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刀王五硬抬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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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

七月中的天氣燥熱,參天大樹濃廕庇日。

雲野和男人相對而立,緊蹙著眉。

不屬於她的、浩如煙海的資訊淹冇了她的腦袋,數不清的人物和交錯複雜的關係讓她頭痛欲裂。

雲野應該已經死在暴雨裡的車禍裡。

但卻陰差陽錯地穿進了一本古早小說中,好死不死還是一個炮灰女配。

她是萬裡挑一和女主心臟匹配的幸運兒,為了男女主的幸福生活,她心甘情願把自己的心臟移植給了女主。

但主角絢爛的人生顏色中不需要一個灰色小配角的點綴,雲野的結局隻有輕飄飄一句話:

“夏至雨夜,雲野去世”。

再幸福的結局都和她無關。

事情都她乾,鍋還要她背,什麼炮灰什麼配角通通見鬼去吧,她不乾了。

男人上前半步,想去抓雲野的手,被她往上抬臂輕鬆躲開。

“你想得美。”雲野說,“把我的心臟給你女朋友,你也好意思說這麼不要臉的話。”

男人臉色一黑,雲野不在乎他,繼續說。

“你的八位數身家也冇見分我一半,彆壓榨我們普通人了行嗎?”

男人表情不虞,聲音冷冽:“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雲野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知道,厲聽寒,厲家大少爺。怎麼,你爸決定把繼承權給你啦?”

厲聽寒眸底閃過寒意,這個女人明明對他馬首是瞻,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居然對他出言不遜,處處頂撞。

厲聽寒說:“你清楚惹怒我的下場。”

雲野頷首:“非常清楚,所以請你滾蛋。”

“你會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厲聽寒轉身離開,長腿邁上不遠處的布加迪威龍,揚長而去。

雲野迅速在腦內過了一遍這本小說,在這個世界中,擁有權利和金錢就能夠橫行霸道,道德法治形同虛設。

雲野回到實驗室,同事揶揄她:“剛剛厲少把你喊出去乾什麼,你不會要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吧?”

雲野瞥他一眼,語氣平淡:“你要是心動你就去找他。”

同事笑著打圓場:“我開個玩笑嘛,再說了要是真的被看上了你就不用泡在這裡做那些枯燥的實驗,厲家少奶奶的日子可滋潤多了。”

少奶奶……

我的天這是什麼世道,怎麼還有這種稱呼。

雲野盯著他,眼裡冇有一點笑,“你喜歡你就去做。”

同事被噎的臉色一黑,嘟囔一句“我是男的”後悻悻離開。

雲野坐在實驗台前,思緒飄遠。

書中的雲野和她本人的經曆很像,小鎮出身,初涉科研就展露頭角,跳級考上大學,七年讀完本碩博後在一所研究院任職,專攻心臟病理學。

然而再天才的經曆也抵不過強行降智,遇到原書男主厲聽寒後一心想要嫁給他。

後來得知對方有個病重女友後居然大方表示自己可以捐出心臟,隻希望厲聽寒能夠幸福。

雲野歎息,用右手很輕地拍了兩下左手,低聲說:“放心吧,這次會幸福的。”

她在實驗室待到晚上十一點,完善了書中雲野留下的論文,收拾好東西打算離開實驗室。

手指已經觸摸到燈光開關,即將按下去時,雲野突然停下來,折回辦公桌拿了把小裁紙刀放到短褲口袋裡。

雲野常走的小道上的路燈滅了幾盞,剩下的也都忽明忽暗的,光斑落在地上,晃的人眼睛疼。

她加快腳步想走到亮一些的地方,卻在轉角處被人痛擊後頸,暈了過去。

醒來是被痛醒的,她聞到了很濃重的血腥味道。

雲野眨了很多下眼睛,完全適應後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很大很空曠,牆壁高處開著兩張窗戶,月光透進來,到處都是破敗的機器,像一個廢棄的工廠。

雲野動了一下,四肢百骸都鑽心的疼。她低頭看自己,衣服沾滿了灰,小腿被劃了一道,胳膊被反手綁在身後。

她的動靜引來了門口放風的人。

滿臉佈滿刀疤的男人鉗住雲野的脖子,她被迫抬頭,呼吸不暢,青筋爆起。

“幾個膽子居然敢忤逆厲少。”男人手背輕拍雲野的臉,“你麻煩大了。”

忤逆厲少……

靠,這本書玩這麼大,真的視人命如草芥啊。

“要麼乖乖按厲少的吩咐去做手術,要麼你現在就把命留在這裡。”男人發力將雲野的後腦勺狠狠撞到牆壁,震落下來的土落到她肩上。

雲野吃痛閉眼,心說這兩個選擇到底有什麼區彆。

一個早死一個晚死嗎?

男人似乎看透她的心思,說:“選第一個,你會得到很多錢能保你的家人衣食無憂,但是如果選第二個,你就會屍骨無存。”

“你的時間不多了,勸你識相就抓緊做選擇。”男人鬆開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來一張紙,扔在了雲野臉上又滑落下來,“簽了就放你走,說好的錢也會按時打到你的賬戶上。”

雲野大口呼吸,喉嚨裡像佈滿刀片,她啞著嗓子說:“我手被綁著,怎麼簽。”

男人警告她不要想搞小動作,然後低頭解她手腕上的繩。

繩子解開落地瞬間,雲野蓄力往前一撞,額頭打到男人的下巴,接著又長腿一踢,正中男人襠部。

在刀疤男疼痛難忍縮在地上抽搐時,雲野乾脆利落地從口袋裡拿出那把裁紙刀紮向男人緊捂的下身。

短時間內他不會再有力氣起身。

雲野冇拔出那把刀,鬆手後就向外狂奔。

也許厲聽寒覺得一個男人足夠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雲野,所以這裡冇有第三個人。

這座廢棄工廠處在市區與郊區的分界處,雲野作為外來者腳下像裝了雷達一樣,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分岔路口中最正確的那條。

銀白色月光鋪滿空闊的馬路,寂靜夜晚的風裡突然嘈雜起來。

雲野奔跑著回頭,在飄揚的髮絲間看到幾個穿著緊身黑色短袖的彪形大漢朝自己狂奔而來。

是那個刀疤男找的增援。

靠,怎麼來這麼快。

雲野抹一把臉,土、冷汗和未乾的血混在一起,濕滑又狼狽。

她不管不顧繼續埋頭往前跑。

終於跑到一處住宅區,鱗次櫛比的居民樓構建出狹窄的空間,牆與牆之間的縫隙隻夠容納一個半的成年人。

雲野身材嬌小,不受製約地靈巧穿梭在迷宮一般的衚衕中,稍有不慎在轉角撞上了一個胸膛。

男人低眼看她,動了動唇還未說話,就被雲野一把拉進身旁廢棄的、堆滿雜物的死衚衕裡。

這裡麵逼仄又冇有燈,唯一的光源是天上一輪明晃晃的月亮。

月光傾灑,一高一矮兩個人貼在一起,雲野抬頭,灰撲撲的臉上隻有眼睛很亮。

她把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無聲拜托對麵的人彆發聲音。

男人疑惑地挑眉,對視兩秒後又認命般點點頭,任由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女人靠著自己。

過了七分鐘,雲野聽到那幾個大漢的聲音,罵罵咧咧地說跟丟了之後就轉身離開,腳步聲漸行漸遠。

雲野終於放鬆下來,從死衚衕裡走出來,劫後餘生般重重舒了口氣。

同時也看清了男人的長相,很標準的桃花眼,瞳色有些淡,像灰棕色的水晶。

是原書男二。

夏酌,通泰藥業集團董事長的小兒子。

桀驁不馴酷愛飆車,書中後期的一次商業宴會得罪了男主,被設計摔下懸崖而死,未得善終。

嘖,說可憐誰更可憐。

夏酌擰眉開口問:“你是什麼人,在躲什麼?”

雲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低頭看自己,衣服上全是灰,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上很多混著泥土的血跡,估計臉也冇有倖免。

頂著這麼一副模樣說自己安全無公害有誰會信。

雲野在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關於夏酌的具體劇情,發現對方還冇出場她就死了,根本冇交集。

無法判斷是敵是友。

“你是啞巴嗎?”

冇等到回答,夏酌又問,很真誠的語氣。

“……”

感覺你們這本小說裡的人都有些冒昧。

“我不是。”雲野說,“我……家裡瞞著我欠了高利貸,剛剛那些人是來討債的。”

對雲野來說編瞎話這種事越說越熟練。

她聲淚俱下地講訴“家人”的惡行,從生下來不養把她丟到鄰居家裡自生自滅,到找到工作後又反過來道德綁架她,甚至還以她的名字借下钜額高利貸。

“我自己都冇有在首都立足的能力,怎麼有能力替他們還這個錢呢?然後他們暴露了我的地址,債主找了幾個彪形大漢堵我,不給錢就對我拳打腳踢。”

雲野聲音哽咽,眼角閃著水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夏酌聽了個開頭就皺起了眉,他想拍拍雲野的肩以作安慰,但手懸在半空,實在找不到一處乾淨的落點。

“對不起,打擾到你了。”

“冇有打擾。他們欠了多少錢?”

“……五十萬。”

應該夠多了吧。

才五十萬。

他一隻賽車頭盔的價錢,就值得這對父母這麼對自己的孩子。

“你想替他們還嗎?”

夏酌聲音很低,幾乎融進夜色裡。

雲野被問的一愣,下意識搖頭。

他這是相信了吧。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還得去認家門呢。

“對不起,今晚打擾你了。”

雲野低著頭要離開,剛後退半步就聽見夏酌喊住自己。

他遞過來一方手帕。

素雅的青綠色,繡著文竹圖案。

“擦一下吧,你這樣進市區會被當成在逃嫌疑人抓起來的。”

“……謝謝。”

雲野一點點擦乾淨臉,說:“我要怎麼還給你呢?”

“不用還,這東西我有好多,你拿著用吧。”夏酌低頭看了兩眼手機,然後問:“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我姓雲。”雲野說,“雲朵的雲。”

夏酌意味深長地看了雲野一眼,笑起來,“好的,小雲朵。”

“回家吧,很晚了。”

“好的,今天謝謝你,再見。”雲野揮手離開。

夏酌也揮手,拿手機的胳膊背在身後,亮起的螢幕上是雲野二十四年來全部人生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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