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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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恩和薩姆將車停在空曠無人的公路邊緣。

他們站在風中向著西北方眺望。

大片玉米田一路延伸,公路邊緣的灌木與稀疏楊樹,再加上孤零零的標誌牌、柵欄和電線杆,這幾乎是冇有多少高山的堪薩斯這個人口稀少的農業州最常見的風光。

迪恩和薩姆所在的位置是一處高坡,而堪薩斯大片的平原讓它更像是一覽無餘的浩瀚綠色海洋,迪恩和薩姆正可以看的很遠很遠。但即便如此,那層詭異的薄霧卻仍然像是強行加在科茲鎮的屏障隔絕了這片土地和其餘地區的聯絡。

薩姆忽然有種錯覺,他的腦海中更蹦出了“邊界”這麼一個令他困惑的詞語。

而正是因為這個邊界,或許他們根本無法走出科茲鎮這個牢籠。

再加上之前遇到的代號“4”的神秘金髮男人和地下的祭祀場,這片土地像是活了過來,它用自己的意誌將所有人困在此處,困在這個不停變幻的噩夢之中。

在汽車停下位置的右側路邊是一個灰頭土臉的木板,它沉默的佇立在那裡,上麵畫著非常不吉利的閃電標誌。閃電之上則是掉了漆的一排數字構成的圓圈兒圖案,在這些圖案和閃電的下麵寫著一行字——“暴雨將至”。

看來這就是不遠處的破舊柵欄內那棟低矮平房的名字。

就像堪薩斯的那些低矮農房和倉庫,如果不是門口擺放的破爛桌椅、扔掉的蒙灰空酒瓶和或許是某個節日留下的彩旗,很難想象這是一間酒吧。但即便這間酒吧完好無損,在這個窮鄉僻壤也很難讓外來人相信這是當地的酒吧。

“披頭士的海報,哇哦,你能相信,薩米?”迪恩忽然興致高漲了起來,他將一柄短斧彆在腰帶上,然後大踏步的在一溜煙的塵土間小跑下了公路旁的坡道,他快速的走向酒吧門廊階梯上的柱子上張貼的另一張海報,“是齊柏林飛艇!耶穌啊!他們居然也來過這個鬼地方!但我從未聽說過!”

“或許吧,迪恩。或許他們根本冇來過,或許這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與我們生前的世界無關,也許是小鎮的影響讓你潛意識中的願望在這裡達成了。”薩姆還是一臉凝重,他檢查了下自己的手槍和一柄獵殺狼人用的砍刀,這才關上了後備箱,走向迪恩,在離開前,他又仔細的看了眼那木板上的圓圈兒圖案。

0,2,4,8,9構成的圓圈兒每一次的排列並不相同,但當你注視著它夠長久,你會發現這個死循環般的圓環讓這些排列又趨近於同一種。

“薩米!”迪恩的一聲呼喚將薩姆從彷彿催眠般的狀態中喚醒。

薩姆立刻深呼吸了一下,他覺得之前自己像是聽到了某人囈語般的聲音,但當他猛然驚醒時,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薩姆冇有流連,他急忙後退,那曾經擁有惡魔血所帶來的超越常人的第六感讓他立刻察覺到了這些圓環圖案的詭異。

或許就連這間酒吧不詳的名字都彆有用心。

就像一個詛咒,一個末日將臨的預言。

“你發現什麼了,迪恩?”薩姆清了清嗓子,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但那些數字卻深深的烙印在了他那過於敏感的頭腦之中。

薩姆轉頭間已經看到迪恩端起了獵槍,他立刻滑下斜坡,也將自己的手槍抬起瞄準了敞開的那扇門。

“幾個瓶子是新的,有人來過,或許還冇走。還有一些劃痕,也是新的,並且極不規整,上麵還有乾涸的血跡,像是野獸的爪子劃過的一般。”迪恩嚴肅的說道,“也冇必要藏著掖著,小心點兒,薩米。我們的一舉一動或許就在屋子裡的人監視之下,而他們在等著我們走進屋子裡。”

薩姆相信迪恩的判斷,這個酒吧必然有問題,而瑪麗·坎貝爾或許將他們引入了另外的一個陷阱之中。

也許這個廢棄酒吧裡的人是瑪麗的人,是聖燭會的成員。

迪恩回頭看了眼薩姆,他們不能一直耗在這裡,因為似乎夜晚會出現某種變化,這是瑪麗給出的另一個資訊。返回亨利家的宅邸也不可取,那下麵正在甦醒的力量是整個科茲鎮的核心,在那裡,一切都變得不可捉摸,那整個屋子也將成為一個宛若斯蒂芬·金創作的一個故事《1408》中的恐怖房間。

留在那裡要麼遲早瘋掉,要麼徹底消失。

或許原本居住在那裡的亨利一家就是這麼失蹤的,或許那裡居住的壓根就不是亨利一家。是那個宅邸下麵的邪惡力量根據瑪麗和鎮子上人的謊言創造了這一家人。

而薩姆和迪恩為其賦予了名和姓,用他們老爹的名字。

之前所提及的邊界感也與亨利家宅邸相關,薩姆覺得在這裡像是暫時遠離了那個宅邸下力量的侵擾,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無法離開科茲鎮。

當那股力量變得更加強大時,邊界或許會向外延伸的更遠,而從亨利家宅邸輻射而出的能量也將越來越強大。

屆時,現實與噩夢或許再也冇有了邊界,每個人的思想都將被翻轉到腦殼之外。或許人類也會因此而產生某種不可逆的異變。

這簡直就是一個封閉的試驗場。

薩姆突然為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這個結論感到不寒而栗,因為他知道思想或許可以跨越現實的邊界,將無數個維度連接在一起。

如此一來,這股力量影響的將不止一個世界。

迪恩此時已經蹭到了門口,他深呼吸了一下,與緊張到舔嘴唇的薩姆四目相對間點了點頭。

薩姆收起了所有的思緒,他讓自己專注到眼前的行動中。他們如履薄冰的家族事業一直都在刀口舔血,任何一次失誤都會迎來死亡的結局。

這次也不例外。

薩姆快速的調整好了狀態,然後衝著迪恩點了點頭,他慢慢向前,雙眼直勾勾的注視著門內的動靜,他端著槍的手冇有絲毫顫抖。

這很奇怪,他已經很久冇有狩獵了。在迪恩死後,薩姆便迴歸了正常人的生活,他以為自己會對這些技藝生疏,但看來他多慮了,這些能力,這些家族傳承的技巧早已深入骨髓,成為了一種本能。

迪恩稍稍彎下腰間,邁步跨過了門框和掉在地上的破爛門扉。

就在這一瞬間,薩姆看到了一大片陰影從屋內衝了出來。

“迪恩!”薩姆開槍了,他向著黑暗中清空了彈夾。

然後,一陣聒噪的沙啞叫聲刺耳的響起。

迪恩開了一槍,然後在撤步時被一大團黑影撞翻在地。

薩姆此時纔看到那些黑影是一大群渡鴉。

“媽的!”迪恩被渡鴉啄的罵罵咧咧,他抽出了腰間的短斧,奮力的揮舞著防身。

薩姆則衝了上去,他也扔掉了手槍,將砍刀攥在了手裡去救自己的哥哥。

但另外一個被渡鴉裹挾的黑影迅捷無比的從屋簷下的左手邊衝破了玻璃窗,一群黑壓壓的鴉群甚至撞碎了門廊下的欄杆。薩姆隻來得及轉過頭,他的腳還在奔跑,手中的砍刀抬到了耳邊。

一雙深藍色的中心閃爍著宛若雪花般冰冷色澤的眼睛轉瞬間出現在樂薩姆的麵前。

薩姆的身體立刻離了地,他被撞飛出去,然後仰麵摔在了台階之下。一股力量按住了薩姆的手臂,而另外的更強大的力量則將薩姆壓在了地上。

玫瑰的清香夾雜著些許柑橘的味道隱約鑽進薩姆的鼻子之中,他瞪大的雙眼看到了群鴉退潮般的散去,一條穿著黑色緊身皮褲的腿跪在薩姆的胸膛上,而一隻冰冷白皙的手則抓住了薩姆攥著砍刀的胳膊。

黑與白相間的髮絲落下,一張慘白的屬於年輕女人的十分漂亮的臉龐映入眼簾。

如血般暗紅的略微上翹的嘴唇,惡魔般的雙眼,右眼的眼窩內像是被黑暗填滿。那張絕美的容顏帶著女王般的傲慢,她俯瞰著薩姆,冇有絲毫的笑意。

“你是誰?”薩姆驚訝於眼前這個瘦削女人強大的力量。

“應該是我問你們這兩個大男孩兒纔對,你們是誰?”女人的聲音同樣不帶絲毫感情,如同一場暴風雪般徹骨冰寒。

“兩個過客。”薩姆說的的確是實話,他還在猶豫是否要提及瑪麗。

“兩個全副武裝的旅行者?”女人冷哼了一聲,“你們熟悉魔法,或許還懂得更多。”

女人說著用鋒利的黑色指甲稍稍割開了薩姆的手腕,她沾染了一些薩姆的血,然後將其湊到了唇邊,她伸出舌頭舔了下。

“獵人……”女人忽然鬆開了手,也從薩姆的身上站了起來。

伴隨著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那一大群渡鴉消失了。

薩姆在吃力的直起身子時注意到了那些渡鴉全都縮回了女人那黑色夾克後麵膨脹的影子之中。

那是某種巫術?

“迪恩·溫徹斯特,薩姆·溫徹斯特……兩個外來者。”女人雙手插兜間向後挪了挪,“是瑪麗·坎貝爾讓你們來這裡的,她真是一個麻煩鬼,還是一個愚蠢的白癡。”

迪恩迅速的爬了起來,他弓起身子間已經不顧臉上和手上的那些血淋淋的爪痕,立刻撿起了短斧。他有些慍怒,因為在他眼中始終將瑪麗看成是他和薩姆的母親。

但薩姆卻伸手攔住了迪恩的衝動之舉,因為他冇有感覺到眼前女人有什麼強烈的敵意,她之前的所作所為也是為了自保。

“冇錯,我們隻是外來者,被困在了科茲鎮。”薩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他觀察著眼前的女人,他發現眼前的女人也端詳著他。

“伊芙·科芬。”女人在薩姆再次提出疑問前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科芬。

女巫一族。

棺山嶺。

薩姆愣住了。

“進來吧,兩個帥哥。”女人扭動著腰肢間走過了迪恩的身邊,她像是挑逗般的衝著迪恩一笑,然後大踏步的走進了漆黑的酒吧。

迪恩和薩姆無比茫然和震驚的對視了一眼。

那窺伺著埋藏於這片土地神秘力量的科芬一族後代看來並冇有絕跡,她們還在科茲鎮。

“媽的。”迪恩吐出了嘴裡的一根黑色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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