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半 未知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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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上半未知的開始

出山的路比閆一預計要艱難許多。

樂正家族北部駐地所在的區域十分偏遠,他以樂正林為參照朝著一個方向走了整整十個小時,四周依舊還是荒蕪的雪原,除了雪就是樹,連跟電線杆子都看不見,手機更是半格子的信號都搜尋不到。

閆一看了眼手中晃晃悠悠偏來走去的指南針歎了口氣,彎下腰隨手撈了一把雪塞進嘴裡。樂正林給他打包的行李食物和藥物都充足,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防寒。

閆一在開發了氣性之後便漸漸感知不到溫度的變化了,他的皮膚變得像緞子一樣,尋常冷熱可以不懼,但機體卻還是會受到極端溫度的影響。

寒冬臘月北方的山上,零下三四十度是常態,到了夜裡,溫度甚至會低到零下五十多度。閆一穿了一件打底一件羊絨衫和一件衝鋒衣外套,在黑漆漆的夜風中也是久違地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他又走了個把小時,直到天已經黑的完全看不見了,才把氣源在皮膚層上裹了層又一層,找了根還算大的樹乾靠坐了下來,準備吃點東西後小憩片刻。

閆一摘掉手套從包裡摸了塊巧克力和壓縮餅乾,就著一旁的雪堆囫圇吞棗嚥了下去。他身上的傷口還冇徹底好,但是想在這種天氣下把衣褲脫了擦藥膏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再不懼嚴寒也會在零下五六十度的小風嗖嗖下被吹成冰雕。

閆一的野外生存經驗很少,入睡前並不知道要給自己堆個火堆用來保命,所以直到危險已經近在咫尺了,他才木然地驚醒,在獠牙與腥臭的環繞中本能地一跳兩米高。

他看著腳下圍著的七八條呲牙咧嘴獸瞳冒著綠光的野獸,後知後覺地慶幸自己睡覺前選了個還算大的樹,樹枝雖然光禿禿地掛滿了冰雪但也還能承受得住他和揹包的重量。

“我靠…這這麼冷的地方都有狼!”閆一抓著樹乾,打開手電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他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距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

狼群在樹乾周圍踱步,其中一兩條試圖上樹,可惜因為爪子粗鈍不夠鋒利,嘗試了幾次都冇能成功。

而閆一蹲在樹杈中間上下為難,現在的情況給他的選擇不多要麼就在樹上稍微休息,等狼群自己離開;要麼跟它們乾一仗,殺狼取血,說不定還能生個火烤個肉嚐嚐。

他左想右想,殺野獸他不是不敢,但顧忌的是“古獸”一族。

樂正林特意強調過,他跟黎本天如果走投無路,去“古獸”尚有一絲生存希望。他不太瞭解“古獸”這個異人界的三大勢力之一,隻聽聞它們神秘而強大,信奉某種“精神”。

如果他們尊為神旨的“精神”與殺生與否相關,那閆一怕他這刀劍無眼,無形中把他們兄弟二人最後的退路給堵死了。

他正猶豫著,樹底下的其中一頭狼忽然揚首而嘯,嚎聲在寂靜的雪原中悠遠迴盪。

閆一再傻也知道它在做什麼了——這他嗎要是再搖來十幾二十條狼,他可就真的被困在樹上下不來了!

閆一當下也不再糾結了,腿長在自己身上,打不了他還跑不了嗎??

他按開手電大概晃了幾圈周圍的情況,大概辨彆出來自己做的方位記號之後把氣源彙聚在腳下,猛蹬樹乾縱身一躍,飛出去了十來米才落地。

在雪地訓練營的訓練成果這個時候得到了很直觀的體現,原本他以為自己至少得跟這些狼你追我趕個十幾公裡才能甩掉它們,未曾想靠著“借雲踏雪”的玄妙,幾息之間他就已經甩開了狼群幾十米遠。

但閆一不敢掉以輕心,現在周圍太黑,情況來說對他並不算有利,他現在心裡更擔心的是他這一通亂跑會偏離原本的方向,進到更深處的雪原。

……

也不知道樂正林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閆一現在對氣源的控製精度還無法長時間維持“借雲踏雪”,跑了一陣後便感覺到隱隱有些後繼無力的疲憊感。他連忙找了顆樹,把氣源附著在手上,藉著力極快地爬了上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呼吸放到最穩最緩的狀態,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狼嚎聲雖然還能聽見,但大致判斷似乎已經離得很遠了。

閆一找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坐在樹杈上,一坐就是三四個小時,直到天際矇矇亮起,他才迷迷糊糊從瞌睡中睜開眼睛。

雖然休息得並不好,但趕路需要的體力還是夠了。閆一拿出一個小巧的望遠鏡,冇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樂正林的位置。濃墨色的球體依舊在半空中穩穩懸浮著,巋然不動,他不知道其中情況如何,隻能根據外表判斷應該冇有出大問題。

閆一麵色複雜地又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兒墨色的球,確定上麵冇有長出一朵花或者裂開一條縫隙後,才把望遠鏡塞回揹包裡,輕輕躍下樹枝,朝著墨球指引的方向繼續趕路。

閆一從日出走到日落,累得雙腿發軟吹得腦袋發木也不敢停下來休息。雖然抬頭並不見太陽,但依照在望遠鏡中越來越小的樂正林來判斷,他走的方向冇有錯。

眼見著天空越來越黑,閆一充分吸取了昨天晚上的教訓,找了一顆高大粗壯的樹爬上去,清掃出一片平穩的樹權區域,然後就著枝乾上厚厚的雪層把壓縮餅乾嚥了下去。

這一晚他倒是睡得還算湊合,一覺七個小時直到天矇矇亮才醒來,伸了懶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望遠鏡確認樂正林的情況,預料之中的看到在一座被雲霧覆蓋了山巔的雪山前,掛在半空的一顆漆黑的球體,與昨日並無半分區彆。

看來他會維持這個狀態好一段時間,閆一心想,有點後悔當時走之前為什麼冇有問清楚樂正林他的“墨馨”在不穩定時會發生什麼,雖說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能知道他情況如何有冇有事,心裡存個底。

想到這裡,閆一便懊惱地抓了抓頭,心中的挫敗感油然而生。他以為自己這一年多來成長了不少,但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才發覺他的這點力量有多微不足道。

說實話,當他知道哥哥被白獵協和樂正一族同時盯上的時候,第一反應並不是要如何大殺四方拯救黎本天重振黎氏,而是要逃到哪裡去才能保命——很怯懦、很冇種,但卻是他心底最直接也是最誠實的想法。

他並不是在一個充滿愛與支援的環境下長大的。童年時期,他能依靠的隻有他的母親,黎海岑對他關懷照顧,卻總因為工作無法周全所有。而少年時期母親去世後,他世界裡唯一的支柱倒塌,整個人孤立無援,變得內向而敏感,總是習慣性把自己縮回殼子裡麵保護好。

後來,黎本天的出現雖然填補了這個空缺,卻也讓閆一變得更加膽小。他不想、也不敢再失去了。他不太習慣適應外界過於頻繁的變更,但他同時也明白,進入異人的世界,就不可能再像高一高二時期那樣安穩平靜地混過每一天。

閆一在雪原中徒步跋涉了將近五天,直到第六天正午,纔在雪地裡看到了好幾條車轍。他心中一喜,連忙朝著痕跡延伸的方向跑了好幾步,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刹車,從包裡拿出望遠鏡回頭搜尋。但這一次就算他把倍數調整到最大,眼睛瞪得再圓,卻也隻能在視野中看到遠山前如同針尖一樣的一枚小黑點。

這應該代表他已經完全遠離了樂正家族的北部駐地。

閆一攥緊了手心,數日未修剪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烙下幾道血痕。

接下來,纔是他要麵對的一切未知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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