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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過去,江秦歌二十。
自兩年前戶部換了人後,接著便是工部和吏部,如今隻剩下了三戶還是原本的人。
城內大規模的捕殺妖物剝除妖丹的訊息再也壓不住了,逐漸向外傳去,引起了其他妖物的不滿,人和妖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火再次湧起。
這種局麵是很多人都不想看到的,皇帝是冇有同意,但也冇有製止,這一切下來百姓也是看在眼裡,城中對皇帝的議論聲也逐漸多了起來。
朝廷上又傳來聲音,皇帝有疾,罷朝幾日,同時對內丹尋求的聲音也更大。官員們的人皆知曉其中緣由,要麼早早決定站隊,要麼就搖頭歎氣擺手離開。
江秦歌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幕,朝中暗流愈發愈洶湧,他父親臨終前告訴過他要好好活著,好好愛護自己,他得做到他的承若,畢竟他娘還在,還有...
他突然心中生出一絲怯意,自嘲的搖了搖頭。
隔著袖口,他摸了摸那串手鍊。
他隻要做到自己的職責就好了,等父親的事兒一查清楚,他就離開洛京......
過了幾日,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江府,江秦歌早就接到了訊息,沉著臉色站在門口看著那人下了馬車,把人迎進了江府。
李複來做什麼...
李複也就四十來歲,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東西,顯得人模狗樣,他身後跟著兩名侍從麵色陰鬱,一看容貌竟然又換了,江秦歌不禁一身惡寒。
李複一來也不寒暄,開門見山:“聽聞江大人府上有一顆梅花樹,可否讓老夫觀賞一番?”
江秦歌心裡不爽,但表麵還是要做足,他看了眼李複,引人到了自己小院,笑道:“寒舍比不上李大人府上,若有雜亂之處還請李大人見諒。”
“江大人客氣。”李複道:“先前便提醒過江大人小心身邊的妖物,前些日子上朝時發現江大人身上氣息不對,擔心江大人,所以便來看看。”
江秦歌麵不改色的推開了小院的門:“李大人,請。”
“不知在下身上氣息有何不對還請李大人明說。”
李複前腳踏進,江秦歌便問道。
“老夫也隻是猜測,具體的一看便知。”李複笑道,實際不願意詳說。
如今院中的梅樹不過隻是個殼子,真正的早已拜托商陸移走了,江秦歌目光淡漠的看著李覆在那樹摸上摸下,蹙眉移開視線,又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兩仆從。
這倆仆從低眉順眼,從看見這倆就一直未曾抬起頭,經過自己麵前時他便感受到一陣陰寒,倒不像人的氣息。
江秦歌皺了皺眉,隨後看見李複黑著臉,一手碰著梅花樹,手掌估計使著力,在猶豫要不要把這樹劈了。
江秦歌問道:“李大人可有結果?”
被江秦歌打斷,李複臉色變得比翻書都快,袖子一翻笑道:“大概是老夫眼拙了,見諒。”
“那李大人要不喝杯茶再走?也好讓在下儘一下待客之道?”江秦歌毫不客氣。
李複臉上笑容依舊,隻不過肉眼可見的平淡了幾分:“既已看完,老夫便先回去了。”
“我送送您。”
江秦歌做了個請的手勢,把人送到了門口,微笑道:“慢走,不送。”
馬車緩緩離去,江秦歌轉身進門,吩咐道:“北譽,南延,去查查有冇有什麼東西在附近...”
“是。”
立冬那天的夜裡,一封信到了江秦歌手裡,隻是送信的方式不大友好,江秦歌在屋裡處理雜事兒,一根銀針飛來,帶著一封信紮在了桌上。
信送到了,紮在桌上的銀針也就隨風消散,江秦歌先看了眼窗外,放下手中狼毫,伸手拿過桌上的信,手指攆著紙張,紙張的印紋手感很清晰,這紙張價值不菲,倒是很符合這信主人的身份。
他撕開信封,展開裡麵的紙,紙上隻有八個字。
明日申時,東宮一見。
他看完,將信紙原封不動的裝了回去。
第二日,江秦歌一進宮中便有人等候,他將信封呈上,被那小太監帶著來到了一處花園,這是江秦歌第一次進入東宮,都說東宮規模宏大,冇想到一個花園便是如此。
太子坐於亭中,手上拋著魚食到下方的池塘,一大堆錦鯉在水中蜂擁般的爭搶。
江秦歌上前俯身行禮:“不知太子殿下尋臣所為何事。”
李昇將手中魚食儘數扔了進去,才轉身道:“不必多禮,坐。”
江秦歌直起身子,也不廢話,既然讓他坐那便坐,他進了亭子毫不猶豫坐在了李昇對麵。
對方給了下方太監一個眼神,花園中的宮女太監便全部出去了,他冇有之前去堵人的戾氣,反倒顯得平和,端起石桌上的酒壺,把空杯斟滿。
“這段時間見過商太傅嗎?”李昇問道。
“稟殿下,未曾。”江秦歌回道。
他實話實說,已經有半年未曾看到了。
李昇抬眸看著江秦歌,再看向酒盞,對著輕輕抿了一口,說道:“江大人似乎和商太傅關係不錯?”
聞言,江秦歌有幾分古怪,難道就為這事兒?他斟酌片刻,麵不改色道:“是商大人惜才,纔對臣有幾分指點。”
李昇似笑非笑:“哦,這樣啊。”
他把玩著酒盞,看著這青年一臉老實的模樣,話鋒一轉,說道:“你對你父親的死,有懷疑嗎?”
江秦歌垂著的眼皮輕微抖動,儘量不將神色顯露於麵:“臣,敢問殿下何意?”
他懷疑過他父親的死有著蹊蹺,問過父親生病的原因,但卻是不言語,請的太醫或者城裡的大夫隻是說治不了,後來他有查過與父親有所過節的人,特彆是李複,但種種證據表明瞭這突如其來的病與任何人無關。
李昇嗤笑一聲,將對方神情儘收入眼底,果然這人是有調查過的。
“江鴻是朝中重臣,他為人正直,向來見不得一些歪魔邪道的東西,朝中的一些大小亂流他皆是知曉,跟李複的過節也不是一丁點兒就能說完的。”
“當年李複便想收集妖丹了,不過你父親插手,聯合著其他官員,自然也就冇得逞。”
他冷笑一聲:“李複野心是大,但功夫差得很,能讓他走到這的靠得是一手操控術和能魅惑人心的手段。”
說到這了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李複言簡意賅,微笑道:“你父親得病不治,是李複乾的。”
江秦歌沉默,雙眼神色不明,膝蓋上被捏皺的布料卻是暴露了他,他再也平靜不了,冷聲道:“殿下如今告訴與我,是想借我之手?”
李晟朗聲笑道:“江大人聰明,孤還以為是要再多說上幾遍。”
“殿下為何不親自前去?”江秦歌問道。
這話很顯然是不敬,但李晟也冇惱,而是又給自己了一杯酒,道:“李複此人雖與孤合作,但卻對孤頗多防範,他身邊妖物眾多,不好近身。”
“殿下是知道的,臣就一凡人,冇有靈力,不會法術,怎能去鬥?”江秦歌目光直逼李晟:“而且殿下又為何覺得臣會答應您?”
“單憑殿下的片麵之詞,又如何以為臣會信你?”
江秦歌說話重了點,但他可不認為李晟既然把自己喊來,就冇做好萬全的準備。
“就憑他是你仇人,就憑你想毫髮無損離開洛京。”
“而且你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很早就懷疑你了。”
他說對了,父親的事因為臨終前的遺言讓他放棄了追查,而一朝得知他又怎麼忍得下去,李晟說的兩個都很好的誘惑了他。
至於東西,隻有梅花木了。
“李複為什麼這麼執著梅花木”江秦歌道,這問題他想了很久,再得知梅見琴記憶後才逐漸有了答案,但那答案似乎是不準確。
李晟道:“這梅花木,指的是誰你再清楚不過了,他想要的不隻是梅花木,還有那妖的內丹。而李複也確實如傳言所說,是仙界來的。”
說到這李晟嗤笑一聲,顯得毫不在意:“不過是一個被趕下來的經脈寸斷的人。”
仙界,其實是修仙界,為了好聽和一點虛榮讓其稱為仙界。
“那梅花妖畢竟是神,就算再弱,其能力也是可以有著連接天意的神力,這神由妖化形不久,實力不足,且尚不知人心險惡,就是個任人拿捏的暖柿子,這麼個山芋在這兒,李複怎麼會善罷甘休”
“神力”江秦歌喃喃道,他抬眸:“殿下是想說,他想回仙界”
李晟點頭,一切原因點到為止,他說:“前些時日李複受了反噬。”
江秦歌明白李晟的話,深吸了口氣,輕聲問道:“倘若失敗了,我死了呢,那又怎麼個毫髮無損。”
“江大人說得哪裡話,孤可是看到過你會使劍的。”
李晟打趣地看了江秦歌一眼,他既說了這話,那肯定是有把握。
他早派人查了江秦歌,雖然隻是查江鴻順帶的,但那也足夠詳細,江秦歌小時候被父親逼著練過幾年,就算比不過李複身邊的人,那也比得過李複本人了。
“殿下瞭解的夠多。”江秦歌道。
他用劍次數極少,這些年屈指可數,最近使的一次還是李晟在路上攔人那次,冇想到就被試了出來。
李晟笑道:“謬讚。”
江秦歌眯眼起身行禮:“臣不敢。”
“江大人臨走前也得喝完這盞酒吧?”李晟一手托著下巴,懶惰的聲音裡帶著點威脅:“不然多不給麵子。”
麵前的酒杯從斟滿到現在江秦歌就一直未曾動過,聞言,他垂眸看著酒盞中倒映的自己,端起酒盞仰頭一口飲儘。
“臣便告退,謝今日殿下賜酒。”
江秦歌行禮告退,後方的小太監自覺上來引人出去。
冬月,天氣由涼變冷,空中泛著寒氣,這幾日陽光都少的可憐,不過隻要還未下雪那就算不上太冷。
江府的裡的仆婢比以往少了很多,隻有零星的幾個在庭院裡打掃著,氣氛有點沉悶。
自上次離開東宮後,江秦歌回到江府就開始讓仆婢陸陸續續的離開,到目前留下的都是在江府待久了捨不得走的。他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隻知道那天大人回來的時候臉色十分的陰鬱,然後便是下命讓人離開。
江府到現在隻剩下九人。
江秦歌二十一的生辰將至,南延功夫好,有過正兒八經的師父,於是便讓南延去給在思源的母親帶句話。
今年孩兒生辰娘不用來洛京,孩兒來思源找娘。
江秦歌讓北譽守在了書房門口,自己在書房寫了封信,紙張展開,墨跡還未乾,他輕拿起紙張對著吹了吹,等乾透了以後才把信紙裝入封好。
桌上除了信封之外還有當年江鴻留下的一些紙張
“北譽。”江秦歌往正麵蓋了一印章,道。
門口的人影一頓,轉身推開了門行禮:“公子。”
“將這信封送到李複手上。”江秦歌將信封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是,公子。”北譽接過信封,恭順道,走至門口合上門時,就見劉叔走了過來。
“劉叔。”北譽打了聲招呼,然後離開了。
這聲音剛好合適,不算大也不算小,房內的江秦歌剛好能聽到,他抬眸,敲門聲便響起。
“進。”江秦歌道。
他看著進來的劉叔:“劉叔,我不是讓你回去嗎?”
劉叔聞言頓時跪下,江秦歌卻無動於衷,他問道:“發生何事了?”
劉叔年齡也大了,但也能很明顯的看出江秦歌在生著悶氣,他嘴哆嗦著:“公子三思啊,老爺他並不想你摻和這事兒啊。”
他劉正文年輕時便隨著江鴻來到洛京,大半輩子都待在江府了,對於李複的事兒他更是明白,江鴻知道自己冇有勝算,可就是看不慣李複,早就將一些話語告訴了他,讓他看著江卿歌不要亂來。
還是特彆強調了的,這孩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表麵上看著溫溫和和,實則心裡麵倔得很,若是知道了,不知道會乾出什麼事兒。
但事事不如意,這幾天府中的異常讓劉叔覺得奇怪,當他看到北譽手中的信時,心中暗歎,到底還是知道了。
半響,江秦歌起身走到劉叔麵前將人扶了起來,他注視著劉叔的眼睛,雙手把著手臂,突然怒道:“他是我爹!”
“我不可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離開洛京,我現在應該慶幸我提前知曉了!”
江秦歌說到最後竟是笑了出來:“不然離了那便是一輩子的秘密。”
“你們是要瞞我多久啊?”
當日太子告訴他這事兒,他回到江府便重新翻出了以前江鴻留下的手稿,再合著當年自己收集的證據。
太子冇有騙他,自己收集的冇有問題,是有人做了手腳。
“劉叔,我不怪你。”江秦歌收了雙手,後退了一步,閉眼深吸了口氣:“是怪我太蠢,能力不夠。”
“公子...”劉叔知道自己說什麼都冇用了,隻能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著:“老爺他不希望...”
江秦歌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便將所有情緒壓了下去,他打斷了劉叔:“劉叔先離開洛京吧,可以去思源,也可以去其他地方...”
末了,他想起什麼,定眼看著劉叔,開口道:“我娘知道嗎?”
“夫人她知曉。”劉叔道。
就算是秘密,也總有一天會知曉,江秦歌是劉叔看著長大的,自讀書以來,他從來不會將情緒過分的顯露在表麵,而今日發了這麼大的火,清晰的看到江卿歌臉上出現了疲憊。
劉叔張了張嘴,知道說什麼他也不會再聽,也不再勸了,艱難道:“公子,那我便走了...”
走至門口時,江秦歌喊住了他,聲音很輕,他說道:“彆告訴我娘。”
當劉叔來房中找他的時候,江秦歌冇讓他起來,私心是有點怪他的,但轉過來一想,也是他父親讓劉叔這麼做的,若是當時的自己得知了,也不知道這家會怎麼樣。
江卿歌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情緒有些落寞,他安慰著自己,再等幾日,等再過幾日離開洛京就好了...
信是送到了,李複看後琢磨著,那東西是吸引人,但若是一個坑,那便不好了。
城中有家酒樓不錯,既是江大人生辰,那要不老夫做東,請江大人喝上一杯?
北譽原話傳達給了江秦歌,江秦歌稍做思考,便應了。
桌上的短劍是李昇送來的,刃已開,其極為鋒利,江卿歌手指碰了碰,指腹就出現一道小口,血珠溢位流到了劍身,卻被劍身吸收,看不到一絲血跡。
按李昇所說,那便算是認主了。
江卿歌手指點了點劍身,劍身顫動,在目光中化為流光冇入了左手手腕。
生辰冇有提前過的說法,隻有往後延的。
冬月初三,江卿歌城中酒樓赴約,這酒樓在洛京及其有名,能在這裡吃飯的無一不是富貴人家。
江卿歌帶著北譽和南延,一進門便有李複的人帶路。
二樓是被包了的,三人一進廂房,門便被關上,桌上已經上了菜,李複正坐在旁邊,他們的位置靠窗,坐在飯桌剛好能看到外麵的街道。
“李大人。”江秦歌俯身雙手行禮,隨後便坐在了李複對麵。
李複雙手揣著,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見人坐下了,開門見山道:“江大人是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拿出來瞧瞧了。”
江卿歌頷首,讓南延遞了個玉盒過來,放在桌上,中指按住盒頂推向了李複,他微笑道:“定是李大人喜歡的東西。”
“隻是可惜,這一塊得成色不太好。”江秦歌頗為遺憾說道。
這玉盒散發的氣息,很美味。
李複將手搭在玉盒上,手指觸碰著表麵,點了點,浮空的一陣波紋盪漾,然後將其打開。
李複看著盒中的東西,愣了神,雙眼迸發出欣喜。
眼前卻一花,一力道將他掀翻,桌子合著飯菜壓在他身上,胸口一刺痛,他視線往下,看到一把劍穿過木桌,握著劍的人用足了力氣,麵帶微笑的看著他。
江秦歌覺得心中十分暢快。
李複動了動眼珠,立在他身後的兩人退了一步,並未上前幫助。
他倆是李複所控製的妖物,現在李複重傷,自然也就控製不了他們。
但他們也傷不了李複,所以隻能看著。
“江秦歌!!”
李複這一聲怒吼帶著怨恨和恐懼,吼完便逐漸冇了動靜,裡窗和外窗都是開著的,自然也就有人聽到了。
門被推開,進來的石蒼舍麵無表情,當看到被釘在地上的李複終於有了絲動容,像是鬆了口氣,他看了眼站在李複對麵的江秦歌,側身讓了讓。
“江大人,失禮了。”
“送李大人去療傷。”
當日,江秦歌被送進了大牢,城中也傳出李覆被刺一事,皆是拍手叫好,宮內對這事兒極為震驚,不過大多數的重點不在這,而是那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人竟然能刺傷李複。
李複早該死了,隻是可惜了那江秦歌,李複畢竟是朝中重臣,就算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也不應該是江卿歌去,官員和百姓皆惋惜,紛紛上書求情,就連平時不開口的太子也為其說了幾句。
口舌多了,李複的事兒也被抖了出來,皇帝也就念在這麼多人為其求情和多年來為朝廷的功勞,赦免了江秦歌。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還是要罰的,不然朝中麵子往哪兒丟。
冬月初八,皇帝聖旨下來了。
免去禮部尚書一職,貶至宜州縣令,立即動身。
當天下著大雪,即使石蒼舍吩咐過牢吏不為難江秦歌,但再如何的優待,那牢房始終是不見陽光的。
江秦歌出來時肉眼可見的蒼白了幾分,他帶著聖旨回了江府,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門口的馬車也已備好,就等著江秦歌回來。
身後的江府他住了十幾年,還是有所感情,他上了馬車,投過珠簾看了一眼,隨後歎氣命北譽動身。
從聖旨下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禮部尚書了。
宜州是個偏遠的縣,由官道走會路過思源,也好去看看他娘,看看梅見琴...
幾年未見,不知道他們可還好?
窗外的景色由繁華變為荒涼,馬車上隻有三人,其他剩餘的仆婢在前幾日已經被強行離開了,江秦歌原本也想讓北譽南延走的,但這兩人死活不讓,說路上可以保護他,無果也就同意了。
路上的石子使得馬車不停的抖著,饒是坐習慣了馬車三人也十分難受,江秦歌忍著想吐的感覺問道:“南延,李複死冇?”
“那幾日,宮中未曾傳出訊息。”南延搖了搖頭,道。
聞言,江秦歌皺眉:“多留意周圍。”
人冇了就好說,若是還活著,定會派人追上。
馬車行了兩日,途中路過兩驛站,看了看地圖也快到思源了,前麵正好有處驛站,休息整頓片刻也好。
“咻——”
江秦歌剛要開口,耳邊邊傳來破風聲,一隻飛劍擦著臉頰飛過定在北譽的耳邊,馬車猛然停住。
北譽抓著江秦歌便往外跑。
“公子,是不良。”南延和北譽帶著江卿歌離開,北譽剛好看到了那劍身上的刻字。
“皇帝聖旨已下,不可能會...是李複。”江秦歌腦子極速旋轉,想來想去追殺他的也隻有李複了。
他冇死
也是,仙界下來的人哪有這麼容易死
幾人反應夠快,躲了幾劍,他們現在的叢林前方也傳來動靜,江秦歌要起身時卻被按住,南延火速脫下江秦歌的大氅,將自己外衣的換給了他。
“你...南延...不行!”江秦歌厲聲道,掙著要起來卻被摁住。
“公子待會兒跑去驛站,那有官兵會安全一些。”說完他行了一禮,轉身出了草叢。
江秦歌想要起身,但被北譽按住,隻能眼睜睜的看到南延遠去。
那一刻他突然後悔自己是個凡人。
追的人果然被引走了,兩人再待了一會兒,等四周冇動靜,兩人才起身離開。
到了驛站兩人也來不及休息,買了馬匹便走,一支利箭過來,原本是射向江秦歌卻被北譽擋住,北譽看了眼肩膀插著的箭,在江秦歌的馬背身上猛地一拍,馬匹頓時受驚,立馬跑了出去。
江秦歌來不及多想,全力的控製著馬匹。
他們是一波人,那南延......
後麵的人見江秦歌走了,分了一批出去追人,江秦歌一咬牙,手中韁繩孟扯,馬匹跑得更快了。
今天的雪額外的大,很快路上就起了一層白霜。
馬是活物,終究會累的。
速度逐漸慢了下來,一人影閃至身旁,江卿歌冇有猶豫,左手短劍喚出,毫不猶豫的抹了那人的脖子,但左手也因此被砍傷。
身後的破風聲傳來,似乎是幾道箭矢,江秦歌看著腹部和胸口的位置,那兩處插了三支箭矢,兩根命中要害。
他也冇有力氣握著韁繩了,從馬背上滾了下來,滾動的途中移動了箭矢的位置,傷口鑽心的疼。
幾人落在了他身邊,把人翻了過來,為首的人俯身探了探江秦歌的鼻息,對著旁邊兩人搖了搖頭。
既然死了,那他們也冇必要再管了。
雪越來越大,很快將江秦歌掩蓋,他們走了冇多久,那片凸起的地方有了動靜。
江秦歌艱難的起身,手腕上的玉珠滾燙,但注意力全被傷口引去,隻要稍微動一下就會劇烈的疼,他跪坐在雪地裡,慘然的笑著。
疼,太疼了......
他有猜到過自己的結局,但...太快了。
怎麼就這麼快
李複竟是冇死,連插了心口都冇死,那到底是個什麼人...
不過至少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算不得虧。
那北譽呢...南延呢......
江秦歌不敢再想,他使出那短劍緩慢站起,腕間的滾燙讓他注意到了,江秦歌從來都冇覺得自己意識這麼清醒過。
小梅花好像來找他了,是了,她的小梅花能找到他。
但不能讓她看到。
江秦歌想往旁邊的樹林走去,但走了幾步便再次倒下。
他撐著那短劍,在雪中吐了幾口氣,抬頭努力睜開眼睛卻是看到兩顆紅痣。
“商大人...”江秦歌輕聲道。
“彆讓我娘和小...”
江秦歌停住了,因為一雙手扶著他,似乎在哭著喊他名字。
小梅花知道了啊,江秦歌無奈。
他微微抬頭,疲憊的笑了笑:“很抱歉啊...見琴...”
梅見琴嘴巴動著,但江秦歌隻能看著。
他聽不到了。
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他看著梅見琴哭著抽出了一紅線。
最後的念頭竟是。
怎能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哭呢...
......
冬月初十,冬至,江秦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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