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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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他已回到靈禪閣,除了潺潺流水聲,他的身心一片空寂。

巫醫出現時,他已是魂不附體,眼神渙散。

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一股刺鼻的味道在屋裡蔓延,刺得人眼睛無法視物,片刻後,他回過神來,發出一聲駭人的低吼。

薑鶴怔住,連忙拉著巫醫問話,“可是沾染了不乾淨的東西?”畢竟昨夜死了那麼多人,煞氣環繞難免會生出一些怪異的事來。

巫醫將禁閉的門窗開啟,屋外有淡淡的桂花香融了進來。

日光落在窗台上,像覆了一層薄薄的霜,空氣裡的塵埃被照亮、放大。像是一道白光,刺入他眼底。

初見樓滿煙時她便是那道耀眼的光,隻是瞬間便照進了心底。

情不知所起,心生莫名。

“主子?”

“國師,可有覺得不適?”

兩人正欲上前,他忽然暴躁,“滾!”

薑鶴不曾見過他如此失態,登時有些六神無主,越發肯定他身上沾染了不乾淨的東西。

“主子!”薑鶴不怕死的跨了一步。

一記掌風襲來,他被拍在地上。

巫醫見拉著他胳膊,使著眼神將人強行帶離。

房門關閉的瞬間,一張黑暗的大網將他籠罩其中。若是知曉她會因此發生意外,他寧願自己被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致死,也不願意將她就此去驅逐。

終究是他的驕傲與自負害了她。

屋外忽然閃過一道白光,樹蔭搖晃,光影忽暗忽明。像是他內心的陰暗麵,一麵頹喪覺得她已消亡,另外一麵心存希冀,恨不得以己身去撼天動地去換她一生無虞。

可每每這個念頭即將席捲他全身時,另外一個聲音便又再想起,提醒他走到今日實屬不易,何必為了一個女子讓自己如此消沉。

兩相爭鬥之下,他逐漸平靜。

院內一樹黃葉飄零,如金蝶翩翩飛舞,漸次飄散,鋪就了一地的金黃。

石橋上,一方小池清水澄澈,荷葉早殘,秋風掃過,水波粼粼,漣漪盪漾。枯藤垂下,編織出婆娑影子

薑鶴站在石橋上,被怒氣沖沖的巫醫訓斥著。聲音很低,大概是在訓斥他不懂分寸,即便心急也不該拿自己的小命去搏。

“薑鶴。”黎初的聲音帶著氣若遊絲的病態。

習武之人耳力何其敏銳。

他連忙飛身而起,停在黎初麵前待命。

“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薑鶴聞言,很是犯難。翻山越嶺的去尋鳳臨未來的太子妃,此舉太過冒險,稍有不慎,會惹人疑二人的關係,此事,若是被揭開,說不定便被記在野史之中成就千古罵名。

“不……不可……”薑鶴覷他一眼,他如冰雕一般的麵容冷得他連舌頭都捋不直。

黎初冇有說話,眼眉微微往上一挑,隻是一記餘光便讓薑鶴如墜冰窖。

黎初從前雖然少言寡語,可從不曾好似這般陰暗冷厲,縱然他極力維持表麵的平和,內心卻如潮湧一般。

浪潮拍下,能讓人粉身碎骨。

“屬下這便去辦。”轉身之際,又想到讓他為難的事,支支吾吾的道,“倘若……巫王……”

他話還未完,被黎初打斷,“隻說是我得命令便罷,若是橫加一腳,我不介意來個魚死網破。”

薑鶴渾身一顫,心頭的不安如陰雲聚攏。

“是。”他沉沉吐出一口氣,心頭似壓著一塊巨石。

人自然是尋不到的,不過一日而已,周圍的血跡已被沖洗,混入淤泥之中,肉眼已無法分辨。

巫王得知此事心中甚是惱怒,柳飛鴻迴歸在即,他如此行事,分明從不未將人放在眼中。

不僅是對他的挑釁,更是對聖女的不敬。

便派人去攔截,最終無功而返。

他便以一紙婚書,向黎初施壓;三日後,前往鳳古山迎接柳飛鴻。

鳳古山原是萬毒窟的祖地,即便是樓滿煙也從未聽聞過此地,更遑論外人。

柳飛鴻原是按照自己計劃的路線返回,在途中遇到接引人,忽然改道行入鳳古山。

她便感覺不對勁,可她被限製行動無法脫身。

這日,山間銀粟飄灑,玉峰之巔如銀裹素。山路旁的青草與花朵也不逃寒霜之襲,一層輕薄的冷霜似銀紗一般覆蓋其上。

氣流夾擊,挾著濕氣的寒風如剔骨鈍刀。

柳飛鴻原坐著軟轎,行走此地時,鋪蓋上了厚厚的狐裘毯。卻也抵抗不住無孔不入的秋風。

“這是要借刀殺人呀?那個烏龜王八蛋讓你帶老孃走這條道的,老孃詛咒他全身生蛆。”

領路的女子汗顏,吩咐另外兩名隨從用大氅將轎子封得嚴嚴實實。

柳飛鴻依然不滿意,“密不透風的,想要悶死老孃呀!”

領路女子不再言語,任憑她在轎子裡罵娘。

清寒之氣消淡後,曦光破雲而出。轎子裡的人卻突然安靜下來,唯有風聲還在聊獵獵作響。

轎子被推開時,柳飛鴻被突如其的光刺醒,朦朧間一身青衫的男子朝她靠近,旋即扼住她的喉嚨。

柳飛鴻大驚,一個鯉魚打挺堪堪避開。

轎子內空間狹小,兩人拳腳伸不開。隻聽轟隆一聲,轎子炸開。柳飛鴻被彈飛出去。

兩道水紅色的身影飛了過來,將柳飛鴻牢牢接住。來人正是春水和冬霜,兩人此前被巫後遣到彆處,如今得了秘令,前往鳳古山迎接柳飛鴻。

“國師這是要做甚?”春水提劍上前,眼中殺意騰騰。

黎初隻是平靜的看著幾人,好似方纔那招招致命的歹毒之人並非他自己。

他收回手,站在離兩人不過幾步遠的距離,兩袖清風鶴立獨行。

“這段時日萬毒窟不太平,不得已之下出手試探。”

柳飛鴻氣結,“放你孃的屁,你分明是想要老孃的命。”

黎初眼神一眯宛如一道刀鋒。

柳飛鴻怔然,心中惶惶,“怎地?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送聖女回窟。”

黎初並未巧詞奪理,率先上馬,留給她滿心莫名。

一道聲音隨風鑽入耳廓,柳飛鴻聽得並不真切。

“你應該慶幸,與她是好友才得以留下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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