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

上次大啟派使者前來招安,話都冇說幾句就被祭司罵得狗血淋頭,氣得大啟派兵打過來,螭族人也不是軟骨頭,拿起武器就是乾。

並且放出話,向大啟稱臣,是絕對不可能的。

此次桃花穀一戰,祭司的魅力在寨子中水漲船高,也有姑娘想要嫁給他,比如阿茹。

聽說,原本啟國的軍隊就快要突破大茗山天險,祭司力挽狂瀾放出數萬隻蠱蟲將敵方嚇得屁滾尿流。

這才讓這場戰爭在半年內結束,要不然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

普通的魈族人一年才能製出一隻蠱蟲,而祭司才十九,一次性就放出數萬蠱蟲,這樣可怕的實力,誰能不服。

況且外界對螭族的蠱趨之若鶩,螭族祭司的蠱更是能賣到天價,這也就意味著,他不僅有權,還有錢,誰還會跟錢過不去啊。

阿茹冇想到阿蘭會將她的心思當眾說出來,羞得臉更紅了,小女兒心思可以告訴好友,在長輩麵前說起來就有些羞人了。

阿茹扭捏的說道:“阿嬤,你就不要打趣了。”

跟這些小輩們說了幾句話,阿嬤笑得眼睛都快要冇有了。

“不跟你們說了,阿婭還叫我幫忙,先去了。”

眼見她們也忙得差不多了,阿芙將籮筐甩到背上道:“姐妹們,這日頭太毒了,咱們也快些回去吧!”

“好。”

話音剛落,她們就齊齊收拾好東西往寨子的方向走去。

雲兒見她們載歌載舞的離開,也打算拿著茶葉去跟雇主交差了。

毒辣的太陽照在她爬滿半邊臉的毒瘡上,疼得人發暈,每到天熱的時候,臉上的毒瘡就會加重。

寨子裡的巫醫好心提醒她不要在太陽底下勞作,但這不是她能決定的,她還要賺錢養活自己。

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就是寨子裡的活最多的時候,隻有趁著這段時間她才能多賺一點錢。

嚴重的時候,癢的她整夜睡不著覺。

幸運的是,她在自家後麵的山坡上找到一種草藥,可以幫她舒緩毒瘡,雖然不能根治,但可以讓她夜裡多睡一會兒。

雲兒從袖子裡拿出一塊不知從哪裡裁來的碎布遮在臉上,防止進寨子時嚇到孩子。

她獨自一人走在青石板路上,籮筐中的茶葉因為她的蹦蹦跳跳從蓋子的邊緣跳了出來,青石板被踩的啪啪作響。

要去領取報酬的時候,就是雲兒最快樂的時候,就連臉上的毒瘡都不覺得疼了。

雲兒揹著籮筐走到雇主家裡,抬頭看著這個寨子中最氣派的吊腳樓,眼裡閃過豔羨,挺起腰桿朗聲喊道:“季叔叔,你要的茶我送來了。”

季閔懶洋洋的走出房屋,站在台階上掀起眼皮看著眼前大汗淋漓的少女,一手晃動手中的蒲扇給自己送來幾縷清風,一手勾了勾手指道:“拿上來我看看。”

雲兒揹著籮筐走上台階,掀開蓋子放到他眼前,笑道:“季叔叔,你看,我采的都是芽尖,數量也多,你看看。”

季閔撅著嘴彎腰看了看籮筐裡的茶葉,“嘖”了一聲。

雲兒的心都被他這一聲“嘖”提了起來,緊張的問道:“季叔叔,有什麼問題嗎?”

季閔伸手撈了一把茶葉在鼻間聞了聞,又拿遠看了看,最後將手伸到她麵前,皺眉道:“雲兒啊,你看,這茶葉都蔫了,我不好賣啊!”

雲兒看著他手中嫩綠的茶葉,疑惑道:“冇有啊,都是嫩綠的。”

季閔蹲下來耐心解釋:“雲兒啊,你不是製茶的,你不懂,叔叔我懂,我一眼就能看出你這茶葉摘得不好。”

雲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後退一步指著他理論道:“這茶葉我都用蓋子蓋住了,從茶園到這裡隻用了一刻鐘,茶葉根本就不可能蔫,你就是想耍賴不給我工錢。”

麵對雲兒的指責,季閔也斂了笑容,變相承認了自己的無賴道:“我是雇主,我想給你多少錢就給你多少錢,輪不到你放肆。”

雲兒今天已經很累了,不想再去爭辯,拿起籮筐就要離開:“既然不想給工錢,那就拿茶葉抵吧。”

季閔耍起了無賴:“哈哈哈,隻要我說你的茶葉是從我茶園裡偷的,誰敢收你的茶葉?”

“你……”雲兒一下子就熄了火,她無比清楚的知道,季閔說得是實話,隻要他想,她就能在這個寨子身敗名裂。

想到這裡,一股屈辱感襲來,她扭頭將籮筐砸在季閔麵前,眼眶微紅,咬牙伸出一隻手道:“工錢。”

季閔眼帶嘲諷的看著她,從衣襟中摸出三個銅板隨手一扔,銅板順著樓梯滾落下去。

“撿去吧。”

雲兒收回了手,冷聲道:“答應我的報酬是五文錢。”

季閔嗤笑一聲,一腳將雲兒踹下樓梯。

“我說了,我是雇主,我想給你多少就給你多少。”

雲兒翻滾了幾圈終於停了下來,鬢邊那枝茶花已經在翻滾中被碾碎,她的指縫中全是泥土。

她顧不上臟汙,起身撿起掉落的兩個銅板,還有一個落在了台階下的縫隙裡,她不得不鑽進去撿出來,細心的將銅板上麵的泥土拍掉。

“像狗一樣,我要是你,早就找根繩子吊死算了。”說著就啐了一口痰到她腳邊。

雲兒收起銅板,抬頭看著季閔笑道:“你不用像我一樣也可以去死。”

說完就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這個令人生厭的地方,徒留季閔站在屋簷下指著她的背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醜八怪什麼時候這麼伶牙俐齒了?”

作為不被接納的存在,雲兒並不住在半山腰的山寨中,她住在山腳下。

除了容易被水淹,被山上的滾石砸,也冇有什麼壞處,一個人住在山腳下可以讓她清淨一點。

不止她一個人住在山腳下,隻不過那些人怕她晦氣,就讓她住在山陰,其他人住山陽。

為了避開寨子裡的人,她需要繞遠路回家。

茂密花樹間,阡陌小路穿林而過,通往幽處。

此時太陽已經被雲層遮擋住了,雲兒平靜的拿下臉上的碎布,長久的勞作已經耗費她大量力氣,走路都快冇了力氣,更不要說去罵人了。

雲兒冇想到能在這條路上碰到回寨子的老人小孩,還冇等她將碎布戴上,小孩就已經她臉上的毒瘡嚇得撲到老人懷裡哇哇大哭。

老人輕輕安撫著懷裡哭鬨的孫子,雲兒眼中也帶上了歉意。

老人一邊安撫小孩,一邊對著雲兒麵露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姑娘,小孩子不懂事。”

這一句話在雲兒的靈魂上重重一擊,腦子閃過一道白光,等她回過神來,老人已經牽著孩子走遠。

雲兒捏著手裡的三個銅板,仰頭直視頭頂的太陽,將她刺激得眼淚直流。

等淚水刺激得毒瘡生疼,她才伸手抹去淚水,看著手心晶瑩的淚水,嗤笑道:“矯情什麼?”

隨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把,雲兒繼續往家裡走去。

山腳下,綠茵草地,農家小院。

院中花團錦簇,野兔成群。

她家門口有好幾個兔子窩,剛開始的時候它們隻敢在院門口吃草,見雲兒不會傷害它們以後,時常會鑽到她的房間裡去,有時也偷吃一點。

這些野兔,是她在這裡的第二個朋友,這裡一共有二百三十四隻兔子,依據每隻兔子不同的特征,她還給它們起了名字。

跑得快的叫飛毛腿,頭上白斑像小鳥的叫小鳥,耳朵缺了一塊的叫缺心眼,不是缺心眼耳朵怎麼能被咬得缺了一塊呢?

雲兒穿過毛茸茸的兔子回到房間,隨手抱起旁邊的缺心眼,看著缺心眼嘴裡還嚼著她用來敷臉的藥草,她伸手將草揪了出來。

看它在自己懷裡找吃得的傻樣,雲兒將它舉起來捧道眼前喃喃自語道:“缺心眼兒,我今天上午賺了三文錢,厲不厲害,”隨即又想到了什麼,眸光閃爍,“本來能賺五文錢的,我回來的路上還有一個老人跟道歉了,你知道嗎,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道歉。”

她疲憊的抱著兔子倒在床上,眼角滑過一滴淚水。

約莫是累極了,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黑,一睜開眼就能透過破爛的屋頂看到天空中的繁星。

她推開壓在身上覓食的兔子,直起身摸了摸已經乾癟的肚皮,打算出門去找點吃的。

柔和的月光灑滿了大茗山,雲兒藉著月光來到屋後那片圍起來的小菜地,順手搶過兔子嘴裡的胡蘿蔔嚼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明明吃的是胡蘿蔔,她老是聞到一股烤肉的香氣。

順著味道聞過去,抬頭一看便知道味道來自哪裡。

大茗山的半山腰上,燈火以族長家為中心向四周散開,照亮了半座大茗山。

族長家門口的慶功宴一定很熱鬨。

雲兒坐在草地上,聞著縈繞鼻尖的肉味,隻覺得手中的胡蘿蔔難以下嚥。

或許,她可以像往常一樣偷偷去撿一點吃的。

說乾就乾,雲兒趁著夜色悄悄潛伏到了族長家的後院,這裡已經冇人。

螭族向來慶生不祭死,與其祭奠死亡,不如慶祝死裡逃生。

為了慶祝祭司凱旋,整個寨子裡的人都圍坐在前院吃喝玩樂,比過年還要熱鬨。

潔白的月光下,雲兒悄悄摸到了泔水桶的邊緣,探頭看了看,驚喜的發現裡麵有扔掉的半個餡餅和窩窩頭。

上麵還沾染了一點醬汁,想來味道不錯。

拿起餡餅和窩頭她就想趕緊離開了,卻聽前院熱鬨了起來。

或許,她還可以藉著祭司的福享受一下,一邊欣賞歌舞一邊吃東西。

想著想著,腳就不聽使喚走到了前院中一個隱蔽的角落裡,藉著堆放在一旁的木桶隱藏自己。

眾人圍著火堆坐成一個圓,燃燒的篝火旁歌舞昇平。

來參加慶功宴的有上萬人,宴席擺滿了半座山,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想到此處,雲兒捏著自己剛找到的糧食樂滋滋的吃起來。

嬌媚的少女穿著螭族最隆重的服飾載歌載舞,笑靨如花,鮮豔的衣服在火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銀鈴聲不絕於耳。

還有一些膽大的姑娘,含春的媚眼直往上首的主位拋去,引人遐想。

雲兒也好奇的抬頭看過去,她也想見見那位剛上任的祭司長什麼樣子。

少年身披黑色鬥篷,看不見臉,隻能看見火光搖曳下嫣紅的嘴唇和瘦削的下巴,麵對眼前的熱鬨,他不為所動,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像一尊雕塑一樣立在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