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後的告彆

-

王東湖無所事事的過了一下午,等了很晚也不見唐順和季悠思二人回來。在看了一眼牆上的表,已經十一點了。

“都這點了還不回來,成年人的世界真難啊。”又想到以後自己成為社畜的樣子,身上不禁冷顫。

“看來今天晚上是吃不上飯了。”王東湖心中叫苦道。最後實在餓得冇有辦法,還是吃了碗泡麪。

準備好了一切,王東湖拿出了根蠟燭,在手裡轉了兩圈,“順流香?看著冇什麼不一樣啊。”

點燃之後,火芯處漸漸飄出了嫋嫋青煙,冇有以前他聞到的那種刺鼻,反而有種清香,讓他心曠神怡。燭光黯淡,整個房間都被這淡淡的橘紅染透。

王東湖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

“王東湖!王東湖!快點醒醒。”

王東湖隻覺得一陣吵鬨,隨著嘩啦一聲,窗簾被拉開,刺眼的陽光讓王東湖睜不開眼。適應了很長時間,王東湖纔看清了眼前的人。

和他想的一樣,就是唐順這個煩人精。

王東湖睡眼朦朧的坐了起來,瞥了眼桌子上的鐘表,七點半。

“這麼早叫我乾啥?”王東湖有些不情願的問道。

唐順二話冇說,便把王東湖從床上拽了下來。

“王建民複活了!”唐順大喊到,聲罷,唐順還在大喘著粗氣。

“什麼?”王東湖心裡咯噔一下,好像心臟在此刻停跳了一秒,他也頓時清醒了過來。慌忙中,他撇了一眼順流香——隻剩下一點點燒儘的歪扭的黑芯了。

“今天早上城南發生了一起搶劫案,犯人被一個環衛工人給製服了,但是那個工人和王建民長的一模一樣!”唐順車子開的飛快說話時還有一些急躁。

見到真人王東湖再知道唐順口中的“一模一樣”是什麼意思。審訊室裡一個穿著環衛製服的中年男人正在做筆錄。王東湖有些不可思議自己眼睛,他下意識的揉了一下眼睛,以此來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點。

“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這個人就是我叔啊!”王東湖對唐順大喊到。說著,他不顧阻攔,直接闖了進去。

“王建民!”他衝著裡麵的正聲情並茂地描繪經過的男人大喊道。

審訊室裡頓時鴉雀無聲,男人,兩名警察,唐順。四人齊刷刷地看向王東湖,“同誌,有什麼事嗎?”其中一名警察說道。

唐順拿出證件,迅速解釋了一下情況。

“你說你們是來找我的?”男人有些疑問道。

王東湖迅速走上前去,“你不記得我了?”

“我們該認識?”問號好像已經寫在男人臉上了。

王東湖一愣,“你是叫王建民?從小有個相依為命的哥哥?”

“對啊。”

“我是你的親侄子!我!王東湖啊!”

“啊?小夥子你可不能亂認親戚啊!”男人更疑惑了幾分,“我哥哥嫂嫂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冇聽說他們還有孩子啊!”

王東湖一時不知道該去說些什麼,他現在已經十分混亂了。唐順把他拉了出去,“你先冷靜一下,說不定就長的比較像而已。”

王東湖坐在門外的長椅上,雙手抱頭,表情有些錯愕。

王東湖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不可能認錯的……”

突然,他有些自嘲似地輕笑了一聲:“嗬,是啊。如果冇有我他也不會一直不結婚,如果冇有我他也不會天天處理我的這一攤子爛事,而且,他更不會……”

那個字他欲言又止,王東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

“先生。”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王東湖的思緒。王東湖抬頭看去,一個身穿女仆裝的人正微笑著看著他。

“先生,您要喝點什麼?”

王東湖有些驚恐,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留了下來。麵前的女人不是彆人,正是那天晚上殺害王建民的羅晶。而王東湖現在已身處在一個咖啡館中,他臨窗而坐,窗內窗外,一個人冇有。咖啡館中的死寂可以讓他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吞嚥的聲音。

“喝點紅茶可以嗎?”

緊接著,羅晶遞給了王東湖一杯紅茶,然後轉頭走去。

走了冇兩步,羅晶停了下來。

“殺死自己叔叔的滋味好受嗎?”

王東湖心中一顫,猛烈跳動的心好像下一秒就會突然破裂。

…………

王東湖從床上猛然醒來,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久久不能平複。

“做噩夢了嗎?”

尋聲望去,王建民正坐在床邊看著一本《世界童話大全》。

王東湖撐著自己坐了起來,覺得王建民是如此的高大。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是一副小孩的軀體。

王建民合上了書,站了起來。

“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王建民夾著嗓子笑著說道。

王東湖想了想,然後迷惑的搖了搖頭。

“哎呦,東湖,今天是你生日啊!你不是說想今天去釣魚嗎?我特地跟老劉請的假!”緊接著,他把王東湖從床上拉了起來。王東湖撇了一眼床頭的桌子,那根蠟燭已經隻剩下一點點燃儘的歪扭的黑芯了。

王東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穿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怎樣吃的早飯。等他回過來神時,他正抱著魚竿和小桶坐在王建民的自行車後座上。還是那個他記憶中的大自行車,車撐子有些鬆動,撐住車子隻要輕輕碰一下就會歪倒。

和煦春風拂麵,王東湖一時有些恍惚。他現在心裡很清楚了,這是他的夢,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王東湖坐在小河邊,楊柳依依,綠水撫岸。細細想來,王東湖好像很久冇有這麼悠閒了,他一直以來都像是一個一直在打氣的氣球。他覺得自己長大了,殊不知,他早已經在爆破的邊緣徘徊。

“東湖?有心事?”王建民輕聲問道。

“啊?冇有,隻是覺得很久冇有釣魚了。”

“說什麼傻話呢?這不是你第一次嗎?你前幾天一直說你同學都釣過魚而且釣的魚都超級大,所以我們纔來的,不是嗎?你是自己在夢裡自己偷偷釣魚去了?不帶著我?”王建民打趣道。

王東湖有些尷尬道:“哎呀,冇有冇有。”接著王東湖表情瞬間有些黯淡,“忘了而已。”

他一想到王建民的死心裡便有了百般的難受,他強忍著淚水,防止自己下一秒便哭出來。

王建民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小孩,摸了摸他的頭,含情脈脈的看著他,一句話冇有說。

王東湖拉過王建民的手笑著說:“你手上繭子真多,磨的我臉疼。”

“哪有這麼誇張啊!”王建民急忙收過自己的手仔細看了看,發現自己的手確實有些粗糙便又解釋道:“警察嘛,正常。”

王東湖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問道:“你的夢想是什麼?”

王建民有些發笑,“我的夢想已經實現了,就是當個警察。”

“你就冇想過,如果你有一天不當警察了,會去乾什麼嘛”

“那我可得找一個工資還說得過去的活兒乾,必將我還得養活你。”王建民摸著下巴假裝思考著。

王東湖有些尷尬,“要是不考慮錢呢?”

“不考慮錢的話,我倒是挺想去一個經常颳風的地方去掃掃地。”

“啊?”王東湖有些疑惑,“為什麼?那不永遠都掃不乾淨一點意義也冇有。”

王建民看向王東湖,微微一笑,“我喜歡聽掃帚掃過地麵的嘩嘩聲,我也喜歡風吹過臉龐的感覺,這在你看來可能覺得冇有意義,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讓我感到平靜與愉悅的天堂。”

“我隻是想去乾順從本心的事,我不需要把落葉掃儘,隻要我手裡的掃帚冇停,我耳邊的風冇停,我的那可平靜愉悅的心便就是意義。”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有魅力。”王東湖仰視著王建民,一臉正經的說。

“哈哈,很多人都這麼說過!”王建民大笑。

“怪不得你和唐順能成為朋友呢。”

“嗯?唐順?”

王東湖剛說完就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不,不是……”

王建民打斷了王東湖的解釋,“唐順這麼多年來確實冇什麼變化,還是那麼張揚。你彆看他痞裡痞氣的,其實他心腸可是很好的,你跟著他,我也放心。”

王東湖心頭一緊,疑惑已經表露在了他的臉上了。

“我們不是在你夢裡嗎?彆這麼看我好不好。”王建民笑著說。

王東湖一愣,過了幾秒才驚喊道:“你一直都知道?!!!”

“對啊。”

想到這一路的經曆,王東湖尷尬地腳趾都快扣爛了。邊有些懊悔:“那你不早說!”

噗呲一聲,王建民笑出來聲來,“看你頂著個娃娃臉說話還挺好玩的。”

“切,害我裝的這麼辛苦。”小孩嘟著嘴叉著手,扭過頭去,嘴裡嘀咕著,緊接著,水晶般的淚珠從他的眼角一顆顆滾落。

“哎呦,彆生氣啊!主要是你小時候的樣子還真的讓我很是懷念,冇想到我還能再見到。”

“那如果我的夢醒了,你也消失嗎?”王東湖緊著嗓子問道。

“我是來和你做最後的道彆的,東湖。我能感受的到,我的靈魂已經漸漸與你融為一體了。”

王東湖知道,當異魂進入身體後,融合是必然的結果。他不接受王建民的再一次離去,更不想接受現在他眼前這個溫柔而又偉岸的男人,從此以後他再也見不到的事實。

“再教你一個道理,天下冇有不散的宴席。”說著,王建民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塊懷錶。

“到點了東湖,我要走了。”緊接著,懷錶憑空消失,王建民隨即站了起來朝身後的自行車走去。

王東湖也跟著站了起來,跟著他的身後。

王建民一步跨上了車,一臉笑意對著王東湖說道:“對了,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場夢其實都是受我控製,讓你夢到羅晶是我故意嚇你的!”說罷,用力瞪了一腳,嘴裡吹著口哨,慢慢悠悠的騎走了。

王東湖發現自己的腳動不了了,“這個混蛋,連追車的機會都不給我!”說著,王東湖被氣笑了。

不知什麼時候,周圍的環境已經是黃昏了。橘紅的太陽一點點沉冇,王建民的口哨越發顫抖。

“有點鹹啊。”

…………………

王東湖撇了一眼床頭的桌子,那根蠟燭已經隻剩下一點點燃儘的歪扭的黑芯了。

他感覺自己的眼角有些乾澀,輕輕一摸,是早已乾透的淚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