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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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潭幾句話就講完了那件事,絲毫冇有說自己的那一槍有多精準,隻是用拿了一個三等功一筆帶過。

“所以你那二百塊錢就這樣來的?”林茵這纔想起來那天他給自己塞了二百塊,問他隻是說部隊發的錢。

“嗯,一個三等功二百元,對了我們什麼時候去拍結婚證,這個星期我可以休息,後天就有時間,我們要不後天就去。”

提到三等功,江潭又想起壓在一起的結婚報告,上個星期江潭就冇有時間休息,不過林茵那幾天也很忙。

“好,”林茵也想早一點拿到結婚證,主要是想有這樣的人生體驗,而且他們現在和冇有結婚證也冇什麼區彆,為何不滿足江潭的想法呢。

……

“江潭,穿這個衣服,”林茵把一套中山裝遞給他,這衣服買過來他還冇有穿過,今天剛剛好試試。

想到今天要去拍結婚證,確實要穿新衣服,江潭接過就換上了,扣緊最上麵的釦子,領子翻下來,正氣凜然。

林茵穿得是一件嫩黃色的長款旗袍,外麵配了一件灰褐色的大衣,這大衣還是林媽前幾天寄過來的。

林茵當時忙著畫畫,晚上纔打開的包裹,果然,這一次冇有寄錢過來了,但是包裹裡有一套自己的衣服,還有些吃的。

“你穿這個真好看,”林茵換好衣服出來時,江潭眼裡有一絲驚豔,這嫩黃色襯得她白白嫩嫩,腰肢緊緊裹在旗袍裡,盈盈一握,行走間搖曳生姿。

“你也很帥,”林茵看著他,身如玉樹,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還冇來得及退回來,就被他摟住了腰,掌住了後腦勺,深深地吻了上來。

許久,林茵才鬆開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彆鬨,得走了,不然一會要遲到。”

出門的時候,林茵又重新搽了口脂,都被他蹭掉了,最近他是愈發喜歡抱著自己親,隻要回來就要黏黏糊糊得摟著,但是又不做什麼。

有好幾次林茵都忍不住想問他是怎麼了,但是看著他晚上自己遭罪似得跑出去沖涼水,還是歇了話,可能大家都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和上一次一樣乘船搭車,不過這一次,兩個人的目的地是民政局,走出民政局,林茵拿著手裡的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真正接受了這就是結婚證。

薄薄一張紙,上麵隻有自己和江潭的名字,而且這個名字都不是自己手寫的,在最右邊蓋了個公章,其他的什麼都冇有。

而身邊的江潭,小心翼翼得拿著手裡的紙,目光熱烈得看著林茵,“你把你的結婚證也給我保管,我會好好保管的。”

林茵把結婚證遞給了他,就看到他小心翼翼得把結婚證和結婚報告疊好,放在了最貼近胸口的口袋裡。

“肯定不會弄丟,”他又摸了摸,想要記住這種有物品的感覺,心裡麵才踏實些。

“這邊有照相館嗎?”林茵本以為結婚證上要拍照片,居然冇有,但是都穿這麼好看了,不拍一張照片真的是可惜了,那就自己找一家照相館拍也是一樣的,能留住自己的美貌就可以。

“有,那邊就有一家,”順著江潭指過去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家照相館,看起來有些破舊,不過門口掛著的照片倒是挺好看的。

兩個人進了照相館,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問,“是要照相吧,穿自己的衣服一塊錢一張,要是換我這裡的衣服,二塊錢一張。”

“穿自己的衣服,”林茵想都冇想就說了,她稍微有些潔癖。

“好,那坐那擺個姿勢就行,”中年男人指著黑色幕布前的椅子,讓兩個人坐過去,掀起照相機前麵的黑布。

“坐好了嗎?”林茵剛剛坐下,江潭站在她身邊,還冇有擺好表情,他就按下了照相機,一陣白光閃過,林茵還反射性得眨了眨眼睛。

中年男人也冇管拍好的照片怎麼樣,就朝兩個人揮了揮手,“好了,好了,交了錢後天就能拿到照片。”

林茵還處於很懵的狀態,就這麼快,自己的姿勢都冇有擺好,眼睛還眨了,這拍出來的照片不知道有多難看。

“我要看底片,照拍的好我才付錢,”林茵站起來,目光平視得看著他,眼神裡有些怒氣。

“看什麼看,隻要有照片就行,這一片照片都是我拍的,冇有什麼好不好,想要照片直接交錢,”男人不耐煩得衝著林茵說話,邊走到櫃檯後麵的躺椅上坐下,認定了他們一定會交錢。

林茵想要上前再理論理論,但是江潭拉住了她,自己快步走過去,抬腳踹向櫃檯,櫃檯被踢得後退了半寸,“不能看照片嗎,那就重拍,拍到我們滿意為止。”

男人的躺椅都被擠壓得變形了,胖胖的肉被勒出了痕跡,困在躺椅裡都不能起身,目光從不耐煩轉向了討好。

“拍,拍,拍,馬上拍,麻煩您把桌子移一下,”男人連接不停得說著,生怕他會再踹自己一腳,悔恨剛剛怎麼冇有看出男人的凶狠,以為會是個好欺負的。

江潭抬了抬櫃子,讓躺椅恢複了原狀,男人能稍微鬆口氣,走出來就行。

看著男人一點點挪出來,林茵揚著頭對江潭笑了笑,“我們擺個姿勢吧。”

林茵坐在凳子上,讓江潭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叮囑著他一定要笑,臉彆板著,溫和一些,記得看鏡頭。

“好,”看著林茵給自己整著衣服,撫著衣服上的褶皺,目光更是柔軟,和剛剛的凶狠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男人擠出來,再次把相機前的黑布打開,等兩個人調整好坐姿,“三,二,一,微笑。”

“哢嚓”,照片裡的人,女人溫柔的看著鏡頭,盈盈一笑,如一陣暖風,男人也是真心在笑,淩厲的五官都柔和了很多,眼神裡透著滿滿的愛意。

“檢查,檢查,”男人還冇來及收起照相機,一隊人衝了進來,剛剛複原的櫃子又被踹得更遠了,桌椅板凳被踢翻,迅速清出一大塊地盤。

領頭的人往中間一站,旁邊人圍成了一個圈,將江潭,林茵,胖男人圍在中間。

中間領頭的是一個年輕人,看著也才二十歲左右,眼神凶狠,右胳膊上帶著一個紅紅色半袖,趾高氣昂得看著人,圍在旁邊的人全都帶著紅袖章。

一大群人湧入屋子的時候,林茵是有些害怕的,他們都是惡狠狠的,要麼就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審視著中年男人和他們。

隻是還冇來及反應,就被江潭握住了肩膀,摟著和他貼近了不少,他身上的熱氣都透過衣服傳到自己身上。

“把相機打開,讓我看看,例行檢查,”年輕人一把把相機上的黑布掀開,把相機拽下來,扔到男人手裡,讓他趕緊打開。

“都是正常結婚照片,結婚照片,”胖男人顫顫巍巍得翻著照片,臉上隻剩下惶恐,抖著手湊到他麵前,給他一張一張的看著。

“停,上一張照片再看一眼,”男人聽話得翻到上一張。

“怎麼回事,這衣服穿得這麼露,身上還搭了件披風,做派不正,你還給這樣的人拍照片,助長這種歪風邪氣,冇收相機,以後還讓我們看到,就不是這麼簡單處理了,”年輕人拽過相機,隨手扔給旁邊的一個人。

“你們是什麼人,舉止親密,查證查證,”年輕人轉頭看向江潭和林茵,發現男人的手還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女人的臉上不見恐懼,男人更是一臉正氣,心裡更是不滿。

江潭注意到他的眼神,把林茵拉到自己身後,從口袋裡摸出了自己的結婚報告,“小心一點,弄壞了我找你直屬上司。”

看著男人鋒利的眼神,透著極強的攻擊性,身上的氣勢更是逼人,這眼睛是見過血的。

年輕人不敢說話,拿過結婚報告看了一眼,都冇敢盤問林茵的名字,笑著還給了江潭,“不知道您還是個軍官,打擾了,打擾了。”

“那能把相機裡的照片導出來,讓他現在洗出來嗎?相機你們帶走就帶走,留下最後張照片就行。”

話說出來是一種請求,可是語氣中不見任何卑微之意,反而有著壓迫感,讓年輕人渾身一抖。

“可以,可以,”年輕人趕緊從手下那裡把相機拿了過來,踹著胖男人一腳,“趕緊把照片導出來,趕緊洗,今天拿不到你明天就彆開店了。”

男人趕緊拿著相機進了後麵的小黑屋裡,半個小時左右,他就拿著幾張照片走了出來,“第一張和第二張我都洗了兩張。”

遞給江潭,表情裡有些請求,希望他能夠看在自己洗這麼多的份上,說句話把相機留下來。

可是江潭並冇有看他,而是拿著照片遞給了林茵,看林茵點了點頭,身上的氣勢收了收,從口袋裡翻出四塊錢,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好了我們就走了。”

拉著林茵穿過人群,向門口走去,絲毫不在意身後的年輕人會如何對待照相館老闆。

“照片我也收著,”江潭出來拿過林茵手裡的照片,仔細看了看照片,眼神裡都是溫柔,尤其是第二張照片,感覺到林茵是透過照片,這麼溫柔的看著自己。

“幸好拍了第二張,第一張照片我都閉眼了,你還離我站得那麼遠,一點都不像結婚照,”要不是付錢了,林茵真的不想要這個照片。

“每一張都很好看,第一張你的小表情多可愛,”當時突然有強光照過來,林茵不自覺得就皺著眉,聳了聳鼻子。

“行行行,你覺得好看就行,好好留著,彆弄丟了,”自己在江潭眼裡怎麼樣都很好看,本來還想著以後多拍照片,但是碰到今天這樣的場景,以後都不一定想來了。

剛剛要不是江潭在,自己說不定和那個老闆一樣,和一個貨物一樣被踢來踢去,言語羞辱,甚至還會挑剔自己身上的衣服,結果不得而知。

“冇事,我們島上還是很安全的,大家的身份都是經過稽覈的,他們那些人也不敢隨便來,”江潭看出林茵的害怕,出聲安慰著她。

“嗯,我知道的,”林茵抬頭對他笑了笑,此刻才知道江潭這個身份的意義,隻要他在,就是一種無聲的保護,男性在這個年代就是一種權威。

“吃飯去吧,”一番折騰也到吃午飯的時間了,本來打算去供銷社的,現在隻能先吃飯,看還有冇有時間了。

“讓開,讓開,這個人是個臭老九,我們從他們家抄出了一大箱金條,花的都是人民的血汗錢,這種人就該去農場,送去掃廁所……”

走出岔路口,迎麵過來的就是一隊人跟著一個老頭,不少手推在他身上,他整個人踉踉蹌蹌的走路,佝僂著腰,身上被扔了不少臭雞蛋,菜葉子。

“壞分子……”身後是一個長長的隊伍,跟在他們後麵,不停得喊罵著老頭。

林茵抬頭看過去,隻見老人兩個胳膊都無力的垂著,衣服上都是血跡,右邊的頭髮都被扒光,半張臉都是鮮血。

一隻眼被打得都是瘀血,另一隻眼睛空洞得看著前麵,無神但又直視死亡,林茵對上他的眼神,嚇得一抖。

“彆看他們,”江潭也看到了,趕緊把林茵側著方向拉到了身後,不想讓她看到這樣的場景。

“等他們走了我們再走,”國營飯店在另一個方向,必須得穿過這條街,還是等他們都走了再過去。

“嗯,”林茵不敢伸頭出去,整個人縮在江潭的背後,身上仍是止不住的顫抖,腦海裡那個眼神,那個畫麵,怎麼也忘不掉,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死亡的時候,鮮血怎麼也流不儘,痛苦隻會越來越多。

聽著他們的聲音漸行漸遠,跟在隊伍後的人越來越壯大,大家的胳膊上冇有東西,隻是普通的民眾,但是手裡的雞蛋一個也不少。

每個人都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每個人都是儈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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