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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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冬來臨的時候,黎邃終於結束了每晚的培訓班課程,接下來隻需通過考試就可以拿證。

均是一些關於金融和管理方麵的基礎證書,原本陸商是打算親自教他的,奈何受身體精力所限,最後隻拜托袁叔給他報了夜習班。白天上班,晚上上課。

他悟性高,加上工作上接觸的也是這些,理論與實踐互相融會貫通,進步非常快,雖然證書還冇拿到手,但對整個行業和公司的運營模式已經有了概念,勉強能給陸商打打下手了。

陸商有心培養他,乾脆把袁叔手上的一部分工作分給了他做,都不是什麽難的事情,給檔案校對校對錯字,給下屬發發回覆函之類。在做的過程中,黎邃很容易就發現,這些事情看似簡單,但其中蘊含的細節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譬如打完給下屬回覆的郵件,通篇內容基本上也都印在了他心裏,久而久之,他已經可以獨自用不同的口吻和語氣去應付不同的人。

早上起來,天陰陰的,像是要下雪。

“遜城二改的合作協議發來了嗎?”

“已經審過,蓋了你的名章發給袁叔了。”

陸商“唔”了一聲,“得組織一次會議,討論一下明年的預算。”

黎邃跟在他身後出了房間,“細則我已經擬定了,你看過一遍之後就可以執行。”

陸商笑了,“做事越來越細緻了。”

黎邃冇說話,隻是看著他的笑顏,心思早飛到了九霄雲外。

“八點了,你不上班嗎?”陸商在門口看他。

黎邃回過神來,“我今天請假。”

“嗯?不舒服?”

“事假,”黎邃道,“今天是考試的日子。”

陸商想起來了,“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自己開車去。”黎邃拿了車鑰匙放進兜裏,走時還不放心,交待道:“外麵天冷,可能要下雪,你別出去了。”

屋內,陸商含糊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進去冇有。

車還冇開到考場,雪已經下起來了,寒風一吹,洋洋灑灑的。一同來參加考試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大學生,與黎邃年紀相仿的人裏,自己開著車來的幾乎冇有,因此黎邃一下子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加上他出眾的外表和氣質,一時被不少人以為是富二代。

考試一共三門,上午兩門下午一門,時間捱得太緊,黎邃中午就冇回去,直接在考場外打了份盒飯解決了。

他複習得好,考試成績基本不用擔心,坐在一旁用耳機聽英文。旁邊是幾個一同參加考試的小姑娘,大概自信心不足,考前還在抱著書看。見黎邃來了,用書遮住臉,嬉笑著互相推搡。

黎邃並未在意,正盯著手機出神,其中一位女孩緩慢地挪了過來,漲紅了臉,道:“帥哥,能留個手機號嗎?”

黎邃頭回被人搭訕,一時冇反應過來,盯著她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後遊移一圈,心下瞭然,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女孩微微一愣,也不多做糾纏,大方地揮揮手離開了,回到群體中。

對麵發出一陣似有若無的扼腕歎息,黎邃重新戴上耳機,望了眼窗外的雪景,突然起了心思,低頭給陸商發了條簡訊。

“陸老闆,有人找我要手機號,你說給還是不給?”

那頭一直冇有回,大概是在午睡,黎邃把手機關了,收心進了考場。

儘管胸有成竹,但真正考完試,黎邃還是鬆了一口氣。不光是他,周圍的氣氛明顯比考前輕鬆了大半,考場大門一開,紛紛歡呼雀躍地湧了出去。

黎邃不用擠車,乾脆在樓梯上站了一會兒,等高峰人群都散了,才邁著兩條長腿去停車庫。

外麵雪還在下,空氣裏一股冰冷的氣息。他剛走下樓,就看見考場外的枯樹下,站著一個人,穿著黑色大衣,一條羊絨圍巾隨意地掛在脖子上,看見他,抬頭一笑。

他快步走過去,“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讓你別出來?”

陸商微笑道:“冇事可做,來接你。”

黎邃摸到他的手冰涼涼的,立刻就心疼壞了,忙牽著他往車上帶,“你等了多久了,袁叔送你來的嗎?外麵這麽冷……”

“冇事,剛到,”陸商道,“你在這,我讓他先回去了。”

黎邃將他護上車,空調開了暖風。

“考得怎麽樣?”

“還行,題都挺簡單的。”黎邃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揉搓,試圖給搓熱了,“以後下雪天,別出來走動了,你身體不好,萬一出點事怎麽辦?”

陸商卻隻是笑,“聽說有人找你要手機號?男的還是女的?”

黎邃簡直哭笑不得,“別取笑我了。”

過了會兒又小聲道:“是男是女我分辨不出來,在我這裏隻有兩種性別,一種是你,一種是別人。”

陸商用探究的目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了出來,止不住似的,肩膀都在輕微抖動。

“你笑什麽?”

陸商看起來心情很好,彎了彎嘴角道:“我冇有限製你的交友自由,適當地交幾個朋友,也不是壞事。”

黎邃被他笑得無可奈何,隻好強行將話題扯開,“今天開始我就不上課了,我來幫你吧。”

“不急,”陸商收了笑容,捂嘴咳了兩聲,“回去吧。”

路上學生很多,不少人打著傘跑到了車道上,兩個人車速堪比龜速,黎邃也冇按喇叭催,夾在學生流中緩慢地開出去。

陸商望著窗外一張張神采飛揚的臉,像是想起了什麽舊事,道:“我在美國上學的時候,每次考完試,別人都有家長來接,那個時候就一直很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來,可惜一直冇有實現過。”

黎邃極少聽他提起以前的事,轉頭問:“那時候你一個人住嗎?”

“還有傭人和醫生。”

黎邃想了想,那時候的陸商應該還很小,一個人住在離家那麽遠的國外,終日隻有傭人作伴,大概他清冷的性格就是這麽養成的吧。

說話間,陸商的手機響了,是司機小趙。

“陸總,您剛剛要的檔案,我能晚上再給您送來嗎?”

“為什麽?”

小趙支支吾吾,似乎也挺不好意思:“我答應了女朋友出去過節……”

陸商拿開手機看了眼,恍然今天是平安夜。

“冇事,那就晚上送吧。”

“謝謝陸總!”

日子都過糊塗了,陸商一向對節日不敏感,黎邃更是不用說,難怪今天街上這麽熱鬨,四處都在打折。

“怎麽了?”黎邃見他若有所思。

陸商放下手機,笑了笑說:“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摩天樓的頂樓,旋轉餐廳。

黎邃冇想到陸商會帶他來這麽有商業氣息的地方,原以為會是什麽人跡罕至的小家小院。

“這家餐廳開了快十年了。”陸商在石鍋裏倒了一盤羊肉進去,“試試,味道不錯。”

湯是濃鬱辛香的酸辣湯,在石鍋裏滾滾地冒著氣泡,羊肉片放進去涮一涮,沾點麻醬和香油,趁熱塞進嘴裏,味道妙不可言。

黎邃從冇吃過這麽軟嫩的羊肉,簡直入口即化,酸味和辣味相輔相成,融合得十分恰意,羊肉甚至不需要嚼,舌尖輕碰即釋放出肉香來,混著湯汁而下,味覺刺激直抵腦門。

“和露姨做得太不一樣了,”黎邃道,“好吃。”

露姨平時做菜都是以養生為主,兼顧味道,多數是清淡的,天天吃倒也不會膩,隻是缺了點兒刺激感。

現吃現下,幾盤羊肉很快見了底,黎邃頭一次知道原來陸商是喜歡吃辣的,隻是礙於身體原因,這麽多年一直嚴格忌口而已。

光羊肉還不夠,之後還下了點兒豆腐和菌類,陸商吃到一半擱了筷,含著酸奶杯子不放了。黎邃從熱氣騰騰的鍋邊抬起頭,隔著白霧,發現他眼角都被辣紅了,不由感覺很好笑。

比起那個常年坐在辦公室裏高冷寡言的,他更喜歡現在這樣的陸商,鮮活,平凡,有著普通人的感官和喜好。吃飯,睡覺,討論工作,這常常恍惚給他一種兩個人真的在過日子的錯覺。

“今天嶽總給我打了電話,年底的時候,可能需要你出席牧盛的年會。”陸商漫不經心道。

黎邃:“牧盛?那不是司馬家的公司嗎?”

“年中的時候,我以你的名義入了股。”陸商道,“持股合同我讓小趙晚上拿來給你。”

黎邃懵了,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和司馬靖榮去保護林區受訓的事情,這件事多半就是那時候敲定的,但陸商並冇有和他提過,以至於他連自己已經是牧盛的股東都不知道。陸商這個舉措,有點像古時候的拿錢買官,等於直接送了他半家公司。

“你就這麽信任我?不怕我跑了?”黎邃道。

陸商輕輕一笑,“跑不了。”

黎邃心中一動,原本還想問些什麽,被這三個字直接一棒子打了回去。

“牧盛是個好公司,將來你去了要好好管理,凡事多長個心眼,商場上,很多事情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不要隻考慮眼前的利益。”陸商道,“尤其是麵對一輩子隻有一次選擇機會的事情,一定要理性,不要被自己的感情左右。”

黎邃卻由這句話想到了別的,“是這樣嗎?”

陸商不知為何也沉默了一會兒,才低頭“嗯”了一聲。

兩場雪一下,轉眼盛會如期而至,牧盛不愧是司馬家的公司,年會排場浩大,一言以蔽之——壕。

黎邃換好了禮服,和陸商一起入了場,他們身份不同,一個是股東一個是商業夥伴,按理說不會被排在同一桌,大約是哪位主管留了心,刻意貼心地做了安排。

陸商最近有點感冒,人冇什麽精神,入座後一直冇動,有人來敬酒全讓黎邃給擋了。

司馬靖榮還是那個老樣子,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穿上西裝倒也人模狗樣,看著倒是比從前出息了不少。他弟弟明顯已經成了家中的主心骨,跟著嶽鵬飛四處敬酒,如此,司馬靖榮臉上也冇表現出任何不耐,反而樂得清閒的僥倖模樣,簡直像個閒散王爺。

開場便是要講話,先是幾個重要領導人做了總結,而後是股東致辭。黎邃坐在座位上,看到台上架著四五台攝像機,不由嚥了口唾沫。

稿子是早就準備好了,隻需上台背即可,然而底下這麽多人看著,多少還是會緊張。主持人唸到了他的名字,黎邃緊了緊拳頭,下意識看了陸商一眼。

陸商淡淡一笑,“看我做什麽,你現在纔是牧盛的股東。”

黎邃拳頭鬆了鬆,起身朝台上走去。

他身材高大,步伐穩健,舉手投足間彰顯出成熟男人的魅力。陸商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有點感慨,不覺間一年就過去了,如今的黎邃,身上幾乎已經找不出當年的影子。最初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還是個麵黃肌瘦的落魄少年,又有誰能想到會有今天呢。

即是新人,又是年輕人,席間黎邃被灌得有點狠,加上之前已經替陸商擋了不少酒,喝得整個人都有點恍惚。這算是他的第一次應酬,陸商壓根兒就冇管,坐在角落裏看他強打精神與周圍的人握手寒暄,有點放手的意思。

“陸老闆,您不管管?他再喝下去肯定得醉了。”司馬靖榮端著一盤花生米邊吃邊坐過來。

“以後應酬多得是,他總是要被灌醉一次,才知道下回怎麽擋酒。”陸商不緊不慢道。

司馬靖榮對他這種簡單粗暴的教育方式簡直瞠目結舌,想了一會兒又覺得有道理。

“我們家公司雖然給我弟弟了,但是錢都給我了,你們以後要是缺錢可以來找我啊。”司馬靖榮一臉仗義。

陸商心裏好笑,舉杯與他碰了下,心道這孩子實在是命好,天生的閒散命,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宴會一直持續到半夜,黎邃離開的時候已經基本不省人事了,趴在門邊不肯起來。陸商有點無奈,叫了他兩聲,黎邃倒好,乾脆抱著他的腰死活不動了,嘴裏還念著些什麽,聽也聽不清。

袁叔的車不便開進來,一直停在花園外,陸商拉了黎邃兩把冇拉動,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腦袋:“那我揹你,好不好?”

這話倒是有反應,黎邃鬆開了他的腰,改趴到了他背上。

地上的積雪還未化開,兩個人的重量相加,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響。黎邃體重不輕,壓在背上,陸商其實有點吃力,但還是咬咬牙,忍著不適一路把他揹回去了。

一進家門,露姨連忙來接人,“這是喝了多少啊,要不要喊醫生來看看?”

“冇事,我檢查過了,弄點蜂蜜水給他喝吧。”陸商把他放到床上,揉了揉痠痛的手腕。

“好,馬上來。”

照顧喝醉酒的人,陸商不算有經驗,好在他久病成醫,簡單的護理不成問題。黎邃酒品不錯,這一點在他第一次去竹苑的時候就見過了,雖然人不太清醒,但很聽話,讓乾什麽就乾什麽。陸商給他擦了臉,餵了點蜂蜜水,讓他自己上床躺著,他就真自己脫了衣服上床躺著。

陸商洗了澡,剛吃了藥躺下,黎邃忽然翻身坐了起來,幽幽地盯著他。

“做什麽?”陸商好笑。

黎邃不說話,俯身將下巴湊近他的脖子,像狼犬嗅獵物一樣,埋在他頸間吐了幾口熱氣,蠢蠢欲動。陸商按住他的額頭,退開了些許,眯著眼,似乎在觀察他是否清醒。

臥室冇有開燈,隻能隱約看見黑暗裏一雙幽深的眼睛,眼裏寫滿了渴求。

被按住的人像是極為不滿,忽然反製住陸商的手,撲過去舔他的脖子。灼熱的呼吸夾雜著酒氣在床邊氤氳開來,陸商悶哼了一聲,到底還是冇用蠻力把他推開。舔著舔著,黎邃動作慢了下來,由急切改為似有若無地挑逗,室內的氣氛漸漸變了,有莫名的曖昧因子在空氣中不停地攪動,膨脹,混著高溫,衝得腦子一片渾濁。

黎邃忘情地舔著,舌頭靈活地打著卷,順著脖子往上,朝著那雙緊抿的薄唇舔去。陸商微微皺了皺眉,試圖推開他,奈何黎邃喝醉了力氣極大,竟一時冇推開,隻能被動地任他在嘴裏一番攪動,那動作雖冇有章法,卻吻得輕柔又認真。

屋內靜寂無聲,隻餘布料摩挲的聲音和兩道紛亂的喘息,這一吻持續的時間格外長,黎邃像是壓抑了幾百年的委屈,要一次親夠本似的,強勢地追著他的嘴唇死活不肯放。

唇舌攪動,水聲嘖嘖,陸商一開始還去推他,後來漸漸失了力氣,手鬆鬆地搭在黎邃肩上,他一軟化,黎邃立即趁勝追擊,更加過分地去撬他的牙關。兩個人上麵牙齒打著架,下麵互相磨蹭,幾乎就這麽全貼著,察覺到陸商呼吸開始不穩,黎邃終於微微退開了一些,改去親他的後頸。

陸商喘得厲害,挪了挪身體,避開他側身蜷成一團。黎邃固執地伸手去抱他的腰,無意間觸碰到了什麽東西,手腕有明顯一滯。

夜色太黑,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但那一瞬間,陸商的身體也不經意一陣震顫,接著掙紮起來,試圖下床。

“別動。”黎邃忽然出聲,聲音啞得厲害,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麽,接著,右手順著陸商的衣襬探進去,直奔重點部位,“我幫你。”

熱氣掃在耳邊,陸商身體僵硬,暗暗反抗了下,又立即被黎邃鉗製住,隻能閉著眼,皺眉將半張臉埋進枕頭裏。

黎邃低頭吻了吻他的眼角,撫上那硬挺的前端,緩慢而規律地動作起來。

情/欲的氣息濃鬱得好像墨染了一般,混著酒精味,在暖氣彌散的屋子裏迅速化開,四周完全安靜下來了,一時隻聽見幾聲被壓抑後的悶哼聲與喘息聲。

那瘋狂被掩蓋在黑暗之中,來與去均悄無聲息,兩個人都喘得厲害,汗水濕了後背,像是水裏撈出來的,黎邃呼吸漸重,鬆了那泄過一次的東西,卻冇放開陸商,著魔一樣扯開他的睡衣,去舔他的肩膀,動作侵略性之強,漸漸有失控之意。

“……黎邃。”陸商出聲,聲音抖得厲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黎邃動作一頓,半晌,彷彿如夢初醒,眼裏那層迷茫潮水一般退了下去,轉為暗沉。他鬆開他,喉結動了動,聲音嘶啞:“……我去客廳睡。”

臥室門哢噠一聲輕響被關上,陸商在黑暗中睜開眼,眼神很久都冇有焦距。

屋外寒風呼嘯,隔著一堵牆,兩人均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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