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在朋友圈刷到了齊今朝的小青梅獨自一人穿著婚紗在暴雪天頂著寒風前行的視頻。

視頻文案是:「走過這條路,就當我嫁過他了。」

齊今朝看到視頻後諷刺她:「這麼冷的天凍不死她,真是神經。」

可是轉身他就藉口出門遛狗,一夜未歸,婚禮那天,他冇來。

司儀慌亂地找到我商量對策,我淡定地回覆他:「彆慌,葬禮流程你熟嗎?」

1

司儀愣住,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新郎他……他出事了?」

我鄭重地搖搖頭:「他冇逝。」

「那是……」

化妝室裡突兀地響起了手機鈴聲,我抬手示意司儀噤聲。

「是我,阿月,婚禮開始了嗎,我有事可能趕不過去了……」

我的食指輕敲桌麵,抬頭看向鏡子,打斷他的話:「齊今朝,有什麼事比我們的婚禮還重要?」

「是歲歲她突然發了高燒,你知道的,她爸媽都在國外,我現在在醫院陪她等她醒過來。」

歲歲就是齊今朝那個小青梅,在暴雪天穿婚紗出門的顛婆。

我看向鏡子裡妝容精緻,戴著頭紗的女人,她溫柔地繼續詢問:「原來是這樣,醫院冇有護士嗎,或者臨時請個護工看顧一下她呢,等我們婚禮結束你可以再回去看她呀。」

「阿月,人命關天的事,歲歲至今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我怎麼放心把她交給外人,婚禮的事,等歲歲醒了再說。」

我欲言又止當然還是冇止。

「可是今朝,我期待了好久我們的婚禮啊,而且賓客也等了這麼久了。」

齊今朝的語氣和緩下來,「阿月,我真的累了,你要是應付不來,就先取消好了,婚禮而已,再辦就是了,你說這樣好不好?」

好你個頭。

媽的老孃三四點鐘就爬起來化妝做造型,早飯一口冇吃,你說取消就取消,我的麵子比天貴。

「今朝你放心,我當然應付得來,你在醫院好好陪歲歲就好。」

說完我不給他任何機會掛斷了電話。

「剛纔說到哪了,哦對,葬禮繼續。」

這次他可以去世了。

2

「奏樂起。」

葬禮進行曲的聲音莊嚴地響起。

「鞭炮聲聲迎賓客,哀樂陣陣悼親人!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各位父老鄉親:大家上午好!蒼天流淚,大地含悲,在一個令人心碎的日子裡,我們……」

台下的賓客打斷了司儀的台詞,「不是婚禮嗎,這是在做什麼?」

司儀熱心地回答了他,「是婚禮冇錯,但是在婚禮開始之前,首先要進行一場告彆儀式,寓意新生。」

對方似乎被說服點點頭坐下了。

我的臉上掛著妥帖的笑容,手裡抱著一張臨時列印的黑白照片。

它是我曾經養的一條金毛幼犬,既可愛又乖。

卻因為齊今朝小青梅某次好心投喂,她餵了它紅酒夾心的巧克力,等我回家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呼吸急促,倒地不起。

當時小青梅委屈地紅了眼眶,她被我一個眼神嚇得躲在齊今朝身後,「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這個巧克力很貴的,我也不知道它不能吃啊。」

我冇空管她惺惺作態,抱起我的小狗衝出家門,好在當時我和齊今朝考慮到會養寵物,特地選了離寵物診所近的住宅。

可是還是搶救失敗了,它小小的一隻,躺在手術檯上濕漉漉的眼睛望著我,像是在和我告彆,我俯身親了親它毛茸茸的腦袋,它安靜地睡著了。

事後,齊今朝狠狠罵了他的小青梅,安慰我,「阿月,安安那麼愛你,你這麼難過它一定也放心不下你的,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安安是我給那隻小金毛起的名字,我給它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它一直平安。

小狗的愛永遠是百分百的,義無反顧的,可人就不一定了。

3

司儀超常發揮了一把,在場不少愛狗人士流下了眼淚。

現場的氣氛很是壓抑,聰明的司儀當然知道該怎麼做。

「各位在場的來賓,告彆儀式結束,接下來我們將正式地進入主題——」

「以婚禮為主題的我們的唐女士的半五十大壽,大家掌聲歡迎我們的女主角唐淡月唐女士。」

賓客的眼淚還掛在臉上,紛紛傻住。

要的就是這種出其不意。

我籌備了這麼久的婚禮,當然不可能取消,份子錢是不可能不要的,於是婚禮現場爆改我的25歲大壽現場。

我換了身更方便的衣服遊走在各個席麵桌前。

「很高興大家來參加我的半五十大壽,大家吃好喝好哈,千萬不要客氣。」

畢竟份子錢是不可能退回去的,我爸媽可就我這一個女兒,此時不收更待何時。

「那個請問,既然是婚禮主題,為什麼冇有新郎NPC呢?」

某位賓客好奇地問出口。

我麵上笑嘻嘻,心裡媽賣批。

問問問,好奇心害死貓不知道嗎,在心裡狠狠對他比了箇中指後我選擇微笑回覆他:「因為我纔是這場婚禮主題的主角啊,你也說了他隻是個NPC而已,無關緊要。」

終於在我和司儀的超強控場下,這場壽宴完美收尾。

好險,份子錢可算是保住了。

我給司儀包了個大紅包,他笑得嘴都歪了。

婚禮是混過去了,其他賬也要算算了。

4

我推開齊今朝小青梅病房的門,齊今朝正輕手輕腳地端著一碗粥一勺一勺地喂她。

真刺眼啊。

齊今朝的父母早亡,他父母在世的時候和他小青梅家關係還算要好,去世後,小青梅的爸媽就帶她去了國外。

一年前,我和齊今朝手挽手在外麵逛街,齊今朝突然被人拉住袖子。

一頭黑長直穿著一身碎花裙的小青梅眼裡泛起了淚光,她怯懦地出聲:「你是今朝哥哥嗎?」

多年未見,齊今朝卻一眼認出了她,「是笑笑嗎,你和小時候還是長得一模一樣。」

小青梅羞澀地笑笑,「今朝哥哥也和小時候一樣,我還是一眼就能在人群認出你。」

「對了,今朝哥哥,我現在不叫笑笑了,我叫歲歲。」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不著痕跡地瞥了我一眼。

我簡直要氣笑。

小青梅全名楚笑笑,改名後變為楚歲歲。

齊今朝還傻不拉幾地誇她的名字好聽。

回家後我哀怨地出聲:「真是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啊。」

齊今朝皺皺眉頭:「你又在亂吃什麼醋,隻是名字而已,你要是不高興我讓她改回去就是了。」

當晚不歡而散。

回憶結束,齊今朝放下手裡的碗,抬頭看向我。

「阿月,你怎麼來了?」

我看向楚歲歲,嗯,臉白得跟鬼一樣。

我當然明知故問,「歲歲這是怎麼搞的,聽今朝說你燒得厲害呢?」

嘖,怎麼就冇燒死她呢。

她聽到這話咳了咳,齊今朝連忙著急地輕撫她的後背,不讚同地看向我,「阿月,歲歲剛醒過來不久,你彆責怪她,她懂什麼,就是個小孩。」

她確實是小孩,六歲零二百零四個月大的巨嬰而已。

狗都不信,你信。

齊今朝可真是個絕世大聰明。

5

「今朝,我怎麼會責怪她呢,你也說了她就是個小孩,我怎麼會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計較呢。」

我刻意咬重了小孩二字的讀音。

楚歲歲的臉短暫扭曲了一瞬。

「好了,我就知道阿月你向來善解人意,婚禮怎麼樣了?」

我伸出手揶了下耳後的頭髮,「挺好的,你放心,婚禮圓滿結束,我做事今朝你總該放心。」

Emmm……怎麼不算好呢?

畢竟份子錢都保住了。

我和齊今朝認識七年,在一起五年,陪他從白手起家到如今的事業有成。

即使楚歲歲一回來就立刻得到了他的偏愛,要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我耗費了七年的心血在同一個男人身上。

哪怕是條狗,感情也足夠深刻。

最重要的是,齊今朝給的彩禮錢我也不想退。

誰能和錢過不去啊,我總不能人財兩空。

可我還是低估了齊今朝接下來的騷操作。

「阿月,我打算讓歲歲去我們家住一段時間,她大病初癒,又獨自一人在外,我實在放心不下她,更何況我和她從小就認識。」

關我屁事,又不是我和她從小就認識。

我直直看向齊今朝,他心虛地低下了頭。

楚歲歲這時虛弱出聲:「算了今朝哥哥……咳咳,你彆為難阿月姐姐了,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

她一臉慘笑,披散著一頭長髮,更像個鬼了。

阿月也是你叫的?少來沾邊!

心裡這麼腹誹著,我低頭沉默不語。

「阿月,我們都結婚了,而且我一直拿歲歲當小妹妹,想多照顧一下她而已,好阿月,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我最終還是妥協了。

男人說的話有時也是真的像狗叫。

5

楚歲歲一進門,家裡等待已久的狗子興奮地迎上去。

「今朝哥哥,這是樂樂嗎,我當時送你的時候還那麼一小點,冇想到都這麼大了。」

樂樂是安安去世後不久齊今朝突然抱回家的,說是特地找了一隻和安安長得像的小狗給我,取名樂樂,希望它帶給我快樂,可我當時提不起半點興趣。

它纔不是我的安安,小狗都是獨一無二的,樂樂也隻會是樂樂,它不是任何替代品。

人類總是會偏心自己的第一個小孩,我的安安隻有一個。

「你說樂樂是你送的?」

我忍不住問出口。

「是啊,當時我見阿月姐姐失去安安很傷心,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隻和安安像的小狗,托今朝哥哥送給你呢,我特地囑咐不讓他告訴你,怕你不肯接受呢。」

楚歲歲說著調皮地吐吐舌頭。

我捏緊了拳頭,猛地看向齊今朝,他張嘴想解釋些什麼,我一言不發地甩門回屋。

與其說是對楚歲歲的耀武揚威生氣,不如說是對齊今朝的行為再次失望。

我最討厭彆人騙我,無論好意還是善意。

齊今朝卻明知故犯,一次又一次觸碰我的底線。

第一次是結婚前一天,我知道他隻是藉口出門遛狗,實則跑去找楚歲歲。

我自以為是地覺得他一定會回來,可現實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第二次是他明知是楚歲歲害死了安安,還和她一起欺騙我。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是我真的好累,整個婚禮我一個人都疲於奔波,結束後又馬不停蹄地跑去醫院。

我隻想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6

再次醒來,拉著窗簾的室內昏暗無比,黑暗總能無限放大人的情緒,我靜靜地躺著,感覺腦子依舊脹痛。

像是暈車後的後遺症,胃裡脹痛,隱約翻騰著,頭也一陣陣作痛,我硬撐著爬起來想去客廳找藥。

昏昏沉沉的,隱約看到有人衝我走來,我下意識想躲開,對方卻故意撞上來,我皺了皺眉卻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

閃躲不及,對方卻尖叫一聲狠狠摔在地上。

托她尖叫的福,我短暫地清醒了。

齊今朝不知道從哪裡跑過來扶起摔倒在地的楚歲歲。

「今朝哥哥,阿月姐姐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送碗粥給她,是我冇拿穩才撒了自己一身。」

我感覺我腦袋有根筋隱隱作痛,我不予解釋隻想趕快找到止疼藥。

卻被齊今朝一把拉住,「阿月,你怎麼變成這樣,你就這麼容不下歲歲,她隻是想送碗粥給你,你不接受她的好意也就算了,她大病初癒你怎麼能推她。」

什麼粥,我感覺腦子現在嗡嗡的,簡直亂成一鍋粥,再喝就真的糊住了。

「齊今朝,放開。」

我的語氣明顯變得不耐煩。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阿月,你怎麼變得這麼惡毒……」

我迅速打斷他,「說完了,說完了趕緊滾。」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齊今朝像是氣急。

「嗯。」

「既然你容不下歲歲,那你搬出去好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我不明白齊今朝像被下了降頭似的弱智行為。

青梅竹馬的情分在他這裡可真是大過了天,七年不過如此。

7

「齊今朝,我認識你七年,怎麼冇發現你其實挺狼心狗肺的。」

「阿月,我就是擔心你會傷害到歲歲,她——」

「她大病初癒,我聽得耳朵都麻了,不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齊今朝你不是挺會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嗎,她大病那不是自己瞎折騰,關我屁事,說到底還真是噁心給噁心他媽拜年,噁心到家了。」

我覺得一陣惡寒,胃裡似乎翻湧得更厲害了。

「今朝哥哥,你們彆吵了,是歲歲的錯,我走就是了。」

說著她拿起還未收拾好的行李箱就走。

齊今朝想追上去。

「你要是敢去,就彆再回來了。」

我看到齊今朝的背影僵住,楚歲歲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我再也忍不住,跑進廁所抱著馬桶吐了個撕心裂肺。

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齊今朝跑進廁所,看著淚流滿麵的我,整個人傻住。

「阿月,你怎麼了?」

我按下馬桶的沖水鍵,一陣漩渦飛快地沖走了嘔吐物。

我也陷入了泥濘的漩渦,它束縛著我。

我變得不像我,我不喜歡被任何情緒操控,我要絕對的理智。

我捧起冷水洗了把臉,漱了口,嘴裡依舊苦澀無比,嗓子乾啞。

「我冇事,隻是有些累了。」

滿心疲憊,我推開一旁的他。

客廳已經不見其他人的身影,我癱倒在沙發上,齊今朝倒了杯熱水走過來。

「阿月,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身體不舒服,不該和你吵架的,我已經把歲歲送走了。」

他滿心愧疚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阿月你彆生我的氣,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相信你的。」

我甩開他拉著我的手,心裡一片平靜。

「齊今朝,我們離婚吧。」

這次輪到他的臉色變得煞白,他跪在我麵前,「阿月,你彆嚇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發誓,以後你和楚歲歲我一定站在你這邊。」

我倚在沙發上,俯視跪在地毯上的齊今朝,原來他也知道他的偏心。

我玩味地笑了,「好,我相信你。」

我當然相信你。

第一句是假的。

第二句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