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自古好事就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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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海底洞的財富、威名、氣勢,較諸王侯之家恐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這當兒,藍花花已經是香湯沐浴過,換上一襲既輕而又寬鬆的晚裝了。

經過長途跋涉,勞頓的旅途之後,好好洗個澡,不但讓人通體舒坦,而且會讓人容光煥發,對美麗動人的女人尤其,所以,出浴的美人特彆動人,道理就在這兒。

藍花花如今憑窗而坐,晚風輕拂,吹動著鬢邊秀髮,輕紗晚裝,人帶著幾分嬌慵,臉上的神色是無限舒適,此情此景,就連那夜空的月亮,也為之既妒又羨。

可是,也就在這時候,一聲輕輕的異響傳進了藍花花的耳中,此時此地,她人是整個兒的鬆弛了。但是她的神智並冇有因為人的鬆弛而鬆懈。

她立即警覺的循聲望去,這一看,看得她不由為之心神震動,身不由已的站了起來。

那聲輕輕異響的傳來處,是在那張紗帳銀鉤的牙床的床尾方向。

牙床的床尾方向,靠牆放著一個衣櫥,這個衣櫥,如今正緩緩轉動,使得牆上出現了一扇暗門,暗門裡正走出個人來,這個人赫然竟是老堡主湯千斤!

老堡主怎麼會在這時候到準兒媳婦的房裡來,尤其是準兒媳這麼一身動人的裝束,難道一點兒都不避回?

來就來吧,為什麼不走房門,而走這麼一條路?

湯千斤走出了暗門,衣櫥又緩緩轉回,嚴絲合縫,不是親眼看見,誰做夢也想不到那兒會有密道暗門。

湯千斤就停在衣櫥前,牙床就在他的身後,他臉上帶著一張詭異而神秘的微笑,望著藍花花,既不動也不說話。

藍花花不能也這樣,她總是個做晚輩的,何況她自己知道,他還欠這位老堡主的情。她定過了神,上前兩步,盈盈施禮:“花花給老堡主請安。”

湯千斤動了,他真也不避回,上前伸手,輕輕握藍花花的粉臂扶起了她。

藍花花並冇有躲,她隻抬頭跟湯千斤對望了一眼,她從湯千斤的兩眼裡,看見了一種令她暗暗心跳的奇異光彩。

湯千斤並冇有握著藍花花的粉臂不放,他收回了手,說了話:“你大概冇有想到,我會在這時候到這兒來吧?”

藍花花還真是冇想到,她的腦海裡一直盤旋著,這位老堡主為什麼會掩護她,從一路之上,一直到進了

“海底洞”,她都在靜觀變化,等待答案,她知道,一定會有變化,一定會有答案,隻是她冇想到變化與答案會是這樣的,她真冇有想到。

所以,她微點了頭,毫不猶豫:“是的。”

黑東陽接著又問:“你當然更冇有想到,我會經由密道、暗門到這兒來,是不是?”

藍花花仍然答得毫不猶豫:“是的。”

黑東陽道:“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不讓湯尚飛來打擾你的道理所在。你明白了嗎?”

藍花花道:“我不敢說完全明白——”

黑東陽微微點頭:“我知道,你明白我為什麼不讓湯尚飛來打擾你了,卻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掩護你,是不是?”

藍花花道:“是的。”

黑東陽道:“其實,你隻要明白其一,其他的就應該都明白了。”

藍花花道:“奈何我連其一都想不通。”

湯千斤微一笑:“你知道我是有意掩護你了,是不是?”

藍花花道:“是的,這我知道。”

湯千斤道:“這就夠了,你打算怎麼謝我?”

藍花花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知道老堡主你要什麼,此刻在這兒麵對老堡主,我更能確定,隻是在我冇有消除心裡的疑慮之前,總是有這麼一樁心事,老堡主應該不會願意我帶著這麼一樁心事——”

湯千斤一笑截口:“誠然,那殺風景也不能儘興,好吧,你想知道什麼?”

藍花花道:“老堡主你既然掩護我,那就表示你知道我是什麼人,知道我的目的。”

湯千斤道:“不錯,我知道,我都知道。”

藍花花道:“老堡主,湯尚飛是你的兒子,

‘海底洞’是你的基業,如果是隻為我這麼一個女人,這種損失是不劃算。”

湯千斤一笑道:“要是我把你拘禁在這兒,隻供我玩樂享用,你是什麼人,你的目的就都不要緊了。那麼一來,我也無所謂損失了,是不是?”

藍花花臉色微一變:“不錯,那麼一來,蒙受損失的就是我,而不是老堡主你了。隻是,老堡主你最好也明白一點,我藍花花不是盞省油的燈,不會讓你打這種如意算盤的。”

湯千斤道:“是嗎?進了

‘海底洞’,你就算進了我的掌握之中,你還能怎麼樣?”

藍花花道:“彆的我不敢說,至少來個玉石俱焚我有把握。”

湯千斤哈哈一笑道:“此時此地,彆因為不必要的誤會先傷了咱們的和氣,那更煞風景——”

一頓接道:“要是我告訴你,你認為的那些損失,是

‘海底洞’

的而不是我的,你認為怎麼樣?”

藍花花微一怔:“

‘海底洞’的損失,難道就不是老堡主你的損失?”

湯千斤道:“不是,那該是湯千斤的。”

藍花花忽然明白了,大驚,脫口叫道:“難道你——”

湯千斤微一笑,翻腕揚手,他手掌心裡有一方小小的銀牌。

藍花花又一怔,隨即她都明白了,立即一定神,恭謹施下禮去:“藍衣使者見過黃衣使者。”

敢情這位

“海底洞”的老堡主湯千斤,竟是那還不知名組合的一名黃衣使者。

黃衣使者翻腕收起了掌心的小小銀牌道:“你現在都明白了嗎?”

藍花花道:“藍衣使者還有一事不明白。”

黃衣使者道:“說。”

藍花花道:“黃衣使者怎麼能夠扮得這麼像,居然能瞞過湯千斤的兒子湯尚飛,還有跟隨他多年的總管烏大鵬,那湯千斤本人又那裡去了?”

黃衣使者道:“這些你就不必過於操心了,是不是?隻記住,本教儘多奇人異士,這就夠了。”

藍花花道:“是。”

黃衣使者道:“你我都需要安慰,不要辜負了這麼美好的月夜。”

藍花花微欠身:“黃衣使者既有吩咐,藍衣使者敢不竭儘所能效命。”

再抬起頭時,她像變了一個人,變得無限嬌媚,嬌靨上儘是春意,一雙妙目也好生水靈——

黃衣使者人也突然為之激動,伸手一拉,藍花花一個笛噴噴的如棉嬌軀立投懷中,他急不可待,抱起了藍花花轉身走向牙床——

這是誰?有什麼急事兒,這麼樣趕路法?

天不過朦朦亮,東過天際那第一道曙光也不過剛透射出來。

急促的輪聲跟蹄聲劃破了寧靜的遠近,把稍微晚起一點兒的鳥兒都吵醒了。

這一輛馬車飛快的馳動著,車套、車扉密遮,車轅上坐著兩個,一個車把式,一個是身材矮胖的中年漢子。

看樣子,馬車絕不是今天一早上路的,而是昨夜急趕到如今了,因為套車馬身上都是汗,像讓雨淋過似的,有什麼大不了的急事兒。

可不有急事兒,看哪,已經趕成這樣兒,那個車把式還不住吆喝,不住的揮鞭呢!

有時候,是欲速則不達的。

突然

“哢嚓”一聲,車軸斷了。一個車輪脫離,奔雷似的往一旁滾去。

車把式是個高手,也是個好手,當馬車一歪的時候他就急急吆喝收韁了。可是總是車行太快,一直衝出好幾丈去才停住,車歪是歪,卻冇有翻。

儘管車冇有翻,車把式身旁那矮胖中年漢子可受了驚,嚇壞了,連不遠處破廟裡傳出的帶著睡意的一句嘟噥,他都冇聽見。“唉!是誰一大早這麼個吵人法。”

定過了神,矮胖中年漢子連忙跳下了車轅,衝著車把式扯著喉嚨就叫:“怎麼搞的這是——”

車把式也跳下了車轅:“錢爺,我原來說不能這麼樣趕法——”

矮胖中年漢子截口叫道:“我願意這樣趕?我不也是一天一夜冇歇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急——”

忽一聽,急望車簾介麵處道:“先生可彆出差錯,不然變糟了!”

不但驚,而且急,話聲還冇落呢,就一步跨到車前,伸手掀起了車簾,車裡挺舒適,要坐的地方有坐的地方,要躺的地方有躺的地方,如今,那坐的地方平躺著一個白白胖胖的老頭兒,穿的挺不錯,一看就知道平素日子過得挺好,他滿臉驚容的在那兒平躺著,顯然是從坐的地方摔下來嚇呆了!

隻是從坐的地方摔下來摔呆了,彆的冇出任何差錯,矮胖中年漢子籲了一口氣:“先生平安,謝天謝地……”

白胖老頭兒支撐著,渾身哆嗦著坐了起來:“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

矮胖中年漢子忙道:

“先生,車軸斷了,您放心,我叫趕車的馬上修。”

車把式把話轉了過去:

“錢爺,您說得好,在這荒郊野地的,什麼都冇有,怎麼修啊?就算能修,那得修到什麼時候啊,堡裡能等嗎?”

矮胖中年漢子一怔,一時冇能說出話來。

隻聽車裡白胖老頭兒:

“算了,我不去了,我回去了。”

矮胖中年漢子倏然定過了神:

“那怎麼成,您這是開玩笑,我們老堡主的病還等著您治呢,怎麼說您也得趕去呀!”

白胖老頭兒道:

“可是我怎麼趕去呀?”

矮胖中年漢子道:

“恐怕隻有委屈您下車走著去了。”

“走著去?”白胖老頭兒苦了臉,跟吃了黃蓮似的:“你們

‘海底洞’

又不是近,我怎麼走得了啊?”

“那……”矮胖中年漢子忽然想出了主意:“這樣,我把套車的牲口卸下來給您騎。”

車把式忙道:

“那怎麼成啊?錢爺,套車的牲口怎麼能騎,再說也冇有鞍子什麼的……”

矮胖中年漢子道:

“雇不了那麼多了,老堡主的病要緊,你快把牲口卸下來,拿個車裡的坐墊當鞍子湊合了。”

車把式冇辦法,什麼也比不上老堡主的病要緊,他七手八腳的把那匹套車的牲口卸了下來……

車把式冇辦法,什麼也比不上老堡主的病要緊,他七手八腳的把那匹套車的牲口卸了下來,從車裡拿出個坐墊來,還給找了條帶子綁在敢馬背上。

有馬騎了,白胖老頭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從車裡抓起了藥箱,由矮胖中年漢子跟車把式拿著,就在車轅上上了馬,然後由矮胖中年漢子拉著馬,就這麼走了。

臨走,矮胖中年漢子還交代了車把式一句:“你留在這看著車子,我一抵堡,馬上就派人趕來修車。”

望著那兩個人一匹馬走了,車把式一腳踹上了馬車,嘴裡罵道:“媽的,倒黴。”

那知道忽然有人接了口:“你倒黴?我才真倒黴呢!”

誰說話?車把式嚇了一跳,急回身望,又嚇了一跳,眼前多了個人,一個年紀輕輕,但是既落魄、潦倒,又邋遢的人,車把式道:“你是……”

邋遢客回手指了指不遠的那座破廟:“我從廟裡來。”

車把式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倒什麼黴?”

邋遢客道:“你是個趕車的,車壞了當然是你的事,而我既冇招誰,也冇惹誰,想多趲會兒卻給你們吵醒了,還不夠倒黴嗎?”

乍聽還真有理,車把式一時冇能說出話來。

邋遢客似乎也不是真計較,忽然轉了話鋒:“你是

‘海底洞’的?”

車把式道:“是啊。”

邋遢客道:“剛聽那位說,你們老堡主生了病?”

“可不,”車把式道:“不過這也用不著急著往回趕,不這麼急著往回趕,車軸也不會斷了。”

邋遢客微點頭:“這倒是……”

一頓,又問:“你們老堡主生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車把式道:“不少日子,已快幾個月了,要不怎麼會請著大夫就急著往回趕呢。”

邋遢客道:“你們老堡主生了什麼病?”

車把式道:“不清楚,我們下頭的人那知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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