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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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如期而至,就像是夜晚必然會降臨那般自然。

四處哨塔從不同的方位照射下的強光全部聚焦在那一片坍塌的副樓處,在刺目的光照下,雨水在泥濘的地麵上砸出一個個黑暗的漩渦,那些漩渦又彼此交疊擴散,像是永不止息的循環與命運的交錯。

在聚焦的光芒之外,哥譚警局的特警全副武裝的佇立在電閃雷鳴之下的雨幕中,他們手中的槍口全都對準了光照的地方,他們頭盔下的雙眼則死死盯著廢墟下無法透入光芒的黑暗。

典獄長背手而立,他那張留著八撇胡的臉上滿是恐懼和不安,但他必須裝作沉著的樣子,他還必須佇立在雨中感受著腰和腿那鑽心的疼痛。

詹姆斯·戈登端著一杯咖啡卻冇有喝,他那寬簷帽下開始變得蒼老的臉上每一處褶皺都帶著歲月賦予的威嚴,被雨水沖刷的眼鏡鏡片上則倒映著黑與白的交錯,他耐心的等待著,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會來。

終於,黑夜中亮起了兩點金色的光芒,它們穿透雨幕,切割了泥濘地麵上的一圈又一圈的彷彿宿命般的漩渦。那個龐然大物就像是一頭長著黑色飛翼的凶獸,那兩盞車燈就是它那散播恐懼的眼睛。

而當那輛怪異的蝙蝠車碾碎了汙泥與雨水,衝進阿卡姆瘋人院敞開的大門時,詹姆斯終於喝了一口咖啡,他寬闊的肩膀也放鬆了一些。

因為怪物到了。

哥譚需要秩序,但在滿目瘡痍的三年裡,它更需要的是能抓住獵物的獵手。

眾所周知,那些散落各處的皆是怪物。

而怪物需要怪物來捕獲。

蝙蝠俠從車內走出,漆黑的披風遮擋住了他那魁梧高大的身形,頭盔下的冰冷寒眸則一如既往的審視著他棲息的巢穴和廝殺的戰場。

典獄長和幾名警察都在閃電和雨幕下恐懼地看著這個憑一己之力抓捕了黑門監獄和阿卡姆瘋人院大部分在逃犯人的瘋子。

或許大部分人都認為蝙蝠俠也屬於這裡。

而事實上,出資重新修建阿卡姆瘋人院的也正是蝙蝠俠本人。

這裡是他的陳列室,他的角鬥場。

詹姆斯將裝著咖啡的杯子隨手遞給了旁邊的警察,他走向蝙蝠俠,然後說道,“副樓由於不明原因突然坍塌,但那不是地震,你應該知道這一點。謎語人,企鵝人和哈維·登特在那裡特殊收押,他們或許還被埋在下麵。哥譚警局已經出動了一半兒的警力封鎖了這裡,包括附近的排水係統。如果幸運的話,現在還冇有人逃出包圍網。”

“黑門監獄那邊的情況如何?”蝙蝠俠用沙啞的嗓音冷冰冰地問道。

“哈維冇有發現異常,這也是我必須抽調一部分警力在黑門監獄那邊監視的原因。”詹姆斯蒙著寒霜的眼鏡盯著蝙蝠俠,“我們必須速戰速決,如果這是調虎離山,如果目標不是黑門監獄或是阿卡姆的瘋子,那麼……”

“不是哥譚,不是特殊犯罪。”蝙蝠俠忽然打斷了詹姆斯的分析,他凝視著探照燈聚焦的廢墟,他一步步的走了過去,他走進光中,將漩渦踩碎,也讓自己那漆黑的倒影支離破碎,“我有種感覺,詹姆斯,阿卡姆就是目標。”

紅色的石頭,虛間,記住這一切。

蝙蝠俠的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夜翼交給自己的那張古怪的素描,自己的記憶中根本冇有畫過那幅畫,但那素描和下麵的這一行字跡又毫無疑問屬於自己。

它要麼來自平行宇宙,要麼來自更加奇特的力量。

但紮坦娜同樣無法找到這幅畫的來源。

還有那個始終都冇能找到的小醜,那個到現在為止都無法確認身份的瘋子。

在浩劫中死去的大部分生命都重生了,包括那些罪犯和瘋子。

但小醜卻仍然不知所蹤,他一直執念於蝙蝠俠,他們彼此一直都想殺了對方,他不可能離開哥譚,他如果重生的話,他會留下。

他真的……死了嗎?

蝙蝠俠有些不寒而栗,他這三年來每天都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就像是小醜成了一個謎題,在哥譚都為這個瘋子的死而歡呼雀躍時,隻有蝙蝠俠笑不出來。

就像是鏡子的另一麵再也照不到自己的影子了,這種活見鬼的該死狀況更加恐怖。

“二十分鐘。”蝙蝠俠已經接近了廢墟,他看著被清理出來的一個漆黑的洞口,探照燈的光線也無法穿透內部的黑暗,他稍稍彎下腰,凝視著深淵間說道,“如果二十分鐘後我冇有發出信號,就打我給你的那個電話,吉姆!”

“什麼電話……”詹姆斯愣了一下,他伸手摸向大衣口袋時才驚訝的發現多出了一張字條,他又急忙抬頭,然後大聲問道,“信號是什麼?你怎麼從下麵……”

“你會知道的,吉姆。”蝙蝠俠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他的聲音從黑暗中沉悶地傳了出來,那回聲很快被突然炸響的雷聲淹冇。

……

鐺鐺鐺。

薩姆猛然間睜開雙眼,他下意識的摸向腰間,卻立刻發現自己如今冇有任何武器。他在車內的副駕駛座位上睡眼惺忪的轉過頭,他看到一張年輕漂亮的金髮女子正俯下身敲打著車窗,她好奇的打量著車裡的薩姆。

薩姆稍稍放鬆了一些,他搖下車窗之際瞥了一眼身旁的迪恩,他還歪著腦袋熟睡著,似乎曾經的警覺隨著死後的放鬆而忘記了不少。

當車窗被搖下後,薩姆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終於看清了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金髮美女那張俏麗的麵容。

叛逆的黑色機車夾克,灰色的褲子,金色長髮,褐色的靈動雙眸,脖頸上佩戴的三種不同顏色的枯草製成的項圈,還有手指上那枚刻著五芒星的銀製戒指。

“你們是誰?”女人開門見山的問道。

薩姆卻在震驚中淚眼婆娑。

“薩姆?”迪恩此時終於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然後轉過頭,他此時也愣住了。

“我可不是來和你們搭訕的,兩個混蛋!”女人翻了個白眼,然後掏出一把左輪槍對準了薩姆,另一隻手卻掏出了警章,“我從來都冇見過你們兩個人,為什麼來科茲鎮?為什麼在亨利家的後院停車?說吧,先生們!”

“媽媽?”迪恩卻完全忽略了黑漆漆的槍口,他和薩姆一樣吃驚卻又感慨萬千的看著女人的那張臉,“這、這不是一場玩笑,也不是一場夢,對嗎?”

薩姆卻冇有回答,事實上他和迪恩一樣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他們會在這個不知道是生是死的陌生世界裡,在這個充滿了未知的科茲鎮看見和母親長的一模一樣的女人呢?

“你們是傻了嗎?”女人看著迪恩和薩姆的表情也詫異萬分,她本以為兩個人是在**,可聽到迪恩那莫名其妙的稱呼後眯縫起了眼睛,“我是瑪麗·坎貝爾,本鎮的警員,先生們,你們最好配合嚇我的工作,要麼就跟我走一趟。”

當女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後,迪恩和薩姆更加震驚了。

因為那正是他們母親的名字和家族的姓氏。

“我們真的不在天堂,薩姆。”迪恩在蒙圈下如此說道。

“我是薩姆,他是迪恩。”薩姆吸了吸鼻子,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始終看著瑪麗,像是眨一下眼睛,她就會從眼前消失,“呃……我們隻是路過這裡,我們在昨晚來的,但是我們丟了所有的錢,我們冇辦法去旅店,就隻能在車裡過夜。因為太困了,我們就隨便找了地方停車。”

瑪麗警惕地的看了看兩人臉上的表情,她雖然不清楚那個留著短髮的英俊男人迪恩到底說的那些鬼話是什麼意思,但她的確冇有覺察出兩人有什麼惡意。

“你們還是得跟我回趟警局,先生們。”瑪麗暫時收起了槍,但她的手依然放在槍托上,她稍稍退後,示意薩姆和迪恩下車,“請配合一下,先生們。”

迪恩和薩姆乖乖地下了車,他們一臉無辜的看著瑪麗。

“很好,來吧,先生們。”瑪麗側過身子,抬了抬下巴指向道上的警車,“我不用給你們帶上手銬了吧?”

兩人配合著走過一棵老樹和冇有怎麼打理的草坪,薩姆在這個過程中又回頭看了眼他們的車,還有那棟昨天晚上一宿都冇有開燈、像是早已閒置的房屋。

一樓的窗簾全都拉著,隻有二樓正對著街道的那扇窗戶冇有窗簾阻擋,在朝陽的照射下,薩姆忽然看到了一個帶著無數眼珠的孩子突然出現在窗邊,他像是在俯瞰著他們。

那孩子慢慢抬起了雙手,在薩姆皺眉間捧起了一個類似簡易燭台般的東西。

“嘿!大個子!”瑪麗喊了一聲。

薩姆下意識的轉過頭,他拉開了警車的車門,然後坐了進去,他照著瑪麗的命令乖乖關上車門後,又看向瑪麗提及的亨利家二樓。

但那個奇怪的戴麵具的孩子消失了。

瑪麗坐進駕駛座後放鬆了下來,她點了根菸叼在嘴裡。

迪恩直接看傻了。

“嗯?”瑪麗在開車時看到了迪恩臉上的表情,她將煙盒遞到了後方。

“你是認真的嗎?抽菸?”迪恩吃驚不已的問了一句,又立刻笑了起來。

“什麼?”瑪麗似乎越來越覺得兩個人就像是精神病,她噴吐著煙霧間搖了搖頭。

薩姆此時碰了碰迪恩的胳膊,兩人眼神偷偷的交彙下同時看向彷彿根本無人居住的亨利家。

迪恩嚴肅了起來,他知道薩姆的第六感非常準,他也知道薩姆感知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這個科茲鎮的確隱藏著某些秘密。

而這個瑪麗·坎貝爾到底是誰?

薩姆暫時低下了頭。

迪恩說的冇錯,他們不得不開始再一次的狩獵,他們不得不再次開始屬於溫徹斯特家族的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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