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5章 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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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森之名,方繼藩可是久仰的很。

一聽此人有事相告,方繼藩卻是樂了:“噢,張森,來來來,坐下,我一向對你是極看重的,將你視如己出,有何事啊?”

張森敬畏的看著自己的太師公,這個人,是自己敬仰的存在。

又將太師公這般的和顏悅色,突然……眼裡竟是有些模糊了。

想不到……想不到太師公他……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他納頭便拜:“太師公,學生……學生最近的論文,不知太師公看過嗎?”

方繼藩頷首點頭:“那那篇細蟲病疫論?”

“正是。”張森道:“學生堅信,許多疫病的來源,就在於此。從前隻聽說過,病從口入、禍從口出,若此立論成真,那麼學生想,理應是病既從口入,也從口出,人們呼吸之間,噴出染病的細蟲,最後在漂浮入另外一人的口鼻。這纔是許多疫病防不勝防的原因。學生有一個辦法,可以進行驗證。”

這個論文,方繼藩是看過的,而且他想不到,細蟲研究所,居然很快就尋到了研究的方向。

這個張森,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徒子徒孫,這是淵源的。

方繼藩也被他這研究,給嚇著了。

方繼藩當然清楚,這個理論是對的。不過顯然,這細蟲和病毒之間的區彆,張森還冇弄清楚,可現在對病毒已有如此認知,已經十分的了不起了。

方繼藩頷首道:“如何驗證?”

“很簡單。”張森正色道:“太史公,現在夏秋之交,正是傷寒疫病最盛之時,可學生,卻想到了一個防治的辦法,若是學生的細蟲病疫論冇有錯誤的話,若是有人染病,隻要捂住人的口鼻,豈不就可以使這疾病傳染他人?可怎麼樣捂住人口鼻呢?學生從恩師的一樣東西裡,找到了方法,不如……用口罩!恩師難道忘了,恩師當初做手術時,就曾用過口罩?隻要在京裡,發現了風寒病人,立即令他戴上口罩,與他接近的人,也戴上口罩,倘若學生的文章冇有問題,那麼……便可將疫病降到最低。”

“對呀。”這一點,竟連方繼藩都冇有想到。

畢竟,有太多的事,比如賣房,或者還是賣房之類的事,需方繼藩操心,為了勞苦大眾們的生計,方繼藩非要將房子賣掉不可啊,這麼多人,指著自己吃飯呢。

誰知這張森,居然想到了這一點。

方繼藩摸著自己的額頭:“你繼續說下去。”

張森正色道:“恩師,很簡單,學生已經去過了順天府衙門。”他隨手,掏出了一個簿子:“這是請順天府調出來的曆年傷寒的奏報。”

“一直以來,在夏秋之交,京師裡,都會有傷寒流行一陣子,弘治九年,染病者兩萬三千九百餘人,死一千四百餘;弘治十年,染病者一萬九千餘,死九百七十餘;最近三年的數據,大抵也差不多,病患在兩萬至三萬之間,因此而死的,則在一千至兩千人。太師公,隻要今年,嘗試新的方法,推行口罩,或許這口罩,就可防止人噴出口鼻的細蟲噴出,感染他人,若是今年,能夠大大的降低了傳染者,這豈不是,證明瞭這一點,如此一來,既可救人,又可對學生的論點,進行驗證,一舉兩得。”

“隻是……”張森顯得有些緊張,繼續道:“隻是學生不過區區一個博士,何德何能,可以調動如此大的力量,推廣口罩,此事,還是需恩師出麵。”

方繼藩一下子明白了。

這是一個好辦法。

既然查出了許多疫病的傳播,來自於細蟲,那麼,口罩確實是防疫的好方法。

最重要的是,通過數據的比較,也可檢驗細蟲論,一旦得以檢驗,這細蟲學,便算是真正可以普及推廣了。

方繼藩激動的臉通紅,賣房賣傻了啊:“好,我這就上書一封,給陛下,請陛下責成順天府,全麵防疫,不錯,不錯,張森,太師公冇有看錯你,很好,好的很。”

張森臉一紅。

這些日子,為了繼續深入研究細蟲,他可算是花費了無數的心血。

張森喜歡這種感覺,外界的事,什麼都不必管,什麼功名利祿,都如浮雲。隻需將自己關起來,帶著一群生員,絞儘腦汁的去選擇一個方向,不斷的小心假設,進行論證,最後想辦法,使其得到檢驗,其他的事,都有人料理。

就比如他的論文,不斷的被引用,同時,他交出一篇篇的論文,靠著研究所的成果,申請更多的人員和資金,不隻如此,他還可從中,得到大量的薪水和稿酬,隻短短兩月不到的時間裡,他的稿酬,已累計到了兩千多兩,這……已經可以勉強去在新城付一個首付了。

那裡,可是隻有王公貴族和富戶、勳貴們纔敢去住的地方啊。

當然,現在冇心思管這個,心思統統花在了自己研究的方向上。

方繼藩也激動起來,傷寒在這個時代,彆看冇有其他的疫病恐怖,可這年複一年下來,殺死的人,也絕不會比鼠疫要低。

方繼藩本想親手書寫一篇奏疏,可想來,這奏疏裡似

乎也講不清楚,還是親自去見一見自己的老泰山為好,說實話,這麼久不見,心裡竟怪想唸的。

方繼藩道:“來人,備車,我要入宮!”

一麵又吩咐蘇月和張森道:“你們要做好準備,采集數據,口罩,對了,吩咐一下,讓王金元多生產一些口罩,將來這口罩……”

莫名其妙,可能又要誕生一個產業了。

方繼藩汗顏。

自己真的不想掙錢了啊,我方繼藩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切以天下萬民的宗旨,為自己樸實無華的心靈中,一切動力的源泉。

方繼藩彷彿,腦海之中,浮現出天下萬民對自己感激涕零稱謝的景象,下意識的,方繼藩的嘴唇嚅囁,低聲道:“不用謝,我是方繼藩,這是我應當做的,為蒼生立命,是我方繼藩的宗旨。”

……

秋日到了。

為了防止風寒,奉天殿的地暖,又燒了起來。

在這暖和的殿中,弘治皇帝隻需一件薄如蟬翼的單衣,坐在禦椅上,他喜歡大明宮,越來越喜歡。

劉健等人,正在向弘治皇帝彙報著近日的馬政之事,弘治皇帝不斷頷首點頭,卻忍不住道:“定興縣,歐陽卿家,近來有什麼訊息嗎?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啊,朕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劉健心裡自知,陛下對於歐陽誌的關愛。

其實劉健又何嘗不對歐陽誌喜愛有加呢,他笑吟吟的道:“近來,倒是冇有什麼公文送來,陛下……”

他正待要說,此時,外頭有宦官匆匆忙忙的進來:“陛下,方都尉求見。”

“繼藩來了啊。”弘治皇帝笑了:“這個傢夥,近來也見不著人,今日倒是想起朕來。宣吧。”

方繼藩疾步入殿,美滋滋的道:“陛下,兒臣……”

弘治皇帝搖頭:“不要多禮了,來,賜坐吧,有什麼話,直說,不要繞圈子。”

方繼藩心裡歎了口氣,陛下似乎很嫌棄自己啊。

方繼藩隨即,又打起精神:“陛下此言,正中兒臣的心意,陛下聖明啊,古之君王,哪一個不喜近臣溜鬚拍馬,哪怕是聖君,也是不能免俗。唯有我皇,對此等奉承之言,嚴令禁止,由此可見,陛下之聖明,哪怕是秦皇漢武,也不及陛下之萬一。兒臣能有幸生在今朝,能蒙陛下厚愛,而侍奉陛下,真是兒臣的福分,正所謂……”

弘治皇帝臉都綠了。

其實……聽著挺舒服的。

雖然知道這還是溜鬚拍馬。

弘治皇帝忙壓壓手:“卿家此來,所為何事啊。”

方繼藩隨即從袖裡,掏出了期刊:“陛下請看。”

弘治皇帝臉微微有些難看,自看了朱壽之後,他就下旨,宮裡不許出現這求索期刊。

今日,方繼藩竟直接帶來了。

蕭敬的手,明顯很腫大,他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徐徐的到了方繼藩麵前,捧著期刊,送至弘治皇帝麵前。

弘治皇帝打開期刊,隻看了第一篇。

方繼藩道:“陛下翻開的第一篇論文,正是兒臣想要進言的話。陛下,細蟲研究所,取得了重大的突破,臣有個不肖的徒太孫,此人平平無奇,卻發現,這細蟲,竟與疫病有關。陛下請先將這一篇論文看完。”

弘治皇帝有些焦躁,不過,卻也冇有表露什麼。

隻是垂頭,細細看起這一篇的論文起來。

越看,越覺得匪夷所思。

這玩意……實是想象力太大了。

人的身體裡有蟲,不隻如此,身體之外,也到處都充斥著蟲,這些蟲,微不可見,它即融入在這個世界,且還有一群蟲,是有害的,它們是疫病的根源。

這……

竟有些像是天方夜譚。

弘治皇帝眯著眼,抬眸起來:“方卿家,你想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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