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腕上傳來的力度極大,止住了南風起身的動作。
她低頭看他抓著自己的手指,骨節分明,她曾與它們十指相扣。
南風抬起手,用力一個一個掰開,喊出三年未言的名字。
“路澤,你越界了。”
語調極淡,彷彿在說天氣不錯。
路澤深深地凝望進她的眼睛,終於任由她扯開了自己的手,澀然開口:“離開我,你很好。”
南風像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圓潤的杏眼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笑意卻未達眼底。
“讓你失望了?或者我應該給你表演一個痛哭流涕?”
路澤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南風終於失去周旋的耐心,站起身來拉開距離,抬起頭淺笑著看向路澤,一字一頓。
“比起騷擾前女友,你不如抽點時間陪陪你的新歡。我冇興趣陪路少爺玩心血來潮的敘舊小遊戲。”
路澤皺了皺眉:“什麼新——”
南風抬手打斷了他,“我不關心你來乾什麼。如果今天的遇見是個意外,我想一次就夠了。”
她轉身就走,夜風吹起她的長髮,細密地撩過路澤的手臂,他下意識抬起手想留住人。
南風走到樓梯口,回過頭冇有感情地笑了一下:“路澤,也許你該學學珍惜眼前人。”
說完轉身下樓。
篤篤——
路澤半倚在沙發上出神,方哲輕輕敲開他的房門。
“哥,我找到了。”
路澤閉著眼,“誰。”
“是盛齊娛樂的高總授意的,說是想藉著你之前的合作意向炒作一波,蘇小姐本人……好像也很樂意,查到了你的航班,通知了狗仔在機場蹲守,你一下飛機她就來找你了。”
盛齊娛樂是蘇時娜所在的經紀公司,碰巧抓住路澤想找當紅歌手合作出歌的意向,自然想拉上當家花旦和路家的公子狠狠炒一下戀情。
反正路澤已經消失公眾視野三年,碰瓷失敗不虧,成功血賺。
路澤閉了閉眼,他從瑞士轉機香港來到昆明,將近一天一夜的飛行和經停,這麼緊促的行程,也能讓她找出炒作的空檔來,在香港機場和他來了波“偶遇”。
方哲說完厭惡地皺了下眉:“他們想得真美。”
路澤睜開眼睛,麵無表情:“我隻是給她父親一個麵子,也不是非她不可。”
方哲點點頭,“我去派人撤稿。”
方哲剛走,路母的電話就火急火燎打進來了。
“媽。”
路母大約開的擴音,一把年紀的路淮安在旁邊陰陽怪氣:“喲,還記得你有爸媽呢。”
“你彆說話。”唐雅輕斥了他一聲,繼續問:“阿澤,方哲爸爸說你們回國了?”
路澤嗯了一聲。
唐雅擔憂地問:“怎麼這麼突然,你這——”
“媽,”路澤打斷她,“南風她,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他的聲音很輕。
電話那頭驟然冇了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唐雅才深深歎了口氣:“我理解你的感受,但當初是你自己的選擇,你這樣突然回來,南南又會怎麼想?”
路澤冇有回答。
唐雅又繼續道:“何況你現在的情況,我和你爸都很擔心。”
路淮安還在一旁犟嘴:“誰擔心他,我可不擔心。”全然冇有路總平日裡叱吒名利場的沉穩風範。
唐雅冇好氣地翻個白眼:“也不知道是誰催著我打電話。”
路澤冇什麼情緒地笑了一下,“抱歉,冇給你們說。但我不想回瑞士了。”
到底是心軟,唐雅眼眶酸了一下:“爸媽也是為你好。”
路澤開口:“我不想就這麼——”
他眼前浮現出南風對著那個男人笑得溫柔的樣子,他閉了閉眼。
“我不想就這麼放手。”
見到南風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張照片隻是個騙局。
可他還是心甘情願地上當了。
第二天天氣很好,加上火把節的緣故,草場上遊客不少。
騎馬的人有點多,南風到馬場幫忙,小白難得碰上女主人投喂,一口氣吃了好幾個蘋果。
手機突然響起,是負責帶遊客騎馬的李叔,南風一手接起。
“小南!出事了!”
“媽媽,怎麼辦……啊——”一道童聲哭得嘶啞。
“救命!救命!快讓它停下來!我不會!”
“小軒彆動!”
一個年輕的媽媽帶著約莫五六歲的兒子共騎,此刻座下的黑馬突然發狂,甩脫李叔的牽引,在馬場上狂奔起來。一大一小在馬上搖搖欲墜,小孩子甚至有翻身下馬的動作,孩子爸爸在旁邊急得大吼大叫。
南風騎著小白趕來,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抱好孩子!”
她大吼一聲,試圖讓慌張的媽媽穩住韁繩,抱好懷裡的男孩。
南風指令很清晰,女人找回一點理智,緊緊拽住繩子,左手抱緊孩子。
南風狠狠夾了一下馬腹,策馬追了上去。
路澤正在檢視早上架設的錄像設備,聽見遠處人聲喧嘩,抬頭一看,瞳孔驟縮。
他拔腿往事故中心奔去,回頭喊方哲:“打120!”
小白的速度極快,幾秒內趕上母子倆,南風控製速度與黑馬並排疾馳,彎下腰試圖呼喚安撫它,可收效甚微效,它依舊埋頭在草場欄杆內繞圈狂奔。
南風喊了一聲:“把孩子給我!”
馬背顛簸,女人嘗試著把孩子抱過來,奈何臂力不夠,重心不穩,拖拽了兩下哭喊道:“不行!”
南風咬咬牙,騰出一隻手去抱孩子,行進中的兩匹馬距離忽遠忽近,她努力靠近,揪住了孩子的左臂。
“壓低身子!把孩子側過來!”
孩子媽媽依言放低重心,用左手努力把孩子往左拽了一點。
就是現在!
南風看準時機一把摟住孩子的腰,奮力往自己這邊一抱,成功了!
“你穩住!我把孩子放下去!”她抱緊孩子冷靜地指揮女人,自己勒停了小白。
剛要抬頭喊人過來接孩子,路澤已經跑到她麵前,聲音急促:“下來!”
南風遲疑了一秒立刻把孩子遞給他,自己翻身下馬:“小心。”
路澤看了她右臂一眼,踏上馬鐙跨上去,一揮韁繩帶著小白追了出去。
南風緊緊盯著他的背影。
路澤驅策小白與黑馬並行,速度差不多時,南風看見他右手搭上了黑馬的馬鞍,從馬背上伏著腰微微站了起來。
她攥緊了拳,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隻見路澤縱身一躍,從小白背上利落地跳到了黑馬背上,黑馬受驚仰頭嘶鳴了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女人往後傾倒,後背貼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抓緊我的手臂。”
路澤命令著,越過女人接過韁繩掌控權,穩住後仰的趨勢,重新讓黑馬齊地跑了起來。
待到情況穩住,他輕輕地後拽韁繩發出停下的命令,黑馬甩著頭半不願意地降低了一點速度。路澤身體前傾伸出手一下下安撫馬的脖子,再輕輕拽繩,力道逐漸減輕。
重複幾次之後,黑馬終於慢慢停下了腳步。
女人被丈夫扶了下去,腳步虛浮地癱軟在地,路澤再次摸摸黑馬,縱身也跨了下來。
李叔心有餘悸地接過繩子把黑馬帶回去。
路澤朝南風大跨步走了過來。
她悄悄放鬆了拳頭,掌心已經掐出了慘白的月牙。
方哲小跑過來:“哥,鎮上的救護車正在另一個鄉接人,過來要一個小時。”
南風走到女人和孩子麵前鞠了個躬:“很抱歉出了這樣的事,所有後續我會負責,我先送你們去醫院吧。”
路澤剛要開口阻止,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讓我先看看吧。”
圍觀的人群讓出一條路,是正在休假的景朗,不知道怎麼知道的訊息,小跑過來,先看了南風一眼:“你冇事吧?”
南風搖了搖頭,“麻煩你先給她們看看吧。”
正好他是外科醫生,讓他檢查一下情況如何。
景朗蹲下身去檢查孩子和媽媽的情況,簡單的觸診和詢問之後,他沉穩開口:“基本上冇什麼大礙,隻是小孩右腿內側有一點輕微擦傷,大人冇事,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看看。”
南風終於鬆了口氣,“那我送你們去。”
景朗起身:“我來送吧。正好我要回去上班了。”
南風很不好意思,剛要開口拒絕,路澤的溫熱的手掌輕輕撫上她的右臂。
她下意識倒吸一口氣:“嘶——”
“你的手臂,還能抬起來麼?”路澤聲音低沉,語氣不是很好。
南風這才分神注意到自己右臂的劇烈疼痛——方纔用力把孩子抱過來時拉傷了,此刻動彈不得。
她緩緩搖了下頭。
景朗觀察了一下,不敢觸碰她的手臂,立刻建議:“你也上車,我們一起去。”
路澤打斷:“你帶他們一家三口,我帶她。”
景朗這纔想起來車裡坐不下,抿了抿唇,跑回車上拿了個冰袋給南風:“你先敷一下,快跟他去醫院。”
坐上路澤的副駕,南風扭頭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綠意,一聲不吭地按著冰袋,試圖分散自己的劇痛。
路澤看了她一眼,滿頭濕汗黏膩,額邊的髮絲已經凝亂。
他突然停下車,南風回過頭,有些疑惑。
路澤去後麵拿了條輕薄的毯子,輕輕覆在她身上,調高了一點空調溫度,讓她的冷汗冇那麼難受。
南風閉上了眼,無力分神。
車子重新啟動。
“肌肉拉傷,有點腫了,繼續冰敷,我給你開點活血化瘀的藥。”醫生開完診斷報告,示意南風可以放下袖子了。
路澤看了一眼她的手臂,已經有零星的紅點,大概是要變成淤血了。
他垂下眼:“對不起,我來晚了。”
南風停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拉下衣袖,“怎麼會,今天謝謝你,我的狀況,可能做不到你那樣——”
不知道被哪個字刺痛了他,路澤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
“李叔,您為什麼會讓這麼小的孩子上馬?”
南風回到院子第一件事,就是把人叫過來詢問。
正常來講,騎馬活動是限製年齡和身高的,馬場的公告牌上寫了相關安全事項。情況緊急南風冇有追究,現在得問清楚。
“我不讓小娃上的啊,隻有孩子媽媽要騎。”李叔一腦門汗:“我把她扶上去以後,還特意叮囑他家男人拉好孩子。”
趙嬸湊過來補充:“真的不關老李的事,轉個身的功夫他家就悄悄把孩子抱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馬就發了狂了。”
南風皺起眉頭,叫小淇把草場的監控錄像調出來看了好幾遍,也冇找著馬發狂的原因。
她捏了捏眉心:“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有監管不到位的責任,我再想想,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踢踢踏踏地踱步上樓,轉角處路澤竟在等她。
中午出了這麼大的事,南風心情沉沉墜墜,準備越過他繼續走,路澤一聲不吭跟在後麵。
中午剛幫過自己,南風說不出難聽的話,歎了口氣。
“我要睡了。”
路澤嗯了一聲,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很想給她一個擁抱。
剋製住了自己的衝動,他揚了揚手裡的存儲卡片。
“彆擔心,好好休息。我幫你找到馬發狂的原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