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

天空明淨澄澈,刺眼的陽光自頭頂正上方傾灑下來,鹹濕海風裹挾著盛夏的潮熱,宛如林蔭綠葉簌簌,混合著潮水,一波一波湧來。

謝浮玉慢慢放下擋在眼前的手,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站在原地,環視四周。

他正位於一片圓形廣場邊緣,平滑的地麵白得反光,說不清是用什麼材質的石頭鋪成。廣場中央突兀地立著一座巨大的純白雕像,倘若冇有身後灰濛的海麵映襯,幾乎要與地麵融為一體。

謝浮玉眺眼向遠處看去,寂闊大海一望無垠,烏灰波光泛著濃重的死氣。

海麵無限延伸出去,與拱頂垂落的天幕在望不見的彼端交織成一道狹長的細線。在細線的上方,矗立著一座教堂的虛影,尖頂十字高聳入雲,聖母頌的餘音隱隱被浪潮聲掩去。

目力所及之處,似乎冇有一個人。

謝浮玉眸光微頓,徐徐轉身,朝反方向走了幾步,倏忽停住,幾米開外,有一家咖啡廳正在營業。

這間咖啡館外觀形似貝殼,西南角的窗戶撇開一線窄縫,有人將一部手機伸了出來,晃悠一圈,很快又縮了進去。

從謝浮玉的視角來看,那人身後短暫出現了另一隻手,手背上不知是戒指還是什麼忽閃兩下,十分晃眼。

他下意識斂眸,再凝神時,窗戶已經關上了。

謝浮玉推測,應該是有人將其拉走,但由於承重牆的存在,難以斷言。

所幸牆體另一側佈滿通透的玻璃,內部的景象隨著他走近而逐漸明晰。

弧形吧檯猶如一道海岸線分割出兩個空間,店員在吧檯後忙碌,消費區擺著幾張桌椅,每張桌子邊都零零散散坐著些人,承重牆邊,有一個女生以手掩麵,大抵是在哭。

咖啡館大門緊閉,但門內緊鄰出口的位置排了一條長隊。

幾人圍成人形閘口,卡在隊伍一端,挨個給隊伍裡的人搜身,謝浮玉看見他們陸陸續續從兩人身上各摸出一張紙條。

眼見隊伍逐漸縮短,謝浮玉思忖片刻,抬腳走過去,邊走邊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手機、紙巾、鑰匙......

倏地,他動作稍滯,指腹於口袋底端觸碰到一抹微曲的弧度,長度不足五公分,像是什麼東西團捲成了一個小卷軸的形狀。

謝浮玉斂眸掃了眼前方的路,腳步未停。

快走到大門邊時,他狀似無意一腳踢翻了門口的花盆,而後麵上流露出幾分驚訝,蹲下身扶起了歪倒的花盆,拍拍手重新站起來,推門而入。

玻璃門吱吖一聲敞開,屋內頓時安靜下來,人群中不知誰倒抽了一口氣。

謝浮玉聽見負責搜身的幾人裡溢位一聲驚呼:“這這這也是新人嗎?他這樣兒的,如果是老人,不應該冇聽說過啊——”

原因無他,謝浮玉的長相太過出挑,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眼尾略彎,睫毛長而捲翹,瞳色偏淺,霧濛濛如同含著一汪淺淺的湖泊,垂眼看人時,視線彷彿被水浸潤,潮濕而朦朧。他唇線天然微向上挑,肌膚白皙泛粉,明豔而又表露出幾分不自知的純真。

如果謝浮玉不是新人,關於他的傳聞應該早在論壇裡傳開了。

“可是我們已經得到兩張線索紙條了。”另一人小聲提醒道,“這個應該不是新人。”

新人?謝浮玉暗自琢磨著這個詞,直覺不是什麼好意頭。

他一言不發,始終保持著沉默,大腦卻飛速運轉,餘光觀察起其他人,判斷他們之中哪些是新人,哪些不是。

而先前一驚一乍的那人被同伴推擠到謝浮玉麵前,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地問:“你你你是新人嗎?”

“不......”謝浮玉想說“不是”。

然而,“是”字還未落地,便被斜刺裡冒出來的人打斷。來人順勢摟上他的腰,手指隔著衣料肆無忌憚地摩挲著他腰側的軟肉,而橫在腰後的小臂肌肉緊實,謝浮玉掙脫不得。

“他不是。”耳畔緊接著響起一道磁沉含笑的嗓音,“我們認識。”

香檸檬融著橙花的淡香自身後包裹住他,謝浮玉眉間劃過幾分不耐,瞬間記起這抹熟悉的氣味屬於何人。

早先某處被忽略的不適感驀地浮上來,卻被一下一下力度適中的揉捏衝散許多。

對麵,章瀧訥訥看著他們,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打轉。

郎才郎貌,有點般配,但他謹記自己的職責,朝謝浮玉說:“按照慣例,無論新人老人,進入遊戲後都得搜身,請你配合。”

謝浮玉當然配合,他側臉睨了一眼攬著他的男人,對方無聲輕笑,鬆開手。

“蔣哥,冇有紙條。”章瀧揚聲向吧檯邊彙報。

被稱作蔣哥的男人起身走過來,將手機遞到謝浮玉眼前,螢幕上是一個群聊的二維碼。

蔣泉言簡意賅:“來,進群。”

謝浮玉掃了他的碼,首頁立刻多出一個名為“活著”的群聊,群裡麵連他一共21人,不知道咖啡館裡現在是不是這個數。

他收起手機,準備尋個角落坐下,剛找到方向,便被某人冇什麼分寸感地牽住手帶到了咖啡廳的西南角。

謝浮玉腰疼,索性放鬆身體,將大半重心都架在對方懷中,從背影看上去,兩人的確如同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章瀧和同伴兢兢業業完成任務,退到一邊,交頭接耳。

“那男的又是什麼來頭?也是新人?”同伴問。

章瀧想了想,否認道:“不是,他身上冇有紙條。”

“這倆都挺淡定的,應該不是新人。”他朝另一側努努嘴,指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生,和另一個唧唧歪歪揚言要報警把他們都抓起來的男生,說,“那倆一看就是新人。”

殷潯在那位精神狀態極其美麗的男士身後找了個空位,像是看不見謝浮玉的臉色一般,親親熱熱地拽著人坐到自己身邊,肩膀挨著肩膀,擠在一張小沙發裡。

“我們認識?”謝浮玉似笑非笑挑了一下眉梢,斜倚著沙發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對方高鼻深目,山根挺翹,眼瞳並非純然的黑,而是帶著一點深灰色,他昨晚就是被這雙眼睛蠱惑到,不清不楚地拉著人滾了床單,以至於腰臀現在仍隱隱作痛。

不過,謝浮玉去酒吧前做了簡單的喬裝,約他喝酒的朋友差點都冇認出來,何況房間裡黑燈瞎火的,他不信這位就能認出來。

可惜,他恐怕要失望了,殷潯盯著謝浮玉看了一會兒,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圈住謝浮玉右腕的手緩緩移動,搭在了他的掌心下,右手食指的戒圈墊在兩人手指之間,溫涼的觸感彷彿戒身上盤繞的眼鏡蛇。

“寶貝兒,你昨晚穿的那條裙子真好看。”殷潯湊到他耳邊,藉著說話的空擋,輕而迅速地咬了一下謝浮玉的耳尖。

謝浮玉神色自若:“你認錯了,我不是女生。”

聰明人打交道有時並不需要把每句話拆開揉碎反覆說清,殷潯不介意他的冷淡,自顧自地把玩著謝浮玉白皙修長的手指,笑了笑:“認冇認錯,你我心裡有數,但是......”

“花盆底下藏著什麼東西,要我幫你拿過來嗎?”他語氣稀鬆平常,彷彿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遊刃有餘的假麵終於破開一絲裂痕,謝浮玉抽回自己的手,淡聲問:“你想要什麼?”

“我想和你一起住。”殷潯咧嘴,一口白牙簡直刺眼。

謝浮玉:“?”這是哪個礦場挖出來的神金?

他移開視線:“我不喜歡和彆人合住。”

“我可不是彆人。”殷潯彷彿勝券在握,意有所指,“你會喜歡的。”

謝浮玉懶得和他多費口舌,徑自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他單手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向大門的方向,眼皮逐漸沉重。

負責搜身的幾人依然聚集在門邊,像是在等人。

“不會再有人來了。”殷潯靠在沙發背上,懶懶地說。

果然,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外麵連一隻**生物的痕跡都找不到,彷彿整座島嶼隻有這間咖啡館。

不久,一直在吧檯後忙碌的店員笑眯眯地為每個人都端上了一杯咖啡:“歡迎光臨,請慢用。”

她同每個人說話的腔調都一模一樣,彷彿事先設置了某種觸發程式。

及至近前,謝浮玉瞥了眼她胸前的名牌,上麵寫著——馬麗婭。

“馬麗婭,Maria,Ave

Maria。”殷潯若有所思,壓聲吐出一句話,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謝浮玉如願看見一張皺巴的俊臉。

他忍俊不禁,仰麵朝馬麗婭微笑:“我想要一杯摩卡,可以嗎?”

店員端來的咖啡是清一色的熱美式,謝浮玉冇有自找苦吃的癖好,不過這位馬麗婭看起來隻是NPC,不知道會不會答應他的請求。

馬麗婭抱著托盤盯了他一會兒,點點頭:“冇問題,先生。”

摩卡很快端了上來,另一邊,聚集在門側的幾人各自捧著杯子回到咖啡館中央,蔣泉將所有人組織起來,大家圍坐在吧檯前的長桌邊,聽這群遊戲老手解釋目前的處境。

他們冇有喝那些咖啡,因此,角落裡姿態慵懶、動作閒適、自由得如同享受下午茶的兩人變得格外矚目。

“你們是真餓了。”章瀧吐槽道,“NPC給的東西也敢隨便吃,你不怕死嗎?”

“人固有一死。”殷潯無所謂地叉著雙腿,“或早或晚。”

謝浮玉冇有說話,但他接著抿了兩口摩卡。

“隨他們去吧。”蔣泉把章瀧拉到身後,繼續道,“下麵我給大家簡單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

顯然,他是這群遊戲老手中的話事人,兩個新人抱團擠到了人群最前方,一左一右坐在蔣泉手邊,淚眼汪汪地盯著他,生怕聽漏了一丁點關鍵資訊。

“我們現在並不在現實世界,你們可以把這裡當做一個遊戲副本,完成NPC的任務就能出去,但這裡遠比一般的遊戲要可怕。”蔣泉稍作停頓,肅容道,“在遊戲中死去的人,會在現實世界裡消失。”

新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消失?就是死掉嗎?”

蔣泉搖頭:“不是,是完全的不存在,你的痕跡將被抹殺得一乾二淨,家人朋友老師同學,不會有人記得你的存在,無論是從物理意義還是精神意義上來說,你都是不存在的。”

新人更害怕了,追問:“我們為什麼會進入這個遊戲啊?”

“你是怎麼進來的?”蔣泉問。

新人中的女生顫聲說:“我今早路過了一間教堂,聽見裡麵在放歌,我走到門邊聽了一會兒,轉身就到了海邊。”

她好像對那歌聲十分敏感,回想間又被拉入當時的情境下,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耳垂上靛藍色的羽毛掛飾隨之抖動。

教堂,謝浮玉屈指輕輕點了點座椅扶手,眸中掠過幾縷暗色。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個新人男生麵色焦急,迫切地渴望從相同境遇中尋求共鳴。

“每個人第一次進入副本前,都會看到教堂。”章瀧接過話,“冇有人知道那間教堂的名字,但是如果你們足夠幸運,能從這裡活著出去,可以去尋找一個叫做‘大教堂時代’的論壇,那裡麵都是進入過遊戲的人。”

“通常,副本為了保證存活率,會放進來10%左右的新人,而新人一定會攜帶線索紙條。”蔣泉攤開手掌,展示搜出來的小卷軸,“紙條上的內容一般與生存條件有關,但可能會和NPC給出的條件重合。”

“那......”新人的問題被大門開合的聲音打斷。

迎麵走進來一張生麵孔,年齡在五十歲上下,屋內的竊竊私語被迫中斷,眾人如臨大敵,齊齊看向來人。

男人負手而立,掃視一圈,似是在清點人數。

約莫一分鐘後,他拍了拍手,宣佈:“同學們都到齊了,那麼我們這次的研學之旅也即將開始,我是本次的帶隊老師黎知由。”

“首先,歡迎大家來到帕萊蒙島。相信大家對帕萊蒙島並不陌生,這裡有小海神最鐘愛的沙灘,海浪翻湧衝擊著白金色的細沙,宛如藍寶石剔透的棱麵鍍上碎金,當地人稱之為黃金海岸。接下來幾天,請諸位發揮創造力,於七日內提交一張關於黃金海岸的攝影作品。”

“對了。”黎知由想起什麼,“我知道你們喜歡透過窗戶捕捉外麵的美景,但當地人並不樂意總是將窗戶打開,請務必入鄉隨俗,好麼?”

殷潯順著他的話仔細觀察起咖啡廳外側的一排玻璃窗,確實悉數閉合,連插銷都豎直向上,呈緊鎖狀態,隻除了那一扇。

他碰了碰謝浮玉的手背,示意他看向西南角冇上鎖的窗戶。

謝浮玉微眯起眼睛,從記憶中挖出某截片段。

黎知由對學生們的順從十分滿意:“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四下鴉雀無聲,瞬息的安靜後,謝浮玉扶著發酸的腰,打了個哈欠問:“老師,我們住哪裡?”

“臨海民宿,有兩人間也有三人間,忙於學業的同時不要忘了享受寶貴的同窗時光。”黎知由指了指咖啡館隔壁,“食宿都由這家咖啡店包攬,有事可以和我,或者是馬麗婭小姐聯絡。去領鑰匙吧孩子們,注意提交作業的時間。”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咖啡店,拐入視線盲區。

蔣泉等人確認NPC走遠後,重新把大家聚集起來,就著剛纔的話題總結道:“任務已經出來了,就是NPC提到的拍照片,任務時間為七天。”

“規則呢?”謝浮玉掃了眼他手中的紙條。

蔣泉於是將線索紙條交由身邊最近的一個人,供大家傳閱。

傳到謝浮玉手裡時,殷潯靠過來,下巴墊在他肩窩上,像隻冇骨頭的大狗,粘人得很。

兩張紙條上的內容大差不差,一張上麵寫著“白天禁止打開窗戶”,另一張則寫著“入夜請勿隨意開窗”。

禁止、隨意,這個措辭很有意思,謝浮玉沉眸,將紙條傳給下一個人。

“你覺得有幾個任務?”殷潯偏頭,貼著他的耳朵問。

謝浮玉的耳朵很敏感,難以招架這人不知分寸的撩撥,愣了幾秒,以毒攻毒,主動執起對方的手,在他手心先劃了一條豎線,頓了頓又在一側補上一條。

他指尖若即若離,宛如一片輕羽若有似無地搔刮過殷潯的心口。

謝浮玉感到他明顯的僵硬,勾了勾唇。

紙條回到蔣泉那裡,他囑咐道:“今天是第一天,大家務必謹慎行事,有事群裡聯絡。”

“不要老想著聯絡外界,這裡不是現實世界,手機隻能聯絡存在於副本世界的人,出去之後,這些聯絡方式也會隨之消失。”蔣泉再三強調,“當務之急是儘快完成任務,離開副本,注意安全。”

“蔣蔣哥,我能加你個聯絡方式嗎?”新人男生舉起手機,結結巴巴地問。

蔣泉設置了不允許通過群聊新增好友,因為冇有必要,但眼下這個新人顯然將他當成了救命的稻草,蔣泉為了安撫對方,不得不點頭同意。

男生髮送了好友申請,懸著的心卻冇有放下。

下一瞬,他驚慌失措地喊道:“怎麼冇有信號啊?不可能啊,剛纔還好好的!”

“這裡是遊戲世界,信號差是很正常的。”章瀧安慰道,“兄弟,等一會兒就好了。”

奈何此人心態忒差,魔怔一般,啃著手指焦慮地舉著手機在咖啡店內走來走去。

殷潯見人越來越靠近窗戶,眉心一跳,下意識伸手拉住對方。

不曾想,指尖剛碰到他的胳膊,男生就推開了窗戶,將手機伸到窗外,連同上半身全部探了出去。

被承重牆遮擋住的全景以一種始料未及的方式複現在謝浮玉眼前,但這次,已經冇有人能夠將男生拉回來。

虛空中彷彿有一道無形地閘刀自窗框頂端悍然斬下,將他攔腰截成兩段,鮮血噴泉似的湧出來,滋了殷潯一身。

幸虧謝浮玉及時往旁邊躲了兩步,纔沒有被熱心市民殷潯牽連。

下一秒,空氣中爆開尖銳的驚叫:“啊啊啊啊啊——”

蔣泉也不忍直視,彆過臉罵了聲“草”。

雖然在場的大部分都是老手,但經曆過的副本並不多,這樣血腥的開局也是第一次見。

章瀧哆嗦著說:“不是都看過線索了嗎?他怎麼敢的啊?”

正常人看完紙條,當然會遠離窗戶,但是死者始終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下,加之接連受挫,冥冥中彷彿受到某種引誘,才做出了開窗找信號的舉動。

謝浮玉想起自己得到的紙條,和進門前看到的那一幕,推測他一定做了彆的什麼事,觸碰到了副本的另一重禁忌。

而蔣泉,或許還有彆的線索冇有透露。

眾人神思各異,馬麗婭忽然從吧檯後轉出來,招呼大家到長桌邊坐下。

“午飯時間到啦。”她將準備好的飯菜端上桌。

小島海鮮豐富,冒著熱氣的菜肴瞧著賣相極佳,放在現實世界中,大家或許早就大快朵頤。然而剛剛親眼見證了同伴的死亡,大部分人都冇什麼胃口。

殷潯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他穿著半拉浸血的短袖,額發上結著已經凝固的血碴子,麵前是一盤紅燒肉,此刻滿嘴油光,唇角還掛著深紅的湯汁。

坐在他對麵的新人直接看吐了。

蔣泉見大家都冇怎麼動筷,主動活躍氣氛,說:“不如我們挨個介紹一下自己,後麵出去了也好聯絡。”

“我先來吧。”他打了個樣兒,“我是蔣泉,滬津理工信科院研一。”

章瀧隨後自報家門:“章瀧,滬津理工統院大四。”

......

在場的無一例外都是大學生,謝浮玉注意到學校重合的概率很小,還冇輪到他,便有人中途提出了這個問題。

蔣泉解釋:“論壇上將這種情況定義為副本的篩選機製,即第一次進入同一個副本的新人必須是非同院校同專業,之後可能就會碰到同學了,比如我和章瀧就是第二個副本認識的。”

下一個做自我介紹的是新人女生,她剛吐完,懨懨地說:“我叫瞿悅然,是滬津傳媒大學新媒體學院大三的學生。”

瞿悅然之後,正是對麵努力乾飯的殷潯。

他拈起一張紙,動作優雅地擦了擦嘴,笑道:“我叫荀因,南大經管院研二。”

身側,謝浮玉執筷的手一滯,很快神色恢複如常。

“鬱纈,津大統數研二。”他說。

聞言,殷潯的笑容僵在唇角,默默扭頭看了眼謝浮玉。

謝浮玉察覺到他的目光,側過臉,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他,似是在問怎麼了。

殷潯壓下眸底的疑惑,展臂搭在他椅子後,咬字曖昧地說著正經話:“阿鬱原來是隔壁學校的。”

津大和南大都是滬津頂尖的高校,坐落於上三區的大學城邊緣,兩所學校大門對著大門,中間隔著一條寬敞的馬路。

謝浮玉自動忽略了他得寸進尺的親昵稱呼,抬手把人推開,嫌惡道:“臟。”

殷潯低頭聞了聞袖子上的血腥味,問:“你吃完了嗎?”

謝浮玉:“?”

“我想回去洗個澡,阿鬱領了鑰匙我們就回去吧。”殷潯真誠地發出同住邀請。

謝浮玉麵色掙紮,仍然不太想和殷潯住一起,但馬麗婭說冇有單人間,可惜。

他領了一把鑰匙,手指套著鑰匙圈打轉,掃了一眼人群中的殷潯。

那傢夥雙臂抱胸倚著柱子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謝浮玉收回視線,抬腳向外走,他得先把壓在花盆下的東西拿回來。

冇想到身後伸出來一隻手,快他一步抽走了花盆底部的小卷軸。

“阿鬱,我以為你會等我一起走呢。”殷潯動作自然地將紙條收進口袋裡,故作受傷地發出一聲嬌嗔。

謝浮玉兩手空空,不耐道:“彆這麼喊我。”

殷潯“唔”了一聲:“乖寶?”

他昨晚這麼喊他時,對方反應有些明顯,隻是,還有個反應更明顯的在後麵。

“老——公——”殷潯壓低了聲音,夾著嗓子黏黏糊糊地拖長了尾調。

謝浮玉一個趔趄,嘴角抽了抽。

“荀因,你最好適可而止。”他拍開見縫插針搭上他腰的手,加快了腳步。

殷潯彎了彎唇,對後半句話置若罔聞:“在呢,阿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