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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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親、門柱?”

班文和薛進見貌不驚人的“孫文”進來,原本是還想與他討論他的《三民主義》,可如今聽到這兩個名字,卻對陸建章憂慮起來。

畢竟,他們是為慶祝陸建章的親事纔到此地的。

“門柱,樓親,是英親王阿濟格的兩個兒子,也就是貝勒阿哥...與陸兄有些......”

“薛兄。”班文打斷了薛進的話,想到之前與陸建章說的話,勉強一笑,道:“陸兄是與他們有些交集,但都是朝廷捉拿細作之事,過去說幾句話,也就出城去了。”

“哦。”

祁京應了一聲,心中卻不由想起了高台上的對話。

因為陸建章死前,首先懷疑的是門柱,樓親兩個人,說明在他心中,這兩人纔是最有嫌疑的人,到現在他說出來,不過是想試探試探。

他學過滿語,知道這門柱,樓親,是滿人的名字。

他看到兩人雖是在笑,可眼中卻是對此事起了擔憂,看來他們與陸建章的恩怨似乎不小。

此刻得到具體的訊息,也逐漸放下心來。

隨後,祁京看著桌上的牛肉,大塊夾起吃了起來,樣子也頗為豪爽。

“逸仙倒是慢點吃,方纔還有人問要不要上菜,我們可都是為你點起了,再說說你的三民主義吧......”

班文說到這,突然聽到了窗外有呼喊聲叫了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

“誰?是誰?好多血...在胸口!”

兩人對視刹那,紛紛起身推開門。

外麵很快就升起了嘰裡咕嚕的滿語,似在大喊,然後是一陣抽刀聲。

“陸兄?去高台!”

“不對,在下麵,在茶莊背後!”

祁京歪頭看向這一幕,徐速用油紙將牛肉打包,與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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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莊的背麵,一具冰涼的屍體正倒在路中央,引得眾人圍觀。

班文薛進兩人擠開人群一看,見屍體摔的血肉模糊,隻能隱隱辨認出是陸建章。

抬頭一看,兵分兩隊的滿人護衛就從茶莊高台上看下來,目光凶狠。

很快,就有一個頭領模樣的滿人走了過來。

“陸儀正見過什麼人?”

薛進道:“我等不知啊,陸兄才說他要出城去......”

“對了,逸仙說過,他見了門柱樓親的人...逸仙......”

班文話音一頓。

想再回頭看孫文時,卻已見身旁空空如也,隻留著呆滯的人群與掠過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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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總兵府中聲勢大動。

一隊隊軍伍跑過,還不時穿插著罵聲。

一名小婢女匆匆忙忙的跑進了一方富麗堂皇的院子,見到人,連萬福也不施了,道:“小姐,姑爺怕是......”

“沒關係。”

“可是...老爺才答應呢,這才過了幾日姑爺就已經...這讓旁人怎麼看小姐啊...小姐以後還怎麼出門......”

“冇事的,我纔不在意。”薑卿翻過一頁薑之平留下的書籍,淡淡道。

“小姐......”

一旁的丫頭急的穿著小繡鞋團團打轉,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表現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但是旁人可在意呢...這樣過後,小姐還怎麼嫁人啊......”

薑卿聞言,看向了一旁架著的佛朗基火器,手中又一次翻過了一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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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祁京已在城外的村子中,手中翻開了從陸建章身上搜的信。

這是一處破舊的柴房,門外寒風陣陣,裡麵燈火闌珊。

邊看著信,祁京邊從懷中拿出油紙包,道:“牛肉,冷了些,將就吃吧。”

程平搓搓手一笑,隻拿了一小點,道:“我不餓,就隻吃這點就行,剩下的你明天再吃,你早說要吃牛肉了,我讓店家隨便弄點就成,餓不死。”

祁京邊吃邊點頭,道:“嗯。”

“你在看什麼?”程平走過去瞟了一眼,卻又未多看,道:“事情成了?”

“嗯。”祁京應聲道:“這是信陽那邊傳來的信封,說細作已經進山西了。”

程平愣了愣,歪頭看向祁京,道:“你真把陸建章做掉了?”

“嗯,心口一刀,我看著斷氣,冇有問題,怎麼了?”

“哦...好吧...我其實無話可說......”

“嗯。”

程平這般說著,可眼中卻是很驚訝,隻覺得這人解決事情越來越直接了...可轉念一想,他們北上,本不就是是誰擋在前麵就做掉誰嗎......

然而祁京還是那般平靜,在翻過書信後,又把那幅染血的畫像拿出來看了看,隨後依照著上麵的神態將麵部恢複,在臉上抽出了一根根牙簽和小木球,又從腿腳身體上拿出了很多棉花......

忍著疼痛,他閉上眼回想著這一番事情,是否還有遺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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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儀正?你已經有了我們的畫像,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走了...是要去那裡...答案隻能是他知道我們要去大同,渾源一帶...要提前過去埋伏...韓文廣,我們一定要去大同嗎?”

“對,最終的目的就是大同,但我們得先去渾源,那裡有人會讓我們得到新身份,才能順利接觸到薑鑲。”

“不行,一到大同,我們十死無生。”

“為何?”

“我們能在平型關躲過搜查,是因為陸建章的手下無能,不代表他無能...再去大同,那裡精兵強將無數,城防嚴密,加上他的親自搜捕,我們不可能鬥的過陸建章。”

“你怕了他?”

“不是,是他占了先機,我們是在自投羅網。”

“祁京...你冇有想法嗎?”

說到這一句,祁京的神情恍惚一愣,腦中泛起了很多上輩子的畫麵。

“...你冇有想法嗎?”

戴笠站在了他麵前,指著前麵的場景緩緩道。

“老師...我......”

“記住,我們這一行,首先做的不是想著如何殺人...而是隱藏...在他們最放鬆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予最關鍵的一刀...”

“可是老師...他們裡麵的人已經知道我的樣子了......”

“沒關係,我教你怎麼樣變成另外一個人...要從外表..然後是精神,神態......”

“好。”

“好,你這樣捏住鼻子,抵住......”

“哎,你不是要去接見那位少帥嗎,還有閒心看什麼呢?”

“三民主義啊...你師哥我不像你這麼閒,還有時間學易容,這會兒去東北擔任外交官,不會些理論怎麼行...小心我露餡了把你扯出來,哈哈。”

“你扯我這個無名小卒有什麼用,要扯,也該是扯出孫大總統來,才壓得住場麵。”

“哎,不能這樣說孫先生...我們天下能有今日,孫先生乃是領頭人,不準對他不敬。”

“哈,我就說說。”

“不行,你這個同誌覺悟不夠,這本書你要好好看看。”

“好好好,我陪你...哦,孫先生原來叫有個字號孫逸仙,三民主義...民權...民族...民生......”

思緒漸漸回來今生,也有很多資訊從祁京眼中閃過。

“陸儀正是欽差,可卻冇有帶多少人來,因此嘛,哥哥我才願意把人給他好好立功嘛,不能得罪自己的前途不是。”

“大同也不是化外之地,英親王親自在哪坐著呢...他能查出個毛來,倒是和大貝勒相熟一點...當然還聽說有幾個同窗在哪......”

“薑鑲幾乎冇有實權...軍權都在吳惟華手中,但兩人最近有些近.......”

“那個大同守將想將女兒許配給他.......”

......

“韓文廣,我需要一件衣裳,最好是書生穿過的,有些磨損,再向村子裡買些棉花。”

“小辮子道士,我們再對話幾遍,用滿語。”

“程平,雕幾顆小木球,正好能塞進腮中的那種,另外,還要幾根牙簽。”

“胡三,你出去一趟,探查這裡離大同最近的小路。”

“李效,去牽最快的一匹馬過來,冇時間再磨蹭了,程平你跟著我走,你騎術好,邊走邊雕,之後可以扮成我的小廝。”

“趙錦衣衛,去看看魚燉好冇有,我餓了。”

......

“那就是陸建章的同窗薛進,如今正在城門署做軍校,這幾日在負責盤查可疑人員。”

“哎,你們等等,不要這麼急,一個個來...”

“你這人,怎麼這麼臃腫啊...哎,你東西掉了...呃?三民主義?”

“在下孫文孫逸仙,如今進城...是來實現一番大抱負......”

“...不,在下所說,起止實業救國......”

“乃是救百姓於水火,挽大廈之將傾......”

“民族...民生...民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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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京睜開了眼,感到唯有最後的一幕做的不完美。

但冇有辦法了,那些滿人是突變,他不知道還有這麼一群人跟著陸建章。

此刻,他也將麵部複原了,再度檢視著陸建章的東西。

除卻那些物件,剩下還能有文字資訊的,就隻是那張婚契。

“薑卿...薑鑲的獨女...為什麼要挑在這會兒出嫁......”

祁京思索著,看向了窗外的天氣,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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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和度伸手接過手中飄落的雪花,緩緩捏住。

此時,他才抄完楊方家,聽到訊息,迅速來到了福德茶莊。

“貝勒爺,這確是陸儀正,心口是致命傷,一刀斃命......”

和度打了哈欠,走向一旁拿起了那截被燒斷的布條,又看了看陸建章屍體落下的位置,心中有了思量。

“此事,不是我那兩個癡傻弟弟做的,不然這會兒他們已經帶兵進薑府了。”

“那是何人?”

“放心,我倒不至於會包庇,畢竟那兩個傻子腦中隻有女人,不會與我爭權。”

和度拿著布條,比劃了一陣,道:“陸兄就是在這裡被刺殺的...有人先將他殺了,可看到了樓下的侍衛,於是把他吊在另一側,用火燒著布條,拖延時間,好讓那些侍衛過去,他再趁機逃跑。”

說到這,和度笑了起來,又自若的說道:“看來遇到了比陸兄還厲害的對手了...有趣,有趣......”

“你們幾個,馬上去軍中調兵包圍大同城,要營造出我很急躁的樣子...再把陸兄的那兩個同窗叫過來見我...還有,從現在起,去我阿瑪那找幾個高手保護我。”

“是。”

吩咐完這些,和度纔拿著布條走到欄杆處,看向了夜間的大同城。

“陸瑞慶還是和珅...你和陸兄一定看過這些吧...但很快,這裡就會變成你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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