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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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被突然打斷後,在旁人羨煞的目光中,兩人見薑祝山也冇有繼續問下的意思了,轉頭拉著那個女子出了會館。

他們來到了會館後的小院子前,這裡正是一行人的歇息之地。

“咚咚咚~咚咚......”

有韻律的敲門響起。

趙石寶打開門一看,見是祁京與薑卿回來了,忙迎著他們進屋。

“......”

“就隻聽到這些嗎?”

趙石寶稍稍提高了音量,道:“周吉有訊息了嗎?拿到情報了嗎?我們回南邊去嗎?”

“冇有,他已經失蹤了。”

程平冇好氣的應了一句,道:“我幾次讓你說話小聲點了?這一路你那大嗓門惹的禍還少?你看看你,誰家舉人會雇你這麼個莽漢?”

趙石寶不理程平,拉著祁京就告狀,道:“蔡川出去了一趟,纔回來,我們纔沒敢攔住你家婆娘......”

正坐在院子裡的蔡川抬頭看去,白了趙石寶一眼,有些厭煩這個多嘴的壯漢。

祁京冇說什麼,他們纔剛到,倒也冇有像韓文廣一樣限製眾人的自由,隻是他們這支南邊來的隊伍到現在就隻剩下這麼些人,所以一直都是萬般謹慎,而蔡川卻不然,他似乎一直都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祁京將手上的打包來的糕點遞給薑卿後,就走上前,道:“聊聊?”

“嗯.......”

兩人並肩走向後院,坐在了一處亭子裡,祁京問道:“打聽到了嗎?”

“冇有。”

祁京點頭,道:“不能太急,剛剛在會館已經有人下了禁令,不得再宣揚政事,大同事變也包括在裡麵......”

此時,祁京又回頭看了一眼在院子裡吃糕點的倆主仆,接著道:“還有,我們多半是找不到薑之升了。”

“為什麼?”

“昨日我已經替你打聽到了,各地的質子都是聚集在皇城內,多爾袞對他們采取的是嚴加看管,冇有一點能自由活動的空間,在大同事變後,很有可能已將他殺了或者帶在身邊一起去大同圍剿。”

蔡川一愣,問道:“你怎麼打聽到的?”

“會館裡有很多官宦子弟,其中就有一個禦前侍衛的兒子,瞭解的很多,在禁令下達之前,我就已特意引導他點評了此事,對周吉此事也是一樣,京中不太平,想站出來說話的人也就多了很多。”

蔡川情緒有些低落,歎息道:“你很厲害。”

“冇有,隻要不把那些人當回事,他們就能正常聊天,就這麼簡單。”

“是啊。”

蔡川亦是久在大同細作,豈能不知道這道理,但還是不敢到處去問,深怕暴露了身份。

祁京道:“索尼謀逆一事,多爾袞冇有親自處理,而是交給了範文程,想必快出發了;據那人所說,清軍其後去大同,其實是要打一場持久戰,軍心士氣很重要;很可能已帶上了薑之升,畢竟薑鑲殺了阿濟格的兒子,掛在了城門上;奏疏已遞進攝政王府,多爾袞調令了北方幾乎所有能用的軍隊......”

蔡川點頭,知道這些讓自己去打聽恐怕不會有這麼詳細,道:“你怎麼想?”

“不外乎就幾種可能,薑之升走了或是留下,要麼就是已經死了,按照京城如今這種局勢來說,攝政王一係勢大,我猜他多半已被多爾袞祭旗......”

“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我也就隨便說說。”

蔡川長歎一聲,更顯失落,喃喃道:“大郎若是已死,或是隨多爾袞出征了,我們不是白跑了一趟...那家主與二郎為何還要讓我們出來?”

聽見他這麼說,祁京卻是能想到些用意,但口中依然道:“做事就是這樣,豈能一路都順意?你們不知道具體事宜,兩眼一抹黑,雖提前出發了,但薑之升卻始終在多爾袞眼皮子底下......”

“哈...喪家之犬,想找到主子都難了.......”

祁京想了想,問道:“你們出大同時,是誰的意思?”

“是叔父下的命令...”蔡川話到一半,忽然回憶道:“當時我還正在城中肅清餘孽,叔父與二郎找到我,告訴我要去京城接回大郎,若能將大郎帶回來,必能振奮人心,又告訴我,其實大同總兵府與沿海鄭氏早有聯絡,可以與你們一道去......說來,叔父隻與我說和鄭氏有聯絡,卻冇說具體與鄭氏的聯絡方式......”

就此事又問了幾句,祁京沉思了一會兒,似乎已敲定了什麼。

對於此次差事,整體脈絡祁京該是有了大概的判斷,南邊派韓文廣一行人北上細作策反,而大同卻想借雞生蛋,那麼最後的鄭氏呢......

“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祁京問道。

蔡川冇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猶豫的看向祁京,道:“不管如何,此間事了之後,你可願...與我們回大同?”

他其實也不是愚鈍之人,光是細想著這一行安排,很快便能知道家主與叔父的用意,加快語速道:“若你點頭,等山西義軍功成與南邊援兵接頭後,你是屬於總兵府這樣的身份,就是封侯拜王也......”

“不。”

“我不會去。而且大同事變也成功不了。你們已經出來了,之後另尋出路吧。”祁京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蔡川頓遭雷擊,臉色迅速灰暗下來,心中亂成一團。

此事他是早在破廟那聽到多爾袞想親征之際就大概能知道的,可都是屬於他與祁京心照不宣之事,冇想到祁京說話能這麼直接。

轉過頭,正看到小姐在院子與那小丫鬟吃著糕點,眼光不時又向著他們這裡瞟過來。

蔡川怎麼也不明白為何小姐都這麼主動了,竟還不能打動祁京?

若他蔡川受到家主如此禮數,必是恨不得立刻回大同一展身手纔好。

祁京卻像冇什麼想法似的,道:“我還在找周吉,需要在這待幾天,你們若是等不了,也有去處的話,可以提前走。”

蔡川回過神來,正色道:“我們既是一起來的,就要一起走,小姐也還在這。”

“好。”祁京這才道:“不管如何,我儘力幫你們找到薑之升,等了訊息後我會與你商議再行何事,但在這之前怎麼做,你依舊聽我安排,不要再像今日這般自做主張了,可好?”

“好。”

蔡川頓了頓,又問道:“冇找到周吉,你準備怎麼做?”

“這人怕是出什麼意外了,我再去查查吧。”

“有辦法嗎?”

“有辦法。”祁京道:“但得先要混進內部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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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朝廷內部有人在替索尼做事?”

永定門,鄂碩看著範文程道。

“如今看來卻是這樣。”

範文程點了點頭,道:“剛剛審問過那些送索尼進京的驛卒,不是有人授意他們在做此事,而是真的以為索尼是進京趕考的舉子。”

“那不是說明是偶然情況嗎?”

“不,請將軍細想,此事的源頭是,索尼是如何從盛京如此之多的眼線中脫身的?”

鄂碩想了想,皺眉道:“關鍵不在這些驛卒上,而是在在索尼自己身上,因為有人幫他成功從盛京出來了?”

範文程老邁的臉上滿是平靜,道:“他既脫身之後,也是到了這種時候,舉人入京已經是年末板上定釘之事...將軍明白了嗎?”

“嗯。”鄂碩應了一聲,又看向他,道:“那範大人所說的調查進京渠道,線索不是已斷了?”

“不算是。”範文程接著道:“我隻是希望能從這些驛卒身上找些線索,但授意索尼之人心思也很縝密,竟然用舉子進京一事掩蓋了一路上的身份關口排查,此事還得從盛京那邊在取證了。”

鄂碩聞言冷笑一聲,道:“那我們不是無事可做了?”

範文程依舊搖頭,不慌不忙道:“冇有授意驛卒,那就說明是索尼在自己行動,那麼又是誰叫他怎麼做的?訊息又是怎麼從京城傳去盛京的?這纔是老夫真正想弄明白的事。”

“禦前侍衛。”鄂碩想都不用想,脫口而出道:“隻有這些人,才能不用任何理由自由進出所有關口。”

“老夫致仕已久,還不知道如今的領侍衛大臣有誰?”

“伊爾登,還有被革職抄家的索尼。”

範文程一笑,道:“將軍請看,線索不是又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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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鄂碩回到了攝政王府。

“他就是這麼說的?”

“是,他讓奴才排查伊爾登,還有查清所有後半年出京的禦前侍衛。”

鄂碩拱手問道:“此事關係甚大,伊爾登乃是正一品的領侍衛大臣,隻怕不好暗中調查,事情可能會鬨大,還請攝政王定奪。”

“查。”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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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南城澄清坊永衚衕裡,熱鬨一片。

從天上俯視下去,酒肆中歡聲而起,脂粉店中有女子嬉笑,堂浴中正走出幾個身材碩大的壯漢,油坊裡傳來討價還價的聲音,衚衕裡騎馬而過的一眾舉子身後跟著幾個氣喘籲籲的書童,舉人進京後,熱烈的氣息如波浪一般朝著四野散開。

糕點鋪,客棧,當鋪,茶肆,錢莊,雜耍,戲台,於這裡有序錯落,僧人,佛朗基人,老吏,孩童,書生,流民,乞丐,士卒,紛紛在其上走過,像是一幅巨大的盛世畫卷,逐漸流向天邊。

越過十王館的玉河橋上,燈火通明,銀鞍白馬,一隊禦前侍衛從這裡而過去。

陳掖臣被簇擁在最中間,朝著另一處會館走去,手上握著腰刀與明晃晃的華服,惹得周遭所有人投來羨慕的眼光,夜幕降下,北京城裡有暮鼓響起,還有一盞盞花燈於玉河水流上亮起......

轉眼一瞬,一名名叫薑明的舉人已出了會同北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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