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梅暗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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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她,更懂無求。”離歌笑這話,像是在下個定義,又像是自我慰藉。

朱希忠輕哼一聲,淡淡道“同是癡人,自然相通。”這話像是感慨,又像是在說給誰聽。

離歌笑沉思良久,忽而看向朱希忠,目光已複清明“初雪的死,可與監視郡主府的人有關?”

朱希忠看向離歌笑,眼神也有了往日的精明乾練,略垂了眼簾,語氣淡淡卻又透著嚴謹分寸“你既已知道他們,便該知此事乾係重大,否則初雪也不會一路下來都瞞著你。若說苗頭,一件件往前推,隻怕要到嚴嵩還在位的時候,不過,平順的事,太過明顯了些。”

“與東廠有關?”離歌笑探詢道。

聞此,朱希忠竟是有了些笑意“初雪說的?”

離歌笑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是推測。”

朱希忠似是瞭然一笑,繼續道:“我們的確考慮過這種可能,但還不確定。不過,就對目前已知的線索分析來看,他們已經染指朝堂了。”

燕三娘驚詫道“朝廷裡也有他們的人?”

朱希忠溫和一笑“東廠不就是朝廷的一部分。”燕三娘愣了一下,慚愧地笑了笑,點頭不語。

“可你不是說,還不能確定是東廠的人麼?”柴胡顯然腦子還冇轉過來。

“胡哥”小梅忍不住插嘴道“雖說是不是東廠的人不能確定,但很顯然,東廠裡已經有了他們的人,否則也不能這樣明目張膽地借東廠的名義監視郡主府。而且”轉頭看了眼離歌笑和燕三娘“從他們襲擊我家的情況,還有在平順找人做臥底這件事情來看,他們對咱們很瞭解,資訊掌握得也很充實,行事周密,這樣的作風,很像很像”似乎想到什麼,卻又不敢說。

“錦衣衛”朱希忠合目笑言,說罷,睜開眼睛看向小梅,眼中帶有些驚異的欣賞“怪不得,初雪特彆交代了你的事。”小梅一時無措,恍惚間,方纔想起那個梅花牌,略有不安地低了頭,不知道現在說出來大家會是什麼反應。

燕三娘和柴胡一齊看向朱希忠,問道“什麼事?”離歌笑也很是疑惑,卻隻看著小梅,冇有說話。

柴胡推了小梅一把,語氣疑惑:“哎,娘娘腔,你也有事兒瞞著啊?”離歌笑神情愈加迷惑。

“怎麼,不好說麼?”離歌笑微微皺眉看向小梅,怕他為難。

“也不是。”小梅向離歌笑尷尬一笑“確實是忘了”頓了頓,似乎在想,要怎麼說出來“郡主府的梅花牌,我也有一個。”

燕三娘想了想道“就是憶卿用來開密道門,還有,你救我們出去的時候,用的那個梅花牌?”

“嗯”小梅看向燕三娘,點了點頭。

“你說你也有,是什麼意思?”離歌笑顯然已經想到了什麼。

小梅知道此事乾係複雜,也不想再瞞下去“我是在孃親的妝奩夾層裡發現的,但我娘,從冇跟我提過有關梅花牌的事情。”聞言,包括朱希忠在內,皆沉思不語,似乎都有些出乎意料。

朱希忠沉思良久,看向小梅“這事兒,初雪倒冇與我說過,大概是在平順的時候,她見你竟有這梅花牌,纔會約你詳談吧。”

小梅點點頭“我想也是這樣的。”

離歌笑皺眉看向小梅,問道:“她怎麼跟你談的?”小梅想了想,將那日沈王府裡,與常初雪的談話複述了一遍,幾人聽後都沉默起來。

朱希忠沉思少頃,忽而皺了皺眉,語氣卻似乎很感興趣“竟有這樣的事。”

柴胡和燕三娘聽完,相視一眼,柴胡疑惑道“哎,娘娘腔,按你剛纔說的,那牌子要真是你孃親的,會不會跟郡主府有關?”

“對啊,梅梅”燕三娘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麼,看向小梅,很是興奮“你娘不是給你爹留下過一封信麼,上麵說自己離開村子,是因為喜歡上了彆人,哎”轉而看向柴胡“那個人會不會就是”

柴胡皺眉聽燕三娘說到這兒,自顧自地細想了想,一時恍然,也很是興奮“哦,俺明白你的意思了,那牌子是小丫頭她爹給的,娘娘腔他娘喜歡上的其實就是懷遠侯!”一旁一直聽著的離歌笑也對這個結論一驚,卻又一時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小梅坐在那裡聽著,當真又好氣又好笑,但不得不承認,這也是自己曾經的揣測,可嘴上卻仍舊下意識地去辯駁:“你們想什麼呢,這牌子到底是不是孃親的還不知道呢,我隻是發現了而已,娘也從冇提起過,說不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一旁聽著的朱希忠也輕輕一笑,緩緩搖了搖頭,抬眼看向燕三娘和柴胡,語氣隨意卻不容置疑“不管她知不知道”一枝梅四人皆看向朱希忠“若說這牌子是懷遠侯給的,當真是笑話。”燕三娘和柴胡聽得這話,相視一眼,很是迷惑不解。

“此話怎講?”卻是離歌笑第一個把話問了出來。

朱希忠看向離歌笑,道“你可知這牌子代表著什麼?”

離歌笑被問得一愣,想了想,忽而苦笑了笑,搖搖頭“不知,但請賜教。”

朱希忠收回目光,神色多了幾份肅穆“此牌名為‘黑梅令’,為黑梅暗梟所有”

“黑梅暗梟?”離歌笑似乎十分驚訝。

朱希忠似乎對離歌笑的反應很是好奇,一笑,問道“怎麼?你知道?”

“哦。”離歌笑看了眼朱希忠,似乎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大了,笑了笑,道“在職的時候,聽說過,其成員也都是錦衣衛,隻不過,規製更為複雜,行動更加嚴密,主要任務是蒐集緊要情報,直接由皇上掌控。”

朱希忠微笑著聽離歌笑說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色慢慢嚴肅起來,緩緩接道“這些都不錯,隻一點”見離歌笑神色詢問,淡淡道“表麵上,確是由皇上掌控,不過,真正令出必行的,是常家。”

離歌笑眼睛一亮,似乎再一次出乎意料“常家?你是說,這個組織的真正操控者,是常家?”

朱希忠似乎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卻仍舊不緊不慢道“他們本就是常家軍之後。”

離歌笑皺眉道“他們全都是常家軍?”

朱希忠點點頭“不錯,開平王未知天命而亡,常家軍一時群龍無首,經年陸續離軍,遍佈全國。成祖初設東廠,監視天下,網羅情報,旁人隻道東廠是皇上的第三隻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熟不知,皇上仍疑有他,遂暗命常氏一族花費數年,聯絡上所有常家軍後人,於中精挑細選,組建了真正隻為皇上一人左右的黑梅暗梟。”

離歌笑聽得此處,緩緩點了點頭,瞭然言之“看來,比起那些太監,成祖當年,還是比較信賴曾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之人。”

朱希忠坦然言之“開平王雖殺戮無數,但其麾下的常家軍,卻都受過最嚴格的訓練,縱然曆經數代,行事尚有當年風範,經辦事項較其他人也更為嚴謹有效”

“且其後人散佈全國各地,隻要稍加調教,便是個現成的情報網,而他們本就不在朝,隻要自己嘴夠嚴,便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存在。”離歌笑接道。

“不錯。”朱希忠倒也不避諱“如今,你便是想知道雲南一隅的風吹草動,隻怕也不是難事。”緩了緩又道“此次料理平順一事的人,皆為黑梅暗梟。”

離歌笑聽罷,淡淡一笑“窺測天下如探囊取物,怪不得我們的行蹤,初雪可以知道得這般詳細。”轉而看向朱希忠,目光猶疑“你告訴我們這些,不怕哪天說漏嘴麼?”

朱希忠隨意一笑,看似不在意地執盞品茗,一邊笑言“自然是信得過大家。”離歌笑幾人相視苦笑了笑。

“既然是常家統領”這些資訊顯然還不能解答方纔的疑惑,離歌笑繼續向朱希忠問道“你又為何說那牌子不可能是懷遠侯給的?”

朱希忠目光深邃地看向離歌笑,一字一頓“隻因黑梅令,傳女不傳男。”見幾人驚異地看向自己,解釋道“也許是為防常氏專權吧。雖然黑梅暗梟遍佈全國,黑梅令也是人手一個,但,黑梅暗梟的最高統領,坤主,卻隻有一個。成祖當年初創時便定下鐵規,坤主自第一代懷遠侯後隻能傳給族內女子,即父傳女,女子出嫁後,若無嫡親姊妹,則暫由其母保管,待皇上選出下一任坤主,再行下賜。坤主人選,一般都會在宗親嫡係中進行選擇。所以,懷遠侯不可能有黑梅令,更不可能把它相贈與人。”

離歌笑皺眉問道“那這麼說,初雪之前,坤主的牌子是交由她母親,也就是侯夫人代為保管的?”

朱希忠聽罷,不經意地沉思少頃,片刻後緩緩搖搖頭“這裡有個緣故,因為侯爺的嫡親姐姐出嫁早,所以牌子,便一直由太夫人保管著,太夫人前幾年剛剛去世,早在郡主及笄時,太夫人便上請皇上,將牌子傳給了郡主,所以,侯夫人並未有所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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