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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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了低脖子,湊到她耳旁,蠕動的唇瓣不時碰到她的耳廓,“孤提醒提醒阿滿?”

樓滿煙興致缺缺,“怎地?不想做小孩了?不若如從前那般喚六郎?”

提到六郎兩個字,顧岫禁不住回想到她種種作妖的行跡,她讓他等到好苦,為何不早些告知。

倏而感覺他氣場有了變化,樓滿煙並不覺得是自己招惹了他,茫然的眼神撞入他心中,攪得心湖春水盪漾。

熾熱的吻,依舊來得猝不及防。

……

風浪不知是何時歇止的,隻聽到青黛在與人交談,聲音若有似無,好似鬆針隨風簌簌而動。

青黛遇到了熟人,是提著食盒的玉玲,麵色灰喪,似受了不少委屈,不過見了青黛她神色由陰轉晴,滿是生機的模樣,總能讓人產生眼花的錯覺。

“可是三小姐也來了?”玉玲問。

此事遮掩不過去,青黛隻得頷首,隨後問,“可是杜小姐也來了?”

玉玲笑了,“這也太巧了,今日竟然都是熟人。”她環視四下,又問,“三小姐兀自一人來的?”

“咱們出來有些時辰了,該回去了。”竹秋打斷兩人的談話,拉著青黛往回走。

玉玲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打算將功折罪,回去在一番添油加醋,也能讓杜清燕消消火氣。

她跟上前,竹簾被撩開一道縫隙,搖擺之下她看到一抹淺藍色的身影,單單一個挺括的背影,玉玲便將他認出,那是剛回京不久的太子殿下。

玉玲一直都明白,顧岫纔是杜清燕的不二人選,至於顧錚不過是個後備。

如今顧岫儼然是一塊無法撼動的頑石,而顧錚看似溫和儒雅,卻是來者不拒不著調的。

小姐這會怕是兩頭不討好。

玉玲心思沉重,不敢歸去,她有心避開,磨磨蹭蹭到估摸晌午纔回到亭內。

杜清燕氣性消了大半,見她帶回可口茶脯,甚至有難得一嘗的山茶糕點,便隻是剜了玉玲一眼,默不作聲的小口吃了起來。

金輪耀目,瑩瑩灼灼。

隨著翠影搖擺,她隱約看到樓滿煙,心中狐疑之際,眸光很快又被顧岫挺拔身姿吸引,心口猛然一抽。

“都瞧見了?”她冷不丁的問了一句,玉玲一個寒顫,大氣不敢喘的輕恩了一聲。

她點了點石桌上未用完的山茶糕點,“追上去。”

玉玲為難,她分明看到三小姐和太子坐在廊內,方案上佈滿了各式各樣的茶點,又怎麼再用她吃剩的食物。

杜清燕心裡還有一絲理智。“每樣取一些,擺放整齊,便說我原就想去探望阿滿,不巧今日便遇上了。她若是知禮,定也會去府邸探望我。”

玉玲這才鬆了口氣,轉身追上去時,兩人已走出青山閣的地界,內心有個聲音不住的提醒她該止步,可杜清燕的命令在耳廓督促著,她不顧禮節的喚了青黛一聲,樓滿煙和顧岫回眸看到狼狽的玉玲。

她捋了捋發,努力穩住心慌,將食盒遞了出去。

樓滿煙順勢問道,“你家小姐來了?”

玉玲忙不迭的頷首,麵上未顯露絲毫慌亂,可那雙眼睛卻如驚弓之鳥。

“回三小姐,就在青山閣外溪流亭。”

“孤在此處等你。”顧岫會意,遞給她一記安心的眼神,便率先立在疏影之下,宛如一棵百折不撓的鬆柏。

玉玲一陣晃神,隻敢盯著他靴子多看了兩眼,心中暗想,太子殿下氣質斐然,縱然是穿著一身麻布衣應是也極好看的。

她將青黛留在原處,顧不得她手足無措,便帶著竹秋去了溪流亭。

杜清燕背朝亭外,倚著憑幾看著潺潺河流出神。

樓滿煙緩步而至,故意踢了一腳路邊礙腳的石子。咚的一聲脆響過後,杜清燕醒過神來。

“病可好些了?”

她依舊有些懨懨,卻還是站起身對她徐徐行了一禮。

“雖未痊癒,渾身卻有勁了。”隨後她吩咐玉玲奉茶。

樓滿煙擺擺手,麵色如常道,“不必了,殿下還在前頭等候,我不便待太久。”

她心存希冀的問著,好似垂死掙紮一般,“太子殿下?”

“若換作旁人,太子殿下顏麵何存?”

她聲音冇有起伏,但凡與顧岫相關的事,從她嘴裡說出,便有炫耀的嫌疑。

杜清燕麵紅耳赤,“是我口無遮攔了。”

她就像顆透亮的琉璃珠子,乾淨明亮,除了一身光輝,根本不具備任何殺傷力,隻是一株柔弱美麗的嬌花,可在這副皮囊之下,卻藏著一條吐信的毒舌。

兩人隻要坐在一塊,便開始拚演技。

“無妨,我定不會在殿下跟前嚼舌根。”可她表情分明寫著相反的意思。

杜清燕心中不虞,暗自咒她小人得誌,必遭反噬。

“阿滿與殿下感情篤厚,實在叫人羨慕。”

她一臉的天真懵懂,與懷春少女的模樣糅雜在一起,毫無違和感。

樓滿煙眼神一亮,“你該議親了?家裡定有張羅,卻從未傳出過風聲,當真謹慎得緊。”

“此事父母做主,我如何得知,阿滿莫要笑話人。”她羞紅了臉,卻依然保持著形態,動靜相宜又乖又規矩,難怪玉京貴胄對她誇讚有加。

“杜小姐自己不曾有想法?比如賢王那樣風度翩翩的男子?”

她提到賢王,杜清燕臉色一白,很快恢複如初,“賢王自是不差,不敢奢望。”

樓滿煙笑了,“是不敢?還是不想?”

她如此刨根問底,既不雅也無禮,杜清燕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羞得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你若再說這些,我便要生氣了。”

樓滿煙還是那一副調侃口吻,“今日我便折柳贖罪,杜小姐意下如何?”

杜清燕癟癟嘴,一臉可憐相,“不必了,你快回去吧,莫要殿下久等。”

樓滿煙仿若未聞,兀自伸手摺了幾根細長的柳枝,擺出自以為好看的形狀,隨後送到她手中。

她也不管杜清燕收還是不收,拱手後便施施然得離開了。

看著那抹由實到虛的影子,杜清燕麵上的嬌羞凝固,徹底冷了臉。

日墜西山,霞光漸隱。

一輛馬車行駛在繁華的玉京長街內,車簾子輕擺,明暗替換,彩幡招展,行人如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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