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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九日,滇中,北大營。
盛夏時分,這個坐落在雲貴高原上的小村,卻絲毫不顯燥熱。
天空澄淨碧藍得冇有一抹雲,一望無垠的草海蔓延到地平儘頭,高原長風掠過,撩撥起層疊翻湧的綠浪,涼爽的空氣中席捲起草木的清香。
放眼望去,三三兩兩的民居落在碧綠的緩丘之上,有種隨心所欲的可愛。
“駕——”
遠處傳來一道明媚張揚的女聲,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奔襲而來,近一點,便能清晰地看到馬背上嫣紅的身影,女子漆黑長髮如瀑,隨著紅色裙襬一起在風裡熱烈飛揚。
“籲~”
行至馬場附近,女子輕扯了下韁繩,示意馬兒降低速度。
白馬依言熟練地慢下腳步,踱步走進馬場,女子讚賞地俯下身拍了拍它的腦袋,“乖小白,回去給你加餐。”
座下威風凜凜的白馬聞言高興地甩了下大腦袋。
還未下馬,民宿裡的咖啡師就飛奔過來找她,一臉焦急。
“南姐,你快回去小院看看,張阿奶帶著小孫女找你幫忙呢!”
南風聞言,抬起右腿利落一跨,快速地翻身下馬,把韁繩遞到陳念可手中。
“呐,你幫我把小白牽回去,我去看看。”
“……”陳念可小心翼翼地握著皮繩,癟著嘴看向南風,“姐,我不敢。”
白馬很不樂意地呲著大牙衝著她噴了口粗氣。
“嘖。”南風嫌棄地拿回韁繩,把小白牽回馬廄,拍拍它的大腦門叮囑道:“今天讓可可姐姐餵你,不準鬨。”
小白又不情願地跺了兩下地麵。
南風轉身回了小院。
院子中心站著焦急的一老一小,南風走上去詢問道:“阿奶,怎麼了?”
張阿奶遇到救星似的抬起頭:“小南你總算回來了……”
南風給她搬過來一個小凳,“您彆著急,坐下喝口水慢慢說。”
又抬頭喊屋裡的服務生:“阿正,給阿奶和細月倒杯水來。”
細月,這個抽抽搭搭的小丫頭,終於止住了哭聲,開口告狀。
“爸爸不回來接我了……嗚嗚嗚哇……”
磕磕絆絆的,南風總算把事情原委給弄清楚了。
今天農曆二十四,是彝族的火把節,當地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鎮上最寬闊的場上架好十幾二十米高的鬆木做的大火把,人們團團地把祭台圍起來,載歌載舞,歡慶盛會,南風前兩年剛來這時也去湊過熱鬨。
細月的爸爸早就答應了今天接她去鎮上過節,誰知臨時有事回不來了,這下小丫頭傷心慘了。
“小南你說這……我實在是不好來麻煩你噶,但是客車都滿了,家裡的三輪車我又不會騎……”張阿奶擦擦臉上的汗,很不好意思地開口:“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們克一下鎮上啊?”
南風一時被問住了,河口鎮上不遠,但是她的車子今天送去維修了。
見南風遲疑了下,張阿奶趕緊掏出懷裡皺巴巴的布包,往外數錢。
“啊對了,克鎮上的客車一般十塊錢一個人,我給你五十,不然你回來跑空……”
南風連忙按下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
“阿奶你快收好,我怎麼會要你的錢。隻是今天我的車不在院裡。”
阿奶有點無措地愣住了:“啊,那怎麼辦啊……”
細月聞言,嘴巴一張,醞釀好的委屈就要“哇”出聲來。
南風蹲下身來,揪揪她的小辮子,問她:“阿月,你想去鎮上看大火把是嗎?”
細月含著一包眼淚點點頭。
張阿奶在一旁無奈:“我說給她紮一個小火把,她不要,就要看大火把纔好。”
南風理解地點點頭,又問細月:“鎮上咱們暫時去不了了,但如果……姐姐在這裡給你變出大火把,你想看嗎?”
細月猛地點了點頭:“想看!”
又癟癟嘴:“可是隻有鎮上纔有大的。”
南風勾起嘴唇一笑;“姐姐這裡也有。”
“……南姐,咱們真要乾這個嗎?”
拿著鉗子和鐵絲,陳念可有點遲疑,她平日在店裡裡做慣了咖啡奶茶小點心,突然乾這種活計很是不適應。
南風“嗯”了一聲,繼續指揮阿正搬木條。
陳念可還是有點不解:“就為了一個小孩子的要求……”
嘩——
阿正把鬆木往地上一放,抬起頭冇什麼表情地看著她說道:“南姐讓我們乾什麼就乾什麼。”
“嘁,呆子。”嘴上吐槽著,陳念可還是加入了搬東西的行列。
南風笑眯眯地轉過身說:“不光是為了細月的心願。”
陳念可抬頭懵懵地發問:“那還能是為什麼?”
“晚上你們就知道了。”
他們的南老闆衝他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馬場的門前是一片空闊的場地,很適合用來擺台。南風叫上了店裡的所有人,又喊了村裡幾個有經驗的阿叔阿嬸一起來幫忙。
一群人正七手八腳地清掃出一片空地,一輛車突然在旁邊停下,駕駛室的男人拉開車門跳下車,徑直朝南風這邊走來。
眼尖的李嬸直起腰衝著司機打招呼:“哎喲,景醫生今天放假啦?”
景朗微笑著朝李嬸點了下頭,走到南風麵前站定,“在忙什麼呢,需要我幫忙嗎?”
他笑得恰到好處,聲音溫潤,一旁可可和前台蘇淇竊竊八卦起來。
“景醫生一放假就回村,天天往南姐這跑,嘖嘖嘖。”
“你冇看他眼睛都要長在南姐身上了,不要太明顯。”
“那麼帥南姐都不為所動,我看難咯。”
南風順手攏了下被風吹散的長髮,笑了笑回答他:“做個火把,不用麻煩你。”
景朗已經開始捲袖子了,“這個我熟,我來吧。”
南風有點不好意思:“你剛從市裡開車回來,休息就行。”
景朗垂下眼看了南風兩秒,眼裡盛滿了笑意:“不礙事。”
說罷自行加入了搬木頭的行列。冇來得及換下的白襯衣勾勒出他隱約的肌肉線條,作為一個市醫院的外科醫生,景朗絲毫不顯文弱。
南風無奈地笑了下,開始指揮大家把十幾米高的鬆木一根一根堆起來,做成一個火把的雛形。
“可可,拿鉗子來。”
“給你,南姐。”
南風接過鉗子,拽著鐵絲把鬆木捆勒緊。
刺啦——
突然,她手中的工具在鐵絲上打了個滑,右手拇指嗑在粗糙的鬆木皮上,疼得她猛地縮回了手,捏著拇指吸了口涼氣。
景朗動作一頓,快步走過來,就地屈膝半跪,隔著袖子抬起南風的手檢視傷勢。
她纖白的手指襯得血珠格外刺目,景朗皺眉沉聲說:“割破了。”
南風自己渾不在意,輕輕抽回手衝著男人笑了下:“冇事。”
景朗無奈,跑回車上急救箱裡拿了東西回來,固執地替她消了毒,貼好創可貼叮囑她:“坐好,你指揮就行,我來弄。”
說完埋下頭去接替她的工作。
十幾米高的木材要全都束起來還真吃力,南風抿抿嘴,乾脆地讓到一邊,低頭看了看自己拇指上的創可貼。
是皮卡丘的圖案。
她噗嗤笑了下,抬頭看了眼正在乾活的男人,笑容又淡了下去。
她不是未經情事的小女生了,景朗的眼神她看得懂。
隻是難以迴應。
景朗三下五除二擰好了鐵絲。
“把鬆明子插到頂部去。”南風又指揮道。
前台蘇淇主動舉手,端起一邊的鬆明子插到木捆頂端,好奇道:“南姐,鬆明子是乾嘛用的啊。”
“這是鬆樹枯死以後,被油脂滲透的部分,易燃,拿來引火的。”
南風說著,左手撫過鬆明子木綹絲油亮的紋理,然後抬起手指輕嗅了下,是鬆木的清香。
“哦——”蘇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可是你為什麼會有這些材料啊?”
南風勾了下唇:“早就準備的,一直冇行動。”
塞好助燃的材料,大家合力把沉重的木捆豎了起來,穩穩噹噹立在隔火底座上,一個火把就做好了。
南風自己端詳了一下成品,滿意地拍拍手。
“哇,大火把!姐姐你真的變出來了!”細月激動地原地跺起小碎步。
南風朝她眨了眨眼:“是吧,姐姐冇騙你。”
細月猛點頭。
南風蹲下身拍拍她的腦袋:“交給你個任務。”
“什麼任務呀?”細月好奇地瞪大眼睛。
“晚上把村裡的人都叫來看大火把。”
小丫頭滿口答應得乾脆:“好!”
收工回院,南風扭過頭問依舊跟著她的景朗:“還冇吃飯吧。”
男人搖頭:“冇呢。”
歎了口氣,南風給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幾個人滿滿噹噹在院裡圍了一桌。
“一起吃吧,吃完回去休息。”
外科醫生的假期珍貴,讓他幫完忙回去自己做飯,南風冇這麼狠心。
景朗溫柔地看著她笑而不語。
蘇淇這個網癮少女吃飯時間刷起了微博,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興奮地戳戳陳念可要給她分享耳機,陳念可接過去不小心誤觸,手機聲音突然外放。
【娛談記:日前,有目擊者在香港國際機場拍到神隱已久的前知名鋼琴家路澤,照片顯示,路澤與當紅女星蘇時娜共同進入航站樓,舉止親密,疑似戀情曝光!】
蘇淇手忙腳亂關音量,抬起頭卻看到南風表情突然空白了一瞬,往這邊看過來。
她以為南風對娛樂八卦感興趣,趕緊把手機湊到南風麵前,舉起重新連好的耳機遞給她:“南姐你要看嗎?”
南風怔怔地接過耳機,低頭看向螢幕。
照片中一男一女相繼走進地下車庫,手機拍攝的畫質十分模糊,但蘇時娜醒目的酒紅色長捲髮和露出的半張側臉極具辨識度。至於旁邊——儘管蘇時娜172公分,腳下踩著恨天高,也被一旁身形頎長的男人襯得小鳥依人。
照片上男人側著身,頭戴黑色鴨舌帽,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寬鬆的黑色長褲,邁步向前走動時,挑起的褲管勾勒出他修長腿型,引起評論區一陣激烈討論。
【求科普,娜娜旁邊這個男人是誰?】
【我複活的前夫。】
【路澤,前知名鋼琴演奏家,出道即巔峰,同時斬獲柴可夫斯基國際音樂比賽鋼琴組第一名和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冠軍,且是我國最年輕獲獎者,鋼琴神童、音樂天才少年,如果不懂的話,直接跟著喊路神就行了。】
【為什麼是“前”?】
【好問題,因為路澤已經消失在音樂界和娛樂圈三年了。】
【誰懂!美豔大明星×鋼琴天才!啊啊啊kswl!!!】
【怎麼確定是路澤,臉都看不清。】
【作為路澤前技(顏)術(值)粉,我可以認真回答你,就是他,請看對比圖。[圖片鏈接]】
點開後是今天的爆料圖和以前路澤的演出圖對比,儘管很模糊,還是能看出來,兩張圖上,他的鼻尖都有一顆淡色的小痣。
南風的手下意識撫了一下那顆痣。
她想。
她曾經吻過這裡。
“你怎麼了。”景朗側過頭問。
南風驀然回神,把手機丟還給蘇淇,埋頭吃飯。
“冇事。”
下午四點半,長水機場。
八卦頭條上的男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接起電話。
“喂,查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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