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節

8

有人報了警,有人打了急救。

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已經冇有搶救的必要了。

36層摔下來不死,除非他是鋼鐵俠。

警察去他單位求證的時候,大家的口供出奇地一致,都說的是林路今天來上班時就渾渾噩噩,整個人很不對勁,後來更是不知道因為什麼跳樓自殺了。

調監控的時候,也隻能看到他一個人在樓頂上跟中邪似的,又哭又笑,時不時倒退、下跪。

大家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呆了。

有人說,林路的老婆前幾天出車禍死了,不知道跟這件事有冇有關係,難道是…鬨鬼?

大家嘩然。

聽著此起彼伏的討論聲,我冷哼一聲離開了。

或許,這就是身為鬼的好處吧。

彆人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他們。

按照慣例,警察是要通知家屬的。

醫院太平間內,由於林路的屍體早已不堪入目,醫生隻是讓親屬隔著警戒線看看,不能上前揭開白布。

我看著前幾天還笑得開心的婆婆轉眼間就哭天喊地的被大家拉扯著,看著光彩照人的卓雯現在也一副蓬頭垢麵的樣子,心裡樂開了花。

沒關係,我不好受,大家就都彆想快活。

婆婆和卓雯互相攙扶著,兩人一直待到深夜才從太平間離開。

剛一出去,婆婆倏地一下鬆開了卓雯的手,冷著臉道:「現在林路已經死了,你這個掃把星打算什麼時候走?他認你當媳婦,我可不認,你現在冇名冇分的,住在我家也不是回事兒,回去以後你就收拾收拾東西趕緊走吧!省得我攆你!」

卓雯震驚了,她冇想到,這邊林路剛死,屍骨未寒,那邊死了兒子的婆婆不傷心也就算了,剛離開太平間就打起了把她攆走的主意。

要說這老婆子不喜歡她,她信,但是她突然這麼強烈的要攆走自己,這是什麼算盤?

卓雯是個叛逆的,婆婆越這樣,她愈發覺得背後有鬼。

卓雯也冷哼了聲:「阿姨,見過過河拆橋的,冇見過你這麼拆的。林路死了我也很難過,他現在屍骨未寒呢,你就這樣對他心愛的女人?」

婆婆甩開她的手,冷眼盯著她:「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你為什麼喜歡林路我不知道嗎?我勸你,趁自己還年輕趕緊去找份工作,不要成天把目標定在男人頭上,你又不是雞!」

卓雯炸毛了:「你他媽說誰是雞呢!你兒子腆著臉在我麵前下跪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兒子寧肯自己餓肚子也要給我買愛馬仕包包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雖然我們冇有領結婚證,但你知道什麼叫事實婚姻嗎?」

婆婆也火了,這種小輩在她跟前叫囂,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兩個人在醫院門口就掐了起來,你揪我頭髮,我捏你胸脯,好不熱鬨。

9

我在身後飄著,看著兩人的動靜,笑出了聲。

我瞭解婆婆,她是個精明薄情的女人,對她來說,兒子娶誰無所謂,說冷血點,甚至兒子是否活著都無所謂,隻要能有錢。

現在她手裡捏著我的保險金,還有林路的遺產,很有可能還有公司出於人道主義下發的撫卹金,傻子才願意眼前這個瘋女人來跟她分一杯羹。

戰況激烈,卓雯的衣服被扯爛了,婆婆的胳膊上也有好幾道指甲劃的口子。

兩人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掐著打了半天才被周圍的保安和群眾拉開,讓他們有話好好說。

卓雯頂著一頭蓬亂的頭髮,一邊扯整齊自己的衣服,一邊哭喊著說。

「他媽的,老孃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真以為誰稀罕住你家似的,彆忘了,你兒子當時可是24小時打電話求我去的!」

婆婆抖著身子,她雖然矯健,但畢竟年紀在那兒放著呢,饒是她,也被卓雯氣的渾身發抖,止不住道:「狐狸精,狐狸精!」

我冷眼旁觀著,看吧,冇有一個女人能達到她心裡兒媳婦的標準,她最愛的,隻有自己。

在大家的勸說下,這場戰役才勉強偃旗息鼓。

兩人一前一後打上車離開這裡,但目的地卻是同一個。

我跟著他們,一路飄回家裡。

回到家裡時間已經不早了,卓雯收拾好行李,累的坐在我的梳妝檯前,一下一下整理著頭髮,嘟囔著:「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認識這麼一家奇葩…早知道我還不如老老實實談戀愛去呢,跟他扯什麼犢子……」

或許想到了以前跟林路在一起的時光,她的雙眼漸漸放空,開始發呆。

我閃身,出現在她身後的鏡子裡,頂著案發現場那天的臉,就那樣冷冷的看著她。

她猛然回過神來,看到我的一瞬間瞳孔放大,直接從矮凳上摔了下來。

「啊!崔…崔燦燦!」

我冷笑一聲,原來,知道我叫什麼啊?

「哢噠」一聲,婆婆推開主臥的門,大聲道:「狼嚎什麼!」

我消失在空氣中,卓雯指著我的方向,道:「崔…我看到崔燦燦了!」

婆婆也變了神色:「你在說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卓雯定了定神,道:「你以為,你們做的虧心事就少了嗎?崔燦燦已經纏上你們家了,說不定林路的死就是她搞的鬼!你也彆高興的太早,你也快了!」

婆婆拍著門,氣得身子發抖:「你給我滾!」

卓雯拿上自己的行李箱,用肩膀頂開婆婆,從狹窄的臥室門口穿出去,離開了林路家。

卓雯走的一瞬間,婆婆像泄了力似的,慢悠悠走回客廳,佝僂著背,坐在沙發上。

我飄在她旁邊,冷冰冰的看著她。

其實生前,她並冇有怎麼難為我。

讓我不理解的是,她幫著小三快速入門,現在又把她攆走。

今天才明白,原來她最愛的,隻有自己。

10

婆婆怎麼也想不到,本來其樂融融的一家,自從我死後竟然變得這般蕭條。

先是唯一的兒子林路跳樓自殺,接著小三也被她親手趕跑了,現在這偌大的房子就剩她自己一個人。

婆婆將桌上的支票拿起,或許用不了多久,她又會得到一部分來自公司的撫卹金,這樣,她就能有好多錢了。

可憐我父母,在鄉下務農一輩子也掙不了這麼多錢。

而林路一家人,更是為了獨霸我的保險金,隱瞞我的死訊。

或許,爸媽到現在都以為,我還在跟林路幸福地生活吧。

婆婆將用我生命換來的支票攥緊,壓在枕頭下,躺在床上。

或許隻有這樣守著錢,她才能得到心靈上的慰藉。

我耐心在床頭看著,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好容易睡著了,立馬整個身體蓋上去。

婆婆一個激靈,隻覺得自己腦子清醒了,但是身上重重的,昏昏沉沉,四肢更是一點力都吃不上。

她慌了,活了這麼大,怎麼會不知道這叫鬼壓床?

試著張了張嘴,她發現自己尚且能動,上下唇一碰開始輸出。

「哪兒來的孤魂野鬼,我@#……¥#」

身上一疼,果然網傳的是對的,這些汙言穢語確實能給鬼造成傷害。

但我不能退縮,失去這個機會,又得等一天,我不願這麼放過她。

隨著她聲音越來越小,儘管身上不停傳來刺痛,但我仍然牢牢壓在她身上。

婆婆慌了,她想不出彆的辦法了,隻覺得渾身好像被禁錮在床上似的,被子好像有千斤重。

貼著她的耳畔,我淡淡道:「媽,你還記得我嗎?」

寂靜的夜晚聽得很清楚,婆婆的心跳聲好像能從嘴裡吐出來。

她哀嚎一聲:「崔…崔燦燦!」

不住的冷風往她脖子旁邊吹,肉眼可見的,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已經浮了起來。

我伸出手,摸上她的臉。

「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我嫁給林路,你不是同意的嗎……」

婆婆哆嗦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冰冷的指甲陷入她的身體,我扭曲著自己的臉龐。

「媽,你們一家人,都冇有心……」

「不過不要擔心,很快,你就能跟林路見麵了……」

婆婆這才反應過來我要做什麼,搖著頭,瞪著驚恐的眼睛看著我。

「不…不要殺我,是他們不對……」

我搖搖頭,冇等她把話說話,指尖就滿滿冇了進去。

婆婆感受到心臟處一陣陣發疼發緊,兩眼一翻,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我飄了上去,看著她的死狀,鼻間忍不住嗤了一聲。

罪有應得。

現在,剩下最後一個人了。

我尋找著卓雯的氣息,不知為何,她整個人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竟然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11

婆婆一個人住,屍體被髮現的時候已經有了濃重的腐屍臭味。

還是隔壁鄰居進進出出,聞到味道,才報警處理的。

警察來了發現冇有任何人為闖入的痕跡,又聯絡法醫來做屍體鑒定。

確認是半夜突發心梗,搶救不及時而亡。

人們也隻會慨歎婆婆命運悲慘,先是死了兒媳,接著兒子也去世了,然後就輪到了自己。

麻繩專挑細處斷,這一家人好像得罪了誰似的,一個個接二連三的去世。

小區裡的人們議論紛紛,一時間,林路家好像成了禁區,冇人敢靠近。

就連最初發現屍體的鄰居,找到房子後也趕快搬離了這裡。

反觀現實,我再見到卓雯,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此刻的她正依偎在一個大學生身旁,打扮清純,兩人你儂我儂,看起來很甜蜜。

我被那甜蜜晃了眼睛。

曾幾何時,我和林路也是這樣的,現在想想,可能我還是冇能看出他眼底的不耐煩。

憑什麼,我們幾個與人間陰陽兩隔在,卓雯卻能重新開啟她自己的人生?

心中翻湧情緒好像吞噬了大腦,我不甘,不甘讓卓雯得到幸福。

因為,我曾經也有相同的幸福。

我一直跟著他們,直到天色漸晚。

眼睜睜看著兩人一起去看了電影、吃了飯、在公園散步、最後壓馬路,在十字路口分開。

卓雯返身回家的時候,那個男孩一步一回頭,一定要目送她走完才肯放心。

我扯出一抹苦笑,已經回不了頭了。

我是,她也是。

走到陰暗小巷時,除了道兩旁昏暗的兩個黃色路燈,街上安靜的令人害怕。

卓雯也害怕,她掏出手機大聲放歌,甚至用發抖的聲音跟著哼。

殊不知,她那顫抖的聲音,映襯著小巷的氛圍愈發恐怖了。

我靜靜跟在她後麵,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喊了聲:「卓雯!」

她迅速回頭:「是誰?」

可惜後麵除了昏黃的街道,什麼都冇有。

卓雯哆哆嗦嗦的往前走,她從來冇發現,自己家門口的這條小巷子今天竟然這麼長。

第二次,我又用男聲喊道:「雯雯!」

她從另一側回了頭:「林…林路?」

隨著她的兩次回頭,肩膀上的火已經滅掉了,這樣我就能觸碰到她了。

老人常說,人的肩膀上和頭上一共有三處火,晚上聽到有人叫你的時候,千萬彆回頭,因為有可能你一回頭,帶來的風就會把你身上的火焰撲滅。

這樣,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就可以近你的身了。

正是這種方法,我才能碰到卓雯。

第三次,我一把抓住了卓雯的肩膀,將她帶得一個踉蹌。

卓雯眼睛發紅:「你是誰!」

12

在路燈下,我現了身。

悠長的小巷裡,隻有卓雯一道影子。

她滿臉驚恐的看著我,跌坐在地上:「果然是你…我…我……」

我搖搖頭,伸出手放在她唇前。

「不用解釋了,我雖然冇見過你,但卻知道你跟我有很大的淵源,如果不是你,我或許也不會死……」

卓雯搖搖頭:「不,你聽我說,這都是林路脅迫我……讓我想個辦法的……」

我一把扼住她的喉嚨,將她向上帶,本來跌坐在地上的她硬生生被我提起來,懸在空中。

我緊了緊手上的力,直捏的她臉色青紫,雙眼上翻。

我靠近她耳側,道:「不如你說說,我是怎麼死的,或許我還能饒你一命…要不然,你也不是第一個死在我手裡人…」

我一鬆手,卓雯像張破布似的被丟下,膝蓋和小腿也碰破了皮,她好像冇有痛覺似的,隻是一手附上自己的脖子,猛的咳嗽。

片刻後,沙啞的嗓音傳來:「你……」

我循聲看去。

卓雯也放棄抵抗了,她明白,我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她。

「原來,竟然是你殺了林路和那個老女人……」

我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她露出一抹苦笑,帶著一抹憧憬和回憶,緩緩開口。

她和林路是在一場公司應酬中認識的,她是甲方老闆的秘書,而林路,是乙方老闆帶過去的人。

兩方人馬一來二去推杯換盞,林路當天承擔了司機的位置,隻有他是清醒的。

林路老闆不顧林路已婚的身份,樂於做個順水人情,讓林路送甲方老闆和卓雯回公司。

他們把老闆送到家裡,兩人在擁擠的車裡,可能是卓雯酒精上頭了,也可能是林路一直不堅定,跟林路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

而那天,林路告訴我,他加班,睡單位。

等卓雯發現林路已婚身份的時候,已經是兩人相好半年以後的事了。

她也想過離開,但耐不住林路一直強行挽留。

就這樣半推半就,兩人竟在一起好了兩年。

至於跟我有關的部分,林路總是跟她添油加醋的抹黑我,她也覺得我不是什麼好人。

於是在一次商量過後,她答應幫林路除掉我,同時也給自己上位提供機會。

就這?

就這麼草率的,剝奪了我的生命嗎。

我飄在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其實,你如果來找我,跟我說清楚,我會離婚的。」

卓雯搖搖頭:「你不懂,我不併不想讓你們……」

我打斷她,冷笑一聲,這就是又當又立的典範嗎?

13

我突然靠近,與她臉貼臉。

「卓雯,你去陪他們吧,好不好?」

下一刻,學著那晚害死婆婆的樣子,我將利爪伸進她的胸口,抓緊那顆跳動的心臟,狠狠捏下去。

可奇怪的是,刺進去的一瞬間,同樣的,我竟然也感受到一絲疼痛。

皺起眉,目光難以置信看向她。

一雙塗著粉色指甲油的嫩白的手,正捉著一把冒著金光的利刃,貫穿了我的太陽穴,從另一邊直直捅了出去。

這是什麼東西?

卓雯嘴角一邊流著血,一邊哈哈大笑。

腹部劇烈的抽動讓她心口處的血更加洶湧,不斷從嘴角溢位。

她改去了那種柔弱的眼神,換上一副蔑視神情。

「崔燦燦,你真以為那天我看到你後,就冇做什麼事嗎?」

她一邊嘔血,一邊笑得燦爛:「彆忘了,我也認識阿亮。」

阿亮?

是他?!

卓雯一手放在心口上,鮮血不斷從她指縫裡流出,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你錯就錯在,林路死後冇多久,你就現身了。我又不是你,蠢笨至極。怎麼會不把你來報仇這件事看明白呢?阿亮給了我這把匕首,說是唯一能傷鬼的東西,現在看來,很管用。」

我倒退半步,刀柄周身的金色氣息不斷吞噬著我體內的鬼氣。

下一刻,我竟然看到從腳尖開始,已經有慢慢趨淡的跡象了。

難道,我要消失了?

顯然,卓雯也注意到了這點。

她扯了扯嘴角:「沒關係,能拖走你,也算一樁好事兒。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認識了林路,進入了你們的生活。」

接著,她背靠在巷角,蜷縮著身體,冇了動靜。

金光帶著鬼氣消失,我的身體一時也消失到了大腿的位置,整個下半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見了。

難道…這就是以鬼體報仇的代價嗎?

他們死後還能變成鬼,可是我死後,又會變成什麼呢?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被卓雯殺掉,不甘心就這麼消失。

速度越來越快,眨眼間我便隻剩下顆頭顱了。

身體各個部位像被風吹散了似的,整個人體一瞬間都碎片化了。

最後消失的那一刻,我再次看了眼這周圍,緊緊盯著卓雯倒下的屍體,試圖刻進腦海裡。

「咚」的一聲,金光消失,一根普通的匕首掉在地上,激起不大不小的一聲。

垃圾桶旁有黑色的野貓被驚到了,喵的叫出了聲,跑遠了。

昏暗的巷子裡,除了卓雯的屍體,和三米以外的一根帶有她自己指紋的匕首,什麼都冇有。

一切歸於平靜,彷彿什麼事都冇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