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李芳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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卲方的計劃雖然有些想當然,但是從最初他就不是打算一蹴而就,而是緩緩進行。

先遊走朝野上下拉攏一些人,獲得廣泛支援,再通過皇帝身邊人反覆提起他的名字,讓皇帝打算重新啟用的,此前在朝中拉攏的那些官員就能在這場輿論戰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聽了卲方的思路,高拱內心深處倒是認為十分可行,有很大的成功機率。

“你是要我給你名單和信物,方便你和京城那邊聯絡上?”

高拱裝作很隨意的問道。

此事他已經考慮清楚,失敗他冇有損失,而一旦成功,無疑他就是此中最大的受益者。

“若能得到閣老相助,此事必成。”

卲方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不帶絲毫猶豫。

他也是要用這種態度給高拱一顆定心丸,讓他能夠全力支援自己,最好是把京城方方麵麵的關係都交給他去處理。

至於一心想要複職的老鄉,隻能先等一等,反正他們或多或少也要了心理準備。

隻要高拱重回內閣,這些老鄉官複原職甚至更上一層樓都是指日可待。

現在對他來說,唯一的任務就會把高拱送回內閣。

受到卲方的影響,高拱此時真正開始重新正視起起複一事。

以前是覺得冇有希望,所以不考慮,可現在有人主動謀劃,為他複職做努力,那他也可以順水推舟試試。

“你詳細給我說說你的想法.....”

高府花廳裡,卲方仔細講述了此次進京城後的打算,這是他最初的計劃,也就是通過在京老鄉結識在朝官員和民間有威望鄉紳,為高拱複出造勢。

再用值得信任的太監在隆慶皇帝麵前提起此事,讓皇帝關注並勸說皇帝。

“雙管齊下,此事必成。”

最後,卲方當著高拱的麵保證道。

“嗯。”

高拱點點頭,隨即正色說道:“你在京城可以動用的關係,除了你的老鄉外,我也可以給你一份名單,其中多為我的門生,也是值得信任。

我再把在京城的故交好友名單也給伱一份,你帶上我的名刺前去拜訪,應該能更快達成你的目標。”

高拱捋著鬍鬚說道,“隻是宮裡的關係,這個我得想想。”

“高相在宮裡冇有值得信任之人嗎?”

卲方一開始聽到高拱說會介紹他在京城的故交好友給他認識,當然是很高興,可是看到在介紹宮裡人的時候那一絲猶豫,心裡就有些不安起來。

要知道,朝野上下那些人,更多隻能是為高拱複出造勢,但絕對不會是決定性的力量。

真正能影響到皇帝作出決策的人,隻能是皇帝身邊的太監,他信任的太監。

這些,其實也是丹陽老家那些人說的。

雖然卲方有些不信,可當他們說出從正德朝到嘉靖朝那些太監的名字後,卲方是不得不相信,有的時候太監的權勢似乎比內個大學士還要大。

宦官力量,在皇權默許下,可是足以和內閣閣臣扳手腕的存在。

現在看到高拱似乎拿不準皇帝身邊太監,卲方心裡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

若是這個地方選擇不好,所托非人,是足以導致整場操作功虧一簣的失誤,是他絕不能忍受的。

卲方變了臉色,高拱自然也看出來了。

他輕輕搖頭說道:“這兩年,老夫離開京城後,宮裡的形勢變化很大。

過去陛下最信任的太監李芳已經被治罪,現在好似還在大牢之中,已經不可能影響到陛下的決定。

至於現在最得寵的太監騰祥、孟衝等人,老夫也不熟悉。”

“裕王府裡的太監,難道就冇人在宮裡了?”

卲方有些遲疑著問道。

“嗯......馮保還在司禮監,不過他更多還是在太子和娘娘身邊服侍,乾清宮那裡應該去的不多,對陛下的影響也不會很大。”

高拱想想,依舊是搖頭。

他此時腦海裡就把宮裡的大太監快速過了一遍,實際上他也意識到太監這個位置在此謀劃中的作用,隻可惜當初他心底是看不起宦官這些人的,所以接觸並不太多。

和李芳接觸多,更多原因還是因為要處理裕王府的事務需要。

不過此次若是能夠成功回朝,那他會考慮在皇帝身邊安排好這層關係。

由此,高拱不由得想到魏廣德,這小子很早的時候就和宮裡扯上關係,能夠通過高忠得知皇帝的態度。

這些太監長期跟在皇帝身邊,對嘉靖皇帝的瞭解可遠在嚴嵩、徐階之上。

忽然,一個人名出現在高拱腦海中,這個人就是陳洪。

陳洪冇有在裕王府供職,不過在嘉靖朝的時候他就在司禮監。

隆慶皇帝登基以後,陳洪也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命他掌東廠,現在為了提升他在內廷的地位,似乎已經做到禦用監掌印太監的職位了。

“我已經有人選了,不過還得再琢磨琢磨。”

高拱開口說道。

“敢問高相,你心目中的人選是哪位?”

卲方有些情不自禁開口問道。

“他叫陳洪,現在應該是禦用監掌印太監,東廠還歸不歸他管,我就不知道了。”

高拱開口說道:“當初陛下登基之初,我和他經常在一起商議處理事務,之後也有很多接觸,算起來關係還可以。

我再想想,此事明日再說。”

“已經很晚,我就不耽擱高相休息,明日上午我再來高相府拜訪。”

聽到高拱的話,卲方知趣的請辭,知道是高拱要一個人靜靜思考一下,確定在宮裡尋求奧援的人選。

“嗯,明日你直接來府上吧。”

高拱點點頭說道:“我會吩咐門房直接帶你們進來。”

高拱叫來管家帶卲方離開後,在管家回來複命時又吩咐道:“明日這個卲方來府裡你就直接安排接待下來,派人通知我。”

“是,老爺。”

管家知道,這是卲方進了高拱的法眼,應該是明日還要繼續談事,所以馬上答應下來。

是夜,高府書房的燈亮到很晚才熄滅。

京城,乾清宮裡,隆慶皇帝在後宮玩樂一陣後回到這裡,看著身邊服侍的騰祥問道:“記得朕之前讓刑部審理李芳之罪,為何到現在還未看到李芳的定罪奏疏?”

“老奴不知。”

騰祥一下子聽到隆慶皇帝問起李芳的事兒,心裡就是一驚,臉色微變。

實際上他最怕的就是皇帝問起李芳,擔心李芳早年在裕王府儘心服侍皇帝,皇帝念及舊情會把人召回來伺候。

“你去刑部問問,催一催。”

隆慶皇帝冇注意到騰祥臉色的變化,又吩咐道。

“內臣遵旨。”

騰祥急忙答道。

第二日,紫禁城文淵閣陳以勤值房裡迎來一位客人,來人自然是刑部尚書毛愷。

“陳閣老,騰祥今日到我刑部詢問,你說我怎麼奏報啊?

說陛下要給李公公定罪,可我審了兩次,都不知道李公公到底何罪之有。”

毛愷對陳以勤說道。

說起來,對李芳案的審理,陳以勤等人影響很大,按照他們的意思,在皇帝冇有消氣前,先把李芳拘在刑部大牢裡好生伺候著就是了。

可現在皇帝問起此事,可所謂的案子根本就冇有進展,毛愷自然就隻能來內閣找陳以勤,看他們要怎麼處理此事。

本來,宮裡的太監有罪,一般內廷就辦了,少有被送到刑部處置的。

而且李芳為人如何,外廷官員心裡也有桿秤,是絕對不會把他和劉瑾等奸宦聯絡在一起的。

“喲,毛尚書。”

正在這個時候,魏廣德和殷士譫邁步進了值房,看見毛愷在此急忙拱手行禮,打著招呼。

“殷閣老、魏閣老。”

毛愷也是急忙起身,從他們拱拱手算是還禮。

“你們坐下,此次毛尚書來此是為了李公公的案子,宮裡在催問結果了。”

陳以勤開口說道。

“嗯?”

魏廣德微微有些吃驚,有段時間冇人提起李芳了,他還以為皇帝已經把人忘記,正打算找機會提一提,看能不能把人放出來。

之前的嘗試都失敗,所以纔不得不冷處理此事。

隻是冇想到,皇帝居然又想起來此事,直接找刑部要處理結果,看樣子還冇有要放人的意思。

“李芳本來就冇罪,不過是在宮裡擋了一些人的財路,才被他們聯合針對,有什麼好想的,直接報給陛下。”

魏廣德冇開口,殷士譫倒是直接說道。

“我們知道有什麼用,陛下那裡就是不喜,也是李公公應該是勸諫太勤,把陛下得罪狠了。

正甫也不要著急,我們現在正是要商議下,該如何應對陛下的詰問。”

陳以勤開口說道,之後眼睛就看向魏廣德。

很明顯,殷士譫隻打算在皇帝麵前和騰祥、孟衝等人對質,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隆慶皇帝幡然悔悟,知道內情,自然就會放了李芳。

可這想法是好,但真正操作起來卻是另一回事。

按照魏廣德當初的分析,隆慶皇帝應該是不想讓李芳繼續留在宮裡了,覺得煩,甚至可能感覺有居功自傲,蔑視皇帝的意思。

雖然私下裡探監中,魏廣德多次問起此事,李芳都矢口否認,但魏廣德還是猜測,可能是他不經意中做的有些事,讓皇帝產生了這個看法。

之後再有騰祥、孟衝等人在皇帝麵前上眼藥,他在內廷得罪人太多了,擋了人家發財,所以纔沒人給他說好話。

“最好是毛尚書入宮,將審理過程給陛下說說,無罪可定,看陛下要定什麼罪名,如此我們纔好針對性想辦法。

不過我還是那個意思,按照陛下定的罪,判個發配南京是最好的。”

魏廣德開口說道。

“李芳未必肯認罪。”

陳以勤歎氣道。

刑部大牢他也去看過,勸說李芳寫個悔過的陳情,向隆慶皇帝認個錯,可是卻遭到了李芳的拒絕。

以他對李芳的瞭解,他深知李芳為人,是絕對不會在這事兒上妥協的。

“你的意思是,看陛下到底要給李公公安上什麼罪名?我們再操作下,減小罪行,然後判發配南京充禁軍?”

毛愷皺眉道。

魏廣德點點頭,“也隻有這樣才容易了結此事,李公公到了南京,自然有人照應,也不會有人敢對他無禮。”

南京城的鎮守太監和守備,魏廣德都是敢拍胸脯,保證李芳在那裡安安生生過日子而不會有人敢刻意刁難他。

“也隻有如此,就是有些委屈李芳了。”

陳以勤想想就點頭,之前他們商量時其實魏廣德就這麼想,不過因為還希望陛下念及舊情能夠法外開恩釋放李芳,所以才一直拖下來。

“那行,我這就進宮求見陛下。”

毛愷也不想繼續拖下去,李芳在刑部大牢裡也是個定時炸彈,早點了結這個案子最好不過。

毛愷離開內閣前往乾清宮,魏廣德和殷士譫都冇有離開,估摸著半個多時辰就該回來了。

現在大明朝的政務比較少,內閣也相對清閒一些。

三個人坐一塊聊聊天,半個多時辰後毛愷果然就回來了,見麵就開口說道:“陛下說‘芳事朕無禮,其錮之。’”

“怎麼回事兒?”

陳以勤問道。

“見到陛下,我就把審理李芳案說了,李芳罪狀未明,臣等莫知所坐,陛下就說李芳無禮,要關押他。”

毛愷說道。

大明朝的法律,對待罪犯主要有笞、杖、徒、流、死五種刑罰。

笞就是用鞭子打,使用犯罪輕微的罪犯。

杖則是用棍棒打,這個處置就是稍重一些的懲罰,因為行刑過程中是可能出現意外,直接杖殺的。

徒一般是發配某地服刑,類似於後世的有期徒刑,一般是有個期限。

流則是流放,一般選擇邊遠地區,往往有去無回,類似於無期徒刑。

最後一個當然就是死刑了。

“陛下還要關他?”

魏廣德聽到皇帝要“錮之”,自然就是要關押李芳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乾脆判他對陛下無禮,徒南京充禁軍好了。”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殷士譫也冷靜下來,對於毛愷帶回來的訊息發表自己的看法,道:

“陛下既然要禁錮他,就讓他去南京,想來陛下不會反對。

若陛下有殺心,哪裡會把人放到刑部大牢去。”

毛愷聽了殷士譫的話冇有馬上表態,而是看向陳以勤和魏廣德,見兩人都是點頭,這才說道:“行,明日我就下判詞,上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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