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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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鼎大名的潁川侯府,執掌禁軍兵權的京城勳貴名門。

上輩子就是因為潁川侯世子去甘州曆練期間,倒黴地被捲入百戶殺妻案,成了凶手刀下的受害者之一,潁川侯府悲憤之下,聽信孫閣老的挑撥,將周家認作了仇敵,不但讓周大將軍被革職,事後還接連報複周家人,使得周家漸漸失去了邊軍兵權,在周老元帥逝世後,隻能淪為尋常武官門第。

海礁以前隻知道潁川侯府誤會了周家,纔會與孫閣老合謀報複他們,萬萬冇想到,潁川侯府與周家竟然還是姻親?!

既然是姻親,有什麼誤會不能說開呢?親戚從中牽線轉圜,說清楚潁川侯世子的死因,是什麼難事嗎?他就是倒黴路遇了一個凶手,當中冇有任何陰謀詭計。周大將軍麾下的小百戶殺了人,他興許要負失察之責,但不至於丟官去職,還牽連到整個周家呀!

所以,潁川侯為什麼會認為周家對自家世子的死負有責任?這姻親難道是白結了嗎?!

海礁呼吸加重了幾分,被妹妹海棠戳了後背一記,才冷靜了下來。

現在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有問題了,以後還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調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聽清楚屋裡兩位長輩的談話,看能不能多收集點情報。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海棠瞥見哥哥臉上重新恢複了清明,才收回視線,繼續認真聽屋裡周馬氏的哭訴。

不過,周馬氏冇有繼續提潁川侯府這個姻親。這門親事估計馬氏早就清楚了,因此周馬氏不需要在小妹麵前解釋些什麼,她隻是開始哭訴自己過去在錢財上吃的虧。

她僥倖嫁進了周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孃家親人也覺得非常榮幸。當年馬家明明不是钜富,但為了給長女撐起臉麵,馬老太爺還是傾儘所有,為長女辦了一副豐厚的嫁妝,金銀首飾、綾羅綢緞、古董字畫都齊全不說,還有占地頗廣的彆莊和一處位於外地的肥沃田莊。

馬家因此出了很大的虧空,周馬氏的同胞長兄馬玉坤與長嫂馬江氏生出了很大的怨氣,覺得老父偏心大女兒。馬老太爺事後為了填補家中虧空,隻得帶著小女兒前往離家千裡之外的山海衛去任職,還累壞了身體,死在任上。

然而,周馬氏帶著這份豐厚的嫁妝嫁進周家,本該不缺錢花,三十多年來卻總是被繼婆婆要求掏錢。

丈夫與繼子的花銷她要掏,不掏就是不愛重夫婿、不關愛孩子。

公公與繼婆婆的花銷她也要掏,不掏就是不敬親長。

繼婆婆所生兒女的花銷她更要掏,不掏就是忘恩負義,不顧繼婆婆對她夫婿與繼子的養育之恩。

繼婆婆為婆家親族支出的花銷她也要掏,不掏就是不關愛族人,不配做宗婦。

就連繼婆婆為孃家親族支出的花銷,也要她來買單,她不肯,就是攀了高枝,便不把孃家親人放在眼裡了,是個忘了根本的白眼狼!

那時她父親去了外地赴任,兄嫂與她生了嫌隙,日益疏遠,馬老夫人以孃家婆家雙重長輩的身份壓著她,又拿牽線做媒的恩情拿捏她,丈夫對她有所猜疑,根本不站在她這邊,繼子更親近繼婆婆與外家,對她持仇視態度,就連周氏族中,對她也冇什麼好評價,她根本無能為力,隻能聽從繼婆婆的擺佈,不停地往外掏錢,試圖學習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兒媳。

直到繼子長大成婚,順利生兒育女,周馬氏纔算是在丈夫與周氏族人麵前證明瞭自己的清白,不再因為少掏一筆錢,就被孃家與婆家的族人指著鼻子罵。

那時候,她也成熟了許多,看出了繼婆婆是個麵甜心苦之人,表麵上裝作賢良淑德的模樣,其實最愛算計人。她掏的那些錢,得了好處的人都把恩記在了繼婆婆身上,卻對她冇有多少感恩之心,這都是拜繼婆婆在人前中傷貶低她所賜!

周馬氏其實有些想不明白。繼婆婆馬老夫人明明繼承了養母的钜額財產,手裡還握著週五老爺生母的大筆陪嫁,根本不缺錢,為何偏偏要算計兒媳婦手裡的三瓜兩棗?

她的嫁妝其實在婚後十年就被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壓箱底的頭麵首飾,還有田莊這種能持續有出息的產業。她又不傻,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這些送出去,斷了自己的後路。她也有兒女,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考慮孩子的將來。

為了節省花銷,她索性不去爭中饋大權,免得還要自掏腰包填補虧空,任由繼婆婆馬老夫人掌家,自己每月領月錢度日,日常穿戴也儘可能簡樸。就算有族中妯娌或長輩說她失了周家體麵,她也堅持宣揚自己是個“窮人”。時間長了,繼婆婆馬老夫人考慮到自己的名聲,才減少了對她的剋扣。

不過,繼婆婆的親生女兒周淑儀出嫁時,周馬氏還是被逼著出了一回血。她嫁妝裡有一套貴重的赤金多寶頭麵,是馬老太爺耗費巨資為長女打造,讓她在夫家遇到盛大場合,也不會在妯娌間失禮的好東西。馬老夫人非要說自己女兒的嫁妝裡就缺了這麼一套好頭麵,逼著周馬氏割肉。周馬氏不願意,就有許多親戚女眷說她摳門、小氣,不孝敬婆婆,不友愛小姑……那時她自己的女兒也大了,過不了幾年也要說親的,為了不連累女兒的名聲,她隻好咬牙舍了這套頭麵,還要在人前扮作大方模樣,說些關愛小姑的話。

事實上,孃家嫂子、侄女,還有她繼子剛進門不久的媳婦,以及她自己的女兒,都對這件事感到十分不滿。因為這套頭麵,他們本以為自己是有希望得到的,居然被她大大方方地送了出去。

馬氏聽到這裡,就忍不住感歎:“你咋不早說?!那時候額還怨你咧!阿爹為你精心打造的嫁妝,你隨手就給了外人,哪怕是留給兒媳婦或親閨女也好呀!你還在額麵前說那些一家人不必計較的話。額都被氣得不想跟你說話了!”

周馬氏哭道:“額怎能跟你說實話?!家裡人人都以為額攀了高枝,過得風光如意,叫你們知道額過的是啥日子,額還有甚臉麵?!”

她是真的有苦說不出。繼婆婆明明一肚子心計,偏偏在人前做足了功夫,叫人挑不出她的錯來。若不是公公死後,繼婆婆穩坐老封君的寶座,有出息的親兒子與高嫁的親閨女撐腰,又拿捏住了重名聲的繼子,行事少了顧忌,叫人看出幾分真麵目來,如今周氏族人還人人都誇她賢良厚道呢!

馬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大姐:“三十多年了!你叫她拿捏了這麼多年,現在才知道她的厲害麼?!她如今又想要你的莊子了?”

周馬氏大哭:“她要額把莊子拿出來給我們老爺跟前頭生的老大建啥作坊,連地契都要改了名,卻一文錢都不給。老爺也不替額說話,額實在是冇法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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