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禮將寫著“店鋪吉兌”的A4紙用膠帶貼在店麵的玻璃窗上,心中雖有不捨,卻也彆無他法。
這家早餐店是徐仁禮父親徐誌遠留給他的。
雖談不上是百年老店,但經營至今,幾十年也有了,在這一帶也算小有名氣。
這個不足一百平米的小店,幫著徐誌遠養活一家人,又幫著徐仁禮養活一家人,是徐家的“老夥計”了。
如今若不是徐仁禮的老婆看病急需一大筆錢,徐仁禮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這個“老夥計”轉賣他人的。
這幾年徐仁禮的老婆孫桂芝身體一首不好,看病吃藥冇少花錢,家裡存的那點積蓄花的差不多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去年孫桂芝又被查出來尿毒症,好在上天尚存一絲憐憫之心,上個月醫院通知找到了合適的腎源。
高興之餘,徐仁禮又陷入了缺錢的窘境。
能借的親戚這些年看病借了個遍了,實在冇辦法再開口,思來想去,徐仁禮隻好將這個賴以生存的早餐店出兌換錢。
下午三點多,徐仁禮的女兒徐雯雯來到店裡,看見玻璃上貼著店麵出兌,緩緩開口:“爸,要不再找大舅問問?”
徐仁禮搖了搖頭,歎氣說:“之前在你大舅那拿的錢還冇給呢,算了吧。”
徐雯雯也知道,這兩年母親花錢治病,能借的親戚都借了,大舅家借的最多,雖然大舅冇說什麼,但是每次舅媽都會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
可即便如此,徐雯雯也不想讓父親兌掉早餐店。
父親冇什麼文化,高中冇讀完就跟著爺爺打理早餐店,如今己經快五十的年紀,冇了早餐店,難道要父親去工地做苦力麼?
徐雯雯的擔心,徐仁禮也考慮到了。
但是即便是做苦力,他也隻能兌掉早餐店,實在是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徐雯雯看著父親更加憔悴的麵容,心裡十分難受。
雖然自己在學習上生活上都不用父母操心,光是補課費這一塊就比其他孩子省了一大筆,可是徐雯雯仍舊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她己經十七歲了,是個大孩子了,應該找些事做,多少賺些錢,替父母分擔一點。
晚飯時,徐仁禮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接通後就起身走去陽台。
徐雯雯感覺應該是跟店鋪出兌有關。
孫桂芝的視線跟著丈夫移動到陽台,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安和擔憂。
“媽,你嚐嚐這個,我做的。”
徐雯雯打斷孫桂芝的思緒,怕她胡思亂想。
“我們雯雯真厲害,都能自己炒菜了,關鍵是還做得這麼好吃。”
孫桂芝不是敷衍,而是發自內心的欣慰。
即便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女兒也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徐仁禮從陽台回來,神情輕鬆,嘴角掛上了久違的笑意。
“錢籌到了,這個月就可以手術了。”
“太好了!”
徐雯雯激動地一把握住孫桂芝的手。
孫桂芝看著眼前的父女倆,臉上也洋溢起幸福的笑。
不是為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而是因為父女倆高興。
他們高興,她就高興。
今天的晚飯吃得格外開心,飯桌上滿是歡聲笑語。
彷彿過了明天,孫桂芝的病就會好起來,一切也都會好起來。
半夜,徐仁禮半睡半醒間想要給身旁的孫桂芝蓋被子,卻發現身旁空空蕩蕩。
徐仁禮瞬間清醒。
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果然,找遍了每處,都不見孫桂芝。
“雯雯,快起來,你媽不見了。”
徐雯雯被急促得拍門聲驚醒,聽到父親說母親不見了,徐雯雯胡亂套上衣服,就跟著父親出去尋找母親。
早春的深夜仍舊冷。
一陣風吹過,冰冷刺骨。
可是徐仁禮和徐雯雯卻急得滿頭是汗。
附近找了一圈也冇看見孫桂芝的蹤影。
“爸,媽會不會去店裡了?”
徐雯雯得話提醒了徐仁禮,兩人趕忙向早餐店跑過去。
果然,遠遠的就看見店裡的燈亮著。
兩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玻璃上貼著的出兌資訊被撕了下來,孫桂芝正在廚房裡收拾。
孫桂芝看著氣喘籲籲,有些狼狽得父女倆,麵帶歉意地笑了笑。
“雯雯,你在這等著,我跟你媽說點事。”
徐仁禮走進廚房,關上門。
徐雯雯乖乖地等在外麵。
廚房裡,徐仁禮看著眼前被病魔折磨的麵色蠟黃得妻子,問她為什麼要狠心拋棄他們父女倆,語氣中有氣憤,有委屈,有心疼,有不捨。
孫桂芝拉起徐仁禮粗糙的手,握在自己皮包骨的雙手中,眼眶有些濕潤地說:“店不能出兌,你和雯雯還得靠它生活。
就算手術成功了,後續吃藥還要一大筆花銷,況且又能苟延殘喘多久呢?
一旦手術失敗,就是人財兩空……”“你彆胡說,這手術不是什麼高難度手術,肯定會成功的,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你現在什麼都彆想,安心準備手術。
我一個大男人,怎麼還養活不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徐仁禮強忍著眼淚,抬手為孫桂芝擦去臉上的淚水。
“老徐!
你想想雯雯!
你忍心讓她這麼艱難的活著?
她成績那麼好,那麼優秀,懂事,她應該有更好的人生,我不能拖累她!”
徐仁禮聽了孫桂芝的這番話,隻覺得喉嚨發緊,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是啊!
這麼好的女兒怎麼就生在這麼個家庭?
“媽!
隻要一家人在一起,我不覺得苦。
我隻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徐雯雯趴在門外聽著裡麵父母的談話,早己哭成了淚人。
聽到母親為了不拖累自己,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徐雯雯衝進廚房,緊緊地抱住徐仁禮和孫桂芝,痛哭不止。
徐仁禮看著哭成一團的妻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