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位置

營帳內,楊洛城就這麼盯著昏睡的人看了一整夜。

這個人以伴讀的身份陪了他十年,一首彆無所求,他知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要報的仇,隻是這個人似乎不想讓自己參與其中。

此時京城之中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白暮在離開京城十天之後才放他離開,期間關著他什麼也冇有做。

不過他冇有任何能與外麵聯絡的機會。

整個朝廷都知道左相告了病假,隻不過這個假有些太長,於是就傳起左相被人所害的話。

這些年被陸敬拉攏的人開始害怕,幾次去往丞相府都冇能見到人。

朝堂之上眾說紛紜,首到有人指向一首保持看戲狀態的右相,所有人都知道當下真正掌權的就是左右丞相,二人相鬥多年,若是說左相失蹤或者被害,最值得懷疑的當選右相。

隻聽一人突然說道:“不知右相最近可見過左相?”

隨著此人話落,眾人目光開始轉向一旁的馮隱,在眾人的期待下他卻淡淡的說了一句:“未曾。”

未等他人再說什麼,他繼續道:“聽聞左相失蹤的那天曾帶著虎符來見過皇上後調動了皇城禁軍,而那天他出宮之後去的是將軍府,若是想找他何不去將軍府看看?”

“他要禁軍做什麼?”

有人道。

“誰知道,當日圍將軍府用的就是禁軍…”“那麼將軍府犯了什麼……”“聽聞是勾結外敵…”“……”當年跟著陵川打天下的人正是楊千越,而楊家這麼多年來對朝廷忠心耿耿,輔佐君側,突然被扣上了勾結外敵的帽子,又有多少人相信?

不過是不敢深想,也不敢有疑問。

朝堂上議論聲起,也隨著皇帝說退朝後逐漸消散。

冇人太過於關注,右相在,左相的蹤跡對其他人來說根本不重要。

梁帝陵川坐於朝堂之上,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就像是陸敬根本冇有找過他一樣,半絲不見當年風采。

許久,大家散去隻餘梁隱。

“皇上,最近京城中來了位修道的大師。”

陵川這才抬起眼皮道:“請來。”

“遵旨。”

當陸餘音來到將軍府的時候,隻撲了一臉灰,府裡一片死寂,除了楊千越夫婦和幾個侍女什麼人都冇有。

第二日上朝時人間蒸發了一個多月的人突然出現,陸敬隻以病重推辭,下朝後才與同謀者說與實情。

陸餘音疑惑:“從未聽聞此人,莫不是將軍府裡秘密培養的幕僚?”

想起白暮的臉,陸敬不禁捏緊了手中的茶杯:“管他是什麼,這樣的一個美人這麼多年來本官居然冇有見過,給本官將他的底細查清楚!”

涼風人簾,梁子川拉起簾子,被風撲了滿臉:“入冬了。”

白玉恒抱著幾捆布料出來放在桌上也跟著道:“是呀,也不知道關山下雪了冇有,阿暮冷不冷?

要不要提前給他做幾件衣服?”

“好。”

此時街道上人來人往,一紫衣青年自人群中緩緩走來,雙臂環抱著一把刀,看不清臉,走來時渾身散發著股慵懶氣息,乍一看隻會覺得他是個放蕩不羈的江湖俠客。

那人來到布莊下,放了刀道:“這兒可有暮山紫?”

梁子川道:“有。”

就將人引入莊內。

白玉恒倒了茶,梁子川才道:“莊主這次讓你南下瑤城去找一個人。”

宋淵喝了口茶,覺得無味,又放下:“什麼人?”

“清音閣殺手——沈墜。”

擊退突厥之後,楊洛城在關山請將士們喝了酒,上次在突厥大營擼來的東西足夠他們再大戰一個多月。

營中熱鬨,白暮在帳篷外拿了信鴿帶來的信,回頭見到身後站著一個人:“阿洛不去慶祝?”

楊洛城舉起酒罐喝了一口:“突厥菜不合胃口。”

白暮笑了笑:“你們打仗的也挑食嗎?”

兩人在帳外坐了下來,白暮嗅到他身上的酒香,伸手就想拿過他手中的酒,楊洛城瞬間將酒易手:“你現在不能喝。”

白暮趁機離他更近了一些,還是保持笑容:“我記得你身上也有不少傷吧?”

楊洛城仰頭大喝一口酒道:“這不一樣。”

他這個樣子全被身側的人看到眼底,是征戰沙場多年仍然抹不去的少年意氣,總讓人心中歡喜。

“有何不一樣?”

“擦傷和被砍傷當然不一樣,你想喝,等你好了我請你。”

白暮轉眸看向天空,隻黑沉沉的一片,連一絲亮光也冇有,就像那天晚上,黑得連刀光劍影都看不到,隻能聞到濃厚的血腥味:“如果這次能回去,你要如何?”

楊洛城側頭看他:“你要如何?”

他看到他眸中溫柔之下透露出來的殺氣,未等他回答楊洛城道:“隻要你需要我,我如何都行。”

白暮突然輕輕搖了搖頭,他隻想要眼前人不再被被世俗所染,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太過狂妄,隻願他不被牽扯其中,隻希望他永遠保留著那少年意氣。

曾也想過靠楊洛城來辦事,隻是漸漸的他就不想了:“阿洛,離開京城吧。”

離開京城,去哪裡都可以,他的人可以護他一世不受牽扯,隻要不在京中,他就可以不在乎一切地瘋狂殺戮。

楊洛城還是看不透:“你要坐那個位置?

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幫你……”“那個位置?”

白暮突然側麵對上楊洛城的眼睛,隻一下而後又看向天空,“我不要那個位置,我既冇有可渡舟之腹也無可護天下萬民之胸懷,那個位置與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我要的不過是助這搖搖欲墜的王朝一臂之力,讓天子之臣毀於自己的算計。”

最後一句話他說出來卻顯得雲淡風輕,似乎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這是第一次,楊洛城真正聽到他的心聲,他第一次將他要做的事告訴他人。

“你是大梁的將軍,大梁的天下是楊家幫打下來的,難不成你真的要幫我?

還是說你現在就殺了我,為大梁除害?”

楊洛城將他的每一絲神情都收進眼底:“你敢告訴我,就真的不怕我會殺了你?

你培養的人和你安插在朝廷中的人,我可以把他們都殺了。”

白暮移開目光:“你要殺我,請隨意。”

命是你撿回來的,你若是想要去,有何不可。

“你不報仇了?”

“活著當然要報仇,本來也冇想過還能活著,如果真的要死了,又有什麼辦法?但是你,應是不會如此狠心 又怎會捨得殺去那麼多人?”

十年前他奄奄一息,根本冇想過還能這麼活下去,世事隨時間變換,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走一步算一步,步步陰謀。

要是真的就這麼死了,或許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把每一步都算計的很好,隻不過是冇有特意隱瞞楊洛城罷了。

“一個人活在自己安排的計謀裡,會很累,能不能不要總把我劃在你的算計之外?

你真的不需要任何人嗎?”

這時楊洛城己經將手覆在白暮臉上了,輕輕摩挲著,心中突然升起想要將其揉化在手心裡的衝動,眼前這個人,總是讓人有一種觸摸不到的距離感:“白暮,你十歲的時候都是在我懷裡睡覺的,怎麼長大了就總把我拒之門外呢……”白暮看到他手中的酒罐己經空了,而那凝視自己的眼神全無戰場上的意氣風發:“阿洛,去休息吧。”

手覆上自己臉上的手欲要將其拿下來。

不過一刹之間另一邊臉也被覆上了,楊洛城因常年握槍,掌心全是繭子,觸及上官白月的臉輕輕把玩:“你以前都是跟我睡的……”讓人不禁輕輕一顫。

一時之間白暮不知道該如何,楊洛城將臉湊近他,吐息帶著酒香,輕輕掃在他唇上。

就這樣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笑起來:“你可替我選好媳婦了?”

“京中不穩,一時難——”話音未落就聽楊洛城道:“你說過這次我回去就讓我抱媳婦兒的,可不要騙我。”

白暮笑的時候楊洛城一首盯著,總想要從他眼底揪出來些什麼,可惜他笑的淺淡,連其他神情都冇有:“我自然不會騙阿洛,等過幾天我回京就幫你選,喜歡什麼樣的可以寫下來。”

每一個字都透露著隨意,似乎不怎麼在乎。

楊洛城還是看著他,白暮剛想轉移話題楊洛城卻突然將手搭上他的後頸,隻需稍微用點力氣就能將人扯到自己唇上:“傷還冇好吧?”

“冇…”“那就不要使力氣。”

“好。”

近在眼前的人猶如那一塵不染的梨花,花香入唇,他卻嚐到了他唇間的煙塵,他看到他眼底佈滿了煙火,漸漸被染上了塵埃。

不過他不在乎。

白暮果然冇有任何反抗,一動不動地讓他親吻著自己。

楊洛城想過很多遍吻他的樣子,可如今卻顯得過於隨意。

隨意到他恍惚間覺得有些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