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欞邊風鈴晃盪，悠悠揚揚。

推開門隻見青絲如瀑的少女端坐在書檯上練字，下筆利落，如同金刀闊斧般大開大合，絲毫不見秀麗之意，卻讓人連字帶人都看得賞心悅目極了。

李淩寺溫和一笑，那些戾氣都隱在了漆黑的眼眸裡，隻餘天地間這少女端坐的身影。

“怎的不理哥哥？”

李楚楚頭也不抬，淡淡道：“我隻是有些詫異罷了，皇兄守身如玉多年，出征一次西域竟然真帶回一個西域美人來，她叫尤什麼來著？”

李淩寺微微皺眉：“我跟尤慕冇有任何關係，都是陳子昂那個混子，揹著我從西域將人帶回來的，前幾日他們抵京的時候就送入我的宮殿，並冇有征得我的應允，可父皇跟沈皇後那邊鐵了心要我娶了她，說做個妾室也好，我這段時間都忙著處理其他事情，就冇有管過她。你這是......生氣哥哥冇有提前告訴你？”

李楚楚擱下了筆，終是抬起了頭，一張完全長開的大美人臉讓李淩寺有一瞬間的晃神，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她輕聲細語道：“我冇有生氣哦，我憑什麼生氣呢？皇兄都年滿二十了，世家子弟在你這個年紀孩子都抱上了，而你始終孑然一身，我應該為你感到高興纔對，妹妹正好也要成親了，就在下月初四，不然你去請道旨意，我們一起成親？”

李淩寺冷戾道：“李楚楚，好好說話，會不會？要哥哥教你麼？我不會娶那個西域女人，我不喜歡她！”

李楚楚隻輕描淡寫說：“哦。”

二人不歡而散。

午時。

沈妙妙帶著丫鬟過來做客，自從跟李音徹底撕破臉之後，她也被貴女圈那些攀龍附鳳的人孤立了，看李楚楚竟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她本就不欲與之同流合汙，她是太傅之女，從小學的是四書五經，讀的是聖賢書，不是學的如何拉攏權貴的。

而李楚楚前麵幾年隱居在明珠台，鮮少露麵，她這段時間驟然間的出現，特彆是上次騎射那出稱得上女中豪傑的表現，讓沈妙妙更加欽佩她，而她又收了李楚楚幾次禮，卻冇回報過。

此次來，她便是鉚足了勁拉攏她。

李楚楚今日一襲黑紗金符文的紗裙，胸口襦裙上繡著精緻的蘇繡，但她尚未梳妝打扮，頭髮也隻是用木簪挽起，看到沈妙妙來了，微微一笑，“妙妙，吃飯了麼？”

沈妙妙其實是吃過纔來的，但是開口卻成了：“冇呢，驕陽公主可否與臣女一道用膳？”

李楚楚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她走過去牽住沈妙妙的手，“正好，我也冇有吃，一起吃吧，我不是說了麼，外人不在的時候，你我無需這些禮節。喚我楚楚即可。”

沈妙妙臉微紅隨著她走到了用飯的院子，這院子是重新開鑿接水的，池水清澈見底，矜貴的魚兒遊蕩在其間，旁邊山石墨畫點綴，讓她想起了自家父親的院子，也是如此風雅。

沈妙妙坐下後，看著滿桌的時蔬佳肴，這纔想起她今日主要來送禮的，她還未動筷，李楚楚已經招呼她用筷了，自己則夾了塊桂花糕吃著。

沈妙妙側身吩咐：“荷葉，把給公主準備的禮物拿上來。”

李楚楚聽見了，“妙妙，這麼客氣作甚，我朋友本來就少，你是我在汴京城交的第一個朋友，不用如此多禮，你能來陪我玩玩就已經很滿足了。”

沈妙妙輕輕搖頭：“諾，這是鳳凰金冠，上麪點綴著七彩琉璃般的珠玉，很是好看，是我兄長送給我的，但我覺得頂鳳凰頭冠更適合你成親的時候戴。”

李楚楚嘴裡還咀嚼著桂花糕，聞言打開了沉甸甸的梨花木盒子，裡麵鋪著紅綢緞，襯得那頂金色鳳凰的頭冠流光溢彩，非常漂亮。

沈皇後雖然在李楚楚麵前不做人，但是她對大周的女性還是極好的，本鳳凰是皇後才能享用的寶物，可自從沈皇後上位以來，大周的女性隻要成親無論貧富貴賤，皆可戴鳳釵，穿鳳袍，真正意義上做到了鳳冠霞帔出嫁。

沈妙妙看著李楚楚的表情，笑了下：“楚楚，可喜歡？”

李楚楚微笑：“喜歡極了，謝謝妙妙。”

沈妙妙見她這麼豪爽就收了自己的禮，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下去，這鳳凰頭麵她也曾試戴過，可就是非常違和，因為她五官平平，實在襯不上這麼精緻的頭麵。

而李楚楚的長相明豔矜貴，佩戴上它出嫁，那必然是最亮麗的風景線。

直到二人用完飯纔去院子裡散步消消食，互相問起對方的愛好來，李楚楚對琴棋書畫一竅不通，唯獨字漂亮，騎射功夫也好，先皇後是真的將她當個男兒在養大。

李楚楚也直到現在才知道先皇後的良苦用心。

先皇後不想讓她成為一個菟絲花般的女子，在這個世道女人的地位再尊貴，也會比男子矮一頭，而先皇後卻從未讓她感受過這一點。

沈妙妙覺得很驚奇，她說：“你可真是個奇女子，你會的好多東西都是我從未涉足過的，因為父兄說了，女子要以德行為首，琴棋書畫必須精通，而且要恪守禮節，這是身為太傅之女的本分，所以我從小都按照父兄的意思在做，我以為我的歸宿就是挑個權貴兒郎嫁了，但是在你身上，我看見了生命另外一種可能呢，真好啊。”

李楚楚訕訕一笑：“我也羨慕你有父母愛護長大。”

沈妙妙搖了搖頭：“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罷，且不說這個。蕭郎你覺得如何？”

李楚楚問：“蕭家那個小國公爺麼？”

沈妙妙臉羞紅著點頭：“是啊，我父親想把我許配給他呢，我瞧著他也覺得甚好。”

李楚楚對蕭炎其實並冇有太多的印象，大概就是長得還算不錯，挺有女人緣的，當時春日宴冇少有貴女給他遞送秋波。

“蕭炎，我覺得家世、長相無可挑剔，配你是足夠的，但是不知道他人品如何？是否像我未婚的夫婿一樣流連煙花之地？”

沈妙妙被這一串問題打蒙了，她囁喏道：“不知呢，我一個閨閣女兒哪裡去聽得到這些資訊？傳到我這裡，反正都是蕭炎的好。”

李楚楚儼然點了點頭，“是不是真的好，咱們去一探便知。”

沈妙妙：“啊？”

李楚楚拉著她往自己的更衣閣走，她備了好多男裝，正愁冇有穿出去的機會呢，眼下不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李楚楚神秘兮兮地說：“咱們去汴京城最大的花樓，花滿樓去坐一晚上，聽聽曲兒，再扔點錢給小廝，不就知道小國公爺是不是常客了麼？”

沈妙妙第一次做這麼出格的事情，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有些瑟縮，卻也無比好奇，就算探不到訊息，她也能見識一下花滿樓的大場麵.......

沈妙妙穩住了心神，緩緩說了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