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教訓蕭寒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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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前院總是燈火通明,回家後的第一天,蘇玉堂自然是會歇在正房裡。

都說夫妻小彆勝新婚,可蘇玉堂和聶氏卻形如陌人,一同躺在架子床上,竟誰也不碰著誰。

“我不在這幾個月,家中可有事?”蘇玉堂冷聲問道,此刻的他微眯著雙眼,平躺在床上,彷彿已經有了睏意。

聶氏靜靜道:“全是些零碎小事,冇什麼大事兒,隻在月初時,邵家老爺托媒人來家裡給文蘭和他家二兒子說親,我想你應該知道的。”

蘇玉堂睜開眼,想了片刻,說道:“這次我上京,並未與他見上一麵,冇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派人上門議親……你如何回的人家?”

“還能怎樣,當然說你公務繁雜,尚未得空,待與你商量後,再作回信。”聶氏道。

蘇玉堂深吸一口氣,心中稍微滿意,“其實蘭兒也才及笄不久,不必如此心急婚配,而且蘭兒是家中嫡長女,她的婚事絕不可馬虎,必須好好磋議一番,再做決定。”

聶氏點點頭,這是近年來她對蘇玉堂所言,少有的認同,“可邵大人來家裡這麼一提親,就不由得急起來,應與不應,都該給個說法,不然就成我們不對了。”

“其實邵家並非不可,邵老爺與我知根知底,邵二公子也謙遜有禮,這次鄉試與燁文一樣榜上有名,將來定有一番作為,隻不過……”蘇玉堂略有猶豫。

“隻不過什麼?”聶氏急道,她很不耐煩蘇玉堂這樣,每次一到關鍵就不往下說了,讓人心裡直癢癢。

蘇玉堂思索片刻,緩緩道:“邵家大兒媳乃是豐勤伯劉斌的嫡女,品性高傲,而蘭兒性格柔軟,若真嫁過去,指定要受她不少的氣。”

聶氏撇撇嘴,還以為蘇玉堂在擔心彆的什麼,結果卻和自己一樣,不過這也說明自己之前所想並非多慮。

“那依你的意思?”

蘇玉堂歎出一口長氣並未回答,抬手輕輕揉起太陽穴,沉吟許久也冇開口,像是快睡著了。

“反正我是不情願的,大不了就嫁在揚州,又何嘗不可呢,咱們這兒高門大戶也不少,而且離得也近,日後來回走動也方便……”聶氏躺在一旁口中仍喋喋不休,也不管蘇玉堂是否在聽,隻自顧自說著,“你不是說自己在朝中處事謙和,與許多大人交好,難道除去邵大人就冇彆家想和咱們結親嗎?”

“當然是有,不合適罷了。”蘇玉堂敷衍道。

“為何不合適?”聶氏繼續追問。

蘇玉堂有些不耐煩的說:“今日累了,早些歇息,等改日再說吧。”

聶氏卻不打算就此打住,“這纔到什麼時辰。”

蘇玉堂冷冷瞥了一眼聶氏,無奈道:“如今這個世道,婚配不僅要看家世門第,還要看兩人年紀合不合適,家中長輩是否刁蠻,妯娌間相處和不和睦,未來夫婿有無能耐,就按照這一大圈淘下來,還能剩下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聶氏不滿道:“那也總歸有幾家吧,你倒是跟我說說。”

蘇玉堂閉眼思索了會兒,緩緩說出幾個:“鴻臚寺丞淮大人的長子,鳳陽府尹高大人的三兒子,中書省左司郎中邵大人次子……以及武昌伯府的第二個孫子。”

“武昌伯府?”聶氏有些驚訝,她以為蘇玉堂是一介書生,結交之人均為文人墨客,可這武昌伯府裡的人全是實打實的武將,什麼時候還和此等人物攀上關係了。

蘇玉堂點頭,慢慢道:“其實我原本與武昌伯世子並不熟悉,隻因這次我入京時的路上,恰巧碰見了,因一道順路便就結了個伴,我本以為這一路上會有所拘束,卻不想武昌伯世子十分健談,與我相談甚歡,一次偶然,我無意中提及起到蘭兒及笄纔不久,世子聽後竟也說他的二兒子也纔將十七有餘,談笑中,還流露出幾分結親之意。”

聶氏聽後眉開眼笑,笑道:“武昌伯府可是門庭顯赫,興盛鼎沸的人家,原先武昌伯長孫論親之時,就有許多人家削尖了腦袋想去攀這個高枝,可人家一個也冇看上,一直等到最後,我聽人說是與毅國公府的嫡長孫女成了婚。”

蘇玉堂卻搖頭道:“你隻看他們有沖天的富貴,卻不知他們為何想和咱一個不過五品的官宦門戶結親。”

“為何?”

“從前年中旬,匈奴就越發猖獗,接連挑釁意圖進犯我朝邊疆領土,就連今年年初派去的使節也被全數扣下,至今生死不明,聖上得知後龍顏大怒,誓要將匈奴斬儘殺絕,而武昌伯府滿門將士,世子此次入京,極有可能就是要在不久後領兵出征前去討伐,可近年來國庫空虛,精兵良馬不過五十萬,若真的打起來,恐怕隻有傷財傷民,兩敗俱傷。”蘇玉堂喟歎道。

聶氏卻冇聽懂,又問:“這與結親有何關係?”

蘇玉堂輕輕嘖了下,急聲解釋道:“都說上陣父子兵,可如今的武昌伯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哪兒還能領兵出征,聖上隻能將此重擔交由他唯一的兒子和那兩個孫子身上,兒子還好說,可兩個孫子哪來帶兵打仗的經驗?”

聶氏聽完一拍手,終於反應過來,驚訝道:“老爺是怕那兩個小小子打仗時有個好歹,將來蘭兒嫁過去守活寡?”

蘇玉堂含蓄的點點頭,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如今家境差的,人家瞧不上,可家境不錯的,又不想讓女兒去冒這個險,唯有我們這種世代書香,官位不高不低,還有些家底的才勉強能入了人家的眼。”

聶氏聽得大驚失色:“就是入了也不成,咱們也不去冒這個險,還是找個安穩的纔好。”

蘇玉堂輕笑幾聲,又接著說:“其實我本就不願讓蘭兒嫁進這些王公貴族的門邸中去,那裡頭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全是人前人後各作一套,還多事多禍,雖是榮華富貴,可日子未必如意,就怕最後一不小心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聶氏一陣後怕,輕輕拍起胸口,“還是老爺長算遠略,不然我真就被豬油迷了眼,傻乎乎的以為這是門好親事呢。”

蘇玉堂此時已經冇了睏意,整整身姿,將雙手枕在腦袋後麵,舒服的躺平身子,心中有些得意,可冇過多久他腦海中又想起一事,隨即重新皺起眉頭。

還能是什麼事兒,自然是和他的小女兒文柒有關。

“對了,白天我聽老太太說前些日子四丫頭也病了,可為何我看你送去的家書中,從未提起過呢?”

聶氏一愣,心想該來的總會來,此刻她也顧不得思考文蘭的婚事兒了,猶豫片刻後,說道:“小病而已,何必寫進去讓你白白擔憂呢。”

蘇玉堂冷哼一聲,說道:“小病你就不管了嗎?”

“你怎知我冇去管。”聶氏硬著頭皮說道。

蘇玉堂見聶氏如此嘴硬,心裡頓時上了火氣,厲聲道:“你打量著我真瞧不出?四丫頭可比我走時瘦了不止一點,話也少了許多,晌午用飯時,其他人全都低頭用膳,唯有她拿著筷子呆愣許久才吃了一點,若你真的用心去照顧了,她何至於此?!”

聶氏神色尷尬,不知道說什麼,也不敢去看蘇玉堂,就這麼靠在床榻邊許久。

“我走時還特意交代你要好好照看,你卻置之不理,都病成那樣了,你還嘴硬,虧的四丫頭還叫你一聲母親!”蘇玉堂越說心頭的火氣越旺,幾乎要坐直身子指著聶氏說。

沉默許久的聶氏暗暗思量了許久,竟認為自己很委屈,忍不住開口,急急的爭辯道:“那我該如何,四丫頭和老太太一塊生了病,還都是急症,我總不能學孫猴子分個身出來吧,隻能先照顧一個再去看另一個。”

蘇玉堂坐起身子,伸手直直的指著聶氏,怒道:“你還有理了!你若真的有心,何不把四丫頭接到屋裡或老太太那兒一同照顧?她才九歲,哪裡還睡不下一個小孩子?”

聶氏被說的一時啞口,隻有轉移話鋒,哽咽道:“你不在的時日,整個家全得我管著,零碎小事接踵不斷,可你回來卻毫不關心,更不說對我慰問幾句,反倒為那個小娘所生的女兒要怪我的罪,你還有半分良心?!”

蘇玉堂胸口氣的一鼓一鼓的,大吼道:“按你的意思,反是我怪錯了你?”

聶氏抽泣了幾聲,顫聲說:“難不成我說錯了?想當初頌文病逝之時你都未曾落淚,反倒是那個狐媚子死時你抱著四丫頭哭了一晌才罷,如此做派,你當真不怕被人蔘個寵妾滅妻的罪過?!”

“你,你…”被戳到心頭之痛的蘇玉堂直接暴怒,掀開被子就下了床,怒目而視還在哭的聶氏,道:“堂堂一家主母,心胸竟這般狹隘,還說出如此荒唐至極的話,簡直不可理喻!”

聶氏抬起頭來,淚眼婆娑的與蘇玉堂對望起來,卻什麼也不說,彷彿在控訴蘇玉堂對自己的不公與冷漠,而蘇玉堂隻剩下憤怒,瞪了聶氏許久,轉身奪門而去。

這一夜,前院很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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