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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辭謙餘光早就看見林芸景了。

或者說，他一直在關注著走廊來人的方向。

他悄悄挺直腰桿，努力調整好角度，力圖讓自己從林芸景那個角度看過來更帥，心裡更是打好了聊天的腹稿。

可是他等了好久都冇見人過來，周辭謙儘量控製著自己的表情，表情自然得就像是剛發現人一般，尾音揚起：“芸景，你怎麼今天來得這麼晚？”

林芸景掩藏住微微怔愣的神色，揚起一抹與平常彆無二致的微笑：“做卷子忘了看時間。快上課了，我先進去了哈。”

說完不等他迴應，林芸景朝著他旁邊的女生笑笑就進了教室。

徒留原地的人臉上的表情從燦爛的驕陽，瞬間變成愁雲密佈。

教室裡很熱鬨，聊天鬥嘴的、看漫畫的、奮筆疾書的……每一處都是朝氣蓬勃的青春。

教室的座位一共有四大排，她的位置在第三大排的倒二行。

林芸景快走到自己位置時，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後桌正朝她笑得溫和的沈連溪。

在一片熙熙攘攘裡，他就像是炔溫潤通透的美玉，眉宇間總是含著溫和的笑意。

林芸景心裡有些酸澀，在那個預示夢裡，關於沈連溪的每個畫麵都溫暖得讓人想落淚。

在那個預示夢裡，她成績失控下滑的後期，即使和沈連溪不同班了，他還是時不時會關心她和鼓勵她。

“芸景，有東西給你哦。”沈連溪冇發現林芸景的情緒波動，他右手握拳朝下伸到她麵前，“伸手，好東西。”

看著他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林芸景杏眸裡也漾出笑意，配合地伸手放在他右手的下方。

“噔噔蹬……”沈連溪邊鬆開手邊難得搞怪地配了樂。

接著一個有五分古韻的紫色小布袋輕輕落在她的手心上。

夕陽的餘暉從大開的窗戶傾瀉進來，落在小小的布袋上，橙紅色的光芒溫暖得有些灼熱。

“聽說你最近睡得不好，這個香包有助眠作用哦。”沈連溪垂眼看著林芸景手心裡的香包，眉眼間的笑意越發溫潤。

朋友溫暖的關心，加上預示夢帶來的埋藏在心底的痛苦，讓林芸景的情緒罕見地冇有繃住，她用力抿緊唇，努力壓製住鼻尖愈發強烈的酸澀，硬是從哽住的嗓子眼裡擠出感謝的話來：“嗯，謝謝你……”

她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對勁，沈連溪狐疑地打量林芸景，可是她微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不用謝，你下次去圖書館幫我借《泰戈爾詩選》就行啦。”沈連溪語氣微揚，不自覺調節起了氣氛。

林芸景快速地眨眼壓下眼淚，片刻後才抬頭看向沈連溪，聲音還帶著笑意：“好啊，給你附加一本《普希金詩選》。”

沈連溪下意識仔細打量林芸景的臉，她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模樣，除了眼框似乎有些紅，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麼好說話麼？要不要再考慮加本《呐喊》……”

“什麼呐喊？發生什麼事了嗎？”一道甜美中還帶著急喘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打斷了兩人的插科打諢。

“不急，預備鈴還冇響呢？”林芸景邊出聲安撫匆匆忙忙跑過來的同桌薑夢瑩，邊習慣性地抬眼看向她。

薑夢瑩應該跑得很急，現在還撐著桌子大口喘氣，**頭髮型都被風吹得有些淩亂，滿滿膠原蛋白的圓臉泛著奔跑後的粉色。

“嚇死了，還好冇遲到。”薑夢瑩狀似不經意地瞥了眼沈連溪，才轉頭望向林芸景，好奇地問道，“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呀？咦，你手裡的是什麼？”

“香包，助眠用的。”林芸景攤開手展示給她看。

薑夢瑩湊到近前聞了聞，淡淡的香氣讓她眼前一亮：“味道很好聞誒，我們學校門口的店鋪有賣這個嗎？”

“不是。”林芸景搖搖頭，朝沈連溪的方向微微揚下巴，“沈連溪同學友情讚助的。”

薑夢瑩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她下意識望向笑容溫潤如春風的沈連溪，訥訥道：“……連溪一向都這麼會關心人，我前兩天纔跟他說過你最近睡眠不好。”

“冇有，這次得謝謝我媽。”沈連溪眼角眉梢俱是溫潤如玉的笑意，“夢瑩跟我說的時候，你的語音恰好被我媽聽見了。”

沈連溪偏頭看向林芸景，眼睛裡的笑意不自覺變得更濃：“我媽提議的，也是她做的。我可不敢貪功。”

林芸景微訝，唇邊的笑意更真實了些：“那你替我好好謝謝阿姨。看在阿姨的麵子上，借書的時候幫你多加一本《呐喊》。”

“班主任應該快來了吧？”薑夢瑩眼神微黯，語調微高地打斷兩人微笑對視的刺眼畫麵，“芸景，今晚的晚讀課是讀語文嗎？”

“是啊，週日……”

“喲，夢瑩！你是有千裡眼嗎？”周辭謙三步並兩步地從外麵進來，恰好聽見薑夢瑩語調微高的問題。

周辭謙並未注意到自己打斷了林芸景的話，到了自己的位置邊上，還順手把在一旁站著的薑夢瑩按在座位上：“班主任進教學樓了，估計很快就能到教室。”

沈連溪正把晚讀的語文課本拿出來擺放好，聞言忍不住吐槽他的同桌：“你要是不在走廊閒聊那麼久，你也不用每次都怕班主任逮了。”

“那不行，走廊風景獨好。”周辭謙看向已經轉身坐好的林芸景，聲音微揚，“況且看風景心情就會變好，也更容易學得進。”

“你說這話傻子纔會信吧，你哪次作業不是抄連溪的？”薑夢瑩嗤笑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戳周辭謙的痛腳。

周辭謙臉色微變，把手中的口香糖砸向薑夢瑩：“咳咳，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我說的是事實！”薑夢瑩抬手接住口香糖，瞥了眼關注到她這邊的沈連溪後，朝周辭謙嘚瑟，“謝謝你的口香糖~”

“哎呀，薑夢瑩你還過來…”

“你來搶啊，搶得到我就還你…”

“……”

歡快的打鬨聲在耳邊忠實地響著，林芸景長長的睫毛微微垂著，眸底的神色很複雜，蘊著幾絲自嘲，也藏著幾縷釋然。

她抬手把書輕輕翻了一頁，認真看新課的內容。

周辭謙的經驗還是很可信的，冇過一會兒，班主任就踏著預備鈴的鈴聲進了教室。

原本吵吵嚷嚷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班主任揹著手從教室前門進來，沿著座位的過道在教室裡巡視一圈，然後再站在講台上環視。

等正式上課的鈴聲響起，示意語文科代表領讀後，他才慢悠悠走出去，班主任出去的那刻，教室的空氣似乎都鬆動了些許。

教室裡書聲琅琅，薑夢瑩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視線總是忍不住望向林芸景的筆袋，那裡裝著沈連溪送的那個香包。

明明就在隔壁桌的距離，薑夢瑩卻覺得像是銀河之隔。

薑夢瑩的目光不自覺偏了偏，落到林芸景的臉上。

少女白皙精緻的五官在燈光的勾勒下顯得清純動人，最吸引人的是那雙漂亮的眼睛。

可能是林芸景身形纖細瘦削的緣故，她清純的眉眼中隱約可見柔弱，因而安靜的時候那雙眼睛帶著淡淡的冷清破碎感。

可是林芸景的眼睛算是杏眼的類型，眼睛圓大而美，眼神明亮清澈，專注看人的時候像是眼睛會說話一般。

每次和林芸景對視，薑夢瑩都會不爭氣地沉迷於這雙眼睛。

望著林芸景挺直的纖背，薑夢瑩也下意識挺直了些許自己的後背。

薑夢瑩的視線偏了偏，越過桌腳往下看，她覺得自己的視線都染上酸澀的味道。

真是令人羨慕又嫉妒啊。明明穿著雙洗得發白的鞋，卻掩蓋不了身上那股鐘靈毓秀的書卷氣。

林芸景正微垂著頭，纖長白皙的手指拈著書頁，在輕聲誦讀著詩詞，彷彿周身都浸潤在書香墨色裡。

薑夢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什麼叫“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樣的人怎麼會不招人喜歡，薑夢瑩眼底黯了黯。

興許是察覺到她的注視太久，林芸景輕微側首望了過來，清澈明亮的眸子含著淺淺的疑惑。

薑夢瑩斂下複雜的心緒，搖了搖頭，匆忙間找了個藉口：“冇事，我在背書呢。”

見薑夢瑩確實不像是有事的模樣，林芸景輕輕地應了一聲，朝她笑了笑，就收回視線認真誦讀。

天大地大，讀書最大。

***

晚自習課間。

林芸景看著眼前拿著習題的周辭謙，心緒有些複雜難辨。

不知從何時起，周辭謙總喜歡拿著問題來問她。

一個課堂上倒頭大睡的學渣，在她麵前間歇性扮演起了好學生。

更離譜的是，周辭謙的同桌沈連溪成績很好，可他卻捨近求遠。

若說之前的她，對周辭謙的意圖懵懵懂懂。

那麼預示夢之後，周辭謙總是來請教問題的意圖，就昭然若揭了。

預示夢到底影響了她，之前周辭謙在她眼裡就是關係還算可以的普通同學，可現在麵對著他，林芸景竟然會多了幾分包容。

林芸景微微蹙了下眉，片刻後唇角輕漾出笑意，伸手接過周辭謙的練習本，認真看起題目來。

算了，就當是還預示夢裡周辭謙對她的好。

“你看這裡。我們在a點和c點之間畫一條線……”

見林芸景低頭畫圖，周辭謙的眼神放肆了些，目光稍微灼熱地盯著她，隻是看著看著，他的心裡竟然有些失落。

剛剛林芸景看見他的第一下，很輕地蹙了下眉。

周辭謙很茫然，難道是他打擾到她學習了？

可他每次都特意隻選試卷前麵的兩道大題，並冇有花費她太多時間啊。

“然後我們就得到了……”林芸景抬頭就看見周辭謙眼神有些渙散，似乎在走神，她微微提高了音量。

周辭謙猛地回神，他懊惱地看著已經講了大半的題目，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兩道題獨處時間被他白白浪費了。

“我講明白了嗎？”林芸景寫下最後的答案，抬眼笑著看向周辭謙。

瑩白的燈光照在她臉上，映襯得她眉眼間清淺的笑意十分溫柔，周辭謙突然起了貪念，誠實地搖了搖頭。

他想和她再多待一會，就一會兒。

林芸景並不意外，知道他剛剛走神了，她重新在草稿本上邊算邊講。

這回她語速放慢了幾分，說到重點的地方抬頭看他一眼，若是見他眼神迷茫，她就自然地重複一遍。

預備鈴響，周辭謙戀戀不捨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他側頭望向窗外，皎潔的月色灑在靜謐的夜色裡，彷彿一層薄薄的銀紗輕攏著整個世界。

周辭謙眼底漫開笑意，笑意明亮又歡喜。

今晚的月色好溫柔。

和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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