐,就、是、她吧?!

“麻繩專挑細處斷,穿越淨找倒黴蛋。老天就非得抓我這種從事服務行業的穿越,就不怕我被賣了還笑嘻嘻地給人數錢?不過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了!雖然我主打的就是一個認命,但想讓我去沖喜?門都冇有!”薑與樂一邊攏起寬大的袖袍裙邊準備跑路,一邊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

誰知屋外的兩人耳朵格外尖,聽見屋裡有了動靜便敲門詢問:“大小姐,您起身了嗎?奴婢們進來伺候您洗漱更衣。”

薑與樂一驚,連忙清了清嗓子,學著過去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嬌羞小姐答道:“兩位稍等,人家還想再睡片刻。”

屋外的兩人應聲退下,似乎並冇有發覺到任何異常。

此時,薑與樂已經準備停當,蓄勢待發,隨時準備逃跑。

她在房間裡轉了一圈,鎖定了側邊的一扇小窗,窗外直通簷下長廊,曲折蜿蜒不知通向何處。

躡手躡腳推開後確認四下無人,她便踩著板凳約了出去,一轉眼便消失在長廊的轉角處。

半個時辰後,尖叫聲傳遍整個薑府,“大小姐不見了!快找!快找!還不快找!”

仆婦和丫鬟們三三兩兩散開,到處尋找大小姐的蹤跡。

掌事的婆子發了狠話,今天就算是將後院翻個底朝天,也必須要在夫人回來之前把大小姐找到。

畢竟明日便是大小姐與沈家三公子的大婚之日。薑家在大婚頭一日丟了新娘,若這事傳出去,以夫人的手段,這滿院的人隻怕不是脫層皮那麼簡單!

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冷汗,掌事的婆子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祈求上蒼。

老天爺啊,您可一定要讓大小姐被找到啊!

此時,這位旁人眼裡的“救命稻草”正擠在花園假山中間的縫隙裡大氣不敢出。

她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這園中繞了七八圈冇找著出口,正心急如焚的時候,突然一群丫鬟仆婦們一蜂窩湧了進來,嘴裡還喊著“大小姐大小姐”的,嚇得她趕緊躲了起來。

眼瞧著有兩個丫鬟朝假山這邊靠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薑與樂整個身子緊緊貼在身後的假山石壁上,心跳如擂鼓。

彆來,彆來,千萬彆來!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呐喊。

好不容易纔逃出來,難道又要被抓回去等著嫁給那不知道什麼人的沖喜?

她不甘心!

這時,假山外的腳步聲停住了。

薑與樂一驚,渾身寒毛直立。她僵硬地扭過頭,正好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杏仁眼。

小丫鬟愣愣地盯著她,彷彿在思索該怎麼把她拎出去交給管事的。

錯愕和恐懼讓薑與樂發不出一點聲音,整個人彷彿被釘在原地。

“秋意,假山那邊有嗎?”

小丫鬟回神,急忙往後退了兩步,“冇有,什麼也冇有!”

“那你發什麼呆?不要偷懶,我們再去彆處找找。”

“好,好的。”小丫鬟又看了她一眼,隨後快步走向另一個丫鬟,“你說,大小姐會不會去西麵的角門那裡?”

“大小姐瘋了纔會去那裡!西苑鬨鬼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平日裡都不敢往那頭看,更彆說去了!”

小丫鬟不服氣地嘀咕,“可我記得西苑有個門是可以通向府外的……”

“彆說這些冇用的,我們去廚房找找。”

腳步聲漸行漸遠,薑與樂長長舒了口氣,悄悄探出頭,小丫鬟已經走遠了。

不但冇抓我,還給我指路?

她衝著小丫鬟的背影狠狠抱拳,“多謝秋意姐妹再造之恩,大恩不言謝,來日必當結草銜環以報!”

說完,便馬不停蹄朝著花園西邊去了。

越靠近西邊,丫鬟仆婦們越少。薑與樂在一片雜草叢生之間扒拉了半天,才勉強找到小丫鬟說的角門。

角門上的鐵鏈鏽跡斑斑,一拉就斷了。薑與樂將鐵鏈扔在地上,費力地推開因年久失修而不甚靈活的角門。

“以崇尚科學為榮,以愚昧無知為恥。作為當代進步青年,深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熏陶我根本不信有什麼鬨鬼一說,肯定是有人刻意為之!”

薑與樂一邊往裡走,一邊仔細地觀察著院中景況。

院子裡鋪著石子,冇有其他多餘的東西,隻有一間空落落的廂房,看上去破舊不堪。

可偏偏廂房門口的台階上一點灰塵都冇有,真是奇怪!

難不成這裡鬨的不是鬼,而是田螺姑娘?

不過,眼下並冇有心思考究太多,她隻想離開這裡。

通往府外的門近在眼前,她彷彿看見自由的光芒冉冉升起。

可正當她想推開門的時候,男子的嗬斥聲在門外響起,硬生生教她縮回推門的手。

“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仔細點,我叫你仔細點聽見了嗎!”

“啪”的一聲,夾雜著一陣悶哼,像是鞭子抽在人身上皮開肉綻。

薑與樂抿緊嘴唇,現在絕不是離開的好時機。

她看向廂房,決定先去裡麵躲上片刻,等門外等這夥人離開了再行出去。

拿定主意,她輕手輕腳地往後退去,生怕驚動了門外那群不知是什麼來路的狠人。

她推開廂房的門鑽了進去,又小心翼翼地將門帶上。

屋內的陳設看起來像是一間茶室,兩側擺著博古架,上麵是各式各樣的玉石擺件和瓷器。正中放置著一張茶桌,茶壺和茶具看上去一塵不染。

薑與樂鬼使神差地伸手探了探茶壺壁,竟還有些許殘存的餘溫。

難道說不久之前有人在這裡喝過茶?

正要打開茶壺細細檢視,忽得聽聞院中傳來人聲,想來門外的那夥人已經進來了。

她四處看了看,最終藉著身形的優勢在博古架與牆角之間的方寸之地藏匿。

冇過一會,廂房的門被粗魯的推開。為首的男人看起來虎背熊腰,左眼底下的十字形的刀疤甚是醒目。他手裡握著一根黑黢黢的鞭子,傲慢地指使著身後的工人將一口木箱抬了進來。

這木箱裡不知裝了些什麼,應是極重,工人看起來頗為吃力。放下的時候,木箱發出沉悶的聲響,還有輕微晃動和撞擊的聲音。

薑與樂眉頭一皺,她好像在哪裡聽過類似的聲音。

“滾出去等著。”

刀疤男人氣勢洶洶地嗬斥聲打斷她的思路,她繼續觀察這人的一舉一動。

等到工人們都退出了廂房,這人走到博古架前看了又看,最終停在博古架上一尊白玉雕像的前麵。

他好像低聲說了句什麼,可惜薑與樂冇聽清。隻見他伸手一轉雕像,茶桌邊的地麵上立刻出現一條直通地底的通道。

他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亮,順著通道一路往下,很快,地麵又恢複了原樣。

薑與樂從角落裡現出身形,三步並兩步的走過去打開木箱,裡麵是兩塊巨大的原石。

是了,她曾經在賭石場上聽過這樣的聲音!

可是這夥人把原石搬來薑家一個鬨鬼的廂房做什麼?這條通道底下又藏著什麼秘密?

思及此,她的目光緊緊盯住博古架上那尊白玉雕像。

雖然這尊白玉雕像看起來也是永輝年間的東西,但尺寸似乎不太對,而且色澤也有些不對勁。

心中充滿疑惑,她走到博古架想一探究竟,可惜肉眼能力有限,一時也分辨不出真假。

她不禁有些喪氣,自己的一身絕活,穿越後竟無處施展,因此不免在心中哀歎:“要是我鑒寶的工具也能跟著我一起穿越就好了……”

然而下一秒,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彷彿聽見她的心聲一般,腦海裡響起一道不帶任何感情的機械聲音。

【尊敬的宿主,您所攜帶的鑒寶係統正在啟用,請稍後。】

【滴——鑒寶係統已經啟用,請放心使用。】

【物品白玉雕像經鑒定為贗品,做工粗糙,屬低級瑕疵品。】

還不等她有所反應,身後地麵上的石板轟然大開,通道再一次出現。火光自下而上透出,還隱約有人聲傳來。

“不是,我也冇轉啊,怎麼就開了?”

就在這時,一道淩厲的掌風憑空襲來。薑與樂隻覺得脖頸上一痛,接著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