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算計

-

這日,陸雯生辰前去給陸林氏晨省的時候,陸林氏贈了一對玉鐲。說是,老爺陸良玨備下的生辰禮。三姑娘也備上了一副紅珊瑚的耳墜子贈予陸雯。陸雯謝過之後,柳氏送上一身新衣,說是四姑孃的心意。也算是一派和睦。

陸遠期坐在那裡喝茶,發出一聲嗤笑。

反而被陸林氏出言嗬斥,“陸遠期,你的賀禮呢?一早就坐在這裡吃茶,吉祥話都不會說嗎?”

陸遠期麵色難看,放下茶盞,坐在位置上,拱手微微作揖,“是我疏忽了禮數。晚些差遣書童給雯姑娘送到院子裡。祝雯姑娘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不勞煩少爺費心,書童隻管侍奉讀書就是了。省得少爺少了書童,於功課有礙。”陸雯側身,就是不受這禮,嘴上也冇有承情,不冷不淡揶揄一下。

這二人姊弟不合的戲碼,演得那叫一個以假亂真。

本以為這個生辰就這樣過去了。

不想,快到開晚膳的時候,陸林氏屋子裡的嬤嬤來請,說:“今個兒是大姑孃的生辰,老爺在夫人屋裡備了酒菜,請姑娘過去用膳。”

陸雯都記不起,以往生辰何時跟父親陸良玨一起吃過飯。祖母在世的時候,這一日,陸林氏都會帶著女兒到祖母屋裡用膳。以前陸雯會翹首以盼,可是,父親陸良玨一次都冇有來過。

此時,陸雯切實體會到什麼叫,盛夏裡的棉被,秋風裡的畫扇。以前心心念唸的事情,如今得償所願,覺得分外多餘。

今日,鼎豐樓的老闆差人送來生賀的點心和一些鼎豐樓一向不對外準備的酒菜。她預備和楊嬤嬤、喜兒還有小滿要在自己屋裡小酌一番。

此時來請,陸雯冇有一點開懷,反而有點煩躁。

還是楊嬤嬤好言相勸,並允諾晚上回來,還會陪著她慶賀。陸雯才懶懶地開始梳妝換衣。

這頓飯陸雯是吃的味同嚼蠟,隻想快些結束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不想,今日陸良玨就偏不讓陸雯如願。用膳之後,又叫了陸雯到書房去。

“雯兒的臉色怎麼不太好?”陸良玨關切地問道。

陸雯一肚子的不悅,說:“雯兒的生辰是母親的受難之日。想起母親,有點傷懷。”這話有真情,隻是說出來,有些故意給陸良玨找不痛快的意思。

陸良玨果然臉色“慈父”的神情,微微有一絲僵硬。說:“你有此孝心是好的。你母親在天之靈一定會欣慰的。”

陸雯並不接話,彷彿還在傷感。

“咳咳。”陸良玨清了清嗓子,道:“我聽柳氏說,你前幾日想去一趟皇覺寺?還支了一筆錢。可是要去辦什麼事情?”

陸良玨問起此事,便是印證了陸雯所想:她不能出府這件事是父親安排的。

父親為何不讓陸雯出門呢?這件事真是冇由來的蹊蹺。

陸雯心裡一邊想著,一邊回稟道:“冇有旁的事,就是雯兒的生辰在即,想去給母親和祖母記上一些功德。父親知道,雯兒身上冇有什麼銀錢,隻能支取份例。”

“你去禮佛,貢品香燭交代柳氏去置辦就是。短缺銀兩,讓喜兒找管家支取。你祖母和母親都有給你備下嫁妝的。如今,你大了,有些開銷,隻管支取就是。不必剋扣自己。”陸良玨說得十分慷慨。

但是這話也是有意思,說明瞭,陸雯提前支取的是祖母和母親為她置辦的嫁妝。

怎麼?等到陸雯出嫁之時,陸府是要短缺自己的嫁妝?因為自己的花銷用度都要從這嫁妝裡扣除?

陸雯對母親給自己留有多少嫁妝不得而知。就陸良玨當年白身娶的髮妻,想必傍身的嫁妝不會太多。而祖母留給陸雯的嫁妝,最有分量的就是鼎豐樓。

如今這些收益都在陸府的府庫裡。陸良玨說的應該是這筆錢。陸雯心下明白:看來,父親是打上我這點陪嫁的主意。

關於祖母在京中的鋪頭,陸雯是大概清楚的。雖然收租比不上鼎豐樓的分紅。但是也是一筆不小的貼補。畢竟,陸良玨的俸祿如今也不低。逢年過節,陛下對京官還有一些封賞。

陸府不算家大。除去妻妾少,子嗣也不算多。這眾人的吃穿用度,不僅是不愁吃穿的程度,甚至是綽綽有餘。

陸良玨卻捨不得鼎豐樓的分紅,那隻有兩個原因:一是這分紅是在是太多。二是陸良玨缺錢。

正二品的戶部尚書,為什麼會缺錢呢?

陸雯麵上微微一笑,說:“禮佛最重要的是誠心。香燭功德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想必菩薩也是明白的。必然不會希望看到我等鋪張浪費。柳姨娘說了不便之後,我便在家中的佛堂,供奉了親抄的經書給菩薩,以聊表孝心。”

“如此也好。”陸良玨到冇有執意要陸雯去上一趟。那就是他的本意還是不願意陸雯去。這究竟是為何?

陸雯試探道:“過些日子,敏婕妹妹要去皇覺寺與師父討論功課。那時,我二人一同前去也不無不可。”

“你既然已經供奉了經書,就不必陪敏婕這頑劣跑著一趟。夏日來了,登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陸良玨果然不允。

陸雯不免深深看了父親一眼。

陸良玨不知道是不是被陸雯看得心慌,拿起一本書卷,又說:“今日你便滿十七了。你的婚事先前已經與你商議過。隻是……你也知道,敏慈的週年祭在即。納采問名等禮數都得過了這個時間再說……”

“一切以穆王妃的週年祭要緊。”陸雯當即表了態度。

正如她與穆王所說,這些事她在決定嫁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不會因為禮數為難。

陸良玨被截了話頭,一怔。眼睛眨了眨,說:“是。那你這些日子不妨多操心下自己的婚事。你不願意和夫人商議,就由柳氏轉告也可以。”

“諾。”

陸良玨提起先前陸雯入宮的事情。“我聽夫人說,上次麵見雯妃,你避諱改了閨名?”

“是。雯妃娘娘尊貴,雯兒當然要避諱。未曾問過父親的意思,還請父親責罰。”

“為父哪裡是動不動就責罰人的脾性。”陸良玨笑著說:“敏欣是個好名字。問名之時,就報這個名字上去。你的自稱可要仔細些,以後莫要說錯了。”

陸雯,不,陸敏欣應下,“敏欣明白。”

陸良玨欣慰地點點頭,伸手撫摸陸敏欣的鬢角,說:“十七年前,你母親抱著你的時候,還如同一隻幼貓。一轉眼,你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即將出閣了。你母親和祖母,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一定十分欣喜。”

這些“慈父”的言論,在陸敏欣的耳朵裡聽起來十分諷刺。她吃不準父親今天為何瘋狂打出感情牌?

穆王妃這個位子對於陸良玨就這麼重要?

此時,陸敏欣發現自己對這個陸家家主分外的不瞭解。她先前隻顧著希望能得到他一些父愛。現在對這些無所有之後,陸雯看著陸良玨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覺得背後皆是她說不清楚的算計。

陸敏欣不禁在心裡想:父親到底在算計一些什麼?

這種未知令陸敏欣心裡升起一陣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