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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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華殿。

貞懿躺在貴妃榻上,膝蓋上紮了針,眼尾泛著姻紅,連口脂也有些暈染,原該狼狽的模樣,卻因那雙滿是倨傲的眼神,顯得微不足道,甚至不影響她的高傲。

杜清燕跪在大殿之中,裙襬鋪在腳邊像沉沉疊疊的雲浪。

“臣女不敢妄自揣測公主心意,可臣女兄長對公主十分歡喜,隻是性子太木訥了,臣女這才弄巧成拙。”杜清燕說著自己的苦衷,可緣由卻是為了湊合一對有緣人,旁人看來會覺得是無傷大雅的小聰明,可公主的清譽玩弄鼓掌中,已是大罪。

“你料準了我不會對你動怒?”被人拿捏的感覺讓人感覺不愉,除此之外她並無太多反感。

“公主高才遠識,自是明察秋毫。既已無路可走,何不破了這死局?”話鋒一轉,她又是那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說到底還是臣女魯莽辦差了事兒,請殿下責罰以儆效尤。”

她今日是來請罪的,自是要拿出認錯的態度來。

貞懿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膝蓋,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駭人之言,“就憑你如何與本宮比較,本宮乃鳳臨公主金枝玉葉,即便是堵上你整個杜家也未必能緩解我心頭之恨。”

“殿下千金之軀,臣女輕若鴻羽,又豈敢妄自攀比,坊間那些不好得傳言臣女會儘力弭謗,可若旁人皆以此為佳話,那便是一段良緣,臣女願將功折罪,以消殿下心頭之恨。”她來之前便想好了對策,此刻麵對風浪才能不疾不徐泰然處之。

“好一個將功折罪。”貞懿勾唇訕笑,“從前竟未發現你是個妙人兒。”

杜清燕連忙伏下頭,“臣女惶恐。”

“你既然來請罪,那總得做個樣子。”貞懿給方荷遞了一記眼神,隨後便將人拖出去打了十大板。

雖未見血,卻是捱了結結實實的十大板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不怎麼好看。

梅蕊便將人送了出去,宮外已備好馬車。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杜清燕趴在馬上車眼中似淬著冰渣。

今日挨的板子,她遲早要討回來。

車外淫雨霏霏,青霧漫漫。

車輪子忽然顛了一下,車身一晃,車壁兩旁的竹簾哐當揚了兩下。

不大不小的縫隙處射進來一縷縷不算刺眼的光,她眸光迷離時,畫麵忽然定格,她看到顧岫手執油傘,與樓滿煙並肩聯袂而行。

兩人姿態親昵,愛意盈溢於兩頰,情愛之美儘顯其中。

心口好似被撕裂了一個大洞,疼得她渾身戰栗。

內心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叫囂。

衝上去,告訴他你纔是真正的樓滿煙!

她用力挪了挪身子,耗儘了最後一點力氣,人也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

……

幔帳沉沉疊疊,宛如浪湧。

“殿下這輩子隻會愛我一個人?護我一個?”

“孤會護著你……一輩子……”

她笑了,麵帶紅霞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那……殿下此生都不許納妾。”

他允了“好,孤一輩子不納妾。”

“真的?殿下可要說到做到。”她滿臉欣喜,並激動的在他麵頰落下一記青澀的吻。

他怔了怔,咻的一下站起身。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殿下不與妾身同眠?”她瞠著一雙茫然的眸子。

他冇有回答,隻是定定的看著她,那眼神似乎要看向她靈魂深處,將她五臟六腑都窺透。

她時常茫然,為何他會用這樣的眼神去看自己,上輩子不明白,這輩子依然如此。

後麵,他睡在外間的軟榻上。

得了這般體貼的丈夫,她何其有幸。

原以為持著君子之禮,他從不碰自己,可新婚之夜他依舊如此。

若非有一夜,他醉酒迷離,她當真以為他有難言隱疾。

即便如此,也不過是蜻蜓點水一般,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

一夜風雨,吹得庭院外葉落花折。

杜清燕趴在床上,斜眼看著窗外蔥翠半殘,心頭被刀割一般的傷痕在還滲血,提氣時禁不住咳嗽出聲。

聲音由緩至急,由輕至重。

少頃,大夫提著藥香進屋,隔著床幔為她看診,居然診出了心疾。

前段時日感染了風寒,也不過養了半月而已,纔過去無久便忽然得了心疾,著實讓人詫異。

隻有杜清燕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

可她依然不願意承認自己對顧岫的在乎,已超出了內心的負荷。

過去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又怎會因為一個萬事順從,揮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毫無氣節可言的男子鬱鬱寡歡。

上輩子對顧岫尚有些愧疚之心,如今想來隻覺可笑可恨。

她不該對這個男人有半點憐憫,他如上輩子那般愚不可及。

也配不上她。

“小姐,樓三小姐來探望您了。”玉玲在屏風外稟報,她身形輪廓朦朧,看著輕減了不少。

“不見。”杜清燕下意識的回了一句,語氣滿是怨恨,好似臀上的傷是樓滿煙所致。

玉玲正要去婉拒,轉身便看到如粉蝶紛飛而至的樓滿煙,心下一驚,連忙行禮,拔高了聲音提醒杜清燕人已不請自來了。

“杜小姐不願意見我?”她繞過屏風,語氣有些哀怨。

“我這一身病氣,怎好隨意見人,阿滿請見諒。”她蓬頭垢麵,麵容憔悴,樓滿煙是她最討厭的人,又怎會容自己這副狼狽模樣落入她眼中。

“以你我的關係,此番言語著實見外。”隨著聲音而至的是她那張略施粉黛的臉,愈發的靈動嬌俏。

意識到她似乎比自己適合這張臉時,杜清燕愈發恨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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