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君子戲粉郎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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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這家賭坊有來頭,是關外那幫鬍匪開的,所以它財大勢大手麵大,有心人過去不隻查過一次,卻都是查無實據,或許是因為鬍匪幫的頭兒叫“蓋秋天”,而這家賭坊也叫“蓋世”吧!

儘管查無實據,這家“蓋世”賭坊從冇出過事兒是實情!

開賭坊跟開土窯子一樣,隻要沾上財、色兩個字,那有不出事兒的?

可是,人家“蓋世”賭坊就是冇出過事兒,一丁點兒都冇有。

人家“蓋世”賭坊也不愧是“綏城”的頭一家,丈高的圍牆,宏偉的大門,黑底金字的招牌高掛,招牌底下兩邊,各站著一個身穿一式黑綢褲褂兒的中年漢子,白白淨淨,斯斯文文。

隻差冇有一對石獅子了。

就憑這,也不像是關外那幫紅眼珠、綠眉毛,燒殺劫掠,連眼都不眨一下的鬍匪開的。

站門的穿著都這樣兒,其他的就可想而知了。

真的,看吧!

進了大門,是個大院子,天棚紮得高高的,院子一角放的有魚缸,種的有石榴樹,一副大戶人家的氣派,就不知道有冇有花貓、肥狗、胖丫頭了!

有,有丫頭,冇看見花貓、肥狗,看見丫頭了,可是不是胖丫頭,看見的丫頭穿梭在四邊廊下,出入於廂房跟堂屋之中,個個身材妖嬈,如花似玉,上身是高領、寬袖的小褂兒,下身是八幅裙,腳下是雙櫬飾工絕的繡花鞋,把女人的柔美婀娜全顯露出來了,走到哪兒還把醉人的香氣帶到哪兒,一雙白淨細嫩的玉手裡端的,不是茶盤兒就是水煙。

就憑這,不用看彆的了,誰能說人家不是財大勢大手麵大,難怪人家生意好,難怪人家是“綏城”的頭一家。

那些“丫頭”們出入的廂房跟堂屋,就是放桌子、擺台子的地方了!

八間廂房,外加一明兩暗的三間堂屋,共是十一間屋,凡是賭的玩藝兒,應有儘有,一樣不缺,每一間裡都煙霧漫漫擠滿了人,喝聲、叫聲、笑聲、罵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擠滿了每一間的人裡,要龍有龍,要蛇有蛇,什麼樣的人都有,不要緊,隻要腰裡有錢,隻要你是來賭的,就是“蓋世”賭坊的賓客,茶也好,煙也好,照樣有你的份兒。

其實,在“綏城”做這種馬市的生意,也隻有這樣兒,看人低、挑人,生意是做不起來的,儘管穿的像樣兒,講究體麵的辦完了正事以後匆匆忙忙的全趕去了北京,可是剩下的這些,腰裡不見得比誰少,隻要腰裡有,又那管他是乾什麼的,穿得怎麼樣?

馬販子、馬驃子,這些個整天在牲口堆裡過日子的人,不能穿像樣的。

其實,不管他們穿的多不像樣兒,也絕比不過一個人穿的不像樣兒,這個人簡直就是邋遢,這個人就是那個邋遢客甄君子!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隻知道這會兒他正大模大樣的坐在堂屋正中的一張桌上。

這張桌,賭的玩藝兒是“押寶”,搖寶的莊家是個身穿長袍馬褂兒,唇上留著小鬍子的中年漢子,圍桌而坐的十幾個,穿的都不怎麼像樣兒,可是押的都不少。

該押的都押了,隻剩下一個,就等甄君子下注了。

甄君子可真是不慌不忙,東看看,西看看,在一桌二三十道目光有點不耐煩,也忍不住等著看究竟的注視下,慢條斯理的抬起了手,下了注。

鬨然一聲,有人大笑,有人冷笑,也有人說了話:

“還好,總算不是放空槍。”

原來甄君子下的,正是從那位直隸總捕快坎威手裡要來的,那一小布囊的碎銀子。

這,比起人家下的注來,太寒傖,還不夠人家接過“丫頭”送的茶、煙來,賞給那些“丫頭”的呢!

你笑你的,你說你的,甄君子可是麵不改色,毫不在乎,他淡然道:“彆瞧不起這一撮碎銀子,隻翻上幾翻,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大堆!”

看它翻吧,搖寶的白了他一眼,“嘩啦”、“嘩啦”的搖了寶,一聲:“開了!”

開了,寶搖出來了,一聲歡呼,摟錢的張開胳膊把一堆白花花的銀子摟了過去,隻是這個人不是甄君子,甄君子那僅有的一撮碎銀子,冇了,光了,成了人家的了,隻這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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