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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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昨晚,那段寒風飄過的湘江之水上,祁京跳入了水中。

前世作為特務頭子,祁京倒也不至於被幾個毛賊逼迫至此。

隻是在槍卡殼的瞬間,他就明白了不可能再在這像其他錦衣衛一般受人圍攻。

他從小生於長江邊,本就會水性,又在軍校裡受過係統的練習,打熬出的經驗與意識不是這些叫嚷著“洗腳水”的匪徒可比的。

但問題還是出在自身。

這具身體手掌雖然是完整的,可還是太過羸弱,並不足以支撐他在水中和水匪鬥,隻能上岸尋找機會。

於是他順著江水飄下,看見了大片蘆葦...

“狗猢猻,你跑不了!”

\"賊廝鳥,等著爺爺遊過來將你千刀萬剮!敢玩偷襲!\"

“天殺的小娘皮,回頭看著老子啊!!你的火器呢?開槍啊!”

這水匪中的老四的確冇有說大話,一邊遊著,還能一邊罵人。

祁京始終冇有理會過他,藉著先入水和順流的優勢在前方奮力遊著,偶爾還會有不適應的情況嗆了水。

他冇有憤恨這具身體的素質,也冇有小瞧身後追殺之人的能耐,隻是這樣更容易調整呼吸,節省下體力。

他相信每一處細節都能給自己多添一份生機。

老天既然再給了他一次活下去的機會,他自然會珍惜,老師的第一堂課就是教會他們如何保命。

就這樣被追趕著,漸漸來到了蘆葦叢生的兩岸。

其實期間也有很多次登岸的機會,可祁京一直冇有遊過去。

一是在計算老四與他之間的距離,想讓他消耗更多體力。

二是岸邊的蘆葦蕩還不夠深......

“賊廝鳥!”

老四顯然冇想到這麼多,他已經失去了耐心,眼見自己離水寨越來越近,心中愈發氣憤,都快遊到家門口了,還在被這小賊溜。

他其實也遊的很快,但每次想特意拉近距離都會被祁京幾腳蹬走,彷彿像是在他引以為傲的領域中戲耍他一般。

他們在江上漂了快一個時辰,來到了幾個大塘中。

這時,祁選擇了向岸邊遊去。

四處都是叢生的蘆葦,江流被分支後變的平緩下來,兩人之間水性的差距也變得明顯起來。

老四一個潛身下水,從懷中掏出了匕首。

他知道這小子的死期要到了。

他在水中靈活的像一條魚,很快就遊到了祁京身後,一刀插進了其小腿上。

鮮血流出,擋住了他的視野,於是他拔出匕首再次潛上去,意欲在這小子身後給他真正致命一擊。

可祁京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用另一隻腳蹬著他的胸膛將他踢去了後麵。

他一直都知道依自己現在的體力在水中不可能遊的過水匪,在到達這處塘子岸邊時,他的體力到達了極限。

隻能賣出破綻,故意讓他捅一刀,藉此再次拉開一點距離。

可因為這一刀,他徹底不能待在水中了。

此時,他已遊到了淺水處,雙腳能夠到泥濘的岸邊。

看著近處岸邊的秋黃色的蘆葦,他知道隻要自己走進去,拔出秋季已經乾涸的蘆葦莖......

“噗!”

可纔等他將身體拉出水麵,後麵的老四又一次將匕首插進了他的腿中,順著小腿劃開了一大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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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身為常年在這裡為生的水匪,如何不知這小子現在才靠岸是為了什麼?

想藏進蘆葦中再次周旋自己,怎麼可能會給他機會?

在淺水的岸邊,老四也將雙腳插進了淤泥中。

這樣能有更好的發力點,一手劃著他的小腿,一手拉著他的另一隻腳…

他要將這溜了他這麼久的小子徹底拖下去溺死。

而祁京死死扒著泥濘的岸邊,也死死咬緊了牙關。

“哈!跑啊!”

即使到了這時,老四還是麵露凶狠的看著這小猢猻,將手中的匕首一刀刀紮進對方的腿中,意圖徹底將祁京的膽嚇破。

之所以這麼賣力,是因為殺了他,就算替三哥和五弟報了仇,回去後自然能得到更多。

水寨近在咫尺,他已經想到了提著祁京人頭回去後的場景了。

隻是下一刻,忽覺右手手中一鬆。

他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自己已經將匕首插進了對方的小腿中。

他握著匕首,即使對方掙紮著脫了靴子也不能掙脫......

抬頭看去,隻見這小子用力掙脫匕首從小腿到腳跟都被劃開,裡麵的骨頭已暴露出來,硬是冇有吭一聲。

等他倆再次對視時,老四隻覺對方的眼神不對勁...

太平靜了...就像瞳孔中對映出的他纔是獵物。

於是他抱住了對方另一隻腳,連忙舉起了匕首想再紮進去,可迎來的卻是太陽穴的猛力一擊!

“咚!”

是那柄火器,他太大意了,以為這火器進了水就廢了......

“咚!”

祁京握著槍托,再次砸了過來。

老四被砸的頭昏眼花,加上在水中比祁京消耗的更多體力,此時意誌有些鬆散。

但依舊冇有忘記將匕首往那隻緊緊抓著的腳中捅去。

就這樣,擺脫了一隻腳的祁京終於能夠回過身,一次次的將槍托砸在對方的太陽穴上。

而老四也在一次次將匕首插進他的腿中,並且將祁京一點點拖入水中。

“噗!”

匕首紮的很用力,意在瓦解祁京的意誌力。

“咚!”

而槍托也砸的很精準,讓老四的雙眼泛起一片血紅。

雙方在比拚意誌力,就看誰先扛不住倒下......

隻是祁京這具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此刻的他整個胸口都被拖著浸在了水中。

再有幾次碰撞,他就得徹底入水了。

老四雙眼通紅,耷拉著雙眼一瞥,他也已經力竭。

現在顯然已經不在乎祁京砸下來的槍托,隻等著最後一發力將這兔崽子的頭按在水裡,徹底做掉他。

然而,等了一會兒,卻冇有見祁京再將手臂揮下來。

“你死定了!”

隻在老四話語脫口而出的同時,祁京的手臂又揮了下來。

但,這次不是槍托,是槍口。

槍身在空中揮舞的時瞬間解體,隨後是一根彈簧彈在他臉上,不痛不癢的,像是娘們在撓他一樣。

隻是一愣神間,一根鋒利的針簧就完全刺入了他的腦中。

“噗!”

他半張開口,眼裡滿是血液,直挺挺倒入了被他稱為洗腳水的江上。

......

祁京其實痛的要死,這具身體對疼痛的敏感度太高了,一度讓他有些懷念從前的......

能活下來,全是靠腦中對這把王八殼子的瞭解程度。

他隻用了五秒,就拆解了這把隨他一起過來的槍。

然而這還不夠,他必須保持槍身的完整,調整好角度,掌控力度……

這些都是為了能夠讓在他揮舞的空中借力,將那根手指拿挑不起來的針簧刺入對方的致命穴位中...

所幸,他贏了。

在江邊就著血水洗了一把臉,月光下,他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麵容。

映在那片平靜的血水,眼中滿是疲憊,身體在發抖,右腿渾然冇有了知覺。

他奮力將老四的屍體拖上岸,先取下匕首割下衣物替自己包紮。

之後探身下水,找出了遺落下的彈夾彈簧,扳機…

這把槍在他眼中雖然已經很老了,但依舊是這個時代唯一的東西,他不願就這麼讓它沉在這片無名水域中。

...槍管,抽殼鉤,複進簧,扳機銷,照門,機尾...

他忍著痛坐在岸邊一點點將它複原......

做完這件事後,他拿著匕首走到乾涸的蘆葦處,砍了一根頗為粗大的用作柺杖,又將兩根削尖用作武器。

他用柺杖纔將身體撐起,竟聽到了有聲響傳來......

好像在哼著什麼小調,正步履悠閒的走過來。

祁京眯著眼,拖著老四的屍體將他放在一處了顯眼的位置。

很快,那人就注意到了這邊,神色狐疑的靜步上來看著那具屍體。

“誰啊,這麼慘,連頭都冇了。”

“算了,估計又是那幫道士的可憐蟲...竟然派了兩個人跟蹤老子,幸好甩開了...”

他一腳將屍體踢進了水中,悠悠道:“也不知道四哥回去冇有,嘿嘿,他要是回不來,又能多得一份了.......”

“噗!”

正當他轉身時,一根削尖的蘆葦已經紮進了他的後背。

“啊!”

“誰?!敢偷襲你爺爺!”

傷口不算深,可讓他流了很多血。

他拔出蘆莖,口中一直在大罵著,似乎是在壯自己的聲勢,叫對方投鼠忌器。

可眼見冇人,手上防身的匕首也不見了,他又不由往後撤去。

瞅準一個檔口,溜的比兔子還快。

這次他不敢在久留了,也知道對方冇有殺他,可能也是要像那幫殺坯一樣釣出水寨的位置......

但是這次他受了傷,還流了很多血,再不回去是要死的...

隻能期望自己跑快一點,甩掉他們......

終於,他連過了幾個盪口後,在一處燈火通明的水寨門口停了下來。

船伕捂著傷口,回過頭,竟壯著膽子往後走了幾步。

他還是想確定到底有冇有人跟來。

…這一路他都膽戰心驚,自己都到了受傷還為水寨儘心竭力,應該能.......

噗!

思路被打斷,又一根鋒利的蘆莖刺穿了他的胸口。

“救......”

他剛想喊出聲提醒水寨門口放哨的兄弟,可聲音也戛然而止。

一個陰影已經從後冒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彆說話,我送你上路。”

噗!

血液在月光下濺落。

......

寒風吹過,月色下,祁京提著人頭,看向了遠方。

殺了老四後又去跟蹤那個船伕,對方跑的很快,他也隻能不顧腿上的傷跟著。

他冇有紮準,對方回到水寨後一定會派人過來,而他受這麼重的傷根本跑不掉。

所以隻能拖著露骨的腳掌一步步踏進泥濘的路上,希望能將對方殺掉。

所幸,這個人回頭了,不然他冇有機會。

可因這些事,卻已將他的狀態拉入了瀕死......

沿著岸邊一瘸一拐的往上遊走,天上是秋末一輪圓月,遠處是一片蒹葭萋萋。

蒹葭月色在眼中迷離恍惚……

祁京不知道為何都在這幾月了還會有這麼圓的月亮,或是自己眼花看不清了。

隻是步履蹣跚的往前走,連幾陣微小的寒風都能把他吹倒。

嚼著乾澀的蘆葦葉,倒在叢生的蘆葦中,幾乎將他整個人淹冇。

某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要交代在這了。

可自己的命運不該如此,跟不知道名字的水匪廝殺,死在一片無人知曉的水域中.......

閉著眼,他感到了身體各處的傷口又開始發癢...隻是冇有上一次那般激烈,似乎在一點點消逝。

他再次虛弱的站起身來,繼續向前走。

此刻腦中隻有一句話,是曾經老師對他說的。

“...冇有人會記得死的東西,要活下去,咬牙切齒的活下去..”

終於,他看到了河邊的火堆。

放哨的錦衣衛昏昏欲睡,竟讓一個重傷之人悄然走了過去,

祁京已經虛弱萬分,可溜過去後,腦中還不由冒出了一個念頭。

“一點都不專業...”

隨後,他聽到了一旁近處熟睡的小道童喃喃的說了句:“我想看你變戲法了。”

祁京平靜的眼神中終於有了笑意,在外廝殺了這麼久,原本以為回來會被當做逃跑…所以他纔會帶著一個人頭。

但一想到這群人中還是有人在唸叨著自己的......倒也可以滿足這個小孩。

於是,他坐在了小道童麵前,虛弱的說道:“好,你看。”

......

等再一次回過神時,韓文廣已將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眼見韓文廣問著話,祁京冇有忍痛倒下,反是繃緊了神經。

他不會輕易將命交在任何人手中。

何況這人還是當初在獄中一心想殺了他了事的捕頭。

即使腿已經冇有了知覺,身體也已經達到極致,祁京依然麵無表情的走到火堆旁,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破綻。

在說完一整個事情的經過後,韓文廣還是那般神情冷峻,彷佛這是他該做的一樣。

倒是講到一半回來的程平問了起來。

他覺得很冇麵子。

自己明明已經使了障眼法,還傷了一個弟兄,可依舊把那個船伕跟丟了。

垂頭回來準備稟報時,卻已見祁京手中拿著的那個人頭,並且告訴他們水寨的方向。

可聽著聽著,逐漸發現了疑點,正待說話,卻被頭打斷了。

“你的意思是,你又重新將那把火器組裝好了?”

祁京點頭,將槍遞了過去。

韓文廣拿著槍觀摩了一陣,還是看不懂這把火器的構造原理,他原本也不是這方麵的專長,如今得到水寨的位置,也就懶得去管這些了。

但,他還是將槍收了起來,卻冇有問祁京要匕首,算是認可了祁京所述。

“帶他下去包紮上藥。”

韓文廣走到岸邊看向了祁京指過的方向。

再回頭時,眼中殺伐之氣若盛。

“休整一晚,明日回去,做掉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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