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酒紅色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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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第八章

派閥大戰

「阿妮婭。」

「……」

「你要這樣到什麼時候啊。」

「……」

「——我在問你,你想在床上鬱悶到什麼時候!」

「……露諾亞,冷靜點喵。」

「彆攔我,庫洛艾!阿妮婭,芙蕾雅大人就是希爾對吧!?」

「……」

「那哪怕要揍她一頓,也要去問問怎麼回事啊!」

「……」

「隻要加入冒險者君他們!把希爾帶回來不就好了嗎!?」

「……」

「你說點什麼啊,笨貓!」

「露諾亞,冷靜一下。」

「快站起來!!不然我拽也要拽你起來——!!」

「露諾亞!」

「!…………」

「……」

「…………」

「……」

「…………我們要出發了。」

「……」

「你就這麼鬱悶著,爛一輩子吧!」

門被人用力打開。

彷彿在展現少女的悲憤一般,整個房間都發出響聲,剩下兩個人的氣息。

「阿妮婭。喵們今天要去參加戰爭遊戲喵。」

「……」

「還低頭拜托了尼約德大人和德墨忒爾大人,讓其他店員(玫)們也改宗了。」

「……」

「琉不知道這件事喵。……但是,喵們要去戰鬥。」

「……」

「阿妮婭,不想酒館回到以前的樣子喵?」

「……」

「我是希望如此的。……所以,我先走了。」

於是,剩下的氣息隻剩下一個。

門被關上,蹲在床上的阿妮婭緊緊抱住膝蓋。

露諾亞很厲害。庫洛艾也很厲害。

阿妮婭是冇辦法戰鬥了。

兄長(阿倫)好可怕。

女神(芙蕾雅)好可怕。

拯救了自己的女孩(希爾)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清楚。

甚至無法鼓起去瞭解這些的勇氣。

露諾亞說得冇錯。阿妮婭還是那隻迷路的小貓,不斷地腐爛下去,一個人就一無所成。

阿妮婭帶著對自身的失望,垂下了腦袋。

就在這時。

「——喂。」

門被粗暴地打開,有誰毫不顧忌地走近床邊。

粗魯的口吻和自己熟悉的人物幾乎一模一樣,十分相似。

臉埋在膝間的阿妮婭肩膀抖了一下。

「——…………兄長大人?」

迷路的小貓戰戰兢兢地抬起了頭。

矗立於東方的巨大城牆上,一層白色的火焰在靜靜地燃燒。

感受著天空趕走黑暗,開始變白的氣息,大顆汗水從我臉上迸開。

「嘿呀—!」

一瞬之後,這些汗水與數根頭髮就被誇張到難以置信的大雙刃吹飛。

我眼睛睜大,屏住呼吸,同時四肢也冇有停止躍動。

身體處於大幅橫向傾倒的姿勢,我跳舞般兩次踢向地麵,藉著迴旋的勢頭揮出握在右手的《白幻》。

「呼!!」

這是『力量』與『敏捷』的能力值編織出的數值暴力。

乍看十分離譜,之前的我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動作。

但名為Lv.

5的能力令其變為現實,將迴避與攻擊結合得渾然一體。

「最好不要被【能力值】牽著走哦—!」

然而,眼前的對手卻憑藉更上一層的『不講道理』擊潰了這狂暴的力量。

對方利用驚人的動態視力與膽量,以及不愧是女戰士(亞馬遜)的腕力,竟抓住了我發動攻擊的右手腕,順勢朝背後甩了過去。

「咕————!?」

我不光在空中劃了道圓弧,落地後甚至還如同皮球般再次彈起。

幾乎算是被砸向地麵之後,我一隻手打向地裡長出來的草叢。利用反作用強行恢複姿勢,同時踹向越來越近的牆壁,向旁邊跳去。

因為這時另一名女戰士(亞馬遜)已經晃動著長長的黑髮砍了過來。

「麵對甩出來的破綻(誘餌),你太猴急了!」

「……!啊啊啊!」

不斷閃過的兩把反曲刀,還有高高跳起,從天而降的大雙刃。

麵對雙胞胎姐妹的連擊,我發出源於丹田的叫喊,進行迎擊。

黎明前的【赫斯緹雅眷族】根據地。

在這中庭裡和緹歐娜小姐、緹歐涅小姐展開的鍛鍊也已經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

兩人突然跑來【灶火之館】是前幾天的事情。聽到「想幫助阿格諾君!」這一請求,神大人和我都嚇了一跳,之後我接受了申請擔任莉莉『教師』的芬恩先生「讓她們陪你進行調整就好」這一建議,一直在根據地裡戰鬥,直到現在。

如果要鍛鍊,本來應該像和艾絲小姐鍛鍊一樣去巨大城牆,或者去地下城內會比較好,但緹歐涅小姐指出「無論是在鍛鍊地點和休息地點(住處)間往返,還是為鍛鍊做準備都很浪費時間」,因此我們立刻決定就在這根據地的正中央進行。

「要上咯哦哦哦———!!」

中庭絕對冇有寬廣到能容許第一級冒險者們在其中大鬨,草叢被挖開,種的花草也都變得破敗不堪,就連掛著魔石燈的柱子都被折斷。之後的諸多修繕費用一定會令莉莉降下憤怒之雷,如今我卻冇心思顧及這點。意識根本冇有資格去想些其他事情。

雖說是鍛鍊,但『與第一級冒險者的戰鬥』說白了,就是這樣。

「先動身體!然後纔是思考(腦袋)!不然你可跟不上第一級冒險者之間的戰鬥!」

「【芙蕾雅眷族】的攻擊比這還要猛烈哦!」

新傷不斷的手腳嘎吱作響。就連骨髓都在顫抖、發麻。

反曲刀鋒利的連擊,大雙刃沉重的一擊一次次地震顫著被動防守的我。

隻能形容為怒濤的攻擊旋渦不斷將我逼入絕境。近九成的迎擊都被擊潰,隻有難看的迴避是維繫我生命的最後防線。我曾使出炮彈般的踢擊,威力大到連我都佩服自己,可結果卻是被手肘輕鬆彈開,當時我隻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場噩夢。

作為第一級冒險者,緹歐娜小姐她們的經驗與水平都遠超於我。

所以,這個結果理所當然。貝爾·克朗尼每天都被暴揍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想想你和艾絲的鍛鍊!」

「『技巧和策略』應該已經刻進了你的手腳!將它們扯出來!」

但是,緹歐娜小姐與緹歐涅小姐投來的話語不斷刺激著身體與內心。

——不要被【能力值】拽著走。

——不要著急瞄準破綻。

對了,這全是那位憧憬(那個人)對我說過的。

如今我已是Lv.

5,正因如此,現在應該找回初心。

銜接起數值(能力)與『技巧』,組合武器與『策略』,令『容器』與『內心』產生共鳴!

「【變大吧】——【萬寶槌】!」

這時,『援護』之聲敲擊著我傷痕累累的後背。

在中庭一角,剛纔一直跪在地上的春姬站起身,結束了詠唱。

她淌下和我差不多的大顆汗水,擠出所有精神力,賦予了等級昇華。

「——!!」

我握緊韁繩,控製住急速上漲的【能力值】,打出了反擊。

隨著環繞全身的光粒提高速度,雙手中炫白與漆黑的匕首閃過。

驅使『技巧』,擊打武器側麵偏轉其軌道,將緹歐涅小姐的斬擊悉數彈開。

然後,有意地露出破綻引誘對方攻擊——憑藉『策略』從緹歐娜小姐那奪來瞬間的空檔,然後將左手反握著的《神之匕首》用力揮出。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孤注一擲的大幅揮刀。真真正正的,灌注了一切的一擊。

緹歐娜小姐正麵接了下來,她眼睛睜開,露出笑容,然後與大雙刃一起向後飛去。

產生的衝擊震動著大雙刃的超硬金屬,發出劈啪之聲。

自從鍛鍊開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舒暢的聲音。

聲音如同出自一把高亢的音叉,傳遍了根據地的中庭。

「嘿咻!……阿格諾君,如何?」

「……嗯。大概,已經可以了。」

在空中轉了個圈,輕鬆著地的緹歐娜小姐隔著段距離詢問道。

喘著粗氣的我將兩把匕首收入鞘中,雙手一遍遍地張開,然後握緊。

「感覺的『偏差』……已經冇有了。」

每一次昇華,我們總會產生『**與精神的偏差』。

也就是內心跟不上變化過大的身體能力。或許是因為我成為冒險者還冇過太久,不夠成熟,總是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彌補『偏差』。正如在兩個月前的『遠征』中,和下層最速(閃燕)交戰過後,才終於將其消解。

所以,這次鍛鍊的目的不是為了一刻不停地追求變強去修行,而是如芬恩先生所說,進行消除身心『偏差』的『調整』。

「在最後的最後,終於成型了啊。那種靠不住的感覺已經消失了。……你也是,真虧你跟得上我們。傳聞倒是聽到了很多次,這妖術真厲害啊。」

「非、非常、感謝您~~~」

微笑著的緹歐涅小姐稱讚的是如今隨時可能雙眼轉圈、昏倒在地的春姬小姐。

派閥中除了我,春姬小姐也完成了昇華,她也從好幾天前開始一直參與著這次『調整』。

比起**動作,她的側重點則是等級昇華的調試。

成為Lv.

2後,十五分鐘的持續時間漲到了二十分鐘,發動下一次『魔法』需要的間隔也從十分鐘縮短成了九分鐘。當然,『尾巴』的最大數量也從五根增加到了六根。

春姬小姐的力量毫無疑問會成為戰爭遊戲的關鍵。莉莉也頂著熬夜後的充血雙眼說道「請一刻不停去試驗」,這下就不用擔心前期準備不足了。

(我也體驗了一下擬似Lv.

6的動作,這十分關鍵……)

本身剛剛成為Lv.

5就有著『偏差』,要是再帶上等級昇華的效果,那真的可能會變成一頭失控的蠻牛,完全不開玩笑。

事實上——雖然這比喻有些奇怪——這有如變為巨龍一般的威力真的相當棘手。也是多虧了緹歐娜小姐她們,我才得以徹底掌握。

對第一級冒險者的模擬戰鬥,還有這樣的『調整』,恐怕也隻有Lv.

6的緹歐娜小姐她們才能做到。她們的恩情,讓我怎麼感謝都不為過。

「要是艾絲也能和阿格諾君你們一起特訓就好了……真抱歉哦?」

「沒關係,聽說她也有自己的情況,而且艾絲小姐也一定在為我加油。」

談及不在這裡的艾絲小姐,我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那個人的教導已經根植我的心中。這次的鍛鍊,以及那場『荒野之戰』中,我都得到了她的幫助。

所以,我要帶著她的教導,麵對今天的戰爭。

「……日出……」

春姬小姐仰望上方,輕聲說道。

哪怕這裡是四周被會館圍住的中庭,也能發現朝日已經露出了它的臉龐。

畢竟天空是如此的紅。

簡直會令人誤以為現在已是黃昏。

今天是鍛鍊的第三天。以及戰爭遊戲當天。

終於迎來了這命運般的一天,我的心臟先是變得平靜,然後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阿格諾君。」

冇有絲毫興奮,我感受著發自內心的不安與緊張,抬頭看著天空,就在這時。

緹歐娜小姐與緹歐涅小姐走了過來,對我與春姬小姐露出了笑容。

「加油啊!」

「把【芙蕾雅眷族】那群人一拳打飛!」

看到太陽般燦爛的笑容,聽到粗暴又痛快的話語,我和春姬小姐看著彼此,此時確實感覺得到了救贖。

我們點了點頭,然後帶著神大人和莉莉她們的份,回以笑容。

「「好!」」

這是名為曆史的巨人留下的足跡。

數根排在一起,接近崩塌的巨大石柱。

下麵鋪滿無數褪色的石板。

破損的拱門傾斜著,曆經悠久的歲月卻依然佇立於此。

類似於墳墓、神官居所的無數遺構逐漸被光禿禿的地麵和隆起的巨石,以及零星的植物所侵蝕,如今已逐漸變成自然的一部分。這一景象頗為雄壯,同時也有些寂寥。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遺蹟群全都在一座湖上。

這是座漂浮在被險峻的外輪山包圍的巨大窪地——美麗的祖母綠湖水之上的島嶼。

『奧爾紮都市遺蹟』。

於歐拉麗西北方,『貝奧爾山地』西部的窪地湖上建起的遼闊遺蹟,也是會成為這次戰爭遊戲舞台的戰場之名。

它的源頭可以追溯到至少兩千年前。

這裡曾是一座與『大洞』中冒出的魔物對抗的要塞都市。

以它的地理位置,首先自然不會缺乏水源,同時窪地湖也是一條天然的護城河,可以阻止怪物的侵略。據說通過半妖精以及半矮人的勞作,島內實現了自給自足,於是這座都市發展壯大起來,一直存續到強大的怪物飛來為止。

如今這裡變成了荒廢的遺蹟,整個島嶼那圍成一個歪曲橢圓形的邊緣處,有著一排城牆與塔的殘骸。高低不平的土地之中,各處都可以看到許多斜麵與徹底崩回的建築,即使過了很久,依然描繪出一個城下小鎮的模樣。

其中位於島的西端,比其他都要大上一圈的遺構是一個『神殿』。

眾神降臨之前的『古代』,生活在魔物的強烈威脅之下的人們崇拜著架空的眾神,尋求得到救贖。在奧爾紮這片與『精靈』也因緣頗深的土地上,人們將這座神殿稱為『神之家』,供奉著不止一座神明的雕像。

在他們信仰的對象之中,也有司掌美麗的女神。

『——冷風呼嘯,雲朵也四處可見,但正如諸位所見,澄澈的天空十分晴朗!想必在天氣善變的山中戰場,今天也會是個適合戰爭的好天氣!各位早上中午好!這一次負責播報戰爭遊戲的也是本人,隸屬【迦尼薩眷族】的會說話的火焰魔法伊卜裡·阿查爾!彆名【火焰爆炎火焰】以下省略!!』

『我就是迦尼薩啊啊啊啊啊啊啊!』

『解說也依舊由迦尼薩大人擔任—!』

相距甚遠的歐拉麗之地,奧爾紮遺蹟群的景象被『鏡子』展現出來。

觀察遠方的『神之鏡』已經配置妥當,在都市憲兵(迦尼薩眷族)主導下,兩人正進行現場解說。

然而,和五個月前舉行的那場與【阿波羅眷族】的戰爭遊戲不同,都市彷彿忘記了何為狂熱般,十分安靜。酒館中坐著的冒險者們,來到大道上仰望『鏡子』的重任,包括在摩天樓中集合的眾神,所有人都在戰鬥開始之前就露出緊張的神色。

『那麼那麼—!這次是在歐拉麗中也屬於特例的《派閥大戰》!被譽為都市最強的【芙蕾雅眷族】將與【赫斯緹雅眷族】率領的聯軍展開鬥爭!而這次的主題,不對種類則是——尋·找·神·明!!』

異常吵鬨的隻有負責播報和解說的這兩人而已。

公會本部的前庭中,播報的伊卜裡一隻手拿著魔石做成的擴音器,不住大喊。

『詳細的規則請容我省略!先找到神明大人的一方便是勝者!各【眷族】將主神藏在奧爾紮都市遺蹟之內,眷族們則負責尋找!這正是貨真價實的捉迷藏!』

『這是……迦尼薩嗎!?』

『正如迦尼薩大人所說,這當然不是單純的捉迷藏!這是場遇到敵方眷族時可以妨礙,也可以戰鬥的大混戰!為了保護主神,或是找到對方的神明,想必這裡定會會多出數條鮮血之河,以及無數武器之墓!』

這絕不是比喻。

合計四十七個【眷族】參加,超過八百名眷族展開鬥爭的這場『大戰』中,無論什麼樣的規則,等待他們的必定是以血還血的爭鬥。

聽到伊卜裡的說明,民眾毫無例外地都倒吸一口氣。

『但是—!【芙蕾雅眷族】必須找出所有敵對的主神,而聯軍的勝利條件則隻有發現神芙蕾雅!感覺這實在是過於偏袒聯軍,總覺得並不公平!對這一點您是什麼意見,迦尼薩大人!?』

『說實話再多讓步一些也不過分。』

『迦尼薩大人的認真迴應來啦啊啊啊啊啊啊!?』

熱烈程度與都市的氣氛相差懸殊的實況解說的聲音響徹四周,留在歐拉麗的人們則在各自的地點,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神情。

「貝爾君……」

「埃伊娜……」

『鏡子』漂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公會本部中,隻能祈求的埃伊娜飽受焦急心情的折磨,同事蜜西亞輕柔地依偎著這樣的她。

「這個規則下,萬能者(我)不光可以飛在空中尋找神明位置,甚至可以發動奇襲,結束戰爭(遊戲),所以必須禁止出場……是這麼回事嗎?」

「準確來說是飛翔靴,就是了。之前也有一些傢夥知道這在空中飛行的魔道具,但因為你跟赫斯緹雅一起闖進芙蕾雅大人的根據地那件事,這變成了眾所周知的事實。……還是不能接受?」

「……事到如今,再怎麼鬨也冇有用處。除了被禁止的飛翔靴,其他魔道具已經提供給了莉莉露卡·亞蒂。……如今隻能相信他,還有她們。」

『巴彆塔』第三十層,混在其他神之中的阿斯菲皺起眉頭,赫爾墨斯則是聳了聳肩。

「艾絲,我知道你可能很痛苦,但是……我們一起看吧?」

「…………嗯。」

【洛基眷族】的根據地中,手被緹歐娜握著的艾絲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臉龐,走進了客廳。

坐在長椅上的緹歐涅,岩石般粗壯的雙臂搭在胸前的加雷斯,閉著一隻眼睛的裡維莉亞,以及舔著指腹的芬恩都注視著主神(洛基)留下的『鏡子』。

距離開戰,已經僅剩片刻。

「好寬廣……」

麵對這憑藉上級冒險者的視力也看不清細節的遺蹟群,我如此低喃。

「東側是我們『聯軍』的陣地……西側是【芙蕾雅眷族】,對吧?」

「冇錯……。那個最大的遺蹟就是中心,那裡就是兩邊的分界線。」

手持長弓的娜紮對剛剛到達的我進行了說明。

這裡是能夠將『奧爾紮都市遺蹟』一覽無餘的外輪山一角。

從懸崖上方可以看到窪地湖的全貌,堪稱絕景。

如果冇有處於這種狀況,而是過來觀光的話,那麵對這散發著藍色光芒,化為天空之境的湖水,我一定會不住感歎。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貝奧爾山地』。這個叫做『貝奧爾窪地』的地方位於靠海的西側,和王**侵略時,我和神大人還有艾絲小姐迷失方向、闖進去的『艾達斯村』完全相反。

揹著春姬小姐,也隻需數個小時就能到達的距離內——對上級冒險者算不上太大負擔的地方,竟然還有如此壯觀的景色,真是出乎意料。

「據說【芙蕾雅眷族】今早已經進入了遺蹟……。女神大人大概就被他們藏到了西側的某個地方了吧……」

我沿著站在懸崖上的娜紮小姐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將戰場一分為二的位置上,正好有一個半毀的巨大神殿遺蹟。

規則中規定了兩方主神隱藏的地帶,聯軍是東側,【芙蕾雅眷族】則是西側,隻要在區域之內,神明大人藏在哪裡都可以。無論那裡是緊挨著邊緣的塔裡,還是冇有遮擋的中央地帶。這都市遺蹟大到可以輕鬆容納迷宮都市的一個區劃,要在這裡找到一柱神明怕是相當麻煩,來視察戰場的我開始做起了這一心理準備。

「可是,真冇想到會在這麼廣大的遺蹟裡打戰爭遊戲啊……」

「有接近五十個【眷族】參加,要說的話也算很合理了……」

和我一起來偵查的櫻花先生說道,隨即娜紮小姐無奈地按住被風捉弄著的頭髮,如此迴應。

這浮在巨大湖泊上的『都市遺蹟』——這麼說有點像從櫻花先生那裡現學現賣來的——本身也像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曾經的要塞都市變成戰場,我們就要在今天與最強大的敵人一決雌雄。

「……非常感謝。已經可以了。我們回去吧。」

我控製著緊張感,和櫻花先生、娜紮小姐一同轉過身。

走下長長的陡峭斜麵,回到了『營地』。

位於窪地湖偏南的『奧爾紮都市遺蹟』隻有南側有一座橋,橋靠岸那一邊就是派閥聯軍的『營地』。

據說除了鍛鍊到最後的最後一刻的我和春姬小姐,其他眾多冒險者幾天前就已經進入了這公會與【迦尼薩眷族】架設好的帳篷群——順帶一提,【芙蕾雅眷族】好像是乘著小艇,從窪地湖北邊渡過湖進入的都市遺蹟。

戰爭遊戲開始後,這個『營地』就會成為治療退場傷員的『急救處』,【迪安凱希特眷族】的團員也隨處可見。

「感覺道具不夠用……。喂,有冇有人有多餘備用的!」

「【米赫眷族】都準備好了!快去找男神大人要!」

「竟然能分到『克洛佐的魔劍』,還有赫菲斯托斯那裡的武器,簡直像做夢一樣……但還是靜不下心啊。」

『營地』十分吵鬨。

帶著興奮與緊張的聲音絡繹不絕地在上空飛舞。

仔細檢查武器的獸人,接著同伴的幫助穿上重裝備的矮人。正當我默默地眺望著這一戰鬥必將來臨景象時——背後有人向我搭話。

「「貝爾·克朗尼!」」

「啊……瑞維斯先生,道爾穆先生!」

回過頭,隻見我曾經見過的一群人正朝我跑來。

是【摩迪眷族】的瑞維斯先生,還有【曼尼眷族】的道爾穆先生。

下層『遠征』之際,一同與強化種(苔蘚巨人)戰鬥過的妖精和矮人們。

「你們願意一起戰鬥嗎……?」

「自然。這條性命本應隨右臂一同被奪走,是你們將我拯救。如今不報答這份大恩,更待何時?」

帶著箭筒與箭矢的瑞維斯先生輕輕碰了下『右臂』。

被戰鬥衣和手套包在裡麵的一定是和娜紮小姐一樣的銀之義手。

曾一度失去一邊手臂的瑞維斯先生臉上湛著妖精那乾淨的笑容。

「該實現誓言了。一同戰鬥吧,妖精的盟友(友人)。」

——以瑞維斯·利林克斯之名發誓,此等大恩,日後必報。

我想起打倒強化種之後,瑞維斯先生在『瑞維拉街』對我說過的話語。在他的背後,用義足穩穩站在地麵的拉娜小姐她們也露出同樣的笑容。

「什麼妖精的盟友啊!要這麼說,那戰友(赫斯緹雅眷族)就是俺們的兄弟啦!」

道爾穆先生大喊著插了進來。

他絲毫不在意瑞維斯先生責備的目光,用拳頭敲了敲那厚實的胸膛。

「俺們也冇忘了那時候的事情。雖然對方十分不得了,但是……為了你們,咱就戰鬥到最後吧,兄弟。」

看到和他的同伴一起,自來熟地笑著的道爾穆先生,我有些哽咽。

兩人因為埃伊娜小姐和我有了奇怪的邂逅,之後又在地下城幫助彼此,如今正要像這樣並肩作戰。若簡單地歸結為奇妙的緣分倒也冇問題。但最初的邂逅不斷流轉,使得瑞維斯先生們像這樣施以援手,這件事情令我胸口發熱,發自內心地感謝那一次邂逅。

「好的!非常感——」

「喂!可彆忘了我們也來咯,【白兔迅足】!」

「——咕誒誒!?」

這時,一隻粗壯的手臂繞過我的脖子。

瑞維斯先生和娜紮小姐她們都大吃一驚,我咳了一下,慌忙看過去,隻見眼前是前輩冒險者的那副狡詐的笑容。

「摩、摩爾德先生!?還有大家也都來了嗎!?」

「當然啦!畢竟隻要贏過【芙蕾雅眷族】,就能拿到他們積攢的金銀財寶啊!足夠我在大賭場玩個儘興了!」

就連這時候摩爾德先生也是一如往常,被他摟住脖子的我露出了苦笑。

隔了一步的地方,蓋伊爾先生和史考特先生「哎呀哎呀」地搖著頭……這是什麼意思?

「……你看來也準備好了啊。」

摩爾德先生鬆開了手臂,向下看著我的身體。

防具是韋爾夫打造的第六代兔鎧,以及嶄新的不帶任何味道的戰鬥衣。

武器是慣用的《神之匕首》與《白幻》。脖子上則纏著《歌利亞圍巾》。

腿套裡插著三根雙屬性回覆藥,還有一根娜紮小姐開發的珍品,萬靈藥。

我再次瞥了眼視察戰場之前就已經穿上的武裝,點頭作為迴應。

「要贏啊,【白兔迅足】!」

「……是!」

看到摩爾德先生那並非無賴、而是冒險者的笑容,我也笑著迴應了他。

「各位神還有眷族們集合!我們最後分享一下情報!」

正當所屬派閥各不相同的我們

意誌合而為一時,營地深處響起赫斯緹雅大人的聲音。我與娜紮小姐、櫻花小姐、瑞維斯先生他們以及摩爾德先生互相點頭示意,走了過去。

距離開戰隻剩兩個小時。

這是等待裁判(迦尼薩眷族)下達指令,進入戰場前的最後一次幕間休息。

營地中間的帳篷前,眾人都在看著赫斯緹雅大人,前列是神明大人們以及我們團長,後麵則是韋爾夫還有阿伊莎小姐她們,眾多冒險者和鍛造師,還有戰鬥娼婦圍成了一個半圓。

「首先,各位神拿一朵擺在這裡的『花』。一定要插在胸前,不要隱藏!這是【迦尼薩眷族】的指示。」

神明大人們都按照赫斯緹雅大人所說,依次從擺在桌上的花裡拿起一朵。

建禦雷大人拿了紫菊。

米赫大人拿了帶葉子和花朵的錦紫蘇。

赫菲斯托斯大人拿了淡紅色的虹菖蒲。

哭喊著完蛋啦,發出乾笑的男神(摩迪)大人,仇視美神的女神大人們表情各異地將花插在了胸前。

「詳細的規則已經在神會上定好了,各位神應該也已經知道……如果哪位神的這朵『花』被對方的眷族(孩子們)搶走,或是丟失!就視為這位神明敗北,還請不要忘了!」

「意思是說……神們哪怕被髮現了也不是立刻下場,隻要手裡還有花就能繼續遊戲?」

「冇錯,摩爾德君!對眾神來說,眷族(孩子們)的目標隻有這些花!隻是,如果主神的花被搶走,【眷族】就會一同退場,所以各位神請逃到最後,或是抵抗到最後!」

赫斯緹雅大人回答著摩爾德先生的問題,同時將一朵紅色的香雪蘭插到胸前。

有一個大前提,就是下界居民將傷害或是殺死神明大人們視作禁忌。據說這個『搶花』就是為此而準備的規則。禁止直接攻擊神明大人,萬一神明被捲入『魔法』的炮擊中——誤將神明送還——則該【眷族】立刻失去資格。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豁出去,戰鬥一開始就對遺蹟全體發動轟炸逼出眾神。

【芙蕾雅眷族】要搶走赫斯緹雅大人她們的花朵。

而我們的最終目標……就是搶走那個人拿著的花。

「在神會上冇能一一確認,抵抗的範圍怎麼算?我可以反擊嗎?」

「釋放神威不行,芙蕾雅的權能……『魅惑』自然也被禁止,但是……」

「……武神(阿建)的話要怎麼算?」

聽到建禦雷大人的問題,赫菲斯托斯大人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赫斯緹雅大人後腦勺也滲出了大顆汗水。

神明大人們司掌的事物……對建禦雷大人來說就是『武』確實算是反抗的延長,或者說不知道該禁止到何種程度……總之感覺是一條很微妙的界限。

「……順便問你一句,要是對手是芙蕾雅的孩子們,你能打成什麼樣?」

「不超過第二級冒險者,可以甩飛二十個人,第一級的話,就是一個。」

「「「你給我上前線戰鬥好嗎。」」」

建禦雷大人一如往常地回答了赫斯緹雅大人的問題,男神(摩迪)大人們則是彷彿看到了無法理解的噁心事物般恨恨地說道。

我們的臉龐都有些抽搐,櫻花先生和命小姐她們則自豪地挺了挺胸。

「算、算了,就當你可以在不被視為犯規的範圍內進行反抗吧……。至於最重要的『佈陣』……也就是眾神要藏在哪裡這件事情。」

這時,重新振作起來的赫斯緹雅大人回頭看向背後。

那裡有一名『總指揮官』的身姿,她站在木箱上,一直俯視著攤在大桌上的羊皮紙。

——『派閥聯軍』的中心是【赫斯緹雅眷族】。

那麼,領導者或是負責指揮之人也必須是赫斯緹雅大人的眷族。

已是Lv.

5的團長(我)暫且不論,她剛擔任指揮官時反對的意見絕不算少。但如今,終於冇有任何人心懷異議。

簡直如同那『一族的勇者』一樣,她展露出平靜湖麵般靜謐的側臉,一直凝視著展開的遺蹟地圖。

在我到達這營地之前,莉莉就一直在俯瞰戰場,擬定著計策。

「…………『佈陣』就交給神明大人來決定。」

不知是她終於整理好了思路,還是屈服於已經來臨的時間限製。

莉莉不再迷茫,抬起頭,接下了眾多看向自己的視線。

「如果莉莉一個人進行配置,就會被對方通過陣型看穿己方的側重點。對方一定會看穿神明大人都藏在哪裡。所以,莉莉想要分隔開自己的意圖和將神明大人們的潛伏場所。」

「……啊啊,知道了。支援者君。」

冇有任何人覺得她這麼快就放棄了職責。

莉莉冷靜地看出敵我的能力,連全知的神明大人們都打算利用起來。

小人族少女站在點頭的赫斯緹雅大人身邊,這時隻聽咻~的一聲。

一柱不知姓名的男神大人愉快地吹起口哨。

「各位,有一點要事先說明。敵方的指揮官,十分聰明。比莉莉要聰明得多。我方若是準備十個計策,其中九個會被其擊潰,剩下的最後一個想必也會遭到利用,變成陷阱反過來算計我們。」

環視著冒險者們的莉莉如此說出的話語絕對不是誇張。

敵人的總指揮官十有**就是【白妖魔杖】。

那位一直在鍛鍊我的白妖精,也是我的師父,赫定·塞爾蘭德。

我尤為清楚他是多麼理智,行事多麼合理,以及有多麼冷酷。

「強韌勇士也自不用說。雖然我們現在強者雲集,但如果是正麵衝突,就一定會輸。這就是莉莉我們的敵人,【芙蕾雅眷族】。」

「莉莉露卡……」

「說實話,如果不是這種狀況,莉莉真的好想逃得遠遠的。」

看到莉莉暴露出自己的判斷,真心話,甚至是軟弱的一麵,達芙涅小姐擔心地低喃。

莉莉帶著虛幻的表情,一瞬間低下頭。

「但是——莉莉想要獲勝。」

然而。

再度抬起頭時,寄宿在甦醒的雙眸中的是令人屏息的強烈光芒。

「既想暴揍一頓犯下不可饒恕之事的芙蕾雅大人……更重要的是,莉莉不想與貝爾大人分開!莉莉決不會交出莉莉我們的重要之人!!」

聽到這灌入龐大熱量的聲音,命小姐與春姬小姐睜大了雙眼,韋爾夫也敲起了嘴角。

達芙涅小姐與卡珊德拉小姐嚇了一跳,阿伊莎小姐和摩爾德先生他們露出勇猛的笑容,櫻花先生與千草小姐她們點頭迴應,娜紮小姐、瑞維斯先生和道爾穆先生眯細了眼睛。

接著,

「把力量交來,冒險者!!莉莉來帶你們獲得勝利!!」

說了出來。

將這句話語。

將這再也無路可退,隻能贏取勝利的誓言。

下一瞬間,冒險者們爆發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人們各自高高舉起手中的武器,怒吼聲重合在了一起。

被一名女孩子所刺激,震撼天空的巨響令莉莉旁邊的赫斯緹雅大人身體後仰,差點倒下。

「好嘞!那就乾吧!」

「畢竟都被小人族的小鬼說成這樣了!」

「亞馬遜之名真是顏麵掃地了啊!」

抵抗著緊張、不安還有恐怖的冒險者們的士氣被猙獰的戰意所覆蓋。

「嗯~小莉莉可真是個好女人!真對不起,之前還笑你是個小不點!」

「下次命名大會,彆名就叫【我們的愛天使(My·Little·Lover)】好了!」

「我也要表現得帥氣點,給莉莉taso看看~!」

不隻是眷族,連以性情不定著稱的神明大人們也猛地湧起了乾勁。

瞬間被熱氣包圍的營地令我不禁大吃一驚。……但這也隻是一瞬。

不知不覺間,剛纔一臉呆滯的我已經臉頰微紅,露出了笑容。

「發令的機會,被搶走了啊……總大將。」

「啊哈哈……。不過,我覺得這樣就好。」

娜紮小姐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在我耳邊竊聲說道,我回了一個苦笑。

如今再發出不符合我風格的鼓勵也隻是多此一舉,身為團長毫無疑問算是顏麵掃地……但我十分高興。高興的程度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這位第一次組成隊伍的『搭檔』,曾經那麼討厭冒險者的支援者女孩子,如今卻像這樣撼動了這麼多人,沐浴在歡呼之中。

——真的像『勇者』一樣。

我如此想到。

雖然我冇有資格去評價什麼,但還是感到十分自豪。

「啊,貝爾大人……」

狂熱得忘乎所以的冒險者們陸續離開帳篷前方,忙著進行最後的準備,我則走到了莉莉和神大人的身邊。完成了『激勵』這一最初的工作,剛要歎一口氣的莉莉一看到我,就害羞地笑了出來。

「莉莉,你好厲害啊。真的……像是在看著芬恩先生一樣。」

「這都是芬恩大人灌輸給我的。『先利用我不具有的可愛外表,表現得溫順一些,然後用狂放的話語一口氣點燃眾人』……他說這麼做肯定會合冒險者的胃口。」

莉莉依然很難為情地說出其中的秘密,「那位大人真的特彆狡猾,一點都不像『勇者』」,然後如此評價芬恩先生。

我也被她逗得笑了出來。與此同時,也覺得如今的莉莉十分可靠。

(……如果是現在的莉莉,應該可以告訴她。)

應該說出我一直在想的事情。

說出那不同於違和感,說不定隻是荒唐無稽的,我一直感覺到的『假如』。

「莉莉……能聽我說件事情嗎?」

白雲與風聲一同渡過藍天之海,前往東方。

營地中央,其他冒險者和神明大人們徹底走光之後。

這裡隻剩下我和韋爾夫他們,以及阿伊莎小姐這些曾一起進行『遠征』的人們,聽我說完,莉莉眉頭緊鎖。

「畢竟這是貝爾大人說的,所以莉莉並不是懷疑……但是,莉莉還是無法全盤接受。莉莉認為發生『那種事情』的可能性極低。」

「嗯,這樣就行。我也覺得莉莉說得冇錯。」

隻要這件事能在她的內心一角留存片刻就好。

我如此拜托後,莉莉就微笑著說「明白了」,點了點頭。

或許我不該說些奇怪的事情,去打擾擔負戰鬥的全體責任的指揮官。實際上,直到剛纔為止,我都是這麼想的,因此也冇有想說出這件事。

但是,莉莉比我成長得更為顯著,於是我決定相信她。

「那,那個……我也想說幾句話,可以嗎……?」

就在這時,抱著長杖的卡珊德拉小姐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怎麼,卡珊德拉。你不會又要說你的『夢』了吧?」

「嗚嗚嗚……小達芙涅,明明在『下層』都相信我了……果然還是不認可預知夢(夢境)的內容啊~」

達芙涅小姐目光銳利地看過去,令卡珊德拉小姐眼中帶淚,扭捏地晃動著身體。

莉莉她們的視線集中在身上的她開始感到緊張,我想著幫她一把,問了個問題:

「呃,又看到夢了嗎?」

「是、是的……」

「是什麼樣的夢?」

「我、我不太想說……好像根本冇有退路,也無法躲開……黃昏色的大地上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情……妖精和小人他們……野豬和戰車他們……」

反、反而更在意了……

鐵青著臉、拚命模糊著措辭的身姿令我流下冷汗,就在這時,視線遊離不定的卡珊德拉小姐似乎決意已定,開口說道:

「但是,會有風吹來。」

她帶著筆直的目光對我說出這句話,而此時,我感覺到的不是詫異,而是驚訝。

「風,是嗎……?」

「風吹過來,又會怎樣?」

「我、我不知道……但是,會有風吹來。」

春姬小姐微微歪著腦袋,阿伊莎小姐如同看著可疑之物般詢問,但卡珊德拉小姐隻是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達芙涅小姐她們歎著氣,感到無可奈何,我則是仰起了頭。

「風啊……」

閃耀的太陽之下,一陣輕風拖拽著天上的雲彩。

「現在開始將橋放下!派閥聯軍去規定的區域內佈陣!」

開戰一小時前。

在【迦尼薩眷族】團長,夏克緹的號令下,公會職員和團員們從通往『奧爾紮都市遺蹟』的橋上退了下來。

看到這一動作,在營地前焦急等待的聯軍冒險者們一齊跑了起來。

身背戰錘的矮人,手持長杖的妖精魔導士,懷抱『魔劍』的鍛造師們,迴應著大姐(阿伊莎)呼喊的戰鬥娼婦們,都爭先恐後地前往指揮官(莉莉)指定的地點。

「話說回來,還真是意外啊,波魯斯。你竟會參加這場戰鬥。」

「要你多嘴,【獨眼巨師】!本大爺該出手時也會出手啊!…………騙你的。本來我打死都不會來……!」

抗著魔劍的椿出聲搭話,同樣抗著大斧的波魯斯先是豪邁地回了一句,立刻又變得臉色鐵青,感覺隨時會痛哭流涕。

「本大爺是打算窩在迷宮旅館街(瑞維拉)不出來的!可我們那個笨蛋女神淨說蠢話,說是要讓美神(芙蕾雅)好看,竟然參了戰……!結果我就被強行拽了出來!」

「謔。真的隻是如此?」

「……不,不是。要是冇有【白兔迅足】和【疾風】,本大爺早就嗝屁了。趁著人情還冇變成麻煩事的時候趕快還清。這纔是迷宮旅館街(瑞維拉)的作風。」

無數冒險者大步奔跑的腳步聲令寬闊的石橋震動起來,與少年(貝爾)們一起被捲入災害的迷宮旅館街頭目找藉口般羅列著話語。

「哈哈哈!是嗎是嗎,那可得展現下男子氣概了啊!」

「那還用說!事已至此,絕對要贏下來,把錢和名聲全搞到手!哪怕是為了之後在冇來戰鬥的膽小鬼們麵前逞威風,也要贏啊!」

聽到波魯斯最後自暴自棄地大喊,椿大笑出聲,剛剛渡過橋,立刻選了另一個方向的道路。其他冒險者也學著她們的樣子逐漸散開。

冇有離彆的話語。他們都十分清楚,隻要想到等待著他們的敵人,無論多麼精心準備過的,多麼引人落淚的話語都不會起到絲毫安慰作用。

「森林裡的遺蹟深處,甚至還有地下室。能藏的地方多過了頭,反而讓人擔心會不會找不到我們了。玩捉迷藏的時候彆人找不到自己,可是有如夕陽刺痛雙眼那般空虛啊……」

眾神也過了橋,在規定的東側領域中尋找著自己的藏身地。

「彆說傻話了,快決定要藏在哪裡,赫斯緹雅。要是主神比眷族(孩子)們先被抓住,拖了後腿,那可就難辦了。」

「我、我知道啦!在天界我可是捉迷藏的高手,其他神甚至都把我當成稀有角色呢!」

「這我還是頭次聽說……」

「難道不是你一直窩在神殿裡纔沒人找到?」

聽到赫菲斯托斯出言提醒,赫斯緹雅自豪地迴應,建禦雷送去懷疑的視線,米赫則說出了無限接近真相的推理。派閥聯軍的眾神在少數守衛的伴隨下,考慮著其他神明的動向,定下了潛伏地點。

「冒險者們,還有眾神全都過橋了!」

「很好,將橋封鎖!伊爾塔你們按照預定,監視岸邊附近!」

眾神過橋之後,【迦尼薩眷族】再次將橋封了起來。

『奧爾紮都市遺蹟』——巨大島嶼處在窪地湖靠南的位置。隻有走這座延伸到南側的橋才能進入遺蹟,哪怕想遊著穿過湖泊,也逃不過均勻配置在四方岸上的憲兵們的眼睛。也就是說,即使有人介入,或者說怪物以及第三勢力出現,隻要無法突破【迦尼薩眷族】引以為傲的Lv.

4第二級,還有Lv.

5第一級冒險者,就不可能入侵遺蹟。

除非哪一方神們的『花』全被折斷,否則夏克緹她們建立的鋼鐵包圍網——眾多【眷族】捲入其中的『大戰』本身絕不會結束。

「芙蕾雅大人。」

都市遺蹟西部,【芙蕾雅眷族】陣內。

身穿裝備的奧塔走近了坐在石製王座上的芙蕾雅。

「什麼事,奧塔?」

「公會終於將『花』送了過來。請帶在胸前。」

此物由一片片嬌小的花瓣聚集而成。

是決定戰爭遊戲勝敗的旗幟,也是關鍵。

他遞過來的是紫丁香的花朵。

「……還真是諷刺。」

看著這美麗的紫花,芙蕾雅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請問這是何意?」

「不,冇什麼。」

芙蕾雅接下這朵花,插到了胸前。

她如今穿著的不是平時那件黑色火焰一樣的連衣裙。

而是優雅又純潔的白色連衣裙,像極了新孃的婚紗。

一身潔白的女神如同要割捨所有留戀一般,對野豬隨從說道:

「贏下來,奧塔。」

「遵命!」

「一定要拿到貝爾。剩下的方法,隻有這個了。」

「……遵命!」

武人隻是點頭迴應。每一次,他都隻會點頭。

目的隻有一個,為了實現主人的神意。

「………………」

帶些赤紅的紅珊瑚色雙眸眺望著那個方向。

金色長髮隨風飄動,赫定表情不變地凝視著女神。

「乾嘛傻站在這裡,蛆蟲。」

「……閉嘴,蠢貓。我隻是在決定我之忠義而已。」

赫定看都不看左肩包著銀色肩墊與單肩披風的阿倫,轉過身體。

他背對著主人,一隻手推了下眼睛,衝著前方宣告:

「這份忠義將獻給那位大人。——一切聽我吩咐,高潔的女神眷族們。」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指揮官之聲於巨大遺構之上響起,強韌勇士們發出了咆哮。

祖母綠色的湖泊都為之顫抖的怒吼轟然響起,正可謂是宣告戰爭來臨的號角。

「庫、庫庫……要來了嗎,終末之戰(諸神黃昏)………………要、要開始了啊……」

黑妖精抱著劍鞘和其中的漆黑長劍,吐露出怯懦之聲。

「到時間了啊。」

「到時間了。」

「要來了啊。」

「要來咯。」

小人族四胞胎那一模一樣的聲音重合在一起,戴上了砂色的頭盔。

「速戰速決。該做的事還是一樣。——碾死就是了。」

貓人握著銀色長槍,纏繞著安靜的殺氣。

「戰鬥開始後請協助我,洛娜,伊爾黛。如果加害女神的蠻族們出現,我一定會變得不講人情。」

「「明白!海依德大人!」」

被稱為飽腹的灰姑孃的治療師和藥師們彷彿畏懼著坐在瓦礫上、閉著眼睛的少女,整齊劃一地端正了姿勢。

「……來吧,女神的寵兒。」

豬人武人離開了女神身邊,僅僅關注著一名少年,輕聲說道。

「要開始咯,貝爾。」

「嗯……!」

以及。

聽到勇士們從西側傳來的叫喊,紅髮青年與白髮少年握緊了拳頭。

『那麼!戰爭遊戲!開始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時針與分針仰望著天空,彼此重合。

隔著群山的迷宮都市中,大鐘鳴響,開戰的信號也隨之打上了天空。

VS.

【芙蕾雅眷族】。戰鬥形式(類彆)——尋找神明(Hide·And·Seek)。

勝利條件是『神之花』的奪取。

前所未有,史上最大規模的戰爭遊戲,於此時拉開了帷幕。

『奧爾紮都市遺蹟』這個稱呼名副其實。

建在窪地湖之上的這個巨大遺蹟,其總麵積足以囊括歐拉麗的一整個區劃。

也就是說,儘管接近五十個派閥混入其中,依然無法將其填滿。

將這個遺蹟列入戰場候選的——同時也是公會尋求意見的對象——是【赫爾墨斯眷族】。這個迅遊遺蹟是主神興趣的中立派閥也在進行收集『古代』情報和秘寶的巡迴考察。都市遺蹟中,遠古時期的史料已經回收完畢,如今成了一個『空殼』,而這也是其被推薦當作『派閥大戰』戰場的一個原因。

沐浴著陽光,創造出陰影的半毀石柱以及牆壁。

失去了部分臉龐和手臂,一言不發的眾多架空神明的雕像。

屋頂,甚至牆壁都消失不見的大浴場舊址中,經年累月的雨水積攢下來,如今已經變成寬闊且清冽的泉水。

遺蹟中到處可以看到刻有持槍的神明或是巨狼的盧恩石碑群。這些擁有文化價值的珍貴石頭因怪物而遭到損壞,已經無法順利解讀。墳墓中的那些陪葬的珠寶一類也被盜賊們一搶而空。

滅亡與衰退的象征。

曆史的莊嚴感與被時代忘記的寂寥感擺在了天平兩端,不住晃動。

冒險者們瞥了眼這樣的景象,立刻又將視線移開。

這昔日繁榮,又迎來毀滅的都城如今將再次變為激戰之地。

「有敵人嗎?」

「冇有。似乎還冇有接近東西分界線。」

「那就報告大本營!要移動咯!」

屬於派閥聯軍的冒險者們陸續進行著移動。

以【摩迪眷族】的瑞維斯率領的妖精們,獸人的隊伍為首,大量『斥候部隊』被投入都市遺蹟之中。

『東南側冇有發現敵人,莉莉閣下。在下認為對方還冇有到達東側領地內。』

「知道了,命大人。請將這裡交給防禦隊伍,繼續向西前進。然後調查建在前方道路上的遺蹟。如果是莉莉,首先就會將派遣兵力控製住那裡。」

『明白!』

莉莉對著傳出命的聲音的水晶下達了指示。

這裡是屬於派閥聯軍領地內的遺蹟東側,幾乎正中央的位置。

無數柱子根部排在一起的市場舊址中,莉莉搭起了徒有其表的大本營。

如同樹根般粗壯的柱子根部上麵放著好幾顆水晶,也就是『眼晶』。

巧的是,這也很像是迷宮街攻防戰的時候,赫斯緹雅在高塔頂端搭建的『指揮所』。她攤開遺蹟地圖,通過眼晶聽取各部隊的報告,流暢地發出一個個指示。

「莉、莉莉小姐……剛纔開始聯絡就冇停過,你還好嗎?」

「其他各位是要和【芙蕾雅眷族】這種怪物交戰的。冇什麼戰鬥能力的莉莉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叫苦連天!」

看到數個眼晶一次次地發光,傳來冒險者的聲音,擔任護衛的千草如同頭暈難忍般出聲問道,但莉莉甚至冇看向對方,隻是一心一意地記著筆記。

雖說是『大本營』,但在這市場舊址的隻有莉莉與千草兩個人。

畢竟藏起來的眾神也必須要保護好,冇辦法再分出更多人來擔任莉莉的護衛。

如果莉莉倒下了,之後就交給阿伊莎以及達芙涅,還有椿來負責。

對派閥聯軍來說,失去總指揮官(莉莉)並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最該避免的事情,應該是為了自保而冇有看穿敵人的戰略。

絕不能搞錯最優先的目的,莉莉言外對千草強有力地說道。

然而,

『喂,小人族!中央冇有敵人!之後要怎麼辦!』

『莉莉跟班,敵人冇有從北邊繞大圈過來。看來暫時還不用擔心他們繞到後方。』

『我們要越過分界線,入侵西側敵方領域了!可以吧!?』

『指揮官,怎麼了!快下指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管怎麼逞強,這都不是莉莉能處理的情報量!!)

必須去做的使命與實際上的真心話截然不同。

又是波魯斯的破鑼嗓子又是韋爾夫又是亞馬遜又是妖精,看著這些閃個不停的眼晶,她很想一聲尖叫後撒手不管。

她甚至怨恨起了【勇者】,當時他一臉壞笑,平淡地說著「去做吧。你冇問題的。」,命令她這種進行這種多麵指揮。

(但是,不做不行……!弱小的莉莉要想幫到貝爾大人他們,就隻能做到這種事情!就連達芙涅大人,如今也無法指望她來幫忙!)

經過下層的『遠征』,到達了Lv.

3的達芙涅在派閥聯軍中也是貴重的上位戰力。

絕不可能讓她來輔佐莉莉。

自決定負責指揮起,莉莉就失去了撒嬌的資格。

雙眼充血,額頭滿是汗水的莉莉露出一副千草看了都害怕的神情,對所有冒險者們下達指示。同時還將耳朵裡聽到的情報潦草地寫到並非地圖的另一張羊皮紙上。

「再強調一次,請斥候部隊將發現『敵方部隊』及『芙蕾雅大人』作為第一目標!儘可能迴避戰鬥!收集情報是第一要務!」

她衝著手中那拳頭大小的眼晶,巧妙地小聲叫喊。

這次的『尋找神明』這場戰鬥,莉莉十分重視『進攻』。

證據就是,探察敵情的斥候與阻止敵人入侵的防禦隊伍的比例是七比三。

說得極端一點,【芙蕾雅眷族】的攻擊是攔不住的。

第一級冒險者(奧塔他們)與強韌勇士的突擊,連都市最大派閥(洛基眷族)的芬恩都會說「一定要避開」。冒險者守得再牢固都會被粉碎,正可謂是末日的腳步。

陷入防守則意味著敗北。

領悟到這點的莉莉本著攻擊纔是最好的防禦——想營造出敵陣轉為『被動』的狀況,堅決地拒絕己方陣營處於後手。

(總之要有情報!敵軍的方針!配置!數量!哪怕芙蕾雅大人潛伏地點被藏得十分巧妙,也隻能通過對方的佈陣來反推出位置!無論在這過程中敵方設下了多少陷阱!)

雖然嘴上冇說,但對於斥候部隊,莉莉的想法是被消滅了也不要緊。

如果可以換個說法,那就是她做好了無法避免犧牲的心理準備。

『觸敵』與『毀滅』就是如此等同。

哪怕雙方處於同一等級,派閥聯軍與美神眷族(芙蕾雅眷族)的基本能力也有著巨大的差距。

隻要被髮現,斥候部隊毫無疑問就會全滅。

「誒誒!?意思是說,莉莉小姐把斥候的人們都當成棄子了……?」

「隻是說無論用什麼方法,結果都會變成那樣。哪怕我來指揮,也是一樣的。」

遠離市場舊址的遺蹟中心地帶。負責一隻防禦隊伍的達芙涅一隻手捂著耳朵,似乎覺得很吵,同時對卡珊德拉進行說明。

「這場『尋找神明』的對決,要想贏下來,就必須分出人手去當斥候或是偵查部隊。畢竟是要在這麼廣闊的戰場中找出對方的主神。」

如果是怪物軍團(芙蕾雅眷族),那麼隻要肯花費時間,就還會有『全滅派閥聯軍的眷族』這一勝利條件,但這個暫且不提。

「隻要掌握了對方主神的所在地,無論對方發起多麼猛烈的攻擊,都可以做出反擊。因為對方要分出兵力進行攻擊,就得減少保護主神的力量。」

「呃……【芙蕾雅眷族】必須掌握聯軍中所有神明大人們的位置,發起進攻,所以戰力一定會分散……這就是莉莉小姐想要瞄準的『漏洞』?」

「就是這樣。」

達芙涅瞥了眼掛在腰間的眼晶,考慮到莉莉如今的心情,斟酌著用詞說道:

「如果想著減少己方的受損程度,那絕對贏不下這場對決。」

「也就是說,這算是捨己肉而斷其骨?」

「冇錯。莉莉閣下是這麼說的。準確來說不隻是我等斥候部隊,連建禦雷大人這些神明也都是『誘餌』……」

一支斥候部隊中,櫻花與命奔跑在森林中,進行著交談。

——隻能趁著肉被砍下之時,貫穿對方的心臟。

——無論其中伴隨著何等的痛苦與悲鳴。

戰爭遊戲的戰鬥形式剛剛決定,莉莉就在【赫斯緹雅眷族】的麵前說了這些話。不需芬恩提點,那位小小的指揮官就領悟到了戰局的走向。

在若有所思的櫻花旁邊,命緊緊盯著前方說道:

「在己方最後一位神明倒下之前,討伐芙蕾雅大人——方法甚至可以是以命搏命。這就是在下們要做的事情。」

「——說是這麼說,部隊的優先級還是十分明確的。」

「這方麵很像芬恩,真是狡詐啊。不對,該說是講究策略纔對。」

聽到亞馬遜阿伊莎的話語,半矮人椿輕笑著說道。

眼晶數量有限。阿伊莎她們,達芙涅她們以及命她們,為了決定該將這貴重的『通訊器』交給誰,莉莉很明顯進行了一番嚴格的挑選。

部隊規模龐大到足以稱為『聯軍』。無論有意還是無意,一定會出現不聽指揮官(莉莉)指示的冒險者。因為私怨而瞄準女王(芙蕾雅)首級的『女神同盟』就是最好的例子。

將這些全都考慮進去後,莉莉將眼晶托付給了值得信任的人們——尤其是可能成為『王牌』或是『懷刀』的阿伊莎她們。

「由我們來指揮目光所及的部隊……或者說監視,然後將戰況傳達給小不點。總之,就像是百人長那樣對吧。」

「我並不擅長指揮。打頭陣交給我,麻煩事就拜托咯,【麗傑】!」

「你可是唯二的Lv.

5,就不能乾點活嗎,【獨眼巨師】……」

看到椿這極其不負責任的表現,阿伊莎十分無語地說著「你不是【眷族】的團長嗎」。

歎了口氣,確認了一遍在自己背後待機的鍛造師們——帶著大量『魔劍』的『炮擊部隊』後,阿伊莎衝著手中的眼晶說道:

「戰場中央也冇有動靜,小不點。……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可怕。」

(所有部隊都看不到敵人有明顯的動作……?)

作為大本營的市場舊址。

受到阿伊莎她們的報告後,莉莉在千草的注視下,開始了長考。

(是打算窺探我方的方針?……但是,哪怕知道這一點,莉莉我們也隻能進行探查!)

帶著點無法釋懷的感覺,莉莉依次指示斥候部隊進入敵方領地。

(這邊從費羅斯大人那裡搶來了眼晶,所以情報的傳達速度一定是我們更有優勢!【芙蕾雅眷族】則不同,離敵指揮官(赫定大人)越遠,交流時就越會產生延遲!哪怕是第一級冒險者也一樣!)

這裡一定會有可以插入的間隙。莉莉如此相信著。或者說,如此祈求著。

哪怕用魔石製的發信機,靠光來通訊,也無法交流具體的想法,有些地形則根本無法交流。『尋找神明』這種形式之下,能夠跨越時間與距離的屏障的『眼晶』具有的價值足以稱為犯規。

(說到底,這座島上的『捉迷藏』就是情報戰!無論區域性戰鬥輸了多少次,隻要在『最關鍵』的戰場上贏了就行!)

即使【芙蕾雅眷族】的團員遠離赫定,按照各自的判斷行動也不要緊,畢竟派閥聯軍唯一的優點就是人多。趁著犧牲的部隊爭取時間的時候,由其他人一起圍攻芙蕾雅的潛伏地點,這樣就還有勝機。

(一旦確認了敵人的陣型,就用出拿著『克洛佐魔劍』的炮擊部隊與最強支援(春姬大人),以及王牌(貝爾大人)。不能留手!時間是莉莉我們的敵人!要在失去這邊的四十六柱神明大人之前,奪走芙蕾雅大人的『花』……!)

她想著如今正命令其待命的春姬她們,捏扁了難受的手汗。

正如達芙涅她們都察覺到的,莉莉的戰略會造成巨大的犧牲。

但即使如此,莉莉還是想知道『正確的盤麵』。

在哪個地帶(格子)配置了何種程度的士兵(兵),女神(後)又藏在何處?

突破一切的戰車(車)呢?

會從遠方發出炮擊的白與黑的妖精(象)呢?

利用獨特的行動與連攜攪亂場麵的小人們(馬)呢?

還有最強的猛者(王),女神(後)的護衛又如何?

她想要儘快獲得這些情報,無論如何都想俯瞰整個棋局。哪怕斥候部隊遇襲,隻要他們能留下情報,就相當於獲得了千金的寶山。或許就會成為左右戰局的關鍵。

所以,莉莉戴上冷酷的指揮官麵具,扼殺了罪惡感。

隻看身為指揮官的無情程度,莉莉無論怎樣成長都完全比不上芬恩。

『北方,冇有異常。』

『南方,敵人冇有入侵。』

『要往前走了!』

與莉莉內心的焦躁不同,戰場十分安靜。

至少派閥聯軍一側不得不保持安靜。

為了儘早找出芙蕾雅,或者儘早捕捉到衝著己方神明而來的敵部隊動向,大量的斥候部隊在悄聲移動,或是在各自的地點埋伏。

這份靜寂,何時會被打破?

每過去一分一秒,指揮全軍的莉莉胸口都會跳得更加劇烈。

所以莉莉用心地等待著。

等待同伴獲得情報的瞬間。

等待他們與她們發出悲鳴,成為犧牲品的瞬間。

她等啊等,等啊等,耐心地等著,然後——

「……………………?」

發現了這份『異常』。

太安靜了。

安靜得過頭。

『莉、莉莉露卡·亞蒂……已經入侵敵軍一半的領域了。』

彷彿肯定著莉莉的預感一般,妖精瑞維斯用困惑的聲音報告。

敵軍一半的領域。

也就是派閥聯軍網羅了島內的四分之三這一事實。

卻依然冇有遇敵,甚至冇看到任何敵影這一狀況。

好奇怪。這不正常。反常得可怕。

敵軍指揮官(赫定)真的理解了『尋找神明』的主旨嗎?

『莉莉閣下……完、完全冇有發現敵人……』

『喂莉莉跟班,怎麼回事!連一場戰鬥都冇有啊!』

『絕對不是藏起來了。我們也用萬能者(阿斯菲)的魔道具張開了網。不管是透明還是消去了味道,都絕對無法穿過我們的警戒。』

莉莉的思考在疑問與不安中搖擺不定,好幾個不停閃爍的眼晶也奏響了困惑的多重奏。

敵人不在?彆說蠢話了。這怎麼可能。

但是,明明不可能,狀況卻打破了莉莉的預測。

阿伊莎的報告也斷絕了他們瞞過己方,徹底藏起來的可能性。

這份違和感是什麼。這一抹寒意是怎麼回事。

我(莉莉)已經中了敵人的計策?

無數憂慮閃過腦海,侵蝕著心跳,莉莉用鋼鐵般的意誌勉強壓了下來。

(島的西側……打算將莉莉我們引入敵人領地?但是,這樣做又能怎樣?目的是讓我們的陣型拉伸成打橫的一字長蛇,遠離潛伏著的赫斯緹雅大人她們?還是說,對方準備好了全滅派閥聯軍的陷阱……?)

莉莉顫抖的手在羊皮紙上寫下共通語,更新情報,試圖讀取盤麵。

在腦海中一遍遍地考慮著可能性,篩查所有能想到的要素,燒焦產生迷茫的精神。

繼續往西冇問題嗎?是不是該讓部隊暫時停下?

可令狀況停滯又能怎樣?

如果得不到情報,無論先發製人還是應戰都不可能。

無法理解的狀況令莉莉的思考停滯,逐漸動彈不得——就在這時。

『發、發現了!發現敵人了!!』

「!!」

一排的眼晶中,有一個發出了光芒。

聲音的主人是瑞維斯。斥候部隊中走得最前,四人一組的【摩迪眷族】。

莉莉肩膀猛地一顫,然後有如飛撲一般拿起了水晶通訊器。

「位置呢!?」

『西、西方!島的最西側!』

——最西側!?

『戰場角落』這一難以置信的報告令莉莉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數量呢!?規模呢!?」

她雖然抑製住了反問對方這是怎麼回事的衝動,卻差點大喊出聲,完全忘了瑞維斯他們還在保持隱秘,避免被敵人發現。

然而,過了好久也冇有迴應。

隻有倒吸口氣的聲音透過水晶傳了過來。

正當莉莉的表情中帶有困惑之時,瑞維斯張開了嘴。

『……全軍。』

「……哈?」

妖精聲音顫抖著,對時間靜止的小人族說道:

『【芙蕾雅眷族】,全軍都在。』

「這、是什麼啊……」

摩爾德因眼前的景象楞在了原地。

「喂喂……」

「這、這是打算做什麼……?」

帶著『魔劍』的韋爾夫與帶著盾牌的道爾穆茫然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認真的嗎,這些傢夥……」

波魯斯冇被眼罩遮住的右眼瞪得極大,身上滲出了冷汗。

「將全軍佈置在島的最西側!?開玩笑吧!?」

想必是預測了數十種敵軍方針的副指揮官(達芙涅)則是發泄般說道。

背對著險峻的斷崖,以及窪地湖湖麵的都市遺蹟最西側。

【芙蕾雅眷族】的『大本營』就搭在了這裡。

無數神殿舊址排成一列的區域中,配置了一百五十名士兵。派閥製服《榮光的眷族製服》上穿著各自的武裝,如同鐵柵欄般圍成了一圈。

他們冇有要行動的樣子,看不到吟唱咒語的征兆,甚至冇有動過一下。

敵軍在這都市遺蹟的最西側,建起了一座正可謂是萬軍固守的『女神城堡』。

「芙蕾雅大人呢!?她真的在敵軍陣地裡嗎!?」

東邊的市場舊址中,朝著眼晶大喊的莉莉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幻著,切換的速度令人頭暈目眩。

動搖與衝擊,混亂與焦躁,以及『莫不是』這一恐懼。

她祈求這是陷阱或是空空如也的王座這一可能性,一遍遍地進行確認。

「等、等下!…………不對,在的!女神芙蕾雅也在陣地內!揹著湖,最深處的那座神殿,她就在裡麵!」

遺蹟西南方,登上了島中最高的高塔舊址的瑞維斯也無法保持平靜,大喊著迴應。

妖精射手的一隻眼睛眯起,他的視線前方,女神就待在大部分天花板被掀開的大神殿——『神之家』裡。

她坐在屬下準備好的王座上,冇有什麼特彆的動作,用手拄著臉頰。

突然間,她抬起頭,銀色瞳孔毫無疑問看了回來,令妖精(瑞維斯)又變得臉色鐵青。

「彆動隊呢!?難道不是以巨大的城寨當作誘餌,讓第一級冒險者(怪物)們繞後奇襲的計劃嗎!?」

「……不對,所有人都在。至少,主力都在那個陣地裡。【女神戰車】和【炎金四戰士】,【黑妖魔劍】與【白妖魔杖】,……還有奧塔也是。」

都市遺蹟西域,中央的巨大墳墓處。

來到墳墓屋頂上的阿伊莎也露出動搖的神色,仔細觀察著【芙蕾雅眷族】情形的椿臉上的表情也苦澀得像是吞了一隻蟲子。

「難怪捕捉不到敵影……」

從開戰開始,對方一步都冇有離開過那個『大本營』。

除了椿和阿伊莎她們,通過斥候隊收到指示的冒險者陸續入侵西側的領域,然後無一例外地啞口無言。

「穴、穴熊……?」

命愣愣地低喃。

看到敵人的陣型後,她想起了極東的棋盤遊戲中會采取的一種戰術。

將王圍住,靠士兵與將領守到最後的『城寨』佈陣。

「不,這是貨真價實的『背水之陣』……!」

建禦雷呻吟般說道。

在遠離命她們的島嶼東側,看到女神拿著的眼晶展現出的景象後,他察覺到了一切。

敵人切斷了退路,也不用什麼小計倆,而是準備正麵迎擊派閥聯軍。

「誒?誒!?這怎麼回事!?」

「無視了比賽規則……!」

迷宮都市內。

跟不上狀況的緹歐娜身旁,艾絲倒吸一口氣。

「果然是選了那邊啊。」

同一個根據地的客廳內,芬恩那雙碧眼銳利地眯起。

「赫爾墨斯大人,這是……!」

「他們並冇有違反比賽規則。隻是捨棄了本應遵從的『常理』。」

整個都市突然陷入了混亂,『巴彆塔』中阿斯菲心生動搖,赫爾墨斯彷彿連其『戰術』也一併看穿,淡淡地對她說道。

「派閥聯軍(我們)可做不到這點,這是隻有【芙蕾雅眷族】才能采取的作戰……!」

再次來到島內。

赫斯緹雅右手緊緊握著眼晶,臉龐十分僵硬。

「……!師父……!」

最後,既躲著敵軍也躲著我軍,單獨行動著的貝爾帶著確信,腦海中浮現出恐怕是計劃了這一切的那個人的身影。

「誰要遵守這無聊的比賽規則。」

正當戰場,和群山前方的迷宮都市都被衝擊包裹之時。

【芙蕾雅眷族】陣中的一角,赫定傲慢地說道。

他站在能夠將本軍士兵一覽無餘的神殿上方,右手推了下眼鏡。

「在我的聲音能夠傳到的範圍內,勇士們將如臂使指般行動。這個方法最有效率。這就是最強的陣型。」

風梳理著美麗的金色長髮,同時他如此斷言。

不超過第二級,默然不語的強韌勇士自不用提,就連第一級冒險者們,雖然浮現出不滿或是咂舌等不同的表情,但都無聲地表示肯定。

「快點迴應我。你們的選擇隻有兩種。」

赫定的作戰極其單純。

將戰力集中於一處——也就是放棄『尋找神明』。

這正巧和女神(赫斯緹雅)領悟到的一樣,正因為是【芙蕾雅眷族】,才能夠采取這一戰術。

派閥聯軍如果也采取這一作戰則隻會被碾過從而崩潰,這是壓倒性的強者纔有的特權。

正因為他們做得到這武神(建禦雷)所謂的『橫綱相撲』,才做出了將『尋找神明』變為『單純的大決戰』這一暴行。

而這一暴行,正是派閥聯軍一直想知道的敵軍陣型的真麵目。

(惡魔啊——)

莉莉麵色鐵青。

她與護衛千草一起離開東側市場舊址,趕到了阿伊莎她們等在那裡的巨大墳墓,看到這一陣型的瞬間,彷彿五臟六腑都被凍結。

太天真了。

從芬恩那邊聽到了這麼多情報,卻依然冇建立起足夠的認識。

冇有認識到敵軍指揮官(赫定·塞爾蘭德)是多麼討厭冇有效率,是一位多麼殘酷的妖精。

她痛切地體會到,在指揮官這方麵兩者的『位格』有著多麼大的差距。

(他根本不打算與莉莉對話,不打算用棋子對局!他無視了先後手和規則,反而在對我說『快拔出劍』!)

這就像是在啞口無言的棋手(莉莉)麵前,將一把刀插在棋盤之上,然後說著『拔起來砍我』。

一般來說,首先都會一心撲在『尋找神明』這一類型上麵。

要偵察哪裡。

要將神明藏在何處。

要在哪裡佈置伏兵。

考慮著這些數量龐大的選項,擬定戰術。

但赫定卻把『尋找神明』這種繁瑣的戰鬥形式本身變成了『對自己有利的戰場(領域)』。

既然敵軍冇有分散戰力,而是聚在一起,那莉莉計劃的『捨己肉而斷其骨』作戰就已經失去了意義。『尋找彼此的神明』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自築起『要塞』開始,派閥聯軍的選擇就隻剩下了兩個。

也就是是否要自殺式攻擊。

(那個妖精……就是個惡魔……!!)

莉莉將同樣的話語在心中憤恨地說了無數遍,聽著思考空轉的聲音。

最糟糕的『二選一』。

除此之外,冇有其他選項。至少現在的莉莉想不到彆的方法。

她很清楚自己不得不進行這有利於敵人的二選一,被迫進行決斷。

『喂,怎麼了啊,指揮官!』

從眼晶中響起,催促著她的是摩爾德和波魯斯他們焦急的聲音。

長期戰這一選擇,不行。

【芙蕾雅眷族】將全兵力集中到了一處。說到底對方的基礎能力就截然不同,零星發起攻擊也會被迎擊,隻會白白增加損失。要是兩軍一直對峙,集中力耗儘後被奇襲,也會損失慘重。

力量不及對方的莉莉她們,一個大前提就是絕不能轉為『守勢』。哪怕要比較所謂的軍糧,由於派閥聯軍的冒險者數量壓倒性地多,因此很明顯,一定是派閥聯軍先耗光糧食。

選擇長期戰,冇有意義。冇有一點意義!

隻剩下一條道路,那就是遵照敵人的要求,在這裡進行『決戰』!!

「莉、莉莉小姐……」

「莉莉大人……」

她身邊的護衛千草,還有遲了一步趕到巨大墳墓處的春姬她們發現莉莉的側臉上滿是汗水,有些驚慌失措。

不好,不能動搖,會影響指揮的,她如此想到,但汗水仍不住淌下,心跳也不見平緩。剛纔一直等著指揮官到來的阿伊莎、椿還有達芙涅也一言不發地看著事態發展,莉莉則呆站在冇有出口的糾葛之迷宮中。

難道說,隻能挑戰與【芙蕾雅眷族】『正麵對決』這種絕望了嗎?

這種決斷,作為指揮官是失格的。難道冇有其他方法?如果芬恩在這裡,他會說什麼?

難道真的隻能將同伴送去那死亡之地嗎——

指揮者的責任與重壓就快將莉莉壓垮,而就在這時。

『莉莉。』

掛在腰間的白色眼晶放出了光芒。

『出發吧。』

聲音是顫抖的,少年自己也在抵抗著恐懼,但他還是如此說道。

一起去麵對吧。他這麼說著,手繞到莉莉背後,推了因恐懼而動彈不得的她一把。

僅僅這樣,就有光照了進來,在本冇有出口的迷宮中開辟了一條道路。

剛纔那麼混亂的思考變得明晰,狂躁的心跳之聲朝著決意的彼岸收束。

少女的手緊緊握住,成了一個拳頭。

「——請將分散的戰力集中起來。」

臉上依然淌著汗水,莉莉目光炯炯地盯著敵陣,開口說道:

「儘快重新組成部隊。瑞維斯大人們這些斥候全部歸入遊擊隊。」

「知、知道了!」

「春姬大人,請披上透明布(反轉靈紗),待在墳墓中。絕對不要讓敵人和都市那邊發現您。緊跟在阿伊莎大人她們後麵,做好隨時使用等級昇華的準備。」

「好、好的!」

表情和聲音都搖身一變的莉莉令她們大吃一驚,與此同時,達芙涅開始向卡珊德拉她們下達指示,春姬與擔任護衛的戰鬥娼婦們暫時潛入巨大墳墓之中。

「千草大人,不用再擔任莉莉的護衛了。請和櫻花大人他們會合,幫他們一下。」

「莉莉小姐……好!」

「阿伊莎大人,椿大人,知道敵人的治療師在哪嗎?」

「……不行,在這裡看不到。」

「那些傢夥也藏起來了吧。唯獨這個,隻有戰鬥開始了纔會知道。」

「那麼,開戰後請讓他們一定要尋找飽腹的灰姑娘們的位置。莉莉這邊也會儘可能去找,但一定要將擊破敵軍生命線作為最優先目標。……魔道具也請分發給瑞維斯大人他們。」

千草用力點了點頭,阿伊莎和椿也嘴角帶著笑容答應下來。

多虧了流暢的指揮之聲,以及小人族那透著凜然與勇氣的身姿,派閥聯軍擺脫了動搖的時間。

通過眼晶見證了這一切的摩爾德他們,以及周圍的冒險者們聽到陸續下達的指示,都氣勢十足地回道『噢噢!』『交給我!』。

「遊擊隊以外的部隊將分為三支。中央由椿大人,左翼由阿伊莎大人,右翼由達芙涅大人與波魯斯大人負責指揮。現在請配備『魔劍』,保證覆蓋到所有部隊!」

混亂的士氣迅速重整旗鼓,莉莉則一個接一個地下達著命令。

可以說莉莉想要依靠眼晶贏來的活路——指揮的傳達速度這一優勢已經基本消失。

隻要處於赫定能夠看到、聽到的範圍內,他指揮的聲音就能傳達給全體士兵。哪怕其中有些延遲,也僅僅是誤差而已。徹底由他統率的萬軍一定能夠彌補眼晶的情報速度。

因此,這邊還剩下的明顯的優勢,就是大量的『克洛佐的魔劍』。

隻能依靠包含【赫菲斯托斯眷族】準備的在內,韋爾夫夜以繼日打造的強大魔劍的火力,來瓦解那『最強的佈陣』。

(不許發抖,不許膽怯!為了貝爾大人,莉莉如今正站在這裡!)

讓我來打破。

不對,必須要打破。

想想那份悲傷與憤怒!

芙蕾雅和她的眷族『魅惑』了莉莉我們,傷害了貝爾,哪怕是為了洗刷這份恥辱,也要從現在開始,將那個敵陣破壞得亂七八糟!

(莉莉是這個派閥聯軍(隊伍)的指揮官!!)

莉莉強行鼓舞著自己,拔出了插在棋盤上的劍,將劍刃對準了惡魔般的妖精。

「那就來吧……!」

「還算合格。」

從己方陣營中看到派閥聯合部隊重組的動作,赫定如此評價莉莉的『勇斷』。

赫定本來打算,要是因為對手是【芙蕾雅眷族】就嚇得腿軟,或者想要耍些無用的計策,他就會瞬間令派閥聯軍瓦解一半。

「我很唾棄無能。但是,想變得有能而掙紮的弱者值得讚揚。」

若是一般的指揮官,就會因雙方的力量差距而膽怯,甚至不會去拔起棋盤上的劍。

在這方麵,據說被芬恩指點了一番的小人族少女和少年(貝爾)一樣,拿到了合格的分數。

「你的話,看來可以按照計劃,和我互砍一番了。」

暗中認可了一名少女的赫定發出了指示。

「讓他們準備突擊。不要防禦,隻管進攻。」

「遵命!」

一名團員跑了出去,白妖精則是凝視著派閥聯軍的動向。

「感覺像在做夢。竟然會和那個【芙蕾雅眷族】正麵對壘……」

「我懂……是做了噩夢對吧?」

接到大本營(莉莉)的指示,大量冒險者們並排走來走去。

聽到血色儘失的其他派閥(歐格馬眷族)的蓋伊爾的低語,娜紮的嘴角微微翹起。

「本以為這次對手不是怪物那麼我也能戰鬥,才加入進來,但是……這真是可怕啊。太可怕了。」

自己的右臂,被手套包裹的『銀手臂』正在瑟瑟發抖。

跟敵人比起來,樓層主都要好得多,對方就是會令人這麼想的強敵,是能夠想得到的敵人中的『最強之敵』。哪怕一直都一臉淡定的娜紮,此時也不能和恐怖無緣。

「……但是,不能逃跑。我不能再傷害貝爾了,要幫他才行。」

即使如此,她也不會用後悔這個詞。

因為娜紮也和莉莉她們一樣,是決定為了貝爾而戰的冒險者。

入迷地看著她的微笑的蓋伊爾也說著「……我們也是啊。」,回以決心已定的笑容。

接著,兩人冇有道彆,隻是朝自身的位置走去。

抗著斧頭的蓋伊爾前往遊擊隊,帶著弓箭的娜紮則是左翼。

「前衛盾職的冒險者於中央部隊集合,重視防禦,兩翼則由獸人與妖精組成,重視機動力。全員都是矮人的【曼尼眷族】請前往中央。」

除了自己,全員都已離開的巨大墳墓上,莉莉不停衝著手邊的眼晶下達著命令。

不能靠能力來分配冒險者。同一派閥的團員在一起行動纔會更有默契。除了娜紮這些她十分瞭解的人,其他部隊都以派閥為單位進行配置。

中央部隊裡有椿,韋爾夫,道爾穆他們的【曼尼眷族】,以及眾多【赫菲斯托斯眷族】的上級鍛造師。

右翼是達芙涅,治療師卡珊德拉,櫻花和千草,還有波魯斯率領的迷宮旅館街(瑞維拉)的無法者們。

左翼是阿伊莎以及前【伊絲塔眷族】的亞馬遜們。和其他兩支部隊比起來,這邊『魔劍』數量較少,因此莉莉將命也配置在了這裡,想用『重力魔法』的威力與規模彌補這一不足。

緊隨三支部隊其後的則是魔導士,以及藏著春姬的預備隊。

最後,遊擊隊利用著障礙物,悄悄滑向『伏兵』的位置。

「我、我們是不是也改變下配置比較好?」

「彆想了。眾神(我們)做這些也於事無補。之後就躲在這裡,好好看著吧。」

某個遺蹟內,赫斯緹雅焦急地窺視著連著莉莉的眼晶,和她一起行動的赫菲斯托斯則雙手抱胸倚靠牆壁,閉著眼睛。

聯軍眾神潛伏的島嶼東側,除了擔任護衛的冒險者,已經看不到其他眷族的身姿。

戰場位於比島上向南北延伸的中央分界線更西的地方。

在西側中央的巨大墳墓上構築大本營的派閥聯合,與展開兵力、誓要守護最西側『神之家』的【芙蕾雅眷族】進行著對峙。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安靜的戰爭遊戲。』

遠處的都市中,魔石製的揚聲器捕捉到了平時務必吵鬨的伊卜裡那小小的低喃。

正如他所說,場麵十分安靜。

隻有派閥聯軍重組部隊的動靜。

除此之外,既冇有劍戟相擊之聲,也冇有怒吼響起。

島內的眾神,還有都市的居民都屏住呼吸,靜靜地觀察,這樣的時間一直在延續。

但是,最終。

靜寂被打破的時刻還是到來了。

「……即將開始。請向前走……」

派閥聯軍準備完畢後,莉莉對著拿在一隻手裡的水晶下達了命令。

展現在兩陣營視野前方的,是崩落的遺構最終變成石之海洋的大戰場。

曾經想必是建築混亂無序的區劃,如今變成了曆史悠久的空地,周圍一覽無餘。

分為三支大部隊的橫隊孕育著緊張感,連呼吸都已忘記,朝著視野深處的【芙蕾雅眷族】開始進軍。

「不要動。」

【芙蕾雅眷族】的反應則是,不動。

他們遵守著赫定冷靜而透徹的話語,維持著各自的配置,紋絲不動。

有的人如同門衛般,槍柄牢牢插入地麵,有的人劍收入鞘中,瞪視前方。

「不要停,前進……」

睥睨著這邊的眾多眼睛令橫隊不禁想要止步,這時莉莉再度發出命令。

她想要的是有效射程。

『魔劍』能夠噴出火焰,燒儘敵營的炮擊距離。

心中懷抱著部隊每走一步性命都會被削掉一點的錯覺,用鋼鐵般的精神命令進軍。

「前進……」

派閥聯軍向前進發。

「不要動。」

強韌勇士紋絲不動。

「前進……」

汗水從小人族少女的側臉淌下。

「不許動。」

妖精軍師的臉龐毫無變化。

「前進……」

有液滴從少女的下頜掉落。

「不許動。」

軍師的眼睛,絕不會看錯『間隔距離』。

「前進——」

下一瞬間。

「殺。」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開戰的咆哮打上天空。

「來了!?」

看到從不動的態勢瞬間變為駭浪般湧來的強韌勇士,波羅斯大聲喊道。

「『魔劍』,準備——!」

椿的怒吼從中央響起,令險些畏縮的冒險者們一齊架起了魔劍。

「還冇好!現在先彆發射!」

左翼的阿伊莎觀察著炮擊的時機。

「敵人冇有射來『魔法』!因為射程不夠,大家保持冷靜!」

右翼的達芙涅昭示自己分析的結果。

神時代的橫隊戰鬥中,開戰的同時,經常會有『魔法』取代箭矢飛來。但如今卻冇有。也就是說敵方過於警戒『克洛佐的魔劍』,終於冇有忍住。

在達芙涅她們看來就是如此。

「唔唔……!?」

然而,不斷逼近的威脅卻是貨真價實的。

殺氣滿滿的武器,野獸一般的喊聲,更何況還有那凶惡的能力所帶來的加速度。

完全不考慮連攜的散亂突擊正可謂是怒濤。每天都在『戰鬥荒野』中窮極個體之力的【芙蕾雅眷族】的眷族們不會考慮同伴。他們隻是要用自己的武器貫穿敵人,爭前恐後地要將派閥聯軍打垮。

看到這彷彿是歪歪扭扭的劍山一般的突擊,手中緊握著『魔劍』的櫻花與千草不禁有些氣餒。

「還,還不行!還不到時候!?可彆著急啊!」

波魯斯自己的聲音也因這心驚膽戰的景象而顫抖,拚命壓製住這一情緒。

逼近。湧來。蜂擁而至。

隻要不再有距離,己方瞬間就會遭到蹂躪,麵對著最強的勇士們,他感受著令舌頭髮乾的重壓,卻仍然熬過了這宛若無限的刹那。

「還不行,還不————就是現在!!」

接著。

波魯斯唾沫飛濺,青筋迸起地發出了號令。

「發射——————————————!!」

椿的開炮信號也與之重合。

隨即。

「煌月————————————————!!」

無數把『魔劍』噴出了火焰。

爆炎,暴雪,轟雷,狂風,全都於突進的軍勢中炸裂開來。

『—————————————————!?』

係統不一的七色炮閃彼此交纏,化作猛烈的魔力奔流,將遭到直擊的【芙蕾雅眷族】的悲鳴儘數抹消。

轟響與衝擊。鋪在地麵的石板裂開,整個都市遺蹟都產生了晃動。

轟炸一波接著一波。大部隊的齊射引發了連鎖反應,瞬間生出了破壞的洪水。

「嘰噫!?」

「咕誒!」

「噶啊啊啊啊啊啊!?」

不曾停歇的炮火掃光了跑在前麵的獸人,然後是人類,然後又在爆炎中抹消了半妖精。

在『炮擊的速射炮』這一互相矛盾的,壓倒性的不講道理麵前,哪怕【芙蕾雅眷族】也無法躲避。赫赫有名的第二級冒險者們成為了魔劍的餌食,被吞入閃光的漩渦。

所有的『克洛佐的魔劍』,其威力都遠遠超過上級魔導士的長文詠唱魔法。

再加上【赫菲斯托斯眷族】打造的『魔劍』,火力已經膨脹到了過剩的地步。這純粹的熱量說不定連地下城的深層都能夠壓製。

大範圍殲滅的景象甚至令使用『克洛佐的魔劍』的冒險者們都為之顫抖。

然而,這份驚愕立刻就被『恐懼』所替代。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無法打倒。

無論是皮膚燃燒,還是失去武器。

無論是隻剩一隻手,還是一隻腳被炸飛。

美神的眷族們都不會停下。

「噫!?」

卡珊德拉甚至忘了自己還是治療師,抱緊長杖發出了悲鳴。

被無情燒焦的人形生物依然在朝這邊突擊。

身上長出冰柱的矮人,緊握著被風刃砍下的手臂的亞馬遜,無論被炸飛多少次,都會依次起身,有的甚至踩著同伴的身體,朝派閥聯軍突進。

「『強韌勇士』!!」

達芙涅再也忍不住,喊了出來。

在這地獄場麵中依然進攻的軍勢,正可謂是狂戰士。

【芙蕾雅眷族】不害怕死亡。他們與她們在戰鬥荒野中夜以繼日地重複著瀕死的過程,是真真正正地死而複生。其中伴隨著恐怖。也有痛苦。但頑強的女神眷族卻憑藉一塵不染的忠誠和毫不掩飾的鬥爭本能強行將其壓下。

所以他們不會停下。

在『魔劍』的猛火之中,她們依然在全力奔跑,試圖戰鬥。

因此,他們是不懼死亡的戰士們(恩赫裡亞)。

看到這隻有【芙蕾雅眷族】才能做到的把戲——被稱為『最強派閥』的原因之一,冒險者們都血色儘失,嚇得動彈不得。

「怕,怕什麼!!擊潰他們!給我射!射!一個勁地射啊啊啊啊!!」

恐懼令波魯斯怒吼出聲,卻產生了效果。

正因為這是魯莽又單純的命令,冒險者們才得以條件反射般聽從了他。

射擊。射擊。發射出去。

他們剛揮下又將其舉起,祈禱著不畏死亡的戰士走向破滅,拚命地放出一波又一波炮火。

如果劍身生出裂紋,碎裂,在後列待命的冒險者就走上前來,令新的魔劍發出轟鳴。

冇有通過『神之鏡』,宛如火山噴發般的炮聲直接越過險峻的群山傳到了歐拉麗,令眾多民眾肩膀一顫。

「嗚哇……好嚇人。」

「真的就是戰爭了嘛。」

「但是,隻有這樣赫斯緹雅她們才能贏。」

「難怪戰神(阿瑞斯)那傻子對魔劍鍛造師(克洛佐)這麼執著……」

除了發抖的民眾,『巴彆塔』中,眾神也說出了各自的想法。

接連轟響的炮聲,傳遍整個『貝奧爾山地』的震動。

山上的地表在搖晃,連棲息其中的怪物都感到害怕,遠離了巨大的窪地湖。

接著,當逐漸粉碎的『克洛佐的魔劍』數量快要過半的時候。

當數量龐大的煙塵、火星、冷氣、帶著電流的微風和顏色不一的光粒全都靜靜消散之時——連石板都被徹底破壞的戰場上,無數強韌勇士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啦!真是活該,你們這些【芙蕾雅眷族】!!」

花了好幾十秒,確認敵人不會站起來的瞬間,波魯斯就不斷興奮地發出鬨笑。

「什麼強韌勇士啊!我們可是有『克洛佐的魔劍』在手!」

他的笑聲向四周蔓延,其他大口喘氣的冒險者們也陸續開始發出歡呼。

強韌勇士不畏死亡,卻不能免於死亡。他們可不是超越存在。

因此極限會到來。這一次是『克洛佐的魔劍』的火力超過了勇士們的頑強程度,僅此而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派閥聯軍沸騰了。

雖說其中冇有敵軍的第一級冒險者,但還是削掉了大多數戰力。以眼前的戰果來說,前哨站可謂是完全勝利。各派閥團員高舉著劍身碎裂的劍柄,大聲吵嚷起來。

隻有其中一部分人皺起了眉頭。

雖說隻有這個方法,但這連戰術都稱不上,依靠火力強行突破的行為還是令人心情複雜,達芙涅和阿伊莎她們就是如此。

「王國(拉基亞)的『不敗神話』……可惡!」

這其中,大量生產了『克洛佐的魔劍』的韋爾夫眉間更是染上了苦澀之色。

韋爾夫的故鄉『拉基亞王國』就曾經憑藉無數『克洛佐的魔劍』與許多國家進行戰爭,將各種各樣的地形化為了焦土。其造成的破壞導致許多妖精懷恨在心,甚至還被精靈所詛咒。眼前的這副景象,正有如建立起『不敗神話』的王國(拉基亞)曾經的行徑。至少在韋爾夫看來就是如此。

「到最後,我還是乾出了和那個國家一樣的事啊……!」

與自己曾那麼唾棄的王國走上了同一條道路,令韋爾夫心中湧上一股猛烈的自我厭惡。

然而。

韋爾夫的厭惡中有著誤解。

韋爾夫的解讀有所差異。

韋爾夫的認知,太過天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波魯斯響徹四周的大笑截然而止。

映在他右眼之中的,是粉碎後被掀開的石板,倒在地上的一個個【芙蕾雅眷族】。

以及,宛如黃昏之色的無數黃金光粒。

「——【吾名為黃金。

誓不腐朽,女神之膀臂】」

接著傳到冒險者們耳邊的,是清越的歌聲。

「【飽受三番炙烤,永受穿刺煎熬。炎槍為牢,則光輝出世,消死滅傷】」

聲音來自敵人的陣中。

從派閥聯軍看去那遙遠的前方,逐漸清晰的沙塵深處,『她們』現出身影。

「飽腹的灰姑娘們!?」

莉莉最先察覺到她們。

那雙栗色的瞳孔捕捉到瞭如同巫女一般,統一披著白色鬥篷的一群人。

『魔劍』帶來的猛烈炮擊揚起了足以遮擋戰場的沙塵(簾子),未能及時發現對方的指揮官發出悲鳴般的叫喊。

「【祝(狂)哉,祝(狂)哉,祝(狂)哉。吾身為黃金。以復甦之光為引,願此地紛爭不息。】」

淡紅色長髮紮成兩束,戰鬥裝束是白色上衣與紅色護士裝(護士連衣裙),上麵戴著少得可憐的防具。唯一一位和其他治療師、藥師穿著不同的少女,海依德·薇爾維特拿著有金色裝飾的長杖,高聲編織著咒語。

橫屍遍野的戰場,在中間展開的是一個巨大的金色魔法陣。

這大到難以置信的規模令冒險者們停住了動作,這時她道出魔法的名稱:

「【澤奧·古爾維格】」

超廣域回覆魔法。

曾僅靠一人支撐著『戰鬥荒野』的『洗禮』的少女發動了異能——倒伏在地的強韌勇士們,真真正正地『複活』了。

「什!?」

沐浴著由地麵射出的黃金色魔力光芒,碳化的人類全身,凍結的獸人的凍傷,全都恢覆成了之前的狀態。

矮人和亞馬遜將被砍下的手臂或是腿腳按在傷口斷麵,帶有魔力的蒸汽升騰而起,同時手腳恢複如初。

簡直如同不死生物一般,緩慢地,緩慢地。

戰士們陸續站起身,看得波魯斯他們觸目驚心,啞口無言。

「芙蕾雅大人下達了許可。現在開始,這裡就是另一個『戰鬥荒野』。」

冒險者們的時間似乎已然停滯。

而創造出這幅景象的當事人,海依德則讓風帶去了話語。

「歡迎,諸位勇敢的蠻族。」

和她的話語相反。

她用冷酷的眼瞳,用不是看向戰士,更像是看著蟲豸的眼神。

用與治療師格格不入,少年(貝爾)未曾見過的『殘忍的敵對者』的目光。

容貌比肩女神的美麗少女宣告了死刑(那個)。

「願鬥爭祝福你們。」

完成複活的強韌勇士們的眼睛猛地放出光芒。

「快、快用魔劍!?」

小人(莉莉)發出叫喊。

「太晚了。」

妖精(赫定)如此斷言。

「去吧,強韌勇士。」

魔女(海依德)代表女神,降下了神諭。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第二次突進。

不畏死亡的軍勢進行的突擊(蓄力),這次真的咬住了派閥聯軍。

「騙、騙人的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波魯斯的喊聲被猛烈的戰吼所吞噬。

第一次突擊已經縮短了超過一半的距離,強韌勇士們一口氣衝過剩下的距離,然後趁著這股勢頭,一齊揮出了劍、槍、斧還有錘。

派閥聯軍的前衛盾職慌忙架起大盾,兩者產生了激烈的衝突。

「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接住敵軍突擊的瞬間,道爾穆就發出了大喊。

大盾表麵變了形,算上裝備後沉重無比的矮人巨軀向後退去。

「接、接不下來!?」

拮抗隻是一瞬之間。

道爾穆他們【曼尼眷族】的防禦被撕得粉碎,向後飛去。

「噫——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衛盾職被突破的下場,註定是冒險者們的悲鳴瞬間炸開。

麵對著發起襲擊的強韌勇士,防具碎裂,武器都被折斷,一瞬之間,鮮血狂舞。之後就全是些司空見慣的場麵了。等級與能力值這些殘酷的數字令低級冒險者體會到究竟何為蹂躪。

人類被砍倒。獸人被捅個對穿。妖精成了手裡劍的餌食,亞馬遜們被一掃而光。被對方突破,倒在大地上的道爾穆這些矮人成了墊子,全身被無數隻鉄靴踩扁,鮮血四處飛濺。

混亂與恐慌支配了派閥聯軍,部隊一口氣瓦解。

「混賬!」

看到這單方麵的混戰形勢,揮舞著大樸刀的阿伊莎的怒吼響徹四周。

右翼,左翼,中央都是如此,僅僅一次衝突就陷入半毀狀態。包含前衛盾職在內的前線被啃食殆儘,敵人的獠牙甚至可能觸及後方的魔導士們以及藏著春姬的預備隊。

也有冒險者甚至不顧會波及同伴,射出了『克洛佐的魔劍』,但毫無作用。哪怕其中一角被吹飛,【芙蕾雅眷族】也冇有停下,他們毫不令人意外地甩下倒地的同伴,將敵人連同魔劍一併劈開。派閥聯軍的冒險者三人一齊迎擊,強韌勇士隻需一人就能全部打倒,真是一場噩夢。

這就是神時代所揭示的『質』大於『量』的法則。

比起百名雜兵,一名強者(高等級者)更能統治戰場。

麵對著就連『技巧』與『策略』都強於己方的對手,派閥聯軍的冒險者束手無策。

「強過頭了……!?所有人,哪怕底層的士兵都是如此!!」

除了專心躲避外無計可施的命也忍耐著四麵八方揮來的刀刃,大聲喊道。

她已經不是光明磊落的『武士』或是『劍客』,而是在驅使『忍者』招式苟活於此,卻連這都不被允許。煙霧彈,手榴彈,甚至還有苦無《赤夜》等投擲道具。事先準備的武器與道具被她以一瀉千裡的勢頭用出。

終於砍倒一人,報了一箭之仇,可手中的反饋卻對她說這隻是Lv.

1的低級冒險者。無情的事實令她愣在那裡,緊接著又險些被人砍斷脖頸,隻能懷抱著衝擊與焦躁被迫不停地戰鬥下去。

『最強派閥』。

本應十分清楚其中的含義,如今卻變成超越認知的威脅,令命她們不住顫抖。

「春姬大人,使用等級昇華!給阿伊莎大人,命大人,達芙涅大人,波魯斯大人,韋爾夫大人!」

『好、好的!』

派閥聯合被蠶食之時,莉莉也冇有閒著。

投入的『尾巴』數量為五。昇華過後,春姬的【九重】上限漲到了六根,精神力也有所增加。『下層』遠征時使用五根後就陷入了精神疲弊,如今卻不需要擔心這點。為了勉強維持住戰線,莉莉毫不惋惜地用出了『犯規招式』。

《——魔導士們也開始炮擊!!【塞爾凱特眷族】到【拿德利眷族】,請集中火力攻擊中央地帶!!》

再加上【指揮想呼】。

與昇華一同顯現的新『技能』,效果是叫喊超過一定程度後,增強傳播能力。

也就是喊的聲音越大,越能將指揮官(莉莉)的聲音傳達給目標,哪怕這裡是激烈的戰場。這樣一來,要向那些冇拿到眼晶的人發出指示就可以利用這個來彌補。

俯瞰戰場的部隊最後方,莉莉站在巨大墳墓的屋頂,同時用著眼晶與『技能』不停發出指示。

然而,她臉上的焦躁並冇有褪去。

「『魔劍』是被誘導著發射的……!不對,是被白白浪費了!」

開戰同時由強韌勇士們進行突擊。

乍看十分無謀,但其實是令己方使用『克洛佐的魔劍』的陷阱。

赫定應該也冇有小看韋爾夫和【赫菲斯托斯眷族】打造的『魔劍』帶來的威脅,一直在戒備著纔對。先耗費一些次數有限的『魔劍』,然後令飽腹的灰姑娘們抹消士兵的損失。甚至還附贈了一次強烈的反擊。

(飽腹的灰姑娘們……和芬恩大人說的一樣,實在太棘手了!!)

本應是完全勝利的前哨戰,卻被她們——準確來說是一名少女——顛覆。

不畏死亡的軍勢,與都市中數一數二的治癒能力。二者缺一則無法實施,果然還是隻有【芙蕾雅眷族】纔有資格采取的戰術。

「但是,這下就暴露了位置……!」

和敵人的第一級冒險者一樣,飽腹的灰姑娘們也是要最優先打倒的目標。

就讓這已經慘不忍睹的盤麵作為代價,無論如何都要討伐海依德她們,莉莉將手伸向了至今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眼晶。

「瑞維斯大人,還有摩爾德大人!拜托了!」

冇過多久,訓練有素的『伏兵』就發出了怒吼。

「好嘞!」

「準備出去了,大家!」

大本營前方,雙方戰成了一團,飽腹的灰姑娘們則配備在了遠離這裡的西北側,而剛好就在她們的側麵,摩爾德等人猛地掀開鬥篷,解除了『透明狀態』。

費羅斯的魔道具『反轉靈紗』。

莉莉將其交給了重組後的遊擊隊,讓他們藏了起來。讓他們繞到兩軍對峙的主戰場外側,作為僅為了討伐飽腹的灰姑娘們的『伏兵』。

「我可一直在等著你們現身啊!」

為了不被敵人發現而屏住呼吸,謹慎靠近的摩爾德他們冇有放過這個機會,飛跑起來。

為了咬開派閥聯軍的橫隊,幾乎所有敵人都被投入了前線。

隔著段距離的後衛,飽腹的灰姑娘們身邊冇有護衛。

看到被孤立的治療部隊,摩爾德舔了下舌頭,用力拔出了帶著的『魔劍』。

「吃我一招啊啊啊啊啊啊啊!」

摩爾德,蓋伊爾和史考特釋放出的三道爆炎將飽腹的灰姑娘們徹底吞噬。

「再來一發啊啊啊啊啊啊!!」

粗野的莽夫接連發射『克洛佐的魔劍』,誓要消滅這些麵容秀麗的少女們。

摩爾德他們絲毫不知『鏡子』轉播著畫麵的都市中的眾神噓聲一片,隻是令她們沐浴在毫不間斷的炮擊之中。

「喂、喂!是不是做過頭了!?」

「對【芙蕾雅眷族】有個屁的做過頭啊!!你們要用不了這『魔劍』,就讓我們來用!你就老實看著吧!」

這過於無情的場麵令妖精瑞維斯大聲提醒,但摩爾德充耳不聞。

摩爾德的心中正熊熊燃燒。

這並不是出於什麼正義與勇氣,藏於他心中的是『能夠幫助』僅僅一名少年這一熱情。

無法者異常勇猛,彷彿在說要還清至今的人情。

「我們要幫助貝爾·克朗尼啊!」

『克洛佐的魔劍』帶來的無所不能之感也推動著他,製造出大量爆炎。

火焰的轟鳴最終化為紅蓮之海,將飽腹的灰姑娘們燃燒殆儘。

這是一次完美的奇襲,她們根本來不及躲開。在這樣的火力麵前,防禦也冇有意義。

啪地一下,劍身產生裂縫,『魔劍』即將迎來極限,這時,大口喘著氣的摩爾德他們終於停下了炮擊。

「哈啊,哈啊……不管多能回覆,隻要你們自己遭到集中炮火(攻擊),就連『魔法』都用不了了吧!給我直接去死吧!!」

摩爾德露出得意的笑容,將魔劍抗在肩頭。

火焰之海中,冇有一個人還站著。

燃燒的怒吼於戰場上嘩然鳴響。

就連陣地裡的赫定都在一旁觀看。彷彿毫無必要一般。

最終,和瑞維斯他們同樣,摩爾德因肉類烤焦的難聞氣味而皺起眉,說著「實在是有些過了嗎……?」同時用粗壯的手臂擋住鼻子——

「想來也是會有的,瞄準我們的『伏兵』。」

隨即因火焰深處傳來的聲音停下了動作。

「但是,這又如何?」

一名少女慢慢地將身體剝離這炎熱的大地,站了起來。

「什!?」

摩爾德與瑞維斯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少女正在燃燒。

防具全部破損,衣服也燒得落下,雪白的肌膚染上熾熱之紅。

在熊熊燃燒的火焰海洋中,業火折磨著她,醜陋的燒傷痕跡扔在爬滿她的全身。

然後,依次得到修複。

「【亞薩·古爾維格】——很遺憾,我的『魔法』已經發動了。」

黃金之光逼退了猛火。

少女的肌膚上浮現出宛如微型魔法陣的光芒紋樣。

「摩、摩爾德!那傢夥,簡直像是……!?」

「18層的那個!?」

臉色蒼白的蓋伊爾與史考特腦海中回想起的,是他們與貝爾等人一同戰鬥過的『黑歌利亞』。

即使遭到魔導士的全體攻擊,卻能依靠『自我再生』修複身體的樓層主,和眼前的『噩夢』實在是過於相似。

『自動治癒』。

一定時間內,持續治癒損傷的再生效果。

在被摩爾德他們襲擊之前,也就是前往戰場的前一瞬間,海依德就為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飽腹的灰姑娘們使用了這一『魔法』。

像是追隨著少女一般,曾倒在地上的治療師與藥師們一個一個地站了起來。

「怎、怎麼可能……!?」

這浴火重生的景象,是不死鳥,還是從火葬中復甦的行屍走肉?

隨著黃金光粒出現,被燒爛的皮膚重新變得水嫩。

綁住頭髮的兩個髮夾被燒掉,就連被火焰順勢燒灼的長髮都立刻得到修複。

勢頭越來越弱的火焰無法超過『魔法』的回覆量,如今她身上已經冇有一處燒傷。火焰發出呻吟,它如今能做的隻剩下燒光衣物,對少女進行羞辱。

所剩無幾的戰鬥裝束已經失去了大部分覆蓋麵積,肩膀和肚臍,柔美的腰肢和大腿,就連形狀優美的**都露出了下半部分。

然而,絕不會有人對她產生**。

畢竟單手持杖,一個人在業火中前進的海依德實在是過於神聖。

「你,你們這群怪物啊!!」

「摩爾德!?快住手!」

親眼見到這隻有【芙蕾雅眷族】團員纔會得知的派閥情報,也就是『稀有魔法』,摩爾德自暴自棄般氣血上湧。

他充耳不聞蓋伊爾他們製止的聲音,向從火焰中走出的海依德砍了過去。

「隻要將魔劍(這傢夥)直接砸進去——!!」

他將『克洛佐的魔劍』揮至背後,正要在極近距離內進行發射。

「真醜陋。」

然而,少女手中緊握的長杖高速閃過。

「——咕唄誒!?」

長杖被高高舉起,隨即直接揮下,宛如一柄戰錘,將男人打趴在地。

粉碎的石板與臉龐親密接觸,摩爾德翻著白眼,意識斷絕。

「真是肮臟。看不下去。實在是過於不爽。」

一聲轟響後,地麵凹了下去,蓋伊爾、史考特與瑞維斯他們全都啞口無言,此時少女抬起一隻腳,將滾落地麵的魔劍踩得粉碎。

「我無法理解,你們這種程度的草芥為何要反抗偉大的女神。為何想要玷汙那位大人的威光……你們的腦子還正常嗎!」

她抬起低垂的腦袋,拿開了劉海這一黑幕,隻見那鮮紅的雙眼中正寄宿著嗔怒之焰。

「給我知恥,你們這**賊!!反抗女神神意的汙穢之爪牙!!」

「你們那下賤的眼神,汙臭,甚至是一滴唾液都休想觸碰到那位大人!!」

她平時那溫厚的舉止徹底消失,展露出激動的語氣與憤怒的神情。

如果貝爾在這裡,恐怕被這豹變的人格嚇得腿軟,但這並不算什麼,隻是少女也和其他團員一樣,都是『美神的崇拜者』而已。

被女神拯救,向女神獻上忠誠的海依德的這份崇敬足以比肩『狂信神徒(海倫)』。

「一切為了芙蕾雅大人——消失吧,冒險者!!」

被激動的情緒驅使著,少女展露了她的殺意與戰意。

隨即開始的,僅僅是一場『殲滅』。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噶啊啊啊——!?」

不給蓋伊爾與史考特使用『魔劍』的機會,長杖一掃,將兩人打飛。瑞維斯急速射出的箭矢射穿少女的肩膀,但也僅此而已。拔出箭後,上麵冇有一點傷痕,瑞維斯先是臉龐抽搐,隨後就因揮來的長杖而失去了意識。

海依德憑藉簡直不像治療師的力量與動作,將剩下的妖精們(摩迪眷族)也打入地麵之中。

一介治療師在蹂躪著Lv.

3為首的上級冒險者。

但是,看到『鏡子』映出這超乎常識的景象而尤為啞口無言的,卻不是民眾,也不是冒險者。

而是淌下冷汗的治療師同行。

「海依德·薇爾維特……」

迴避了戰爭遊戲的【迪安凱希特眷族】中,【戰場聖女】阿蜜德·特亞薩納雷心懷畏懼一般眯細了眼睛。

以都市最棒的治療者聞名的阿蜜德,以及海依德。

有一段時間,人們以歐拉麗引以為豪的『兩大治療師』為名,分彆稱兩人為『銀之聖女』與『黃金魔女』。

而實際上她們也占據了治療師序列的前兩位,要說她們之間的差彆,那首先就是『回覆範圍』。

阿蜜德也能夠發動大範圍回覆魔法,但在『戰鬥荒野』中飽受鍛鍊的海依德則完全不是一個級彆。雖然治癒的效果與威力要勝過對方,但在永續性這方麵,海依德應該更占優勢。

此外,另一個決定性的差異就是——純粹的戰鬥能力。

阿蜜德白刃戰的水平依然冇有超過治療師這個範圍,可與她不同,海依德僅靠自己就能打死第二級冒險者。

「她身為治療師的來曆,實在是過於異常了……」

那是聖女曾經聽到的傳言,同時也是確鑿的事實。

本身作為強韌勇士,一直在『戰鬥荒野』中接受洗禮的少女——跟某隻『棄貓』一樣——知曉自己作為戰士已到達極限後,感到了絕望。然而,她依然憑藉對美神的忠誠,搖身一變成了一位治療師,也因此展露出了潛藏在身體中的黃金之才能。

現在的【能力值】是Lv.

4。

她獲得的彆名是——【女神的黃金(華納·瑪爾德爾)】。

這是眾神出於她魔力的光輝,以及決不容忍死亡的意誌與生命力而給予的讚揚之名,是貨真價實的司掌生與死的戰少女(瓦爾基裡)。

「【芙蕾雅眷族】這一殘酷的環境所孕育出的特殊眷族……。和第一級冒險者們同樣,不解決掉她,派閥聯軍就冇有勝算……」

周圍自家派閥的治療師們都嚇得發抖,聖女則帶著絕對的確信,輕聲說道。

「糟了!再這麼下去……!」

這一認識,達芙涅也十分清楚。

「莉莉露卡,其他遊擊隊不能派過去嗎!?」

『已經派過去了!!但是,【女神的黃金】的回覆量太異常了!怎麼都打不倒!』

從蜂擁而至的強韌勇士們的縫隙中,隱約可以看到視野深處,除了全滅的摩爾德他們,還有其他遊擊隊也發起了攻擊,但還是無法打倒飽腹的灰姑娘們。其他治療師與藥師的動作也非同尋常,遊擊隊遲遲冇能打敗她們,被留在敵軍大本營的魔導士們抓住機會,打得遍體鱗傷。

吊在腰間的眼晶如實地傳達出莉莉的焦躁。

「如果不阻止飽腹的灰姑娘們,無論怎麼戰鬥都會被她們化為無形……!」

現在好不容易纔打倒的敵方團員也是,隻要海依德她們一動,就會複活。獲得了等級昇華的恩惠,好不容易纔第一個人(這樣),卻會一次又一次的復甦,根本就是噩夢。

她不能去責備讓奇襲以失敗告終的莉莉無能。既然對方藏著『自動治癒』這種招式,那『在使用治癒魔法前擊潰』這唯一的一個有效策略也就不複存在。要是達芙涅處於莉莉的立場,現在估計會將棋盤掀翻,四處發泄了吧。

『能從右翼攻擊飽腹的灰姑娘們嗎!?』

「彆難為人了……!這邊要維持戰線已經很不容易了!」

亂戰之中,她一邊指揮著右翼部隊,一邊用短劍《Fencer·Laureate》彈開了長槍的一擊。等級昇華的光粒附著在全身,如輕聲呻吟般放出光輝,勉強擊退了敵人。正可謂根本冇有喘息的時間。

「【魂光】!」

即便如此,達芙涅她們還算好的。

櫻花、千草與波魯斯正將治療師(卡珊德拉)圍在中心,拚命地戰鬥。

和達芙涅同樣,曆經『下層』的『遠征』後少女也到達Lv.

3,她的回覆魔法充分發揮著作用,數次令險些崩潰的冒險者們重整旗鼓。

兩邊正巧都是被敵方治療師折磨,被己方治療師所救的戰況。

而殘酷的是,在治療師對決中,派閥聯軍冇有勝算。

「要是敵軍的大本營,魔導士們也上來就糟了!一旦被納入『魔法』的射程內就會完蛋!要在此之前將飽腹的灰姑娘們——」

當汗水都來不及擦拭、不停戰鬥的達芙涅衝著眼晶訴說之時。

『!』

莉莉的呼吸瞬間停止,彷彿水晶那頭的她被人掐住了脖子。

一瞬之後,達芙涅理解了這意味著什麼。

「————」

停下動作的她視野深處。

前方遙遠的敵陣後方,數不勝數的『雷彈』之矛瞄準了達芙涅她們。

「你們似乎有所誤會……那裡早就在我的『射程範圍內』了。」

達芙涅臉色鐵青。

她幻聽到了白妖精本不可能傳來的低喃,察覺到了自己的過失。

開戰之時,敵方過於警戒『克洛佐的魔劍』而冇有忍住。搞錯了『間距』。

在達芙涅她們看來就是如此。

但並非如此。

隻是敵人,敵軍指揮官(赫定)為了讓『克洛佐的魔劍』噴火,而冇有進行攻擊而已。

化為『戰鬥荒野』的這一帶主戰場——從一開始就在那名第一級冒險者的射程範圍內!!

「將死——【卡魯斯·希爾德】」

發射。

眾多雷彈照亮了愣在原地的冒險者們的臉龐,在空中劃出圓弧,傾瀉到戰場之上。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頭頂飛來的無數雷霆如轟炸一般襲向冒險者們。

令戰場陷入混沌的雷彈本身就是一支凶惡的兵團。胡亂奔逃的人類被無情射穿,獸人與腳下的大地一同被掀飛,保護著同伴的亞馬遜被電得麻痹。

這『超精密射擊』甚至都冇有擦到一名【芙蕾雅眷族】。

身為射手的妖精之眼準確地捕捉到戰場的每個細節,隻射穿了敵兵,另外還將剩下的『魔劍』悉數破壞。

「——保護卡珊德拉!!」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沐浴在炮雷之雨中,達芙涅扯開嗓子喊了出來。

聽到放棄維持戰線,優先保護小隊的生命線這一悲痛的決斷,手持大盾的櫻花與波魯斯,以及旅館街的居民都做好了拚命的準備,答應下來。被千草按在地麵上的卡珊德拉的視線前方,無數顆雷彈與好幾麵盾牌產生衝突,肆虐著四周。

柱子與瓦礫四分五裂,石頭碎片被捲到空中,戰場被淒慘地分割開來。

「數量誇張的『魔劍』已經少了很多。是時候了。」

伴隨著劈啪作響的魔力電流,大量煙塵支配了戰場,一個人就製造出此等慘狀的白妖精冷酷地宣告。

『真正的蹂躪』,已經進入倒計時。

「該你們了,野獸們。去吧。」

「那種威力的炮擊,隔那麼遠都打得到?真是一如既往的誇張啊……!」

看到『鏡子』映出的戰場,雙胞胎姐姐緹歐涅恨恨地說道。

射程輕鬆超過500M,規模則是足以擊潰至少兩百名的敵軍。

令大部分視野被煙塵掩埋的雷之彈幕,哪怕是最大派閥(洛基眷族),也值得他們膽寒。

「【白妖魔杖】赫定·塞爾蘭德……在有效射程這方麵,他的魔法算是歐拉麗第一了。」

「誒~!?但是但是,裡維莉亞不是比他還強嗎!?畢竟都叫你『都市最強魔導士』啊!」

「這個認知是否正確,要看是以哪方麵來評價。極端來說,超遠距離下的對射,或是被拖入白刃戰,我會輸給赫定。」

聽到裡維莉亞冷靜的分析,緹歐娜不服輸地提出意見,王族卻晃動著翡翠色的頭髮,淡淡地說出了事實。

【九魔姬】裡維莉亞·利歐斯·阿爾弗的優勢是魔法的威力,以及眾多涵蓋攻擊·防禦·支援的屬性魔法(手牌)。作為一般來說的『後衛魔導士』,她的能力優秀到他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但是,赫定是近身戰鬥也登峰造極的『魔法劍士』。

說到底兩者比較的基準就不一樣。

白刃戰技術與超短文詠唱帶來的速射性都登峰造極的他,可以說是上級中衛的理想目標。

不僅如此,正如現在的戰爭遊戲中展現出來的,其射程與威力本身也十分誇張。

『僅僅使用魔法,就毀滅了上萬人的軍勢』。

從沙漠之海中傳來過這樣的傳聞,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找一個詞語準確地形容他,那無疑會是『魔炮劍士』。

「更何況,精神力的總量……赫定的魔法持續能力毫無疑問比我要強。」

使用魔法所需要的精神力量,雄厚到足以令都市最強魔導士(裡維莉亞)明確地承認自己並不如他。

遍及大部隊各個角落的彈幕,以及至今一滴汗都冇流的淡定臉龐都證明瞭這件事情。

亞馬遜姐妹臉上滿是不服,裡維莉亞則眯起眼睛。

「加上另一名妖精,兩人被共同稱作『白黑雙騎』……」

要來咯,她如此說道。

翡翠色瞳孔銳利地注視著『鏡子』深處,遮天的沙塵即將消散。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啊啊!?」

銳利的斬擊將【芙蕾雅眷族】劈開。

歸屬派閥聯軍的冒險者大都被推著後退,椿·科布蘭德卻胡亂地抹了一把沾上血與灰塵的臉,勇猛地活躍在戰場之中。

「不要怕!!三個人不行就五個人一起上!五個人也擋不住就十個人!隻要你們爭取到時間,我就能趁機把他們都清理乾淨!」

聽到Lv.

5的最高級鍛造師的怒喝,周圍的冒險者們都「噢、噢噢噢噢噢噢」地沸騰了。

這裡是中央部隊。椿冇法進行像樣的指揮,因此她選擇成為不停殺敵的武者。雖說是頑強的強韌勇士,但在力量達到第一級冒險者級彆的她麵前也隻能跪倒在地。

她砍倒的敵人已經不計其數,在她周圍,好幾名身穿裝備的勇士也倒在了地上。

(但是,果然還是很糟!敵人的勢頭根本冇有減弱!我都不知道砍了多少他們的同伴,他們卻毫不在乎,依然進行攻擊!)

這樣的椿臉龐上也有汗水淌下。

在她嘴裡,冇有說出來的是‘這群渴求戰鬥的餓鬼’這句咒罵。

(而且隻要那群治療師還在,躺在地麵上的這些傢夥還會復甦……!唉,這裡可比深層(地下城)還要危險啊!)

所以【芙蕾雅眷族】才很難對付,她不禁苦澀地低語。

同時上級鍛造師們的『魔劍』也進行著支援,令她勉強奮鬥至今,但赫定剛纔的炮擊已經抹去了大半部分。如今視野被沙塵遮擋,怎麼說都不會連續發射纔對,可要真的再吃到那一招,己方的士氣一定會一落千丈。椿或許也會撐不住。

既然如此,就隻能趁著沙塵還冇散去,哪怕是同歸於儘也要將飽腹的灰姑娘們砍倒。

正當椿要決定選哪一邊之時。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聲音』迸出。

並非被砍之人的悲鳴,而是毛骨悚然的『斬擊聲』。

「——」

椿冇有聽錯。

隻有凶猛的『使用者』才能奏響的,武器閃動的聲音。

「——赫格尼!!」

她猛地轉向西麵。

逐漸淡薄的沙塵深處,站著一位黑妖精。

「赫、赫格尼·拉格納!?」

「第一級冒險者!!」

「還、還真來了……!」

椿的喊聲成了導火索,冒險者們的悲鳴在上空交錯。

像是淡紫色的銀髮,展示其黑妖精身份的褐色皮膚。

帶著的漆黑之劍沾上了血,銳利的瞳孔滴溜溜地蠢動著,彷彿現在也在尋找獵物。臉上浮現出冷笑,看來他終歸還是在渴求著鮮血盛宴。

與第一級冒險者的對峙。任何一位冒險者都會感到絕望的共同認知令派閥聯軍產生了動搖。

至於赫格尼本人,

(啊啊啊啊啊……不認識的傢夥在看著我啊啊啊……!!)

陷入了恐慌。

而且是極度恐慌。

滴溜溜蠢動著的危險眼神是不想與他人對上視線,浮現的冷笑僅僅是臉頰抽搐,嘴角吊起而已。極度認生並且對人共同能力幾乎為零的廢物妖精心臟劇烈跳動著,變成了行徑可疑的怪物。

(不、不行,必、必須振作起來……!我是芙蕾雅大人的眷族,在歐拉麗姑且也是很厲害的第一級冒險者……!嘲笑我就相當於侮辱了【眷族】以及芙蕾雅大人……!)

他強行吊起嘴唇,順帶也吊起了整張抽搐的臉龐。

赫格尼浮現出了緊張至極的邪惡笑容。

「…………庫、庫庫庫,於此遇見吾之深淵乃終焉之定數……亙古枯骸緘口不言,赤紅之色放聲高歌……吾劍渴求鮮活之祭。既是…………去去去去、去死吧。」

赫格尼被圍著自己的無數眼睛看得膽戰心驚,同時說出了上述話語,如果意譯過來,那就是『這支部隊由我負責,因此我來驅逐你們。我已經殺了進來,前哨戰已經結束了。準備受死吧。』。

派閥聯軍一方的反應,堪稱一場慘劇。

「嗚哇,怎麼回事這傢夥!」

「突然開口說話嚇我一跳,結果是個不得了的傢夥!」

「喂餵我理解不了啊這傢夥是怎樣啊!」

「明明是個妖精,還像惡鬼似的搞什麼邪笑!」

「道歉!給我向妖精道歉!」

「「「為什麼這種傢夥是第一級冒險者啊好噁心!!」」」

(啊,不行,好想去死。)

黑妖精的眼角浮現出閃閃發光的液體。

(不要啊彆這麼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都說不行了。說到底為什麼啊果然我為什麼是第一級冒險者啊,我根本不想被人看到好像混入黑暗中戰鬥,不如說我好想成為黑暗好想成為黑暗的化身。不可以啊不行的啊好難受啊好想窩進森林裡麵啊啊受不了了好想享受芙蕾雅大人的膝枕——不對是我想給芙蕾雅大人膝枕。)

赫格尼努力過了。

忍住了視線的壓力,也忍住了自己的被害妄想,拚命努力過了。

然而一想到這超級冷場的蠢樣被『鏡子』轉播到整個歐拉麗,他的精神平衡就變得粉碎,迎來了悲慘的結局。極度的羞恥燒焦了他的精神,令他決定實行丟人的逃避。

(已經不行了……果然,還是用吧。)

也就是使用『魔法』。

「【拔劍出鞘,魔劍之王輝(王)】」

如同騎士一般,或者說是為了擋住臉,兩手持劍,劍尖指向天空。

與此同時,腳下綻放出黑色的魔法陣。

「——!?快阻止他詠唱啊!!」

看到這一景象,椿不顧一切地喊道。

滑稽的劇目僅僅令她愣住一瞬,聽到這句咒語的瞬間,腦海中就敲響了最大的警鐘。

她清楚地知道赫格尼的『彆名』來源為何,帶著焦躁拔出了插在腰間的短劍型『魔劍』。

「【理性為償,鮮血為祭。盛宴不止——殺戮不息】」

奏響的是短文詠唱。現在砍過去也來不及。

看到椿在如此判斷後采取的行動,其他冒險者和鍛造師也臉色大變,模仿著她。

數把『魔劍』,無數箭矢與手裡劍都朝閉著眼睛的赫格尼射出。

「【戴因斯萊夫】」

魔法名與炸裂之聲同時響起。

展開的魔法陣剛放出光芒,就被炮擊風暴所吞噬。

風暴也隱去了黑妖精的身姿,然後炸出光之花朵。

看著這連第一級冒險者都不可能平安無事的火力,椿她們用手臂擋住臉,緊張地注視著——隨即就見升騰起的爆炸煙霧晃了一下。

然後。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聲音』迸出。

足以令椿的耳朵顫抖,排除了一切留手與慈悲的,壯烈的『蹂躪之聲』。

「——」

啞口無言的椿的視野前方,部隊一角有血沫飛舞。

倒下的是三名上級冒險者。

站在旁邊的是一名黑妖精,被他衝破的爆炸煙霧纏在身上,宛如一具鎧甲。

「——違背女神神意的逆賊們。我來聆聽你們的懺悔。代價則是你們鮮活的血液。」

和剛纔截然不同的語氣。

剛纔那份軟弱蕩然無存的殘酷目光。

椿領悟到一件事,他發動了決不可讓他啟動的『魔法』。

「【戴因斯萊夫】……!赫格尼擁有的那個『改變人格』的魔法!!」

這是令害怕他人臉色的黑妖精變為『戰士』的儀式,也是鑰匙。

這既不是一般的攻擊魔法,也和賦予魔法不同,影響施術者內心的【戴因斯萊夫】算是一種稀有魔法。效果是會令性格與言行真真正正地變成另一個人。『女神祭』中,貝爾被赫格尼襲擊的時候曾懷疑過前後是否是同一個人,也都是因為這個『魔法』。

但與此同時,這並冇有任何上升能力值的效果。

僅僅是作用於其人格,在華麗的『魔法』之中也算很不起眼。

「切換成了黑妖之劍(另一個)赫格尼……!」

但是,這專門作用於精神的魔法師超越了自我暗示的『自我改造』。

也就是說,其引發的現象等同於『理想的具現』。

這是由於他過於唾棄自身而顯現出的,召喚最強的自己(赫格尼)的『魔法』。

「戰栗之貌我已看膩。賜你們慈悲。拿起劍來。至少讓你們以劍士之身了結。」

——汗水順著椿的臉頰淌下。

歐拉麗的『黑暗期』中,赫格尼曾經利用『魔法』,僅僅一個戰場就斬殺了超過一千名邪惡使徒。那個『魔法』的威力,椿瞭解得十分透徹。

碎裂的魔法陣的光輝被吸入雙眼,現在帶上了些許淡紫之色,閃爍著妖異的光輝,赫格尼眯起這雙眼睛,進行宣告:

「去死吧,烏合之眾。阻礙女神之愛的害蟲冇有苟活的資格。」

刹那間,黑妖精身體微微下沉。

然後就是錯以為瞬間移動的疾驅。

剛以為一道黑影掠過的瞬間,一整個小隊就被砍斷。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僅僅是『一次揮劍』。

握在手中的咒劍擴大了『斬擊範圍』,隻需一閃就將冒險者們全部砍倒。

絕望與斬擊的輪舞就此上演。

冇有躊躇,也冇有寬恕。妨礙他發揮全力的軟弱(限製器)被魔法徹底去除,化作宿敵都會評價為『同胞(妖精)中白刃戰最強的狗屎妖精』的斬擊化身。正如那隻要拔出,不帶來眾多死亡決不歸鞘的魔劍一般,吹起了猛烈的鮮血風暴。

冒險者被其劈開。鍛造師們和他們的『魔劍』也一併遭到破壞。

這一斬擊不分貴賤。不分男女,不分種族,也不分老少,隻是如同神明一般一視同仁地,如同暴君一般宣告終焉的詔令。

「自稱殘暴並非我的分內之事。一切都由你們甘於軟弱而起。」

赫格尼的彆名【黑妖魔劍(戴因斯萊夫)】,正是直接引用了他的魔法名。

是稱讚著從『黑暗騎士(笑)』變身為真正的『黑暗戰王』的他,狂熱且熱情的眾神(粉絲)獻上的最好的讚美。

十個人,又是十個人,他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屠戮者冒險者們。看到黑妖精變為無情且冷酷,殺戮與蹂躪的『戰王』,離他一步之遙的椿聲音顫抖著說道:

「……莉莉跟班,把那個叫等級昇華的加給我。」

『誒?』

「快點,事態緊急!」

『好、好的!』

她借用曾經的後輩(韋爾夫)的叫法,呼喚著水晶對麵的小人族少女。

慌張的氛圍剛剛傳來,和椿隔著很遠的後方就有強大的魔力升起,頭頂出現了宛如木槌的金色光柱。

「【萬寶槌】!」

妖術師贈予的等級昇華棲於己身,能力由Lv.

5拔升至Lv.

6。

然而,椿的汗水還是不住流淌。

周圍除了自己,其他冒險者全都倒下,組成了一個染上鮮紅血液的鬥技場。

「有資格與我死鬥的,是你啊,【獨眼巨師】。」

「那是自然,你這妖劍。就讓我來折斷你那魔劍好了。」

赫格尼如同劍尖般銳利的雙眼緊緊盯著椿。

纔不是妖精,該是惡鬼之流纔對。

她在輕快的話語中帶上這樣的笑意,立刻又將其消去,架起了愛刀《紅時雨》。

一陣風吹過,晃動著黑妖精的外套,發出聲響。

接近毀滅的中央部隊中,戰王與鍛造師二人開始了對峙。

「定數無可更改。——這把劍就是你們的墓牌。」

瞬間,兩人身姿消失,釋放出激烈的劍擊。

「椿!」

聽到背後傳來刀劍猛烈擊打的聲音,韋爾夫大聲喊道。

這是Lv.

2的韋爾夫根本無法辨彆的劍舞。漆黑的劍與長刀產生衝突後滑開,飛舞的火星變成了軌跡,昭示著這裡曾有一道斬擊。

兩位Lv.

6那生出殘影的戰鬥令韋爾夫倒吸冷氣,隨即又握緊了拳頭。

(管它是不是單挑,必須進行支援!莉莉跟班提到過【黑妖魔劍】的『魔法』!我的魔法(無形鬼火)會十分有效……!)

莉莉將芬恩知曉的所有【芙蕾雅眷族】的情報都進行了分享。其中當然也包含赫格尼的『魔法』。

人格改變魔法(戴因斯萊夫)在維持『最強戰王(另一個赫格尼)』時,會一直消耗精神力,身體也帶有魔力。眼睛裡閃爍的妖異光芒,身體中散發出的像陽炎一樣的深紫色光輝都是如此。

而如果那裡帶有『魔力』,韋爾夫的反魔力魔法就能將其變為火苗,引發火焰。

和賦予魔法一樣,不得不持續發動的人格改變魔法對韋爾夫來說,是個絕佳的靶子。

「【燃燒殆儘吧,外法之業!】」

左手拿著『魔劍』,於是他伸出另一邊的右手。

灌入精神力,將範圍延伸至極限。

這麼一來,儘管他無法迅速準確地看到對方,也能涵蓋赫格尼的移動範圍。

他瞄準仍在和椿刀劍相交的整個鬥技場,一口氣喊出了超短文詠唱。

「【無形鬼——」

然而。

咚!地一下。

彷彿用長杖輕敲了一下車輪一般。

如同輕巧的『貓』踹向地麵,急速奔跑一般。

反魔力魔法發動的錢一瞬間,『瞬腳』之聲響起。

轉瞬。

韋爾夫的右肩處,肉塊飛了出來。

「————————」

急速的斜線從掠過視野,肩膀被挖下來一大塊。

時間之河逐漸縮緊的韋爾夫在認識到『遭到強襲』的瞬間,被挖開的斷麵噴出鮮血,喉嚨中迸發出一陣尖叫。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韋爾夫眼球充血,臉上瞬間噴出大量的汗水,而右臂則有如壞掉的娃娃一般,無力地在空中遊蕩。

「彆給我在這搞鬼,下三濫。」

聲音從右邊傳來。

韋爾夫轉過去,發現了他。

「你,是……!」

【女神戰車】,阿倫·弗洛姆。

這位輕而易舉地打斷了韋爾夫魔法的冒險者手裡拿著銀槍,悠閒地站在那裡。

安在左肩的銀色肩鎧,從那裡延伸出祖母綠色的單肩披風。防具隻有那個肩鎧以及覆蓋了膝蓋以下的銀色腿甲。這從不認為自己會中彈的裝備就是他身為『都市最速』的理由。

因急汗和燒灼般的痛苦而臉龐歪曲的韋爾夫並不知道。

【女神戰車】若是穿上單肩外套,就證明他要全力麵對這場鬥爭。

「我本打算和之前一樣,一擊解決掉你來著。」

「……!?」

「結果你在前一瞬間撤了回去啊。莫非是再也不想被我碾過去了?」

正是如此。

在『女神祭』中,韋爾夫也遭到了阿倫的襲擊,剛纔他的身體在捕捉到引人發寒的『瞬腳』之聲的瞬間,就下意識地動了起來。這僅僅一瞬的防禦本能防住了他的瞬殺。

「但是,冇有意義。浪費時間。給我趕快消失。」

「——開什麼玩笑!!」

阿倫看他的眼神甚至不是在看敵人,而像是在看一個攔路的『台階』,這令韋爾夫異常憤怒。

然而,韋爾夫甩掉燒灼般的劇痛,發出的怒吼也僅僅維持了一刹那,阿倫瞬間便欺近他的眼前。

隨即開始的則是猛烈的銀槍亂突。

「噶、噫、咕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的怒吼僅僅壯了他的聲勢。右臂無力地垂下,至今還連著身體纔是不可思議,韋爾夫能做的隻有側過身體,用左手拿著的魔劍《始高·煌月》當作盾牌抵擋攻擊。這姿勢看著也有如藏在樹乾後方,卻無法徹底擋住身體的滑稽孩童。他用長劍型的魔劍蓋住身體,忍耐著槍尖如劍山一樣的連擊。

但卻依然遭到削落。和裝,皮膚,全身。

也在逐漸失去。血液,握力,還有反擊的意誌。

握著魔劍的左手,頂住劍脊的肩膀,都因穿透防禦的衝擊而不停發出悲鳴。肌肉潰散,連骨頭都產生裂縫進而碎裂,逐漸破壞著全身。隻能用怒濤來形容的槍之突刺瞬間就將韋爾夫逼入絕境。

(……折不斷。)

與此同時,阿倫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儘管突刺、晃動了無數次,『韋爾夫的魔劍』卻不會碎裂。通常的『魔劍』本就是消耗品,但這把劍卻彷彿淩駕其上,替製作者展現出他的『不屈』。

戰車(阿倫)銳利的眼光有了變化,眼前的『台階』變成了明確的『障礙物』。

「這把『魔劍』是怎麼回事?」

「……是我,做的……區區一把『魔劍』罷了……!」

聽到阿倫的問題,韋爾夫冇有誇耀。

他帶著鍛造師的矜持,堅持主張這在迷宮(地下城)中打造出的會心之作僅僅是『更高處的一個必經點』。

「區區一把『魔劍』都打不碎,看來你也不過如此嘛……!!」

然後,一直維持著這種虛張聲勢。

用那鮮血不住流淌的遍體鱗傷的身體,強行浮現出笑容。

然而,這種挑釁——鍛造師不遜地嗤笑第一級冒險者的身姿,並冇能令阿倫感到不悅,他的表情一如剛纔。

「你鍛造的本事值得我刮目相看。」

反而十分冷靜地,第一次認可了韋爾夫。

「但是,僅此而已。」

「————」

而且帶上了要將韋爾夫捅穿的殺氣。

他踹向腳下的石板,引動高速的加速。

一介鍛造師自然無法做出反應。

韋爾夫變成了半個身體被『魔劍』覆蓋的『龜』,而他一瞬之間跳至韋爾夫的側麵,一腳踢出。

「噶啊啊!?」

僅此一下,韋爾夫就迎來了終結。

右腳那上撈般的踢擊捕捉到了側腹,韋爾夫的鞋底離開了地麵。

青年身體被刹那的懸浮感包圍,隨即又是一發左腳的迴旋踢狠狠打來。

肋骨生出無數裂紋,身體被吹飛,滾落到石板之上,悲慘地倒下。

說什麼都不會放開的『魔劍』沐浴著流出的鮮血,染成赤紅。

「之前我都說了,下三濫。給我乖乖躲在工房裡玩鐵去吧。」

那是消滅【伊絲塔眷族】那一天的事情。

和第一次見到韋爾夫的時候一樣,阿倫鄙視地說道。

「你在誤會些什麼。區區敗犬,鍛造師(你們)怎麼可能在戰場上起作用啊。」

韋爾夫做到的事情,是攔住了他不足一分鐘。

阿倫扔下趴在地上,沉默不語的鍛造師,開始履行自己的使命。

「噫!?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打不中……打不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按照指揮官(赫定)的指示,與戰王(赫格尼)一樣參加戰鬥的『戰車』,聯軍的冒險者們鳴響了絕望之聲。陣型被撕裂,慘到在墳墓上俯瞰戰場的莉莉都臉色鐵青,最終變成了毫無意義之物。

「阿伊莎閣下!中央的部隊被!」

「混賬……!那群第一級冒險者(怪物)!!」

左翼。

升騰的沙塵剛剛散儘,命與阿伊莎就看到中央部隊被赫格尼與阿倫幾乎破壞殆儘,同時發出了苦澀的叫喊。

和主流配置一樣,派閥聯軍的橫隊之中,中央部隊是實力最雄厚的。其中配置了Lv.

5的椿,冒險者和鍛造師等戰力也分配了最多的人數。然而,部隊已經瀕臨全滅。

冒險者們連逃跑都不被允許,慘遭討伐,這副景象已經算不上是正常的戰爭。

「要怎麼辦!?莉莉閣下光是指揮中央與右翼就應接不暇了!再這樣下去……!」

「……向中央出發!要是【獨眼巨師】倒下就真的完了!把藏起來的春姬她們也接過來,去支援那個矮人——」

阿伊莎苦惱許久,做出了這一決斷。

如今左翼也陷入了大混戰,必須要有人來殿後,做出犧牲,否則她們甚至無法橫穿戰場,到達中央。阿伊莎甩開罪惡感,正打算張開嘴,對在周圍奮戰的戰鬥娼婦們說『你們就死在這吧』。

「唔噶啊!?」

「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這一決斷也變成了無意義之物。

「……!?夏蕾,伊萊紮!」

位於死角的戰鬥娼婦,『四個人』同時被打倒。

阿伊莎與驚愕的命一同回過頭,倒映在她眼中的是四個黑影。

「無用之計。」

「怎麼可能實現。」

「這還用說?」

「畢竟我等在此。」

砂色的頭盔,與同色的鎧甲。

長槍,大錘,大斧,大劍,拿著四把武器的四胞胎出現在左翼部隊的麵前。

「格列佛四兄弟……!【炎金四戰士】!!」

麵對戰栗的命,三個弟弟的嘴唇歪成嘲笑的形狀。

「【絕†影】和【麗傑】。」

「女神祭的重演啊。」

「又要被我等打敗了啊。」

最後,長男阿爾弗利克帶著同情說道:

「為了芙蕾雅大人,你們就倒在這裡吧。」

「——!!彆看不起人了!」

暴怒的阿伊莎之後,滿身是血的亞馬遜們也發出了怒吼。

『魔劍』的火焰,等級昇華的光芒,重力的波動都被注入其中,開始全力抵抗四胞胎率領的強韌勇士。

劣勢之後,仍是劣勢。

浮在主街道上空的『鏡子』映照出這場戰爭的情形,或許是民眾、也或許是冒險者、亦或許是神明愣愣地仰望著,然後如此說道。也說不定,所有人都在如此低喃:

這隻是場蹂躪(一邊倒的比賽)。

「同胞(妖精)裡也是白刃戰最強的笨蛋(赫格尼)在中央,用機動性見長的蠢貓擊潰魔劍部隊,受損較少的左翼則用小人們的連攜封鎖……如此標準的應對,冇有絲毫趣味。」

赫定在己方陣營的神殿屋頂上眺望著戰況,百無聊賴地說道。

哪怕不先留著第一級冒險者們,一開戰就將他們投入戰場,最後應該也是和現在差不多的景象。

但是,赫定想要萬無一失。

擔任軍師的他十分清楚,『第一級冒險者的陷落』這個詞有著多麼致命的意義。如果赫格尼或是阿倫他們倒下,哪怕是不畏死亡的強韌勇士們也會產生動搖,導致士氣跌落穀底。敵軍指揮官(莉莉)也肯定瞄準了這一點。

因此,要先達到如今這種徹底排除了『克洛佐的魔劍』這唯一一個不安因素的狀態,再用出第一級冒險者這一最大的武器。冷酷到足令莉莉和達芙涅絕望。

「派閥聯軍的主要戰力大都被逼出來了……但是,少了一隻『兔子』啊。」

妖精的眼睛冇有放過敵陣的每一個細節。

在如此大規模的混戰之中,他還是清晰地看出,被自己調教過的白髮少年至今都冇有現身。

「哪怕將蓄力過後的炮擊當成炸彈扔進主戰場,隻有海依德她們還在,情勢依然不利。」

事到如今,再投入僅僅一名Lv.

5,也無法成為起死回生的一步。

在『戰鬥荒野』中被殺死那麼多次的那隻蠢兔子自己應該也切身理解了這點,赫定喃喃自語。

「更何況……從這次戰爭遊戲的勝利條件(規則)來看,他也不能這麼做。」

不如說,派閥聯軍要想勝利,隻能將這個主戰場作為『誘餌』,把女王(後)當作真正的目標。

白妖精甚至如惡魔一般預測著聯軍方的思考,然後抬起了頭。

他眯起的眼睛注視著遠離主戰場的島嶼兩側。

「西南……還是西北?」

我正在西北側奔跑。

躲著所有人,保持謹慎,同時以最高的速度。

僅僅一個人,朝【芙蕾雅眷族】的大本營跑去。

「莉莉,我還是去和大家一起戰鬥……!」

『不行!貝爾大人請趁現在去芙蕾雅大人那裡!』

不時痛毆左肩、以及背後的戰場怒吼——無需確認也能知道那是同伴的淒慘悲鳴——差點令我轉身返回,但莉莉從眼晶裡發出的聲音不允許我這麼去做。

『克洛佐的魔劍』噴出火焰,戰鬥拉開的同時,我就繞到了島的西北部,準備繞個大圈,迂迴到以派閥聯軍與【芙蕾雅眷族】發生衝突的『主戰場』後方。

這是莉莉的指示。她想要將軍隊規模的戰鬥用作誘餌,從而接近敵軍大本營。

『敵陣中還有【白妖魔杖】和【猛者】!』

「……!」

『不打倒都市最強冒險者,就不可能獲得勝利!』

莉莉說得很正確。所謂的『頂點』,就是這樣的存在。

在女神祭時,僅僅一擊,我就被那強有力的手臂所製服,因此我更能痛切地體會到這件事情。

隻要那位【猛者】還站在王座之前,守護著主人,派閥聯軍就會敗北。

不設法解決都市最強的Lv.

7,我們就冇有未來!

『而要說什麼可以打倒【猛者】,那就隻有貝爾大人的【英雄願望(技能)】了!』

我瞥了一眼和迷宮街攻防戰那時候一樣裝在左臂手甲上的眼晶,然後看向右手。看著那敲響鐘聲,已經開始蓄力的光芒。

被『魅惑』所扭曲的『箱庭』之中,我曾棲身於【芙蕾雅眷族】,因此我的情報(能力值)也泄露給了師父他們。看到敵影後在發動【英雄願望】一定來不及。強韌勇士們絕不可能允許此事發生。

因此,現在就要開始。要使出最大威力的攻擊,隻能在遇敵前就開始蓄力。

我被賦予的使命是『強襲』。

不斷進行潛伏與移動,對敵方最強戰力——也就是奧塔先生使出最大蓄力的一擊。

若『克洛佐的魔劍』的波狀攻擊打了個空,就隻剩下這個方法可以打倒【猛者】,這就是莉莉當時得出的結論。

『隻能犧牲除了自己的所有人,哪怕隻有自己也要到達芙蕾雅大人那裡!不這麼做,這場戰爭就贏不了!』

哪怕被赫格尼先生砍倒,哪怕被阿倫先生碾死,哪怕被阿爾弗利克先生他們破壞,哪怕被師父射穿,哪怕要不管不顧海依德小姐她們,也要討伐奧塔先生,伸手夠到芙蕾雅大人——夠到那個人的身邊。

聽到莉莉以指揮官之身訴說,我咬緊了牙關。

必須這樣去做,就連響起的鐘聲都令我領悟到這點。

我揮開撕心裂肺般的心情,繼續朝敵陣接近。

(謹慎,迅速!決不能被髮現!)

快要崩落的建築,大理石大道,冇有天花板的巨大柱子長廊。我利用著不愧為都市遺蹟的景觀,藏在暗處,確認冇有敵人的氣息與視線後,迅速跑向下個地點。

如今的我是『透明狀態』。

身體披上了費羅斯先生的『反轉靈紗』,隱去了身姿。

即使如此,也不能大膽接近。

對方是師父他們【芙蕾雅眷族】。哪怕他們感到有一點違和就結束了。哪怕我甚至用上了消臭袋來瞞過獸人的鼻子,做得如此徹底,也不能完全放心。

更何況,

(蓄力的聲音……!雖然應該是傳不到對方的陣地處,但湊近了就一定會暴露!)

與白色光粒一同,不停收縮又舒張的鐘聲令我不住淌下冷汗。

一位斥候,哪怕再能完美地掩蓋自身的氣息,要是自己發出了聲音,那就淪落成了向敵人暴露位置的蠢貨。而我則不得不保持著這種愚蠢的隱秘,發起強襲。雖說我必須積蓄起能夠打倒敵人的火力,但這與隱秘性之間的矛盾還是不由分說地令心跳聲更加吵鬨。

(絕對不能觸發界限解除……大鐘樓的聲音……!)

若是巨大的鐘聲轟響,那無論隔了多遠,對方都會立刻有所察覺。

要是還冇入侵敵人就先遭到強韌勇士的迎擊,就會失去這僅此一次的好機會。

隻能利用通常的蓄力來接近極限。

(但是……我真的能瞞過師父的眼睛嗎?)

腦海中無數次閃過師父的側臉,如今他應該在前方很遠處,在敵陣中毫不大意地監視著。

那個人很厲害。而且頭腦比任何人都要聰明。

我們的目的,他會不會一清二楚?

我抵擋著這可怕的懷疑,壓下顫抖的氣息,用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向前進發。

「……這裡是……」

然後到達了一處格外巨大的遺構。

曾經的『圓形劇場』。

一部分外牆崩落,從那裡看過去,展現在眼前的是內部那研缽狀的觀眾席和舞台。舞台直徑大約有150M,將外牆也包含在內的觀眾席則是高達30M。在太古時代,這座缺乏娛樂的島嶼中,不難想象會有很多人來到這座野外劇場,觀看劇目。

崩落後倒在地上,已經褪色的柱子引人湧起一股淡淡的哀愁,我立刻移開了視線。

現在冇有工夫去感慨。我正要繞過劇場,通過這裡。

而就在這時。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道黑影掠過地麵,殺氣從頭頂降臨。

放出的怒吼與劍刃即將打入我身體的前一瞬間,我才慌忙舉起了匕首。

「咕!?」

襲擊者的雙劍與《神之匕首》撞在了一起。

我冇能徹底擋下。

雖說好不容易避免了直接損傷,但身上的『反轉靈紗』被撕開,『透明狀態』遭到強製解除。身體因衝擊而浮空後更是吃了一發追加的踢擊。再加上蓄力的右手無法自由活動,導致我被輕易地踹飛。

我自身也向後飛去,卸掉了一半的力道,但結果還是衝進了『圓形劇場』。

在大幅崩落的外牆之間翻滾著,被逼到了無路可逃的舞台之上。

「漏出那種鐘聲,還以為不會暴露嗎!貝爾!」

「……!梵先生!」

追著我,在寬闊的舞台上穩穩落地的半小人族強韌勇士——梵先生像以前那樣指出了我的問題。

(被髮現了……!)

強襲受挫。作戰失敗。故事完結。

敵人隻有梵先生一個?其他團員呢?狀況還能否挽回?下一步該做什麼!?

隱秘行動被看穿,我的內心瞬間被焦躁占據,而恐怕是觀察到了我的神情,梵先生不滿地喊道:

「隻有我一個!和赫定大人的指示之類的無關!你在『戰鬥荒野』戰鬥了那麼多次,所以我就猜你會來到這裡!」

「什……!?」

「然後,送你上路的當然就是我了!」

我的行動被他看穿了——不對,他自己一個人潛伏在這西北部,一直等著我來!?

梵先生彷彿像是看叛徒一樣,瞪著啞口無言的我。

「你個身受芙蕾雅大人的祝福,卻拒絕了神意的背信者!不管奧塔大人他們之後怎麼說我,我都要親手將你解決!」

這是他貨真價實的憤怒,執著,以及『了斷』。

「這就是照顧你的我應儘的義務!」

雖說是被扭曲的世界中發生的事情,但我們還是曾住在同一個根據地中,吃了同一個大鍋中的飯。

在『洗禮』中數次互相廝殺,偶爾會得到建議,令我感覺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牽絆。

儘管隻是虛假的,但在那大約二十天裡,我確實和他們一樣,都是同伴(芙蕾雅眷族)。

緊緊盯著我的半小人族的眼睛痛苦地變形。我的眼睛也變為痛苦的形狀。

轉瞬之間,梵先生便砍了過來,彷彿要甩開那些不值一提的心情。

「咕——!?」

「來吧,貝爾!來戰鬥!!」

梵先生的武器,銀色雙劍數次威脅著我的性命。

若是不握住這邊伸出的手,那就將你埋葬。兩把劍強有力地表達出他的這一覺悟。

正要插入胸口的雙劍被我用《神之匕首》彈開。

不容我拒絕。在『圓形劇場』之中,如同重現那曾經的『洗禮』一般,我和梵先生劍刃相交。

匕首與雙劍撞在一起。

火花四處飛濺。

高亢的金屬音,像是痛苦的悲鳴。

我的攻擊失去了準頭。

糾葛導致了一次又一次的錯誤判斷。

看來我對梵先生——對【芙蕾雅眷族】的感情,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

「隻用一隻手,你在開玩笑嗎!?你什麼時候了不起到能夠俯視我了!?」

「……!」

「用那個蓄力!瞄準我!!你現在的敵人——可是我啊!!」

染得鮮紅的喊聲數次痛毆著臉頰。

看到我事到如今依然保留著蓄力,梵先生勃然大怒,動真格地殺了過來。

被他的魄力所壓倒的我心中懷有的心情,不是恐怖,也不是焦躁——而是令人屏息的『空虛』,還有想要大喊出聲的『悲傷』。

昇華真的非常殘酷。

無數『洗禮』之中,戰鬥過數次,有時贏過,有時輸給他的那位Lv.

4的梵先生的動作,好慢。

他的攻擊清晰可見。

儘管我心生迷茫,但還是能夠擋開梵先生的雙擊。

為了填補昇華後的**與精神的『偏差』,我曾與第一級冒險者(緹歐娜小姐)們儘情戰鬥。

冇有道理,會輸。

「——!!」

將牙關緊咬至極限的我一步踏出。

然後就結束了。

我衝進雙眼大睜的梵先生懷中,收刀入鞘的左手握成拳頭,一拳打出。

「噶啊!?」

彷彿要將哀愁與感傷全部燒儘一般,我喊了出來:

「【火焰伏特】!」

擊中腹部的左拳處發出了炮聲。

轟響的炎雷燃燒著梵先生的身體,將他吹飛,令身體劃出一條平緩的拋物線,紮進了觀眾席的一角。

「…………貝、爾…………!」

砸到地麵上的半小人族將後背從石製台階上剝離,倒向前方。

嘴唇染上鮮血的梵先生將顫抖的右手伸向這邊,然後乾脆地失去了意識。

「……」

我連呼吸都冇有亂。

這場戰鬥,持續了不到一分鐘。

Lv.

5與Lv.

4。兩個數字說明瞭一切。

我偏偏以這種苦澀的方式,切身體會到了自己攀上的『第一級冒險者』這座高峰高到了何種程度。

「在這裡啊。」

但是。

「——」

這不滿一分鐘的時間,卻足夠將『最強』叫來這個地方。

「獨斷嗎,梵。但是,倒省得我找了。」

什麼東西降臨競技場的聲音。

還有某個人那沉重的呼吸聲。

屏住呼吸的我慢慢地轉過了頭。

鐵鏽色的頭髮與雙眼,以及巨石般壓倒性的巨軀。

雙手拿著兩把大劍,背上則揹著一把更加巨大的,該稱為黑塊的劍。

麵對著君臨冒險者『頂點』的豬人,微弱的聲音從我嘴唇中落下。

「…………奧塔先生。」

『都市最強』冇去參加主戰場的戰鬥……而是從一開始就在找我?

最大蓄力還差很久。說到底現在自己已被髮現,出其不意的強襲早就不成立了。

如冰雕般呆立原地的身體漸漸失去了體溫。水晶深處,莉莉那凝固的氣息也傳了過來。

這次是真正的計劃失敗,作戰失誤,喪失了唯一的勝機——

『窮途末路』四個字填滿了我們的腦海。

「……」

奧塔先生一言不發,用視線掃視著呆站在圓形劇場中央的我。

看到收斂在右手的光粒後,他就稍稍眯起雙眼。

然後,扔了出來。

將右手拿著的一把大劍,扔到我的眼前。

「……?」

咚的一聲,大劍插在了我伸手就夠得到的位置。

我不禁仔細觀察起來。

素材是精製金屬(秘銀)。其中蘊藏的鋒利程度與強度都貨真價實,是如假包換的第一等級武裝。

這不是攻擊,甚至不是威嚇。

這簡直像是『扔了把武器過來』一樣奇妙的行為令我更加困惑,動彈不得,隨即奧塔先生開口說道:

「拿著。」

「……誒?」

「我說讓你拿著。」

拿起那把大劍。

聽到對我說出的簡短話語,我睜大了雙眼。

「用全力。」

猛者如此說道。

「全力進攻。」

帶著不愧是王者的威風,說出了這句話。

「我來接你一招。」

彷彿要測試我一般。

或者說,像是要看清我一般。

「賭上你的一切,向我進攻。」

『接下貝爾·克朗尼的全力』,他如此說道。

「……!?」

啞口無言。

認真的。他是認真地在這麼說。

眼前的豬人早已察覺我們的目的,卻依然在說『出招吧』!!

(陷阱,不可能……!根本冇有張開陷阱的必要!!)

對手的真麵目是『最強』。僅僅從正麵襲來,就能將我沉入大地之中。

麵對瞬間即可屠戮的低級冒險者,策略冇有意義。

所以,這是【猛者】的風格。

作為美神(神明)的最強眷族,要對我進行測試。

『貝、貝爾大人……』

眼晶傳來顫抖的聲音。

莉莉也很動搖。但還是在對我訴說。

訴說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最佳良機。

決不可放過。雖說這是敵人給予的施捨,但也不能不飛撲過去,將其攬入懷中。

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就會被輕易擊潰。

反過來,要是在能在這裡打倒奧塔先生,通往勝利的道路就會一口氣拓寬不少。

「……!!」

我拿了起來。

用自己的右手,拿起了插在眼前的銀色大劍。

「【火焰伏特】!」

接著左手釋放出炎雷,打入精製金屬製的劍身之中。

下一瞬間,將僅積蓄在右手的白色光粒蔓延到大劍之上。

本應擴散的火焰被銀塊留住,貪婪地對力量進行增強。

雙重收束。

以及蓄力範圍的變更和擴張。

範圍從事先開始蓄力的右手擴大到大劍之上,體力與精神力也立刻傳來了相應的壓力,但如今也無可奈何。

音色冇有從時鐘變為大鐘樓。

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堅決地使用界限解除。

這意味著我必須停下正在進行的蓄力,然後再次積蓄力量,而且停止前消耗的體力與精神力會就此消失。打倒奧塔先生後,還要與強韌勇士們戰鬥,因此我不能再消耗更多了。

我雙手握住劍柄,迅速進行著蓄力,距離最大蓄力還有不到一分鐘。

(…………真的,要打過去嗎?雖說對手不是一般方法可以打倒的,但將這最大蓄力過後的【英雄願望】……!)

【英雄願望】的破壞力,自然是我自己最為瞭解。

短時間蓄力暫且不提,將力量提高到極限的斬擊,無論什麼樣的敵人,都被徹底消滅掉了。貝爾·克朗尼靠著這個『技能』,數次顛覆了等級的差距。

神大人曾說過。這是逆轉的力量,是『英雄的一擊』。

這『極大的一擊』,要被我打到活生生的冒險者身上……?

我看向佇立於前方的豬人。

他身上的防具,竟然是輕裝。

左胸、手甲、護額等等乍看十分厚重,但其僅僅保護著有限的部位。靠著那種防禦,他會不會輕易敗給最大蓄力的斬擊,性命被我奪去?

敵人是都市最強的冒險者。

不得大意,不得留手,甚至不得產生愚蠢的揣測。

但是,即便如此——

心中升起的猶豫引發了躊躇,令我不知該不該使出這全力的一擊。

但是,如同要掃去我的擔憂一般。

奧塔先生——開始了詠唱。

「【銀月之慈悲,黃金之原野。謹此領命,此身乃戰之猛豬(王者)】」

響徹四周的詠唱令我雙眼瞪到極限。

「【身載女神之神意,勇往直前——】」

短文詠唱。

雖然咒語僅過片刻就已完成,他卻釋放出凶猛的魔力。

「【希爾帝斯·維尼】」

像是黃昏之色的光輝,於【猛者】的劍上收束。

「什……!?」

這光輝先是令我眯起眼睛,隨即倒抽一口冷氣。

武器帶上光芒,變成了『黃金之劍』。

猛烈的魔力光覆蓋在大劍的表麵,甚至有如終末之焰。光輝耀眼得給人一種劍刃膨脹的錯覺,甚至令人以為這把武器披上了一層巨型黃金野豬的毛皮。

魔力高漲得非比尋常……難道說,和【英雄願望】一樣?

不對——這是純粹的『朝強化』!?

『那就是芬恩大人說過的,奧塔大人的魔法……?據說擊破了同為Lv.

7的冒險者的黃金光輝……!!』

看到耀眼的金色光輝,莉莉在水晶深處落下戰栗的低喃。

不在意對手蓄力的『力量增幅』。

雖說有些模糊,但將其與事先從莉莉那裡聽來的情報組合起來後,我如此猜測到。

單純對力量進行強化。

而正因為其十分單純,因此一旦與擁有異常強大的『力量』的奧塔先生組合起來,就變成了超乎想象的『必殺』。

感受著沿皮膚淌下的冷汗,此時我徹底拋棄了躊躇。

那把『黃金之劍』中蘊含的力量就是如此破格,甚至令我做出這一決斷。

「…………」

「…………」

隨著蓄力的進行,我如同弓弦逐漸拉緊的弩一般,慢慢擺好架勢。

雙手緊緊握住大劍的劍柄,身體下沉,側身站立。

像是照鏡子一樣,奧塔先生也采取了同樣的架勢。

對方給予的雙劍中的一把,成對的大劍。

武器條件相同。冇有優劣之分。

那麼會分出勝負的,就是將臂力與魔力結合在一起的,純粹的破壞力。

白光與金光。

低吟的火焰與勇猛的光芒。

從劍上泄露的力量形成波動,向周圍氾濫,填滿了圓形劇場。

莉莉緊張地注視著。

都市裡的憧憬(艾絲小姐)們也一定在通過『鏡子』看著。

我清晰地感覺到所有冇在戰場上戰鬥的人們都朝我們投來視線,緊緊握住粗壯的劍柄。

接著,『那個時刻』來臨了。

五分鐘。

到達Lv.

5後得到延長的蓄力時間過去,不住鳴響的鐘聲到了極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跑了起來。

用出渾身的力量。

將寄宿著聖火的大劍抗至右肩,朝著擋在前方的『最強』飛奔。

奧塔先生冇有動彈。他紋絲不動到令人心生恐懼。

他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巨岩,從正麵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突擊。

動搖,恐怖,戰栗。

我將這些全部甩開,放出火焰的咆哮,釋放了『聖火的一擊』。

「聖火英斬!!」

全心全力。

爬到Lv.

5的貝爾·克朗尼釋放出的,無疑是最強的一擊。

麵對這一必殺,架起大劍的豬人——吼了出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發出彷彿要僅憑聲音就將我推回去的怒吼,釋放了不可思議的『怪力』。

『黃金的一擊』揮下,與『聖火的一擊』撞到一起。

然後。

「——————————————!?」

巨大的衝擊,閃光,還有轟響。

拮抗僅維持了數個瞬間。

剛以為熊熊燃燒的聖火壓製了黃金的毛皮(光芒),彼此的大劍就幾乎同時迎來極限,劍柄以上全部粉碎,將我和奧塔先生吹飛到了正後方。

「噶!?」

我以決堤之勢掠過巨大舞台,後背撞上了大理石牆壁。

石牆被後背猛撞的地方變得粉碎,肺部強行將空氣擠出,大劇場真的搖晃起來,發出了悲鳴。牆壁和觀眾席都有裂紋生出,石板揚起了沙塵。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整個都市遺蹟(島嶼)中,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

簡直像是冒險者與強韌勇士們都因為我們這一擊的衝突而停下動作,屏住了呼吸。

「咳,咳……啊啊啊……!?」

隻剩劍柄的大劍從手中掉落,必殺的反作用襲向全身,折磨著我。

衝擊令我兩手不住抽搐,此時我抬起了頭。

沙塵深處。

漸漸散開的煙霧前方。

我顫抖地呼吸著,半是祈求地盯著那裡……隨即『黑影』現出了身姿。

「……兩相抵消啊。」

低沉,簡短的聲音。

那個人站在那裡。

過於粗壯的雙腳在鋪有石板的舞台上拉出了兩條線,他依然保持著猛撞向背後牆壁的姿勢。

奧塔先生將巨大的後背從崩落的石牆上剝下,緩緩地看了過來。

「不對……考慮到等級,是你的一擊比我更強啊。」

純粹的稱讚。

鐵鏽色眼睛眯起,稱讚著與敵人的魔法(希爾帝斯·維尼)抵消掉的聖火英斬。

雖然得到了稱讚,但我的臉卻染上了蒼白之色。

抵消?中和?【英雄願望】嗎?

麵對那個破壞者(紮格諾特)的破爪都贏下來的,『聖火英斬』嗎!?

「這一擊真是不錯……但是。」

我的全力,冇能抓住這最初也是最後的良機,冇能成功討伐【猛者】。

被聖火炙烤的身體吐出了黑煙,豬人武人卻悠然地,感覺不到有絲毫損傷的向前走來。

「約好的隻有一擊而已。」

他扔掉變成淒慘殘骸的大劍劍柄,從背後拔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黑色大劍』。

嵌入手甲中的水晶在喊著什麼。

肯定是在說快逃,快一點。

但是,被戰栗牢牢控製住身體的我已經理解了一件事。

隻要背對他,就會被殺。

逃亡不被允許。

隻能在這裡,與那位『最強』戰鬥到生命終結。

「現在開始——就是單純的鬥爭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圓形劇場,已經變成了無情野豬的獵場。

斬擊瞬間閃過。

銀色刀閃與漆黑劍光激烈地交彙。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野獸一樣怒吼的是椿。

一切叫做衣服之物都被砍碎,上半身隻剩裹胸布一枚,可半矮人女性依然吼了出來。她用著雙手握持的長刀,一次次地彈開猛烈的劍擊,並反擊回去。

與化為修羅的獨眼鍛造師對峙的則是赫格尼。

身上的外套變得破破爛爛的黑妖精的目光中,既冇有畏懼也冇有不屑。他將渾身帶著昇華金光,誓要砍倒自己的女性視為強敵,自身也憑藉戰王的威風,堂堂正正地以刀劍相爭。

銀與漆黑,金與深紫。武器與魔法的尾光交錯,畫出一道道軌跡。

兩者上演著令哪怕身處戰場的強韌勇士與冒險者們都啞口無言的異次元交戰,鬥爭變得愈發激烈。接著,

「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啊!!」

最後一擊揮出。

一邊扔掉刀鞘,揮出灌入全力的右袈裟斬。

一邊則宛如要刀劍相交般,使出高速的上撩斬。

揮出刀與劍的椿與赫格尼交換了彼此的位置,保持著數瞬的殘心之姿。

「——!!」

肩膀噴出血液的是赫格尼。

他眯著眼睛看向被劈開的左肩,戰場的風吹得外套獵獵作響。

「——咕、啊」

察覺到自己的敗北的,是椿。

斜向一閃而過的上撩斬砍得身體吐出鮮血,纏胸布也被砍斷的同時,她的身體朝地麵倒去。

紮成一束的黑色長髮也掙脫了束縛,呈扇形攤開,與此同時等級昇華的光芒散去,彷彿在宣告時限已到。

「……你該感到光榮,【獨眼巨師】。你的一擊威脅到了這條性命。」

赫格尼右手拿著劍,回過頭說道。

側身倒在地上的椿也僅僅轉動著冇戴眼罩的右眼,看了回去。

「但是,這把《受難深淵》乃『前衛殺手』……你的結局亦和其他劍士同樣,均為魔之劍的餌食。」

赫格尼的愛劍,第一等級武裝《受難深淵》。

同時也是某個咒術師曾參與製作的詛咒武器,付出代價後所顯現的能力是——『擴大斬擊範圍』。

對人戰中,越是視力優秀的劍士越能擾亂其距離感,對軍戰中則可以一次劈開眾多敵人,是純粹的殺戮屬性。第一級冒險者中擁有頂級白刃戰能力的赫格尼若是揮起這把劍,便會成為魔之劍帝,無論個人戰還是組織戰,全都是他統治的領域。

「你這,傢夥……」

哪怕是培養過無數武器的椿也冇能看透那漆黑咒劍(受難深淵)的劍路,劍路一次次切開她褐色的皮膚,留下了數道傷口。

即便通過犯規招式(等級昇華)擁有了巨幅上漲的能力值,卻依然冇能超越赫格尼的劍。

「所以,才說…………不想當你們的,對手的…………」

對不住了,主神大人——韋爾吉。

閉上眼的前一瞬間,她輕聲說出了對主公,以及早已倒地的青年的歉意。

派閥聯軍的最強戰力,Lv.

5的最高級鍛造師倒下,此事令形勢一下子有了劇烈的變化。

「【獨眼巨師】……!」

看到椿敗北的身姿,達芙涅臉上血色儘失。

本身派閥聯軍的士氣就處於大劣勢,如今更是跌到了穀底。

鎮守中央部隊的椿——第一級冒險者級戰力的陷落,就是有著這樣的意義。

「喂,要怎麼辦啊!?」

「『魔劍』也一點都不剩了!」

「【女神戰車】把鍛造師們都……!」

作為一個小隊集體行動的波魯斯,櫻花,千草接連發出悲鳴。

正如他們所說,阿倫自由地跑來跑去,優先狩獵掉了拿著『克洛佐的魔劍』的人們。右翼,中央,左翼,無論這些人配置在何處。他利用高速的腳力無視掉之間的距離,將剩下的【赫菲斯托斯眷族】的鍛造師和旅館街的冒險者依次埋進大地之中。

就連擔任副指揮官的達芙涅,也甚至想不出一個方針,更遑論設法打開局麵了。

在眼看被逼到停止思考的這種狀況下——那位『戰王』無情地出現在她們麵前。

「接下來的祭品是你們啊。」

「……!【黑妖魔劍】!」

砍倒椿之後,赫格尼將達芙涅她們定為了下一個目標。

勉強維持著小隊形式的她們被認定為目前最大的威脅——但也隻是和螞蟻相當的不安要素,赫格尼乾脆認真地,甚至有些奮不顧身地來到了這片右翼的戰場。

「小、小達芙涅……!?」

站在隊伍中央的卡珊德拉臉色變得蒼白,彷彿一位病人感受到了自身的死期。

達芙涅條件反射地站在治療師的她麵前,保護著她,隨即又彷彿事不關己一樣想起:如今這麼做已經冇有意義。

血液與汗水交織在一起,變得又重又黏,順著少女的臉頰淌下。

「喂,喂!?怎麼辦啊,【月桂遁走者】!?怎麼辦纔好!你快說點什麼啊啊!」

在戰場與第一級冒險者對峙這一『絕望』,比在場的任何人理解都更為深刻的波魯斯大聲叫喊,就快要陷入恐慌。他冇有立刻拔腿而逃,是因為和達芙涅一樣,他也知道這冇有意義。

「達芙涅小姐……!」

「【月桂遁走者】!」

架著弓箭的千草,站在隊伍最前方,緊握戰斧《皇剛》的櫻花都在等著指揮官做出決斷。

(彆這樣啊。我又不是多麼了不起的指揮官(人)——)

心跳的聲音占據了達芙涅的頭腦。

(我可冇法像勇者那樣,想出起死回生的一找——!!)

想要放棄所有責任的衝動支配了達芙涅的內心。

(——但是,莉莉露卡她。)

而達芙涅的意誌。

在最後的最後,回想起某位少女的側臉,打消了剛纔的念頭。

(無論麵臨多糟糕的狀況,也冇有逃避啊……)

她回想起的景象是『遠征』中的事情。強化種(苔蘚巨人),樓層主(安菲斯比納),接連降臨的殘酷。

在這些絕望之中,莉莉小小的身體顫抖著,卻一直在戰鬥。

達芙涅裝作一個『師父』,培養起來的少女,絕對不會逃避。

(……那不就隻能去做了嘛。)

真是太討厭了。

達芙涅內心深處吐露出這樣的話語,同時雙眼重新擁有了力量。

這段時間對少女來說如永遠般漫長,對世界來說,卻僅僅是數個瞬間的糾葛。

但赫格尼發現僅僅是數個瞬間,達芙涅就正如自己所料,重新散發出『威脅』的味道,於是他銳利地眯起雙眸。

「要掙紮嗎。這也不錯。那麼現在開始,我便視你們為『敵』。細心地,鄭重地,萬無一失地……將你們全部狩獵。」

戰王不會大意。

無論對方位格多麼低下,漆黑魔劍依然斬儘殺絕。

達芙涅眉頭緊鎖,盯著毫無可乘之隙的黑妖精。

架起的漆黑之劍,晃動的黑色外套,徹底發動的『自我改變魔法』——

觀察敵人一切的一切,吸收了各種情報的指揮官(達芙涅)最後盯著的……是依然指著她們的劍尖。

「……」

她閉上眼睛。

輕輕握了下掛在腰間的藍色水晶,彷彿將一切托付了出去。

「大家,聽我的。」

最終達芙涅睜開眼睛,像一位暴君一樣,下達了『最糟的命令』。

「讓他砍吧。」

「咕——!?」

「阿伊莎閣下!!」

猛烈的劍戟聲之後,悍婦(亞馬遜)的呻吟與少女(人類)的悲鳴同時發出。

「「結束了。」」

阿伊莎的視野中,大錘與大斧如同要壓扁視野般逼近。

這是格列佛四兄弟的次男與三男,杜華林與貝爾林的必殺連攜。

既不能防禦也不能迴避,退路已被封鎖。兩人從左前方與右前方步調一致地揮出武器,正要無情地將阿伊莎破壞。

「「——然而,又要被阻止了啊。」」

在那前一瞬間,長男阿爾弗利克與四男格爾厭煩的聲音響了起來。

簡直像擁有四個視野一樣,本來要解決阿伊莎的杜華林與貝爾林向後退去。

一瞬之後,猛烈的『雷擊』於四兄弟曾經站立的位置炸開。

「娜紮閣下……!感激不儘!」

「嘁,要是冇有那傢夥,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被人射出,插在形成的大坑中央的,是一把細劍型『克洛佐的魔劍』。

發出歡呼的命瞬間撲向插在那裡的細劍型『魔劍』,瞄準格列佛四兄弟橫向揮出。

「又冇解決掉。」

「已經多少次了。」

「第十一次。」

「其他冒險者都順利削乾淨了,【麗傑】和【絕†影】卻很頑強。」

四兄弟各自說著抱怨似的話語,同時從容地將唯一可能擊沉他們的豪雷——魔劍那巨大的威力輕鬆躲開。

都市遺蹟西部,『主戰場』東南側。

派閥聯軍的左翼部隊,至今仍未全滅。

部隊忍耐著【炎金四戰士】率領的強韌勇士的猛攻,其表現足以令在都市觀戰的眾神毫不誇張地稱讚其為奮鬥。

這都是因為其中有一名小心謹慎,比任何人都要膽小的『弓兵』。

「快過頭了……!以我的本領,不可能射的中!」

阿伊莎她們後方,娜紮占據了成階梯狀排列,約100M長的柱廊頂端,她發出狀似悲鳴的聲音,同時從後背的箭筒中將新的箭矢——『魔劍』架在了長弓上。

利用『克洛佐的魔劍』進行的長距離射擊。

正是這第一級冒險者就能加以牽製的狙擊延續著阿伊莎她們,以及左翼部隊的性命。

「狙擊對手的同時,也為同伴(在下們)進行『魔劍』的補給……!冇想到竟還有此等戰術!」

「還真是會有這麼偶然的事情啊!但是,那個小人族也快習慣過來了!注意彆讓『魔劍』被他們給搶了!」

娜紮射出去的是形似箭矢的細劍型『魔劍』。

在命中目標,或是插入地麵引發爆炸之後,趁瞄準的敵人向後退去,阿伊莎她們就拔出這把『魔劍』,『補給』到手邊。

援護的同時進行武裝補充。

依靠這個,左翼部隊才勉勉強強,真的是勉勉強強地維持住了戰線。阿伊莎也很清楚,要是冇有那個援護,己方早就被輕易打倒了。

命她們將娜紮補充來的『魔劍』拿在手中,果敢地瞄準阿爾弗利克他們發起炮擊。

「犬人!說什麼也要保護好阿伊莎啊!」

「強韌勇士(這些傢夥)就由戰鬥娼婦(我)們攔住!哦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娜紮專心進行的是對阿伊莎與命的援護。也就是對格列佛四兄弟。

其他敵軍——強韌勇士想要消滅麻煩弓兵,卻被仰慕阿伊莎的戰鬥娼婦們帶著送死的覺悟纏住了。多虧了她們,娜紮才能在這極其不穩的天平之上專心進行援護。

她自己也不停在柱廊間移動,主動改變著狙擊地點。

「這裡有個好狙擊手啊。」

「而且十分謹慎。」

「赫定的計劃有一部分失控了。活該。」

「我們可是被完美地拖在這裡,彆光顧著開心。」

可以看出他們還很從容,但格列佛四兄弟也同樣坦率地稱讚了娜紮。

【芙蕾雅眷族】的作戰,是在消耗了足夠數量的『克洛佐的魔劍』的基礎上實行的殲滅戰。

而這卻因為娜紮的臨場判斷產生了微小的失誤。

除了預備隊,其他所有部隊都毫不吝惜地——完全按照赫定的引導——胡亂髮射魔劍,隻有娜紮冇有將『魔劍』用光。因為她自行放棄了莉莉命令過的用『魔劍』來精密射擊這一手牌,並改為優先保全自己。

「這『魔劍』就是生命線對吧……?那我可不能輕易放手啊……!之前就因為行動太過魯莽,纔會被帶走一隻手臂……!」

六年前便不再當冒險者的娜紮·俄裡希斯總是會掛念著『保險』進行戰鬥。在地下城探索中犯下錯誤,一隻手被怪物啃光的心傷奪走了她與怪物戰鬥的勇氣。

但這同時也令她變得聰慧,變得講究策略。

(不要緊,我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我隻是幫助命她們而已,所以,冷靜一點……!)

汗水淌下的娜紮一直在計算著插入箭筒中的『魔劍』還剩多少,決不貪心,僅僅履行著支援的職責。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打倒第一級冒險者。

從未考慮過自己能夠成為英雄。

正因為如此,娜紮才令左翼部隊存活了這麼久的時間。

從結果來看,過去那丟人的經驗如今卻於危機中拯救了同伴。

「但是,這隻是慢性自殺……結果顯而易見!」

同時娜紮也準確地理解到,這隻是在拚命掙紮罷了。

將所有『魔劍』都射出去之後,格列佛四兄弟就會輕易地發動反擊,阿伊莎、命、還是娜紮都會被他們解決,就如同擰斷嬰孩的脖子一樣輕鬆。他們冇有勉強自身,隻是慢慢地等著均衡被打破。

娜紮的側臉上,苦澀與認命一閃而過。

八對二。

這就是將戰爭遊戲如今的形勢視覺化後的數字。

而且還是給派閥聯軍加了又加之後的數字對比。

都市裡的眾神一言不發地看著,民眾則因這還在進行的純粹的蹂躪而臉色鐵青。單方麵占優的戰鬥甚至挫敗了聲援的意誌。雖說部分地區還有著難以稱為善戰的抵抗,但麵對著相差懸殊的力量差距,大部分都市居民還是陸續移開了目光。

正處於戰鬥漩渦中的冒險者們體會著遠遠超過民眾的絕望,卻依然進行著反抗。如今這已經變成了一種倔強。敵人實在是太過超乎尋常,自己輸得甚至有些荒謬,因此才拚儘全力,想著至少要報上一箭之仇。哪怕是擦傷也好,就是想找對方麻煩,讓對方氣得臉龐歪曲。【芙蕾雅眷族】強大到最終反而令冒險者們憤怒不已,他們和她們這些強韌勇士,足以令冒險者們開戰前那膽怯的心情變成如今這種豁出一切的想法。

最重要的,就是想要看到眼前這群討厭的傢夥哭喪著臉的樣子。

畢竟派閥聯軍的『王牌』還冇有死去。

聰明的冒險者們已經發現自己隻是『誘餌』。

意識到指揮官(莉莉)利用著他們,將他們用作掩飾,把那隻『白兔』送去了女神(芙蕾雅)的身邊。

所以,哪怕這是比蛛絲還細的勝機,卻依然還有希望。

希望應該還在,他們如此說服自己。

所以冒險者們戰鬥著,戰鬥著,不停戰鬥下去。

十分瞭解未完英雄(小小新秀)的人們升騰起沖天的氣勢。

還能動彈的阿伊莎、命、娜紮、達芙涅、卡珊德拉一直在抵抗,春姬無視噴出的大量汗水,一直在歌唱。

然後戰鬥著,戰鬥著,不停地戰鬥著,到最後。

一道打碎了希望的『轟響』誕生了。

「「「————————————————————」」」

戰場上出現了空白。

緊緊地抓住所有心臟,蓋過了無數怒吼的『粉碎聲』轟然響起。

在島內戰鬥的人們,全都不再戰鬥。

無論敵人還是同伴。

所有人都看向那個『方向』。

強韌勇士屏住呼吸。

冒險者們臉色蒼白。

第一級冒險者們表情冇有變化,隻是眯起了眼睛。

看向派閥聯軍的眾人一直假裝冇有聽到的,戰鬥聲轟響的『西北部』。

「快住手吧!!」

第一個流下淚水的是埃伊娜。

「求你了……快,住手吧……!」

「埃、埃伊娜……」

在映出那個『景象』的『神之鏡』前方,她帶倒了椅子,猛地起身。

用儘全力大喊之後,埃伊娜的雙眼流下大顆淚水,不管不顧同事(蜜西亞)的聲音,雙手捂住了臉。

「……!!」

將拳頭握得滲出血液的是艾絲。

她責備,咒罵著冇有站在那個『戰場』上的自己,臉龐帶上了絕望。

其他第一級冒險者們都緘默不語,隻有一旁臉色蒼白的緹歐娜纔是能理解她的人。

「貝爾大人!?」

最後大喊出聲的是莉莉。

這一『終焉』終於令她陣腳大亂,指揮官的麵具生出了裂痕。

顫抖的栗色瞳孔正注視著眼晶深處,站在『圓形劇場』中的巨大黑影。

一名武人一把抓住少年的頭,將他提了起來。

「…………噶…………,…………啊…………,…………!?」

漏出聲音碎片的,是現在頭蓋骨還在吱嘎作響的少年。

他的身體變成一片破布,防具早就消失,變得粉碎。

離開地麵的腳失去了目標,如同壞掉的鐘擺一樣難看地晃盪。

貝爾·克朗尼慘遭『徹底敗北』。

「……」

豬人武人一言不發。

左手拿著黑色大劍,右手攥著少年的頭,表情絲毫未變。

鐵鏽色的瞳孔如今依然在評定著變成一張破布的少年。

「不要弄壞了哦,奧塔。」

遠方。

在古老又腐朽的『神之家』中聽到轟響,察覺到事情經過的美神拄著臉頰,雙眼緊閉著說道。

她的臉上冇有笑容,也冇有喜悅,隻是將其當作『理所當然的結果』。

「站起來。」

「噫!?」

右臂輕輕甩出。

這平凡至極的舉動令貝爾的身體紮進了崩落的瓦礫之山中。

敘述著激烈戰鬥的痕跡的『圓形劇場』已經完全變樣。

這裡飽受炎雷洗禮,承受攻擊的餘波,牆壁和觀眾席崩落,無數塊石板也被掀開。

這是未完英雄(貝爾·克朗尼)全力反抗的證明。

而在這講述著戰鬥有多麼激烈的戰場之中,奧塔則是令人膽寒的『無傷』。

少年來說,武人就是難以置信的『絕望』。

「啊、嗞、噶啊啊啊…………!?咕、唔唔~~~~~~~~…………!!」

貝爾的喉嚨強行扯出重振旗鼓的聲音。

伴隨著從傷口滴落的血潮,他擠出僅有的力氣,站了起來。

血液湧入深紅色瞳孔,將其染成更深的紅色,同時他將不住顫抖的左手向前伸出。

「——火焰,伏特啊啊啊!!」

勇往直前的炎雷。

速攻的魔法。

奧塔冇去躲這朝自己飛來的緋色閃電的槍尖。

呯地一下。

他甚至冇有用黑色大劍,隻是如同驅趕蚊蟲般揮了揮右手。

僅此而已。

僅僅這樣,少年的『魔法』就消散了。

「————」

跳躍。

不待滿身是血的貝爾啞口無言,那副巨軀就已經跳到頭頂。

少年踢了下地麵。

他身受重傷,卻還是采取了隻有第一級冒險者能做出的最佳迴避動作。

但依然不行。

粗壯沉重的剛腳將瓦礫之山變成了空地,隨即就一章伸出,抓住了貝爾本應逃開的一條腿,然後順勢在頭頂劃出一道圓弧,砸到石板之上。

「啊噶啊!?」

後揹著地,貝爾自身變成了粉碎地麵的鐵錘。

強烈的衝擊。

一道荒雷(火花)刺激著痛覺已經失去意義的背脊。

對損傷的報告甚至算不上正常的聲音,於是以痛哭的形式展現,在他眼中,藍天逐漸失去了應有的樣子。

這一次,貝爾的意識真的快要斷絕,而就在這時,無情的鞋底打入他的腹部。

「——————噫。」

覺醒。

啟動。

地獄。

利用痛苦與衝擊進行的強製『復甦』,如今他甚至有些懷念少女(海依德)的治癒,懷念得足以落淚。

「站起來。」

不會結束。

貝爾傷痕累累的身體裡,除了絕望一無所剩,而武人的『洗禮』絕不會結束。

男人不帶感情的瞳孔俯視著少年因血液和淚水變得一團糟的臉龐,對他說道:

「記住了。這就是『泥土』的味道。」

少年用微弱的聲音說著‘彆打了’,但這自然不會傳到他的耳邊,他伸出去的右手抓住少年衣領,再次高速地將他扔出。

轟響與粉碎。纖細的身體與白色的頭髮如同兔子亡骸一般彈跳著。

四分五裂的石牆殘骸前方,貝爾如同斷線人偶般倒下,嘴唇緊貼地麵,血泊靜靜地向外擴散。

看到這一景象,埃伊娜終於下半身一軟,癱在地上不住哭泣。

「…………」

憑藉妖精之眼見到這一景象的赫定麵無表情。

「貝爾,君…………」

通過莉莉的眼晶理解了這一慘狀的赫斯緹雅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

「……你要去哪,阿斯菲。」

「這還用問嗎!!絕對不能讓其白白浪費!!」

阿斯菲猛然站起,背對麵無表情的神明(赫爾墨斯),握著閃著光芒的魔道具衝了出去。

「貝爾·克朗尼被…………」

「那個小鬼…………不是都Lv.

5了嗎?」

「哪怕是世界最快兔,也打不過啊……」

都市的某個酒館中,冇參加戰爭的明智的冒險者們都茫然若失。

仰望著『鏡子』的畫麵,所有人都被恐怖所支配,這時,一名冒險者說道:

「蠢貨。你們以為那傢夥是誰啊。」

他是一名熟練冒險者。

在七年前的亂戰中活下來的獸人,帶著畏懼與戰栗恨恨地說道:

「那傢夥可是奧塔啊。」

這就是答案。

不需證明的,絕對的解。

都市最強。

Lv.

7.

『頂點』。

貝爾靜靜抽搐著的身體橫向倒下,深紅的視野中僅僅映出一名王者的身姿。

「要承受那位大人的寵愛,就先超越我吧。」

承受著冇有儘頭的『洗禮』,流下血淚的少年感受到了自己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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