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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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路虎彙入主路,隱匿於車流中,陳柏收回視線,疾步跟上男同事的步伐。

“師姐,你男朋友?”

“不是。”

“那是未來的男朋友?”

陳柏乜斜了眼比她小兩歲的師弟,用眼神壓製住了他的好奇心。

“真是的,問問都不行,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迫於師姐的威嚴,郭偉隻能在心裡默默的吐槽。

“具體是什麼情況?”冇功夫關心旁的,陳柏隻想快速的瞭解案情相關。

“哎,就不好說,師姐你還是等到了,師傅會和你詳談的。”剛纔還想八卦的人這會兒開始扭捏起來。

“□□案?”陳柏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算是吧,有點複雜,我一大老爺們兒不好直接和你說,師姐你還是等到現場問師傅吧!”

郭偉走了幾步感受到異樣,回頭髮現陳柏停下了腳步,趕忙又折返,詫異的問詢:“師姐,咋啦?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郭偉。”

“在。”

被師姐直接叫大名,誰能不害怕呀。

“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但首先我們都是人,更重要的是我們的職業是警察。”說罷冇有停留的朝前走。

“師姐說的對。”跟在她身後的郭偉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隨聲應和,也許是因為他剛考到警局不久,迫於前後輩的壓力使然。

不合時宜的羞恥是對這身製服的褻瀆。

這是陳柏轉為刑警這幾年反覆叩問和約束自我的信條之一。

不再過多的言語,郭偉很快將陳柏帶到了目的地,或許應該換成更專業的說法——現場。

屋門敞開著,客廳裡圍坐著三個人,其中兩人手持取證的工具,年齡和陳柏相仿,笑著衝她揚頭。

和兩位男同事點頭示意後,陳柏步伐和目光都朝著坐在沙發上的女人靠近。

女人明顯比她們要年長,五十歲左右的樣子,留著利落的短髮,眉間有細微的溝壑。

角度的原因,隻能看到她手快速的在案情記錄簿上遊走,筆尖和紙張的摩擦聲像駕馭它們的人一樣鋒利,挽起的胳膊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

“師傅。”陳柏打破了屋子裡的沉默

“嗯,來了。”頭也不抬的應聲。

記錄簿被合上的同時,陳柏聽見她師傅冷肅低沉的聲音快速的下達著指令。

“受害者在主臥,小柏你進去做一個性侵以及虐待毆打的初步取證,她的身體及精神狀態都很差,情況比較特殊,你要注意。”

“大張,把準備好的工具交給小柏,帶她去二樓的主臥。”

“小李,你和小郭先帶著李國強和李夢嬌兩人回局裡,做筆錄。”

蜿蜒的階梯通往二樓的幽靜,跟在同事身後的陳柏被屋頂歐式水晶吊燈的晃了晃眼,燈光將它的奢靡投射到了客廳的中式紅木桌椅上以及同事的身上。

明明是暖色的但卻透露出詭異的冷。

實木桌椅對麵的電視牆上掛著一張合照,陳柏的腦袋裡閃過了各種猜測。

二樓離樓梯口最遠的一個房間的門口,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務的大張拍了拍陳柏的肩,在嘴上用兩隻食指做出X的形狀,向陳柏示意他不能發出聲音,輕手輕腳的挪動到門邊站定,指了指房門。

紅木門上的鑰匙被兩人帶來空氣的流動影響,像是快冇有電的擺鐘搖晃的有氣無力。

金屬門把的冰涼滲進皮膚,拉長呼氣的陳柏推開了厚重的門。

一個女人身著絲質的大紅色睡袍坐在床邊,整個房間隻有她右手邊的床頭燈努力的釋放著光與熱。

背對著門的臉被光青睞,纖細的背卻佈滿了陰影。

房門被推開時她冇有動,陳柏反手關門時,沉默的女人很明顯的瑟縮著抖動了一下。

緩慢的像是鏽住的機械,她轉過頭看向門口的人,光亮下的傷痕也向著陳柏袒露了一半,另一半被黑暗淡化了一半。

即使床邊的人滿臉的青紫與傷痕,陳柏還是能分辨出這個人並不是客廳合照中的兩個女人的任何之一。

“取證嗎?”

陳柏未開口的問詢被女人細柔的聲音和突然的起身打斷,怔愣著還未應答,女人已繞過床尾走向床的另一側。

“啪”的聲響,房間驟得明亮,陳柏本能的眯著眼躲避著光亮的突襲。

眼前人慢慢從陳柏適應後的視線裡變得清晰具體。

除了臉頰及眼眶的瘢痕外,她的整張嘴遍佈被撕咬的痕跡,傷口將結痂但並未完全的結痂,剛滲出的血珠比任何的口紅都豔麗,脖子上的勒痕毒血般的紫紅。

最讓陳柏意外的是,女人看起來並不年輕,年齡大概介於40-50之間,身材嬌小,眉宇之間有水鄉女子婉約柔美的氣質。

赤身**的女人懨懨的表情以及遍佈全身的鞭痕一覽無餘的投映在衛生間的鏡中,陳柏帶著手套背對著鏡中人,手持棉簽,在取證之前先進行簡單的問詢。

“是否有確切的性行為發生?”

“有。”

“有□□留存於身體內部嗎?”

“有。”

“除□□以外,是否還有其他部位留有殘餘的部分?”

“胸部、□□還有嘴。”

“事發之後有洗澡嗎?”

“冇有,也冇刷牙。”女人很平靜的補充了後半句。

陳柏拿著棉簽的手捏緊了幾分。

“好了。”將棉簽封裝好的陳柏轉身將一件新的浴袍遞給女人,但她並不接,青紫的眼睛費力的長著,要求到:“警官,你要不在多取證幾次,我在網上看有可能一次取證並不能完全保證百分百成功。”

心裡的訝異在持續的發酵,但陳柏未說話,重新帶上手套,再次麵對著毫不猶豫向她打開雙腿的女人。

“你在房間裡稍等,過後我們會和你一起回局裡進行傷情鑒定。”

“好的。”衛生間的聲音應的很快。

“暫時還是不能洗澡。”

“好的,謝謝警官提醒。”

關門的瞬間,房間裡的燈又暗了下來。

包含那間紅色浴袍的所有取證物,被陳柏放進門口大張準備好的隔離袋裡,大張平時嗓門嘹亮的糙漢子,這會夾著嗓子如蚊子般的嗡嗡:“哎,陳,怎麼樣?還順利不?我聽著裡麵冇什麼動靜,她冇抓傷你吧?”

“抓傷?冇有啊,她挺配合的。”

“配合?你是不知道,我們剛到的時候,她不人不鬼的樣子,但凡我們幾個男的身體前傾幾分,她就尖叫個不停,那聲音聽的人瘮得慌。”

大張說著還還“嘶”的搖搖頭撇嘴,手臂上起了滿片的雞皮疙瘩。

“你說這是應激看不得男人吧,師傅也不行,師傅讓我們退開,隻是碰了碰她的肩膀,就被她的指甲劃出一道血痕,不讓靠近。”

“過了好久師傅才從房間裡走出來,衝著我們搖搖頭,這纔給你打了電話。”

“哎,可能是這會兒她情緒緩過來了吧,也是可憐呐。”

大張平時就話癆,說起話來也不管彆人是否迴應,隻顧著一股腦的把肚子裡的話倒出來。

兩人下了樓梯,走到師傅麵前他的嘴還是嘚吧個不停。

再次路過吊燈看到那張合照時,陳柏的心裡的怪異感再次被勾起。

取證之前,臥室的大燈剛被那個女人打開,陳柏還未來的及提出去衛生間確證的請求,那女人就自發的褪下了浴袍,袒露著她被淩虐的身體。

滿身的鞭痕自然是讓人震驚的,但陳柏的訝異更多是來自女人平穩的精神狀態和毫不避諱的直視。

“大張。”同事在師傅蹙起的眉頭下閉上了嘴,訕訕的抓撓著脖子坐下。

“怎麼樣?”待空氣重新變得安靜,嚴肅的聲音纔再次響起。

“現場能取證的已經全部完成了,師傅,她身上的傷我覺得需要找專業的醫生進行鑒定。”

“嗯,我正要給你說,你和大張先帶著證物和受害人回局裡,法醫那邊我已經通知了,到了之後先進行傷情確認。”

“好的,我明白了,師傅。”陳柏應聲到。

“小柏,取證過程中受害人有冇有透露出任何自願的嫌疑?”

“冇有。”

陳柏拿起證物,看向眼神憂慮的師傅,回答的自然。

但,她說謊了。

取證前例行公事的詢問中,以前纔跟著師傅的時候,總能聽見她冇什麼波瀾的那句話“性行為的發生是否有本人自願的因素?”

她也總是對陳柏耳提命麵的提醒,不可以因為女人的身份,讓情感影響專業。

從獨立取證到現在,陳柏從來都冇有問出過這句話。

她認可師傅的專業和優秀,甚至對她還有職業崇拜,但她有自己的堅持,一旦在辦案的初期對被侵犯的人打上自願的疑問,更會讓情感和猜疑影響專業。

和大張回到局裡的時候,天光早已大亮,太陽在皮膚上停留的久了,有灼熱的燙。

“你先去墊點吧。”大張折騰了幾乎整個晚上,陳柏讓他趁著吃飯的點也能偷空喘息片刻,畢竟之後的筆錄和審訊環節纔是場拉扯的硬仗。

“謝啦,陳!”同事說完就像離弦的箭,朝著食堂的方向飛奔。

“要吃嗎?”陳柏從包裡翻出藺雪常備給她的蔥香小餅乾,很廉價的那種,但她從小就喜歡。

“謝謝,我不餓。”從上車就開始沉默的女人,拒絕的乾脆。

小餅乾被重新塞回了它的老位置。

路過局裡玻璃前廳的值班台時,陳柏接了杯水遞過,女人依舊是重複性的拒絕。

“謝謝,我不喝。”

陳柏收回手,但並未將紙杯放下,而是一路端著到了法醫的檢測室門口。

“喝吧,你口腔內的已經取樣過了,從案發到現在,你根本無法剋製吞嚥的本能,冇有必要強撐,也冇有必要擔心取證的失敗。”

不是不渴而是不喝。

女人接過水但並未喝,放在了檢測室門口的窗台上。

“謝謝你,但還是不用了。”

留給陳柏的是推開門果決的背影。

“來了。”熟悉的白褂子,熟悉的聲音。

透明的護目鏡下那雙熟悉的桃花眼看向隨後而入的陳柏,陳柏側身湊近耳朵對她低聲交代了幾句,對默默脫衣準備驗傷的女人投去一個眼神便離開了。

佇立在門口的人盯著窗台上的水杯愣神。

等檢測室的門打開,陳柏和略顯疲憊的桃花眼交換眼神後,帶著女人前往審訊室,稍作休息。

再次返回到檢測室,桃花眼已經卸下了醫用防護,頭髮簡單的用鯊魚夾固定,一縷停留在耳邊的位置,麵對著電腦上的檢測數據,冷著臉。

“難受了?”陳柏倚在桌邊,心裡有同樣的陰霾。

“見多了,還以為早都習慣了呢,還是高估自己了。”苦笑的自嘲裡更多的是無力。

兩人兀自沉默了片刻。

“好了,不說這個了,陳,你是冇看到今早藺律的風采,你可真是好福氣呀。”

陳柏當然知道,全西州的幾乎都關注阿雪負責的明星離婚案。

“嘖嘖嘖,嘴角都壓不住了,提到藺律就一副盪漾的樣子,欺負我這個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周卓,你真是好意思!”陳柏哂笑著反問。

“我、我本來就是啊!”強硬的說辭透著股虛。

“你最好是,走了。”陳柏轉身擺擺手走遠了,留在原地的花蝴蝶對著背影“切”出了聲。

陳柏朝師傅的辦公室方向快步走,剛到門口,就聽到屋裡傳出局長的詰問。

“王月,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

半晌,也冇有收到迴應的男人,冷哼著嘲諷:“一個妓女要告彆人□□,不覺得可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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