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地獄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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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姆迷離的眼神慢慢穩定下來,他的呼吸也平穩了許多。這歸結於窮其一生的獵魔經曆,還有無數次死而複生的磨難。

迪恩冇有多說什麼,他那張堅毅冷酷的臉上無法藏住無比關切的目光。

他們是兄弟,他們一起經曆了太多,他們從童年時期豎起的高牆到推倒高牆後再無隔閡的相依為命,他們太瞭解彼此了。

於是,薩姆略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冇有任何問題。他倔強的自己站了起來,然後重新麵對一臉淡然的女巫伊芙·科芬。

“我的通靈能力是惡魔血賦予的,但我在死過幾次後早就失去了惡魔血,也冇有了超能力。”薩姆冷靜了下來,他強迫自己專注於理清目前掌握的線索,他一直都擅長這個,他是兄弟二人之中更像記錄者的那一個,而迪恩則更像是獵人。

但有意思的是,薩姆現在看來,他更像是自己一直都不理解的父親約翰·溫徹斯特。要知道約翰一直否認著獵魔事業,否認著隱藏在世界背後的黑暗,他和薩姆一樣都曾嚮往著普通人的生活。

直到瑪麗的死改變了一切,約翰曾崩潰過,他也曾尋求幫助,但直到那該死的惡魔不肯放過迪恩和薩姆,約翰才知道,他必須上路了,必須親手了結一切,為了孩子們殺死那個惡魔。

是糟糕透頂的命運推動著約翰走向了獵人,而瑪麗則和迪恩一樣都是真正的獵人,她為了愛和家庭拋棄了家族事業,但命運卻並冇有放過她,而是用她的血將溫徹斯特家族的成員全都引向了地獄。

薩姆彷彿看到了一個死循環,他後來才知道,那是上帝查克書寫的惡趣味故事,是他一直在戲弄著人類,戲弄著溫徹斯特家族的每一個人。

可是現在呢?誰又在撥弄絲線?

“但就像你說的,我看著你手中的杯子。你試探了我,你用催眠術來引導著我來使用我的特殊能力,你讓我知道了為何來到科茲鎮後我一直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薩姆舔了下乾裂的嘴唇,他走到了伊芙的麵前,他直視著眼前的年輕女巫,“是隱藏在這片土地之下的力量將能力重新交給我的?”

伊芙搖了搖頭,她冇有多說什麼,而薩姆顯然已經猜到了答案,他隻是為了確認才問出這個問題。

“我們剛剛抵達這間廢棄的酒館,所以我的力量不是在這裡迴歸的。科茲鎮奇特的屋子還有另一間,很顯然就是亨特家的宅邸,那個空房子。”薩姆繼續說著自己的推論,“那裡似乎更接近你說的某種力量……”

“黑與白。”伊芙說道,“當然,這隻是印第安人的說法。不過,你可以當做兩股力量永無止境的博弈和對抗,但它們又是統一的整體。至於我們,在踏上這一片土地後,都不過是一枚一枚的棋子。”

“那麼我的力量並不是來自這間屋子,我的力量在亨利家覺醒。”薩姆確認了自己想法,他又想到了那座宅邸詭異的狀態,那種可以經由思想而改變的神秘力量,“是我潛意識中的一絲懷疑和渴求,讓我的能力迴歸。”

薩姆張開了手,他稍稍低垂下目光,曾經染血的記憶不斷的翻湧著,然後,被迪恩丟掉的杯子在薩姆的意念操控下慢慢漂浮了起來。

“耶穌啊……”迪恩皺起了眉頭,他彷彿也開始回憶起了對抗黃眼惡魔的血色之路。

薩姆在迪恩的感歎中攥住了那個玻璃杯,他的嘴角也抽動了一下。

“現在,告訴我另一件事。”薩姆看著伊芙問道,“如果我們的確已經死掉了卻又離奇的在這片怪誕的土地上以某種介於生與死之間的狀態存在的話,那麼你呢?你說回到了故鄉,回到了棺山嶺的這片土地,你對我們撒了謊,對嗎?你並非真的想要直麵自我的命運,而是你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你其實也死在了你所說的那次失敗的探案之中,你的右眼被連環殺人犯的子彈擊中,你死去了,然後你同樣的以我和迪恩如今的狀態回到了棺山嶺。”

伊芙咧嘴一笑,她似乎一直都等待著薩姆說出這些推論。而薩姆從她那略微釋懷的表情上看出了眼前的女巫似乎也想到從旁人那裡得到一個結論來證明她的猜想都是正確的,而她冇有瘋掉。

“你右眼所蘊藏的力量來自於這片土地,或者說……來自這間小屋。”薩姆走到了吧檯麵前,他將杯子放在了蒙灰的吧檯之上,“瑪麗·坎貝爾正是感應到了這一點,纔會讓我們前來,她希望看到我們鬥個你死我活?從而掌控兩股力量?”

“不,瑪麗不會在冇有把握時將到手的優秀籌碼送出去。而你也看到了,我先製服了你們。瑪麗不會不知道這種可能性,她讓你們到來是為了保護你們。”伊芙否認了薩姆的猜想,她似乎真的非常瞭解瑪麗,“亨利家曾被入侵過,在我的秘密調查下發現聖燭會也失去了對那座宅邸的控製權。但這間酒館卻並冇有被入侵的跡象,它擁有著獨特的保護機製,所以瑪麗纔會讓你們來到這個庇護所。我們至少現在是安全的,卻也僅僅是現在。因為,我們的相遇會造成一些改變,而夜晚就快要到來了。”

迪恩忍不住說道,“你在逗我嗎?我們抵達這裡時還是上午……”

迪恩回了下頭,他此時才注意到了黯淡的陰影逐漸爬滿了破敗的酒館,蒙灰的窗戶外麵,黃昏的餘暉染紅了整片蕭瑟的大地。

“時間在這片土地上也並不準確。”伊芙解釋道,“一切規則都不可捉摸。”

夕陽那慘淡的光芒灑在了酒館中心古怪的枯樹乾上,它們照亮了一些老照片的玻璃相框。

“那個長髮男人是誰?這間酒館的主人?”薩姆忽然好奇的問道,“我能從剛纔的噩夢中醒來時因為他。冇錯,我當時看到了白色的模糊樹乾,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抽離回自己的神誌。那個男人非常特殊,那個男人甚至在每一個時代都冇有什麼變化,他到底……”

“薩米,你到底在說什麼?”迪恩忽然打斷了薩姆的提問,他看著那枯樹乾,還有上麵的老照片,他似乎非常困惑,但他冇有懷疑薩姆所說的一切,他似乎隻是非常驚訝,而且有些毛骨悚然,“我冇有看見什麼長髮男人,薩米。那些都是老牌搖滾樂隊成員的合影,僅此而已。”

薩姆知道迪恩的意思,他轉頭看向了正在凝視著他的伊芙,這個女巫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啊……你真的非常特殊,親愛的薩姆。”伊芙像是看見了某種新的線索般的笑道,“你看到了我也無法看到的‘幽靈’。”

薩姆震驚無比的重新看向枯樹乾,他看著那個長髮墨鏡男麵無表情的臉,他愣住了。

……

陳宇整理了下西裝的衣領,他看著電梯門在眼前重新開啟。

刺耳的機械運轉聲音停止了,那種可怕的晃動和燈光的閃爍也都同時停止。

約翰迫不及待的跑出了電梯,陳宇緊隨其後。

“可惡……”約翰出來後又開始後悔了,因為他發現他正站在一處昏暗的地下隧道之中。

這條隧道繼續向下,似乎也冇有人工開鑿的痕跡,彷彿這是自然生成的地底洞窟的一部分。

但狹長彎曲的金屬管道在隧道的岩壁上一路延伸著,它們每一段的連接處還有著閥門,偶爾能聽到管道內沉悶的噴氣聲,彷彿這些管道是某種氣動裝置的一部分。

“你確定我們走對了路?”約翰冇敢給自己續上一根菸,他嗅了嗅鼻子,像是懼怕這裡的某些氣體在明火下會發生爆炸。

陳宇也聞到了朽爛潮濕的味道,他還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理查德·斯威夫特。

“我曾在暗影局的神經網絡內看到了關於鏡都的一些已知地圖,我們要去的那個案發現場所在的量子海港口的確也下方。我本來想要從外麵的階梯走過去,但這裡像是另一條暗影局都冇有發現的捷徑。”陳宇說著邁開了腳步,“這裡必然隱藏著什麼秘密。”

“又或者是什麼危險。”約翰神經質的伸長了脖子,冇有了尼古丁的安慰,他十分暴躁,“聽到了嗎?有青蛙的叫聲!媽的,這下麵不會還有個池塘吧?”

陳宇同樣聽到了細微的詭異聲響,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則是隨著下行看到的從岩壁背後暴露出來的斑駁磚牆。這似乎也契合了鏡都的特質,它們好像也因此也想錯了關於這個隧道的本質。

“自然的岩石翻到了裡麵。”約翰也發現了這一點,“而這裡原本更像是一個古老殿堂的入口。現在,它被外翻到了我們所不到的空間之中。但它的本質冇有變,它依然還在。該死的,這裡讓我渾身不自在。”

約翰是對的。

陳宇開始聽到一些沉悶的音樂,它們雜亂無章,像是臆想出來的幻聽。

但陳宇知道,那絕對不是幻聽。

而且那些磚石上有些紋刻著殘缺的符文和漩渦般的銘文。

那是陳宇根本不瞭解的符號和語言。

隨著向下,他們看到了更多。

有的像是彎折的箭頭,有的則類似惡魔的徽記,有的與古老的象形文字極為相似,有的則抽象到更像是拚圖的一部分碎片。

不知從何處照射的光線也逐漸被血腥的紅色替代,周圍的溫度也慢慢升高。

在若即若離的、不成曲調的樂音之中開始出現嗡嗡作響的其它聲音,那彷彿是一群人在誦經,而其中仍舊夾雜著幾聲突兀的蛙鳴。

約翰再度吐了起來,他甚至必須伸手扶著岩壁才能繼續走下去。但他又不願去接觸那些暴露出來的磚石,他本能的懼怕並厭憎那些東西。

理查德·斯威夫特的身影閃現的愈發頻繁,但在隧道的深處,他再也不出現了。

等到陳宇開始琢磨他們到底走了多遠時,琥珀的顏色逐漸替代了猩紅的光芒。

在另一個轉彎口,陳宇停下了腳步,他也拽住了目光有些渙散的約翰。

“陰影”興奮起來,甚至有一些不受控製的鑽出了陳宇的意識,它們附著在陳宇的西裝上,然後伸長蛇一般的黑暗腦袋窺探著前方被阻斷的道路。在那斷裂處旁邊,白色的霧氣從撕裂的管道內噴湧而出,一旁的牆壁則在霧氣中像是被某種怪力轟開了一個破洞。

陳宇走上了一步,約翰卻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又不好的預感,陳。我們正在觸及某個極為可怕的存在。”約翰嚴肅的說道,他臉色極差,在高溫下全是汗水,他快要虛脫了,“我們應該回頭。”

“你會回頭嗎?”陳宇問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約翰咬著牙鬆開了手,他知道那個該死的答案。他必須走下去,因為他還有著對姐姐謝莉爾的承諾,他必須救下他的侄女吉瑪,他必須找到查斯。

“麥澤金給了我一張塔羅牌,那張雙麵牌的後麵記錄的數字引著我來到鏡都。”陳宇開始走向白霧中的破洞,“我在哥譚無法拯救那些死去的人,我也必須直麵我所不理解的那種痛苦和愧疚。當我站在那個死去警察的妻子麵前時,我在那一瞬間彷彿觸及到了被我丟掉的東西。那是我贏得勝利的關鍵,那是我們取勝的關鍵,約翰。”

陳宇拽著約翰走進了白霧,他們鑽進了漆黑的破洞之中。在狹窄的黑暗裂隙中蹭了一段距離後,他們抵達了一個亮著昏黃燈光的房間之中。

綠色的汙血隨處可見,還有殘缺不全的屍首。仔細看就知道,那些屍首並不屬於人類。

難聞的惡臭充斥著整個房間,倒置的書架和冇有了腦袋的雕像之下,堆放著幾個青蛙般的古怪頭顱。

“你們最好低下頭。”一個痞子味兒十足的聲音忽然空洞的響起。

陳宇本能的抬起頭,但狂風卻驟然而至。

一大片血紅砸了下來,但那東西的目標並不是陳宇,而是悄無聲息張開大嘴、吐出長舌頭的一個醜陋的蛙人。

“陰影”在刺耳的狂笑聲中狂舞著衝了出來,但上方那巨大的紅色物體要更快,他瞬間擊碎了蛙人的腦袋。

陳宇急忙操控著“陰影”化作雨傘擋住了噁心的綠色血水。

重重的落地聲響起,一個極為高大魁梧的紅色大個子男人慢慢直起了身子……又或者他根本不是人類。

陳宇抬起頭,他在“陰影”的保護下看到眼前穿著灰色風衣的紅色怪物甩動了幾下身後蜥蜴般的長尾巴。

最吸引人的莫過於那紅大個的右手,那正是擊碎蛙人的東西,彷彿紅色巨石構成的、不成比例的手臂。

“你們又是誰,先生們?”那怪物猩猩般醜陋彪悍的臉上在鬢邊和下巴上留著濃密的鬍子,他給自己點了一隻雪茄,然後街頭痞子般的用惡魔般泛著熒光的雙眼瞄著陳宇,他額頭上似乎原本長著兩個角,但現在被折斷了。

“你又是什麼,老兄?”約翰驚訝地看著眼前惡魔般的傢夥,他的眼珠轉了轉,然後恍然大悟,“啊哈!暗影局追蹤的根本不是伊特萊根!陳,我們找到了那個偽裝成惡魔的混蛋!”

“惡魔?”叼著雪茄的怪物嘲弄般的咧嘴一笑,“或許我根本不用偽裝,老兄。我是地獄小子,我老子還真他媽的是一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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