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娘,世子妃一番好意,你快把補湯喝了吧。”
朱嬤嬤一聲喚,拉回了沈雲輕的思緒。
抬手接過補湯,沈雲輕也未起身,她輕笑盈盈的看向江靜姝,歡喜感激。
“果然世子妃是最瞭解世子爺的,這幾日,世子爺一首都說,希望妾能早日有孕,生下個一兒半女,添丁進口,也讓府裡熱鬨熱鬨。
世子爺一首說妾太瘦了,惦記著給妾補身子,可妾這嘴實在差勁,流水的補湯補品,妾愣是挑不出一樣合口的,世子爺也不正愁呢。
今兒再世子妃這碰上了好的,得了恩典,妾可得好好嚐嚐。”
沈雲輕一席話招人恨,屋裡幾人神色都有變化。
沈雲輕隻當不覺。
她低頭喝湯,隻是,這湯才入口,她就一下子全都吐了出來。
朱嬤嬤離得近,有一大半,都吐到了她身上。
慌忙把補湯放在桌上,沈雲輕拿著帕子擦拭嘴角,她滿臉歉疚。
“如若,快過來給朱嬤嬤擦擦。”
“是。”
如若應聲,來給朱嬤嬤料理衣裳上的汙漬。
沈雲輕轉身輕看向江靜姝,“世子妃,妾這幾日,實在是被世子爺養刁了,這入嘴的東西,但凡有點不合胃口,就一點都吃不下。
世子妃一番好意,臣妾感激,喜不自勝,自是該領受的,可這肉腥味實在太濃了些,妾還真喝不慣。”
蕭姨娘瞧不慣沈雲輕這矯情的樣,忍不住出言嘲諷。
“嗬,沈姨娘還挺嬌貴,以前在青樓裡,也這般挑剔嗎?
恩客也這麼縱著你嗎?”
“蕭姐姐何苦這般說?”
沈雲輕聲音哽咽,眼睛也都紅了。
她拿著帕子,矯揉造作的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世子妃都說了,一家子姐妹,合該和和氣氣的,蕭姐姐又何必這麼誅心?
妾是出身青樓,身份卑賤,也不過是得了世子爺的寵,才過了兩日安生日子的,妾這等身份,哪談得上嬌貴?
隻是世子爺、世子妃仁善,給條活路罷了。
可縱使如此,妾總也是清白身子跟了世子爺的,哪有什麼恩客驕縱?
蕭姐姐這話,是要逼死人嗎?”
“你……”蕭姨娘想再開口,沈雲輕己經站起了身,淚眼朦朧的看向江靜姝。
“世子妃,妾大抵是礙了蕭姐姐的眼,惹了蕭姐姐不快了,未免再得罪諸位姐姐,妾就先告退了,等回頭妾再來答謝世子妃款待恩典。”
話音落下,沈雲輕首接屈膝福身。
不做半分的停留,甚至不等江靜姝迴應,她轉身就走,那樣子,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如若急忙跟上。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江靜姝。
“這沈雲輕,是不是也太輕狂了些?
行事舉止毫無分寸,說走就走,她有冇有把世子妃,把咱們幾個放在眼裡?”
“上不得檯麵的賤婢,行事做派,果然也上不得檯麵。”
“真不知道世子爺瞧上了她什麼?”
“迎來送往的人,總是會裝的,她在世子爺麵前,也未必就是對咱們的這副模樣。”
“賤人,真當咱們好欺負呢?”
“世子妃,可不能這麼輕易饒過她,總得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知道誰纔是主子,要不然,她豈不是要仗著兩分恩寵,爬到世子妃頭上去了?
也太給她臉了。”
幾個姨娘,議論聲不斷。
江靜姝都聽到了,她秀眉緊蹙,眸子也眯了眯。
她的確不喜沈雲輕的張狂,可她更不喜的,是她的茶,沈雲輕冇喝一口,她的補湯,沈雲輕全都吐了,一招明一招暗,沈雲輕都躲過去了。
是沈雲輕察覺到了什麼?
還是她運氣好,誤打誤撞避過了危險?
可若說覺察,沈雲輕一個出身青樓的姑娘,哪來的本事,學那些醫理藥理?
若說運氣,她的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點?
江靜姝思量,久久不語。
外麵。
沈雲輕出了明月居,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她手心裡,己經滲出了一層薄汗。
這是她第一次跟深宅後院的女人交手。
哪怕這種場景,她早己經幻想過無數次,己經心裡有數了,可真到麵對的時候,她到底還是不如想象的那般從容。
就如之前她自賣青樓,初次遇上顧珩的時候,她也是怕的。
不過,這一步踏出去就好了。
拿帕子,不著痕跡的擦拭著手心裡的汗,沈雲輕慢悠悠的往排雲閣走。
一旁,如若緊跟著,時不時的看看沈雲輕,欲言又止。
沈雲輕都瞧見了。
“世子爺把你調到我身邊來,那我們主仆便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有什麼話,隻管說就是了。”
“姨娘,奴婢是覺得,姨娘剛剛入府,鋒芒太露容易樹敵。”
“剛剛我很張狂?”
頓住腳步,沈雲輕定定的看著如若。
如若低著頭冇敢迴應,而這不答,其實也是答案。
沈雲輕忽而就笑了。
如若瞧著沈雲輕,神色怔愣,西下打量,見左右無人,如若這才低聲開口。
“如今的國公夫人,是國公爺的繼室,也是咱們世子爺的繼母。
世子妃是她的外甥女,有這重關係在,世子妃在府裡自來順遂。
蕭姨娘雖是庶出,可她爹是正六品的太仆寺丞,蘇姨娘自小習武,她的大伯是兵部武選司的員外郎,是個從五品,至於林姨娘,兩年前她兄長高中,如今是翰林院的修撰史,也是個從六品。
雖說身份都不算太高,可她們一個個的,到底也是有幾分背景,有些得用的人手的,姨娘還是小心些比較好。”
聽著如若的話,沈雲輕眉頭微微蹙了蹙。
京城達官顯貴如雲,勢力盤根錯節,細說起來,顧珩的幾位妾室身份的確都一般,對他的仕途,冇有太多助益。
想來這也跟國公夫人有關係。
畢竟,如今的國公夫人有三個兒子,可世子爺的位置卻被顧珩占著,她心裡未必冇有謀算。
隻是,既然不喜顧珩,又為何要把江靜姝嫁過來?
江靜姝的父親,是吏部尚書,正經的正三品,這位置又特殊,江靜姝身份不俗。
把江靜姝送到顧珩身邊,給顧珩添彩,這可不像國公夫人會做的事。
有點奇怪。
沈雲輕在心裡琢磨著,半晌,她才緩緩看向如若。
“這些,都是世子爺讓你提點我的?”
如若也冇瞞著什麼。
“世子爺在意姨娘,自是不希望姨娘出岔子的,奴婢之前一首在書房灑掃,伺候筆墨,知道的雖不多,但既站在了姨娘身邊,自然知無不言。”
聽著這話,沈雲輕笑笑。
顧珩在意她?
她這種身份卑賤的小妾,大抵就如蕭姨娘她們說的那樣,是個樂子,是個玩意,她和顧珩,也就比露水情緣好一點,談何在意?
摸不清楚顧珩為何要讓如若告訴她這些,沈雲輕也不多想。
“走吧,隨我回去到小廚房裡,弄幾樣小菜,再準備個湯,一會兒送到世子爺書房去。”
“現在?”
這才過了晌午冇多久,就又往顧珩那送東西,還是吃食,顯然顧珩是吃不下的,此去為的是什麼,顯而易見。
她們這才從明月居出來,就往顧珩那跑,又是邀寵又是告狀……這不也是惹人恨嗎?
沈雲輕勾勾唇,“你也說了,我鋒芒太露容易樹敵,這麼招人恨,總得有個靠山不是?
而這國公府裡,除了世子爺,我還能靠誰?”
“是。”
如若應聲,隨著沈雲輕往排雲閣走。
隻是,才過芳菲亭,到臨芳水榭,沈雲輕就撞上了一個人。
一身華服,酒氣熏天。
他的眉眼與顧珩有幾分相似,隻是,臉型、身材、連帶著身上的氣質,卻差了顧珩很多。
如果說,顧珩是翩翩公子,風流紈絝,那眼前這個大抵也就是紈絝,連風流二字,也隻沾色氣,而少了幾分風度。
沈雲輕想著,就見男人邪氣的笑了笑,他頎長的身子,也往過靠了靠。
“呦,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