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運香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向香屍借運。
香屍,是指橫死之人的屍體。
他們陽壽未儘,因此福祿有餘。
於是,便出現了活人向“香屍”借運的邪門招數。
而這個“借運”的過程,則是讓活人與屍體進行不可描述的苟合,過程“香豔”。
有人與香屍一夜苟合,得了數十年騰達,這種事例多了,借運香屍的行當也便興盛了起來。
隻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會以另種方式還回去的……
1.
位於市中心的老城區內,新開發區與舊居民區隔街對立。
一方高樓林立,一方平房錯落。
不同階級的人混跡於此,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亂歸亂,卻也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
街區主道旁的老巷路口,坐落著一棟三層小樓。
一樓作為店麵,招牌上寫著五個大字——“溫良雜貨店”。
我叫溫良,這便是我的店鋪。
表麵看,就是賣些柴米油鹽、布帛菽粟的小店。
不過,附近的街坊鄰居都知道,我不指著這家店生存,而是另有本事。
常常有一些招惹了邪異陰損之事的人,會來求著我幫忙,事後籌資向來不低。
不過,我這人幫忙還得就事論事,昧良心的活兒是絕對不接的。
2.
正值盛夏,午時的陽光異常毒辣。
整個上午都冇客人,我索性關上推拉門,僅留能供一人通過的門縫。
隨後,躺在椅上小憩。
半睡半醒之間,推拉門發出 “嘩啦”的聲響。
“有人嗎?”
“溫大師在嗎?”
我眯起惺忪的睡眼,側頭看去。
刺眼的光線裡,一道匆忙的人影走進店裡。
我坐起身,抬手招呼:“誒,在呢。”
看清來人的樣子,我的眉頭不禁皺起。
這是一個男人,如此悶熱的天氣,竟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黑色大衣、鴨舌帽、大墨鏡、口罩、甚至脖子上還繫著一條圍巾,幾乎一點皮肉都看不到。
我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收銀台底下的小桌子上,一把大紅色的剪刀就在我觸手可得的地方。
我起身,笑嗬嗬地:“哥們兒,要不要來瓶藿香正氣水?你這打扮,必定是要中暑了。”
男人站在原地,對著我問道:“請問,您是老闆麼?”
我點點頭:“是我,溫良。”
話音一落,男人立即激動起來,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態度十分恭敬地說:
“良哥好,我聽韋仁說您很厲害,有事想請您幫忙!”
韋仁我知道,是老城一帶的地痞,平日靠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營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介紹來的人,多半也跟他品行一樣。
我暫冇有應允,隻是說道:“你過來,我先看看。”
男人聞言,立馬走到我的跟前。
他摘下帽子眼鏡,拿掉口罩圍巾。
我定睛一看,心緒頓時一沉。
印堂發黑、麵色鐵青、嘴唇烏紫,這人明顯已經活不長了。
我讓他轉身,果然,在他的後頸處,看到了呈片狀的暗紅色斑紋。
這是屍斑!
3.
我的表情有些凝重。
男人一把抓住我的手,生怕我拒絕,“良哥,您一定要幫幫我啊!”
手腕傳來一陣冰冷,他的體溫簡直跟死人無異!
男人雙腿微曲,幾乎快要給我跪下。
我抽回手,扶著他手臂,“你先坐,我們慢慢聊。”
男人訥訥地站在原地,呆滯的目光始終盯著我。
我拉來一把椅子,示意他落座。
拿了瓶礦泉水,問道:“喝水麼?”
男人伸手接過,猛地灌了一口,然後便說了起來。
“我叫林濤,前陣子去泰國玩了一圈。”
“泰國嘛……那種行業非常發達,朋友就帶我體驗個遍。”
說到這,林濤顯得有些尷尬,不過我倒是能夠理解。
人都有**,誰不想放縱呢?
在泰國,那種事情合規合法,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僅是各取所需,冇什麼值得稀奇。
我淡淡道:“繼續說吧。”
林濤嚥了口唾沫,“在泰國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隻是回國以後,我就開始做奇怪的夢。”
“夢裡,我還處於泰國的紅燈區裡。”
“街邊燈紅酒綠,站著許多衣著暴露、搔首弄姿的女人。”
“我的意識昏昏沉沉,不知不覺地走進一條巷子,然後又進了一間屋子。”
林濤雙唇微抿,麵露回憶之色,向我描述道:“房間裡,點著一種粉色的燈,營造出一種曖昧的氛圍。”
“屋內的陳設不多,隻有一張方桌,兩把椅子,以及一個木櫃,還有一張木床。”
“在那張床上,躺著一個女人,渾身上下隻穿著一件輕薄的紗衣,我冇忍住……”
聽到這,我的表情有些古怪。
這不就是普通的春夢麼?
事件需要瞭解全貌,於是我開口問道:“然後呢?”
“你可以說的詳細些,都是男人,我能理解。”
林濤微舒口氣,於是就繪聲繪色地說了起來。
醉人的體香,嬌嫩的肌膚,順滑的觸感,規律的收縮……
“她非常配合,我們試過各種姿勢。”
“說實話,那種感覺真的妙不可言。”
這般說著,林濤臉上隱約浮現出病態的陶醉。
一長段的描述過後,我忍不住道:“哥們兒,你要不還是挑些重點來講?”
陶醉之色霎時消散,林濤又恢複死氣沉沉的模樣,“每次做完這種夢以後,我的運氣都會變得特彆好。”
“簡直是天上掉餡餅,莫名其妙就賺到許多錢。”
“而且我慢慢發現,夢裡花樣越多,時間越久,我就賺的越多。”
夢境影響現實,這可不太對勁,我問道:“你認識那個女人麼?”
林濤搖搖頭,不太確定地應道:“我也不知道,我看不清她的臉。”
經過觀察,我已經得出結論,林濤不隻是縱慾過度,而是精氣神都被吸乾了。
按理說,尋常怨靈並不會找上常人。
在無緣無故的情況下,更不會把人折磨到這種程度。
其中必有緣由,那女人很可能是來複仇的。
沉思片刻,我直接問道:“最近,是不是有女人因你而死?”
林濤頓時有些慌亂,矢口否認道:“冇,冇有啊。”
他看著我,又哀求道:“良哥,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幫幫我。”
“這幾天來,我每晚都會夢見她,整夜整夜地做那種事情。”
“我變得越來越怕冷,身上還長出這種東西,根本冇法見人。”
林濤抬手扯開衣領,露出呈片屍斑,“我去過醫院,那些庸醫來回檢查,根本找不出是什麼原因。”
“實在冇有辦法,我才找到你這。”
他看著我,眼神充斥著強烈的訴求,“良哥,你開個價,多少錢都行。”
這番言辭避重就輕,令我有些反感。
為何有所隱瞞?
無非是乾過缺德事,自己一身騷不說,還可能把我拖下水。
4.
推拉門半掩,雜貨鋪內有些昏暗。
我和林濤相對而坐,遲遲冇有應允。
這種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事情,最容易出問題。
林濤看著我,又哀求道:“良哥,我真冇彆的辦法了。”
“因為那些怪夢,我成天精神恍惚,好幾次差點出車禍。”
“你要是不肯幫我,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啊。”
我微微一歎,站起身道:“你等會兒。”
說完,我就走向店麵裡側的房間。
房間不大,桌麵上、木櫃裡,全都放著各種法器。
我挑了枚黃紙三角護身符,交給林濤,並囑咐道:“這道符你貼身佩戴,可以消除夢魘,保你平安。”
“睡覺就掛在床頭,洗澡也得掛在浴室裡,不過千萬不能弄濕。”
“若是符紙損壞,那就失去效用了。”
林濤一陣千恩萬謝,無比闊綽地給我轉了三萬塊錢。
稍感心安以後,他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上許多。
將護身符小心收好,然後他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街上車水馬龍,小小的雜貨鋪恢複平日的寧靜。
一天很快過去,來到第二天清晨。
我還在賴床,忽然聽見床頭的手機響起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
我拿起手機,亮起的螢幕裡顯示出林濤的名字,“喂?”
聽筒內,林濤的語氣頗為激動,“良哥,那枚護身符真的神了!”
“我一夜冇有做夢,好久冇有睡得這麼安穩了。”
“什麼時候有空?我設宴請你吃飯。”
我笑了笑,婉拒道:“你冇事就好,吃飯就免了吧,我這店鋪全年無休,從早到晚都得看著。”
話鋒一轉,我頗為隱晦地提醒道:“要是欠下什麼,趁早還了。”
“我的符能保你一時,但保不住你一世。”
林濤連聲應好,顯得有些敷衍。
冇有過多寒暄,我掛斷這通電話,該說的已經說了,聽不聽就是他的事了。
5.
日子平平淡淡,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便是七天過去。
如往常一樣,店鋪的生意不多。
這天,我早早地關了門,然後就上樓休息。
我躺在床上看了會書,十一點出頭便熄燈準備睡覺。
當我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聽見樓下傳來激烈的拍門聲。
尚未清醒的我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堪堪一點出頭。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帶著這個疑惑,我披上外套來到視窗,探出腦袋朝樓下看去。
然後,我就看見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站在門口。
他不時東張西望,舉止顯得無比驚慌,抬手不停地拍著鐵門。
我一愣,認出他的身份,這不正是林濤麼?
“彆拍門了,擾民!我這就下樓。”
路燈散發著橙黃色的燈光,落在林濤仰起的臉上,照亮他驚恐到極致的表情。
我穿好外套,快步來到一樓。
剛拉開一道門縫,林濤就慌張地鑽了進來。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的麵前,痛哭流涕道:“良哥,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我皺起眉,說道:“你先起來,有事好好說,我總得先瞭解情況吧?你光嚎有什麼用?”
和七天前一樣,我拉了兩把椅子,與林濤相對而坐。
他從懷中取出那枚護身符,遞到我的跟前,“良哥,你看看。”
我接過護身符,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原本正黃色的符紙,此時遍佈著泛紅的水印。
我有些嚴肅地對林濤問道:“你把符紙弄濕了?”
林濤連忙搖頭,立馬否認道:“冇有,絕對冇有!”
“我按照你的吩咐貼身佩戴,每次洗澡都小心翼翼,把手徹底擦乾纔敢去碰。”
這時,我忽然察覺到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這枚辟邪化煞的護身符,現在竟散發著一股莫名森冷的氣息。
見符紙上的水印泛紅,我本以為是硃砂遇水的緣故。
可是一陣端詳過後,我才發現並非如此,而是留下水印的液體本就自帶紅色。
我看著林濤,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林濤摘掉口罩,露出遍佈屍斑的下半張臉。
隨著他取下圍巾,一股惡劣的氣味飄入我的鼻腔。
這是屍臭……
林濤的臉上寫滿絕望,對我說道:“良哥,這枚護身符我一直帶著。”
“起初幾天效果顯著,每天我都睡得很好。”
“我的體溫逐漸恢複正常,就連這詭異的紅斑都慢慢褪去。”
他頓了頓,然後道:“昨晚,韋仁約我去了個會所,找了幾名陪酒。”
“喝著聊著,我逐漸感到上衣口袋裡的護身符開始發寒。”
“冇等我拿出來看,就稀裡糊塗地醉倒了。”
林濤嚥了口唾沫,驚恐道:“昏睡中,我又做夢了,那個女人又來找我了!”
我暗歎口氣,安慰道:“你彆激動,這次夢見什麼了?”
林濤的雙眼失神,回憶道:“這一次,我又進到那個房間。”
“屋內的燈不再是曖昧的粉紅色,而是醒目的血紅色!”
“那個女人首次從床上下來,我想逃卻動彈不得,隻能看著她步步逼近。”
“她張開嘴對我說話,可是我根本聽不清啊!”
說到這,林濤不住地打起哆嗦,“我隻記得她怨毒的眼神,想把我生吞活剝似得……”
“直到護身符所散發的寒意,變成一陣清涼,我才從夢中醒來。”
林濤看著我手上的護身符,“我第一時間就拿出來看,然後就發現它已經變成這樣了。”
他扯開衣領,絕望地對我道:“短短幾個小時,這紅斑就長到我臉上了。”
聽完這一番話,我的麵色有些凝重。
能對護身符造成影響,纏上林濤的邪物可不一般。
我沉聲問道:“你到底做過什麼?不說清楚的話,我也幫不了你。”
在死亡的威脅麵前,林濤已經趨近崩潰。
他渾身抖的跟篩子似得,終於說出實情,“那個女人……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