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楊過自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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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帝王,何時向何人這般低聲下氣不厭其煩了?

也就是李烜真的看重李修涯,認為李修涯是大燕興起的希望,所以纔會如此遷就。

是,李烜是給楊過定了罪。

但李烜也給李修涯出了主意。

李烜幾乎就差明著說呢,李修涯又不傻,立馬就領會了李烜的意思。

事到如今,李修涯也不在意名聲不名聲的,先保下性命再說。

隻要還活著,楊過也好,李過也罷,都是可以接受的。

李修涯離開皇宮,便往天牢去了。

聶含山出去了,隻留下了楊過在。

哦,還有朱歎,不過他死有餘辜。

“楊兄?”

楊過茫然的看了一眼李修涯,突然神情激動,哭道:“先生,先生...他們說我要被處斬了。”

李修涯有些愧疚的低下頭道:“對不起,是我無能。”

“可是我冇有作弊,真的冇有啊。”

“是,我知道你冇有作弊,是我冇有找到證據,冇能救你,都怪我。”

楊過聞言,喪氣道:“怎麼能怪先生呢?是我太笨,太蠢,識人不明,竟是被人誆騙,最後害人害己,甚至還連累了聶大人。”

李修涯微微一歎氣,這件事,楊過纔是被連累的那一個。

“不過幸好,聶大人已經平安出去了,我也就無須自責愧疚了。”

李修涯見楊過的樣子,心裡有些難受。

“你不必如此,陛下雖然定了你的罪,但我已經想到辦法救你了。”

楊過卻是慘然一笑道:“既然定了罪,先生還怎麼救我?”

李修涯低聲道:“陛下的意思是擇日處斬,我會尋個死囚來,與你一換,也用個偷天換日之法將你調換出去...”

冇錯,李烜就是這個意思。

楊過聽了,卻是笑了,起身深深一拜。

“多謝先生為我謀劃,隻是此事實在不可,若是被人發現,那就是大罪。”

李修涯笑道:“你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

“先生,學生是個膽小的人,也怕死,卻更怕死得不清不楚,亦是寧願死,也不願不明不白的活著,從此以後更不能以真麵目示人,這樣活著與死人何異?”

“什麼意思?”李修涯一愣,“但至少活著,你就還有希望,你的家裡還有父母,親族兄弟,我救你出去,然後送你一場富貴,你也能逍遙度過一生,這樣不好嗎?”

楊過聞言,竟是哈哈笑了起來。

“先生,楊過求官考舉,並非隻是為了功名富貴,亦是為了匡扶大燕,治理百姓,要我從此隱姓埋名改頭換麵,還要受人唾棄,楊過絕不答應。”

李修涯都急了,怎麼遇上個死腦筋?

“你到底明不明白,人死了,可就什麼都冇了?”

“苟且偷生,楊過又能剩下什麼?一身的罵名與罪孽嗎?”

李修涯神情一滯,竟是訥訥說不出話來。

楊過掏出那塊黑色的石佩遞給李修涯。

“這是學生母親送給學生的,當日母親告誡學生,人生當做磐石,經曆風雨,不改其貌,不變其心,不移其誌,始終如一。”

李修涯接過石佩,用手輕輕摩挲著。

“你的母親,很偉大。”

楊過隻是笑了笑。

“母親為學生取字慎之,便是知道我性情木訥,不善言辭,來往人情怕是會吃虧,故而以慎之為字,是希望學生凡事謹慎,三思而行之,以為告誡。但學生仍是天真,輕易便遭了彆人的道,說起來,這也是學生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李修涯歎道:“是你至誠至信,這才被人有機可乘。”

“嗬嗬,或許吧,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事已至此,便是說再多後悔的話也是無用。”

楊過拉過李修涯的手,將石佩包裹住。

“請先生差人跑一趟學生的湯陰老家,將石佩送還給我母親,就說,他兒子是冤枉的,好嗎?”

李修涯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愣道:“此事你大可以自己去做啊...”

楊過卻是笑了,李修涯看著楊過的笑容,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學生家境貧寒,是老母含辛茹苦供養,這才一路求學,考中了舉人,家中的情況這才見好,不用再食風飲露了,但這都是朝廷與陛下的恩賜,學生更不敢懈怠,立誌報國,如今雖是蒙冤受難,楊過此誌不移,與其被人欺辱冤枉,楊過願一死以證清白。”

李修涯聞言一驚,抬頭看去,隻見楊過猛的撞到牆上。

“不要。”

李修涯反應不及,想要伸手去拉,卻為時已晚。

楊過的額頭撞破,鮮血直流。

“來人啊,來人啊。”

李修涯抱著楊過的身體大叫著。

獄卒們聽到是李修涯的聲音,連忙上前。

“快去請大夫,快去。”

獄卒先是微微猶豫,但見李修涯怒吼,便立馬應聲去了。

“楊兄,楊兄?”

楊過的身體漸漸冰冷,李修涯就這樣,一手握著石佩,一手攬著楊過的屍體,等到大夫來了,楊過卻也死了好久了。

“哈,哈哈...”

李修涯苦笑,這楊過,怎麼這麼傻?

你就算死了,那也是畏罪自殺,我...冇辦法為你平反的。

“啊...”

李修涯抱著楊過的屍體,慟哭不已。

第一次,李修涯覺得是那麼無助,那麼無能為力。

李修涯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府中的,謝伊人三女見李修涯失魂落魄的樣子,紛紛大驚失色。

“相公,你不要嚇我啊相公。”

謝伊人和雲煙急得不得了,拉著李修涯的手一直呼喊。

李修涯扯過臉,對著她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隨後便往後院走去。

清夫人拉住謝伊人和雲煙道:“還是讓李郎冷靜一下吧,我們先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再說。”

李修涯裹著被子,手裡還緊緊的握著楊過的石佩。

說實話,李修涯和楊過交情並不深,但楊過的死,李修涯卻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不僅是自責,李修涯心中更是絕望。

因為楊過死了,還是一個罪人,科舉舞弊的罪人,旁人隻會以為他是畏罪自殺。

而李修涯,卻什麼也做不了。

怪李烜?

李烜有錯,但李烜是皇帝,雖然就是李烜給楊過的定的罪,但且不說楊過對於李烜對於大燕實在無足輕重一點都不重要,就說李烜還暗示李修涯保下楊過的命,李修涯便怎麼責怪也怪不到李烜的頭上去。

若真要怪,那也是怪李康,怪楊宣,怪這個形勢,甚至是怪這黑暗的世道。

也怪楊過自己,李修涯實在有些不能理解。

有什麼是比死還可怕的?

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傻,太傻,傻透了。

“嗚嗚...”

李修涯抱著被子,竟是哭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哭,或許是楊過的死,或許是自己的無能。

但就是心裡難受,好像是一塊大石頭堵著,不能發泄。

“相公?”

謝伊人三女進入房間,聽得李修涯的啜泣聲,也哭了起來。

“相公,你彆這樣,伊人,伊人害怕。”

謝伊人將臉貼在李修涯的背後,輕聲安慰著。

雲煙與清夫人也上前,各自拉著李修涯,試圖平複李修涯的心情。

李修涯動了動身子,將頭埋進謝伊人懷中,不停的顫抖抽泣著。

“相公!”

三女抱著李修涯,神情低落。

“我救不了他,救不了他。”

三女知道李修涯說的是誰,但也不重要了,隻是用手輕輕拍著李修涯。

房間裡,四個人,一片哀痛,隻留下暗暗的哭聲。

“什麼,楊過死了?”

李烜得知訊息,震驚不已。

魏權低聲道:“是,楊過撞牆自殺了,李先生就在現場。”

“怎會如此?朕不是說...”

李烜無力的坐下,頭疼不已。

“怎麼會撞牆自殺呢?”

魏權不敢說話。

“李卿他,冇事吧?”

魏權應道:“李先生已經回了府中,但是臉色...很不好。”

李烜苦笑,這能好纔怪了。

“唉,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楊過死了,李烜怕李修涯再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

“去,給聶含山通氣兒,讓他去看看李卿。”

“是。”

“還有太學府,請老君也一起。”

魏權應道:“老奴遵旨。”

李修涯在燕都,關係最好的就是聶含山和沈賢了,李烜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他們兩個了,希望能勸住李修涯。

不過顯然李烜是想多了,李修涯並冇有什麼過激舉動,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憂慮難受。

不過李烜不知道罷了。

想到自己剛剛纔安撫好了李修涯,竟是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李烜便覺得惱火。

心中也是一口鬱氣難消,甚至是越想越生氣。

楊過死不死,李烜一點都不在乎,但是李修涯的態度,李烜卻不能不顧。

“傳朕的旨意,將朱歎立即處斬,皇四子李康失德,責令閉門思過,不得參與朝政,無旨不得擅出。另,特使李修涯徹查舞弊一案,勞苦功高,領監察大夫,督察百官。”

接連三道旨意傳出,引得眾人驚訝不已。

李康最先接到李烜申斥,整個人都懵了。

這是咋回事啊?怎麼我就失德了?

看了看楊宣和謝心忌,李康還是捏著鼻子,接過了聖旨。

“父皇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秋後算賬?”

楊宣道:“應該是有什麼變數,不過隻是申斥,應該冇事,殿下不必擔心。”

很快,楊過自儘的訊息傳開,李康雖然無奈,便也隻能聽從楊宣和謝心忌的勸告,準備安生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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