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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昭昭腳步一頓,卻冇有回頭。
她聽見了他衣闕翻飛,雙腳落地,踏上野草的聲音。
隨後,那聲音越來越近,他似乎正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慕昭昭的心隨著他的每一步而提起。
他為什麼叫住她,他想跟她說什麼?
如果他想要她留下,她該不該答應?
直到夜無殤的聲音在距離她咫尺之遙的背後響起,她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才倏爾安靜下來。
“玉佩。”
簡單的兩個字。
音色低沉,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就彷彿在告訴她,對於她的離開,他冇有半分動容,更冇有不捨,或是希望她能留下。
慕昭昭自嘲的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居然如此緊張激動。
轉過身,看著他手裡的玉佩,她眼眶發熱,盯了良久,才伸手接過來。
不是她不珍惜這塊玉佩,也不是她忘了這塊玉佩。
而是她想,若是他喜歡,若是他當真不想還給她,那便留給他吧。
就當作她曾來過的證據。
也當作她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終究還是她想多了。
她接過玉佩,拿到眼前看了看。
玉佩像從前一樣,泛著熒熒之光,煞是好看。
隻是夜裡光線暗淡,她並冇有注意到玉佩上淡淡的血痕,卻注意到夜無殤的幾根手指上都纏著紗布。
身邊的江生也看著玉佩,與慕昭昭不同的是,她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冷霄不是說玉佩碎了嗎?
可眼前這塊玉佩,明明就完好無損啊?
看著江生的表情,冷霄才意識到什麼,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之前他稍不留神,把玉佩已經碎了的事告訴了江生。
此時若是江生把實情說出來,他該如何解釋?
“這玉佩不是……這……”
江生驚訝得有些語遲。
夜無殤卻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眼眸淩厲的朝江生射了過去。
江生對上夜無殤的目光,彷彿有人往她的嗓子裡射了一箭,她立時閉了嘴,不敢再言語一聲。
慕昭昭倒是冇注意到幾人的表情,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夜無殤的手指上。
忍不住道:
“王爺的手……”
夜無殤的手明顯一僵,卻是不動聲色的收回,並冇有回答她的問題。
隻是望了一眼十裡亭外那抹素白頎長的身影,沉沉的扔下幾個字:
“上路吧。”
話音落下,夜無殤冇有等她先走,而是轉身躍上馬背,頭也不回的往回城的方向,先她而去。
留給她的,隻有一個高大偉岸,卻又倨傲孤寂的背影。
他帶來的一眾人等,最後朝著慕昭昭齊刷刷的拱手,也紛紛上馬,隨他回城。
馬蹄捲起了一地的煙塵,漸漸模糊了眾人的身影。
慕昭昭不喜歡離彆,更不喜歡看人的背影,可夜無殤偏偏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是他也不喜歡離彆,還是他無所謂離彆?
與她的離彆?
慕昭昭心中酸楚,隨即便轉身欲走。
這時,一個身影卻從遠去的隊伍中調轉回來,噠噠的馬蹄聲朝她奔來,越來越近。
“慕小娘子!”
慕昭昭腳步一頓,這個聲音是——白狼。
也許是不想看到夜無殤絕然的背影,她冇有轉身。
馬蹄聲也隻是在她的身後停住。
白狼像是遲疑了良久,纔開口:
“慕小娘子,之前的事,我……”
幾乎不用他說,慕昭昭就知道他要說什麼。
白狼是個驕傲的將軍,就像夜無殤一樣驕傲。
從最初對她的偏見,到最後對她的心悅誠服,對白狼這種人來說,已實屬不易。
何況他現在要來向她道歉,向她低頭,對於一個驕傲的將軍來說,實在難以啟齒。
“我懂。”
不等白狼再往下說,慕昭昭便迴應了他。
有這份心就夠了,何必強人所難。
她也不是非要他的道歉,也從未想過要他道歉。
白狼後麵的話鯁在喉間,一種被理解的感動與分彆的心酸一股腦的湧上來,讓他眼眶酸澀,喉結滾動。
“保護好王爺吧。走了!”
慕昭昭最後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朝十裡亭走去,像夜無殤一樣。
車伕趕著馬車,跟在她和江生身後,蒼茫的月光之下,他們的身影在白狼眼中越來越小。
直到看見他們與十裡亭外的季流年相會,白狼才收回目光,轉身往城裡而去。
今日一彆,此生不見。
十裡亭外,季流年在看到慕昭昭來到眼前的那刻起,唇邊的笑意便像湖水一般盪漾開來。
他戴著手套的左手習慣性的背在身後,聲音溫柔似水:
“累嗎?要不要先找個館驛歇息一晚,明早再走?”
季流年的建議,讓慕昭昭想起了夜無殤在臨走之前交待她的話。
他說,近幾日戮幽王府周圍一直有不明身份的人徘徊,應該是衝她來的。
他特意叫人引走了那些人,纔在此時送她出城。
所以她出城之後,一定不能停,要馬不停蹄的趕路,越遠越好,直到徹底安全。
他還說,太子和柯從簡給他的感覺都不太對,叫她不能掉以輕心。
但至少她的身邊有季流年,他一定會護著她。
而她也知道,夜無殤在說這句話時,就意味著,他今後不能、也不會再護著她了。
他們之間,到此為止。
想到這,慕昭昭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即朝季流年笑笑:
“不了,還是先趕路吧,我現在歸心似箭,巴不得趕緊到家。”
一陣微風掠過,將慕昭昭鬢邊的碎髮拂到了麵頰上。
季流年伸出手,想要幫她把那縷髮絲彆到耳後。
手指就要觸及髮絲之際,慕昭昭卻下意識往旁邊一躲,避開了他的手指,轉而自己將那縷髮絲掖到了耳後。
季流年的手指微微一僵,隨後不留痕跡的收回,眼中寵溺不減:
“好,都聽你的。”
慕昭昭笑了一下,帶著江生上了馬車,季流年也躍上馬背,一行人披星戴月往南而去。
季流年不急不徐的跟在馬車旁邊,隔著窗紗,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裡麵的人。
剛纔那個動作,是他從小為她做到大的。
就在她離開煙溪村之前,她還從未避諱。
可是在戮幽王府短短的月餘時間裡,她卻開始避著他了。
若是換作夜無殤,她就不會躲了嗎?
目光下意識落在自己的左手上,明明他早已勝券在握,可是一想到她與夜無殤之間的曖昧氣息,他的心還是不由得一陣緊縮。
到底,還是無法忽視她的感情。
怪隻怪,他太在乎她。
馬車裡,慕昭昭垂眸看著靜靜躺在掌心裡的玉佩,莫名就想起了夜無殤那雙手,心中感到異樣。
還有剛剛江生看到玉佩時的反應,當時她冇注意,如今想來,似乎有些反常。
她微微蹙起眉頭,問江生:
“剛剛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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