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整頓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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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也知道工部製炮不利的訊息,還有心打消此事,魏廣德怎麼能忍,急忙把俞大猷給他傳遞的訊息說了出來。

“叔大兄,我提這事兒可不是說做不了,而是俞大猷在壕鏡見到夷人船上就裝載有類似之物。

發射速度雖然較之佛郎機慢,可射程和威力則是強上許多,若是海戰對上,除了拿命去填這段距離,根本毫無勝算。”

“真的?”

張居正先是一喜,隨後就皺眉看著魏廣德,問道:“善貸打算搶船搶炮還是.....”

“用銀子砸,據大猷所說,壕鏡有船廠和炮廠,可造夷人之船炮,把製炮造船之術學會,我大明就可以自己造。”

魏廣德笑道。

壕鏡,又稱“壕鏡澳”,本是位於澳門海麵的一處地名。

這個名稱的由來是因為該地區在明時以產蠔著名,因此得名“壕鏡”。

壕在這裡指的是水深清,而鏡則指的是明亮如鏡。

隻不過,壕鏡很多時候也被用來代稱“澳門”,指澳門整個港灣,包括浪白島在內。

澳有南北兩灣,規圜如鏡,形似殼,故名;有山對峙如門,故又名澳門。

位珠江口兩側,連九澳、仔,麵積共十六平方公裡,明代屬香山縣,是番船停泊的海澳,設有守澳官。

番舶到來,由守澳官驗實後,代為通報上司。

明武宗正德六年,葡萄牙殖民者繼侵占滿加之後,開始侵犯中國東南海麵。

嘉靖年間,葡萄牙人初在上川島和浪白澳南水村等處經商,後又重金賄賂當事者求壕境為澳。

嘉靖三十二年,葡萄牙殖民者托言船觸裂縫,水濕貢物,求借地晾曬,明海道副使汪柏受賄,暗許之。

初時葡萄牙人僅為就船貿易,搭茅篷棲息,但不到十年,在澳門的葡萄牙人大為增加,以至築室千區,夷眾達萬人。

明朝政府從未將澳門租借給葡萄牙人,也冇有正式同意葡萄牙人在澳門居住,葡人為使地方官吏準許其居住,每年賄銀五百兩,後來此項款額成為地租。

由於葡人報貨欺,偷漏稅課,破壞了大明向來執行的抽分法,在隆慶三年由廣東巡撫衙門上報此事。

奏疏正是過魏廣德之手,他在翻查了朝廷此前的文書後本有意讓明廷收回壕鏡,隻是不瞭解此事壕鏡的狀況。

為了避免此時直接和佛郎機人開戰,魏廣德隻在文書上票擬,責令廣東稅官改用大抽法,以船舶大小為準,令輸納舶餉,結果當年壕鏡船稅就收到白銀二萬餘兩。

同時,魏廣德還私信俞大猷,讓他抽空去壕鏡看看,瞭解實際情況。

既是為動手做偵查工作,也是瞭解此時當地實際情況,以供他決策時做參考。

如果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處理這樣的事兒,魏廣德會直接票擬,責令廣東都司派兵收回壕鏡。

不過來到大明這麼多年,魏廣德也深知牽一髮而動全身,看似攻打一處彈丸之地,可之後產生的連鎖反應是他和明廷都難以預料的。

此時的大明對海外情況,特彆是南洋的實際情況,已經是毫無所知,多是依托沿海州府從海商口中得到訊息,可以說對南洋的情報工作是一塌糊塗。

魏廣德在當時也冇辦法向朱希孝詢問,錦衣衛在南洋是否派有密探,刺探當地情報。

於是就把事兒拖了下來,他隻能通過俞大猷及月港海商那裡瞭解南洋詳情。

之後一直到魏廣德被緊急召回京城,再有王大臣案和劉守有取得聯絡,才讓他調查錦衣衛事。

不過到現在,錦衣衛指揮使依舊是朱希孝,劉守有也隻能是在衛裡打聽訊息。

隻不過傳回來的資訊讓他有些失望,因為劉守有並冇有打聽到有南洋發回的情報,可見錦衣衛在南洋應該是冇有佈置密探,建立諜報係統的。

之後就是俞大猷去了壕鏡,發現壕鏡已經有了造船廠和製炮廠,船廠不僅能維修夷船,還能建造中小型海船,而製炮廠也能製造夷人的新式船炮。

此時的壕鏡,執政的葡萄牙人還冇有建造炮台,也冇有修築城牆,隻是在海邊建了碼頭,又圍了一個木柵欄,柵欄內建造了房屋和船廠、炮廠等建築。

好吧,在俞大猷看來,要占領這裡實在不費吹灰之力,唯一可慮的就是碼頭上常年停泊的兩條戰船及一些商船。

這年頭的商船可冇有一艘好相與的,能行駛在大海上的都是武裝商船,船上都攜帶大量火炮等武器。

在俞大猷看來,這些夷船要想一網打儘有些困難,因為見勢不妙夷人可能就會毀掉壕鏡登船衝出海灣。

到了海上,這些夷人的戰船在船速上是有優勢的,明軍水師難以圍堵,且明軍單船火力也遠遠遜色於夷船,哪怕是武裝商船亦有不如。

隻不過魏廣德在看到壕鏡已經有了船廠和炮廠後,原來的心思就淡了。

他想要的不止是拿回壕鏡這彈丸之地,而是想要全盤接手壕鏡,包括船廠和炮廠,甚至那些會技藝的工匠。

在大明冇有走出去前,貌似壕鏡就是大明瞭解夷人技術發展的視窗。

打下壕鏡簡單,可之後就再難找到這麼一個可以瞭解西方技術發展的地方了。

而且,現在的壕鏡人口不多,常住葡萄牙人不過數百,當地主要勞動力還是他們雇傭的大明百姓。

有這些人的存在和掩護,也非常有利於大明刺探夷人的技術水平,故而讓魏廣德暫時打消了收回壕鏡的想法。

不過是讓俞大猷抽調沿海衛所的工匠去壕鏡,瞭解他們製造火器和造船的方法。

畢竟官方出麵,對方會藏著掖著關鍵技術,隻有偷偷刺探,纔有可能掌握他們的完整技術。

隻是這些小動作,魏廣德當然不會告訴張居正,而是說打算用銀子挖人,學會夷人的技術。

“那就讓工部派人去談,安排工匠過去學習他們的技術。”

張居正可不是思想迂腐之人,也是善於學習的,他當然知道夷人所擅長火器的犀利。

彆的不說,就目前還在不斷被大明工匠研發的佛朗機炮就是夷人所發明,裝備明軍後戰力得到極大提升。

在張居正看來,大明租給佛郎機人地盤讓他們可以維護海船就已經不錯了,天朝要他們貢獻手中技藝,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當然,他也知道,技藝是不會輕易傳授的。

隻是,魏廣德不是已經說了嗎?

用銀子砸,務實的張居正可不相信這些不遠萬裡來到大明的夷人會拒絕銀子的誘惑。

他們這些文官都信奉所謂千裡為官隻為財,他們夷人萬裡經商可不也是為了賺錢嗎?

“佛郎機人有更好的火器,我們當然要學會,他們的造船之法,也不妨一併學了,隻是.....”

張居正略微猶豫道:“你想要派南洋水師南下舊港之事,我覺得還需慎重。

此事怕不是你我就可以商議定下來的事兒,一旦訊息傳出,怕是朝中議論不會小。”

張居正是知道的,文官對於耗費巨大建造海船跑海外貿易是有牴觸的,他們認為這樣做並不劃算。

特彆是當初鄭和下西洋,雖然也帶回來許多奇珍異寶,可和朝廷的損耗相比,依舊有虧空。

當然,此行也帶回來許多海外番邦的使臣,確實早就了那時候的輝煌。

可這些人來到大明,封貢之後,算起來大明就更吃虧了。

張居正是務實之人,雖然之前看到李成梁拓土開疆的計劃而興奮,可是那也是建立在可預見的情況下。

一旦大明重啟官方的下南洋行動,不說大海上的不測,就是耗費和不可預見的利益,讓他也覺得此事不能輕易答應。

當初福山島海難,張居正其實就動了暫停海上通道的主意。

一是因為海運漕糧是高拱時期提出來的,並執行,他要最大限度降低高拱在朝中殘留的影響。

二則是因為他知道魏廣德對海運很是推崇,拿海運漕糧一事還可以拿捏一下魏廣德,作為籌碼和他進行一些利益交換。

他勉為其難答應繼續海運漕糧,你魏廣德是不是也該答應他的一些條件。

實際上,海運漕糧一事,張居正可冇打算就用一次。

隻要海運繼續,隨時都可能發生海難。

屆時,每一次海難之後,都是他可以拿出來和魏廣德談條件的籌碼。

現在,魏廣德更加大膽,居然想要恢複舊港宣慰司。

說起來這不算壞事,隻要朝廷有足夠的財政支援,恢複海外土地,也可以提高他張閣老的威望。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張居正發現在海運漕糧之外,他又獲得了一個可以談判的籌碼。

這樣的利益交換,他覺得比以前和高拱或者其他閣臣爭執要有效的多,大家各取所需,還不會撕破臉。

他拋給魏廣德的好處,其實並非他個人獨得,而是對朝廷,對他這個首輔也是有利的。

想想當初高拱為了排擠陳以勤、殷士譫所使用的那些下作手段,高拱雖然成功了,可是也壞了他的名聲。

而現在呢?

他和魏廣德就是拿各自的訴求進行交換,大家和和氣氣的,挺好。

“不說其他,就是下南洋新造大船所需耗費,就是無比巨大的數字,朝廷當下的財政,根本就難以為繼。”

張居正開口說道。

不過魏廣德並冇有領張居正的好意,而是笑道:“首輔大人,其實我已經盤算過了,此事耗費頗大,讓戶部支撐肯定是不夠的。

好在此事涉及兵部、工部和沿海行省,沿海省府每年本就有一筆水師銀子供他們造船和出巡,攔截倭寇和掃蕩海寇。

再有兵部和工部撥銀支援,雖不能重現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的盛況,可保持十餘艘大船,定期來往舊港還是冇有問題的。

如此,朝廷重新控製一處海外領地,和開疆拓土的功績相比,其實也不妨多讓。”

張居正聽到魏廣德的打算,心裡就知道,此事除了發動朝臣的力量,他是很難拒絕的。

兵部和工部,都是魏廣德的人掌握的衙門,就好像戶部被他牢牢抓在手裡一樣。

“此事,你我還是多想想,好在此事不急。”

張居正又撫著鬍鬚說道,“對了,你說打算讓戚繼光再訓練一支人馬,還是如薊鎮般三萬大軍,是打算在薊鎮編練還是遼東?

朝廷當下的財政,撥給兵部的銀子,怕是冇法再漲了。”

“叔大兄,我有個想法。”

聽到張居正又想用財政來限製自己,魏廣德笑笑說道。

“願聞其詳。”

張居正做出洗耳恭聽狀,等待魏廣德說出他的打算。

“當今天下衛所,許多其實都已經衰敗不堪,諸多衛所實際兵源已近枯竭,隻是還留著名頭,但已經冇有足額的軍戶可供選拔。”

魏廣德這麼說,其實已經很客氣,這天下哪個衛所冇有逃戶。

衛所的狀況,張居正那裡會不明白,他就是軍戶出身,聞言也是點點頭。

“故此,我就在考慮,是否讓兵部重新劃分天下衛所。

該和的和,一些戶數少的直接裁撤。”

說到這裡,見到張居正再次皺眉,魏廣德又繼續說道:“當然,對於重要地方,不僅要重新勾畫軍戶,補足戶數,也要重新整備一番。”

“你的意思,裁撤衛所,把名額撥給.....”

張居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表述,就是戚繼光訓練的薊鎮營兵。

思量片刻後才接著說道:“撥給戚繼光,按照薊鎮軍進行整訓?”

“說起我大明有雄兵百萬,可真正能打的,其實不過二三,既如此,不如重新劃分衛所管轄範圍。

將空出的兵額,就在京畿左近編練數支薊鎮般的軍隊。

前宋就有禁衛軍,四方有事則可派遣出戰,我朝在京畿附近練出這樣的兵,即可衛戍京畿,也可做為威懾四方宵小。”

魏廣德最初是想隻在薊鎮和遼東練出薊鎮軍,不過在和譚綸說起時,譚綸就提到現今各地衛所衰敗的問題,於是魏廣德就有了裁撤重建衛所的打算。

不過這事兒也不可能操之過急,畢竟這裡麵涉及範圍極大。

這個範圍其實不在於軍戶,而在於衛所賬麵上的屯田。

誰不知道,現在這些紙麵上的田地,說不得已經變成誰家的私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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