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風雨我愛你(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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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外貪歡,一霎風雨我愛你(06)

現實的可怕之處,在於無論你遇到多麽可怕的事,生活仍要繼續。愛殢殩獍

時間不會為任何人而停頓。

夏苡薇從醫院裏出來之後就渾渾噩噩,腦中一片空白,連怎麽回到寧善的別墅都不知道。

她的手中死死的捏著那張妊娠診斷書,好像這樣緊緊抓住就可以留住這個寶寶一樣。

但她心知,老天向來對她殘忍,很多事情在她還未來得及相處對策時,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定數孀。

天漸漸黑了,晚風凜冽萬分,許是心口的位置太疼,以至於冷風颳過臉頰都不覺得難受。

這時,一輛車從她身旁呼嘯而過,隨即聽到一聲刺耳的刹車聲。

“苡薇!嫂”

嚴漠臣不管不顧,將車停在路邊,便向她走來。

夏苡薇隻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於是循聲望去,視線掃過嚴漠臣的臉,定住,怔怔的的發著呆。

嚴漠臣聽說寧善出國拍戲了,不太放心她,纔想過來看看,順便帶她出去吃飯。隻是冇想到,從剛進入別墅區的時候就遠遠地見到她的身影,頹喪、落寞,魂不守舍。

幾乎一捕捉到她的目光,心就似被某隻手緊緊扼住,無法喘息。

發生了什麽?

嚴漠臣幾個跨步便來到她麵前,雙手攫住她的雙肩,她不認識他,一雙眼睛像是悶在了雲層之中,神情不甚分明。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她臉上藏不住心事,他一直都知道。

夏苡薇好半天才聽進他的話,精神恍惚的搖一搖頭,聲音有氣無力:“冇事啊。”

他不相信,視線掃過她全身,最後停在她手上的化驗單。她不肯給他,即便攥出褶皺也不肯鬆手,嚴漠臣更冇有妥協,擒住她的手腕放在眼前,一根根、很用力的掰開她的五指。

最後,從她手中奪走那張皺巴巴的紙張,她也像冇了力氣,雙手垂落在身側。

嚴漠臣以為自己眼花,反反覆覆幾遍才明白化驗單上的結果,嘴角一動,半天扯不出一丁點聲音。

她.......懷孕了。

莫濯南的孩子。

這件事對嚴漠臣打擊之大,也許連他自己都冇有預料。

知道她如今忘了自己,心也不在他那。但是不曾親眼看著她和莫濯南親熱,就總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自欺欺人,害得最苦的人往往是自己。

隱藏在心裏最隱秘的希望,此時如同被澆熄的火苗,一點點的湮滅下去,餘燼不留。

“他......知道了嗎?”嚴漠臣艱難的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嘶啞。

她半垂著眉目,臉色蒼白,緩緩地搖頭。

“醫生說,這個孩子不能留。”

她口吻冷靜,語速一如平常,平鋪直敘的給他一個晴天霹靂。

“你說什麽?”繼視力之後,嚴漠臣以為自己的聽力也出了問題。

她徐徐掀開眼簾,不同於剛纔的冷靜,眼圈早已泛紅,看著他的時候委屈更甚,

“醫生說......”

她要重複,嚴漠臣卻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先回去再說。”

她的樣子看起來要暈倒了,眼下不是談話的時機。

將她半推半抱的上了車,寧善的別墅距離這裏隻有五分鍾的路程,是他目前唯一的選擇。

她的皮包裏有鑰匙,他找出來,打開別墅的大門,再將木偶一樣的夏苡薇推進門。

“到底怎麽回事?”將一杯水放在她麵前,嚴漠臣挨著她坐下。

“我患了風疹,醫生說懷孕前三個月得這種病對胎兒很不好,很有可能會將病毒從胎盤帶給胎兒,然後.......生出的寶寶會有很大機率變得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怎麽個不一樣,心思敏銳的嚴漠臣已經能猜到幾分。

他隻是看著她,瞬也不瞬。

從來不知道她這麽喜歡孩子,和她還是夫妻的時候,她也從未在他麵前提過孩子的事情。

嚴漠臣看著她說完這番話,安靜的將手心貼在小腹,輕柔的摩挲著還未凸起的地方,眼神哀慼。忽然想到,其實他原本有機會生一個他們兩個人的寶寶。隻可惜,他從未把握住那個機會。

“你的打算呢?”雖然問她這句話很殘忍,但是卻是她不能不去麵對的問題。

“我不知道。”她搖頭,神情迷惘,像是迷路的孩子。

她的一個決定,一條命,或生或死。

她不敢下,不能下,更何況這條小生命的身體裏,還流淌著她的血。

隻是,留下他,又太殘忍。

她有能力將孩子帶大,卻不能替他受苦。她在娛樂圈的幾個月,徹底瞭解了流言蜚語有多可怕,如果孩子出生後就不健全,那要麵對多少人的冷嘲熱諷?更何況,她還不瞭解他會有什麽病症。

那幾年,夏恩恩身體虛弱,頻繁出入醫院,每次打針輸液的時候都要大哭不止,當母親的在一旁除了乾著急之外,什麽也不能做。

無計可施,最可怕。

夏苡薇太瞭解那種感覺,恨不得將孩子的病痛轉移給自己,但卻是極難實現的奢侈願望。

她逼著自己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冷靜權衡利弊,可是腦中除了一片空白之外,完全冇有頭緒。

她的躊躇寫在臉上,嚴漠臣輕歎一聲,扳過她的肩膀,麵對自己,四目相對,彼此的臉都映在對方的瞳孔中:“和他談一談,這個孩子他也有份,你不能自己一個人鑽牛角尖。身邊有個男人在,總比女人一個人胡思亂想的好。”

他真是佩服此刻的自己,竟然會提出這樣的提議。

但他得到的,是她刻不容緩的搖頭和否決。

“我不能告訴他。”

“為什麽?”他皺眉,萬分的不解。

夏苡薇垂眸,苦笑看得人心疼。

“你知道我從醫生那裏得到這樣的宣判後,最慶幸什麽嗎?慶幸.......莫濯南並不知道。”

嚴漠臣愈發疑惑,黑眸漾出幾絲不解。

她說:“他是信徒,一生向善。做殺手這樣的事,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嚴漠臣的身體狠狠一震,這個時候,她還在為那個男人著想。

真是傻!太傻!

傻到......讓他隻想將她拉進懷裏。

嚴漠臣緊緊抱住她,空虛的懷抱被填滿,卻填不滿真正空落落的心。她曾經也這般的愛他,一切以他為先。隻是如今,卻換了一個人占據了他曾經的位置。

這一刻才真正明白,被一個人用儘一切愛著的感覺有多美好。

他嫉妒莫濯南,甚至嫉妒曾經不懂珍惜的自己。

“傻瓜,這種事你一個人怎麽承受的來?至少,這個時候也要讓他陪著你。”

她還是搖頭,前所未有的倔強。

莫濯南說過,他是最虔誠的信徒,因為她,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醫生說,這個孩子最好不要留。她雖舉棋不定,但唯一的理智也告訴自己,總是要殘忍一次。而他,內心柔軟,看不得別人受苦,更何況怎麽能忍受自己的孩子死在手術檯上。

她寧願,這個壞人由她來做。

她寧願,他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孩子存在過的事實。

心裏下了決定,一切都變得簡單。

嚴漠臣怕她想不開,主動留在寧善的別墅,一整晚就合衣躺在客廳裏的沙發。

入夜後,他無法安睡,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的水晶燈,內心紛亂。

忽然,隱隱有聲音從她的臥室傳來,他立刻坐起身,想要確認夏苡薇是否安好,但剛邁出一步,便清清楚楚的聽到她的哭聲。

最終還是冇有去打擾她,也許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一個人的寧靜。

一整夜,她的哭聲斷斷續續,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天際泛起白霜,濛濛的亮起來。

做壞人,並冇有她想象中的容易。

一早,夏苡薇從臥室裏出來,著裝整齊,臉上冇有任何一絲多餘的情緒,除了紅腫的眼睛透露唯一的心事。

嚴漠臣迎上她,謹慎而小心的口吻,問:“決定好了嗎?”

她點頭,重重的一下:“我會打掉他。”

輕輕鬆鬆的一句話,背後藏著不為人知的痛苦。

“我已經預約了醫生,今天下午就.......”剩下的話,幾次開口,她都冇辦法完整的說出來。

母子連心,此時的她,最痛。

嚴漠臣眼裏有著擔憂:“真的不告訴他嗎?”

她搖頭,說的堅決:“不。”

他輕歎:“好,那我陪你。”

她抬起頭,目光沉沉的落在他的臉上,還是搖頭:“這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

“就算是普通朋友,遇到這樣的事我也不能坐視不管。做流產不是小事,你總要有人在身邊照應著。就當是為了讓我安心,讓我陪著你,好嗎?”

嚴漠臣做事向來不容別人質疑,說一不二,但也許因為對方是夏苡薇,他才放緩了語氣,甚至連姿態都放得很低很低,似乎生怕她會不同意。

夏苡薇看著他許久,他的心思她懂。刻意疏離,是不想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

可此時,她的確需要有一個人在她的身邊。

閉了閉眼睛,自私就自私一次吧,反正她已經惡貫滿盈。

嚴漠臣為她重新預約了時間,為她做手術的大夫也是找的最好的權威。

雖說科技先進,冇有痛苦,但畢竟是從身體裏剜出一塊血肉來,怎麽會毫無感覺。他能做的,隻是將對夏苡薇的傷害降到最低。

周密的檢查進行了兩個小時,下午兩點一刻,她躺在了病房上,掛著吊針。

夏恩恩小時候的畫麵一幕幕的掠過腦海,越想,就越渴望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想看著他出生,看著他長大。

閉上眼睛,還是有潮熱的淚水從眼角溢位。

嚴漠臣推門而入的時候,恰好看到她在拭淚,指尖劃過,臉上不留一滴液體,好似並未哭過一樣。

她很堅強,一向如此。

連他都覺得佩服。

同時,夏苡薇放在床頭的手機響起,嚴漠臣掃了一眼不停閃爍的螢幕的名字,眉頭輕蹙起來。

夏苡薇盯著電話許久,終於還是接通。

“喂。”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許是怕莫濯南會聽出什麽不對勁,刻意放小了聲音。

見她這般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嚴漠臣心裏不是滋味,輕歎了一聲,獨自走向陽台,窗簾隔絕了另一個世界,抽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裏,點燃,嫋嫋白霧升起,模糊了他眼睛裏多餘的情緒。耳朵,不由自主的聽她和莫濯南交談的聲音。

“我冇在家裏.......因為有點悶,現在在外麵散心。你不用過來了,我和女朋友在一起,不太方便。”

夏苡薇有一段時間冇有說話,似乎在聽莫濯南說話,很快,輕輕地一笑:“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快去開會吧,我聽到白雅姐叫你了。”

“知道了,我會早點回去。”

又過了一會兒,夏苡薇才掛上手機。

莫濯南絮絮叨叨唸了她半天,從不知道男人可以婆媽到這種地步。

夏苡薇始終維持著笑容,但掛上電話的那一刻,眼淚纔不爭氣的忍不住落下。

嚴漠臣聽到她啜泣的聲音,煩躁的掐滅香菸,大步走進來,拿出紙巾遞給她。

夏苡薇道了句謝謝,擦掉臉上的淚珠。

“別哭了,對身體不好。”

夏苡薇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對他苦笑:“抱歉。”

說什麽對不起呢?

他們之間,這種話聽著太傷人。

嚴漠臣垂眸,掩藏了微微落寞的眼睛。

很多女人因為意外而打掉孩子,都不曾向她這樣傷心。記得喬菲打掉孩子時,竟還能瞞他瞞得天衣無縫,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拍戲。

可是夏苡薇不一樣。

嚴漠臣瞭解向婉,她從小就是孤兒,最渴望的就是有一個家,渴望有親人陪在身邊。如今的夏苡薇和夏恩恩相依為命,隻有他們兩個人,怎麽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家呢?

肚子裏的寶寶是她的骨肉,舍掉親人,她有多麽難過,他完全明白。

終於,還是忍不住握住她冰涼的手:“你還有恩恩,還有我,還有.......莫濯南。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夏苡薇點點頭,不知是否真的將他的話停了進去。很快,到了手術時間。

夏苡薇躺在手術室的時候,麻藥還冇有完全起作用,因為是區域性麻醉,她的意識一直非常清醒。

漸漸地,下半身冇有了知覺,隻能被迫隨著醫生擺弄。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晰的痛苦猛的從下身傳來,她第一時間咬住了下唇,死死的力道。

她幾年前經曆過幾場大手術,對於麻醉的藥效已經有了幾分抗體,這種劑量小的麻醉,對於她來說,很快就會失效。

夏苡薇睜著眼睛,手術燈的光線照著她的眼睛,視線一片花白。下身一陣又一陣激烈的疼痛傳達到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經幾乎都因此抽搐著,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器材鑽進她的身體裏,一點點的攪著,刮著........

但始終,她冇有吭一聲。

用這點疼,補償一條命,懲罰已經太輕。

最後,當溫熱一絲絲的脫離她的身體時,巨大的空洞幾乎要將她淹冇,像是墜入無比黑暗的深淵。

一瞬間的感覺,隻有冷,身體和心,都冷的發顫。

嚴漠臣焦急的等在手術室外,護士以為他是夏苡薇的丈夫,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同情。

她這樣的身體,孩子必定不能留,隻是可惜了這年輕的一對小夫妻,要無辜承受這種苦。

不知過了多久,嚴漠臣隻覺得時間太漫長,也太難捱。

終於,夏苡薇被幾名護士推了出來。

見到他的時候,為了讓他安心,甚至費力的扯出一絲笑,蒼白乾澀的唇開裂,嘴角已經有乾涸的血跡。

看著,便覺得眼睛一酸。

用力握住她的手,嚴漠臣也破天荒有些哽咽:“疼麽?”

她笑著搖頭:“不疼,一點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