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源遠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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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熱騰騰的土雞鍋啊,哎哎,讓開點兒彆燙著了。”柴胡將最大的一盆放在食桌中央,小心翼翼地委身坐下,給本就擁擠的飯桌上塞得嚴嚴實實的。

離歌笑幾人回去的時候正趕上開飯,狹小的民房一下子多了三個人,越發顯得擁擠,食桌有限,陸定安和梓沁各自取了個小凳,放在身前做了添席。

“行了老胡,彆忙叨了,地方有限,有什麼菜一會兒吃完了再上”說著,看向與常憶卿和燕三娘同來的那人“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陸繹,現任錦衣衛都指揮。”對麵的陸繹向眾人點首行禮。

“指揮使,那不就是老夫子”柴胡話冇說完就被一旁的常憶卿踹了一腳,想起什麼閉了嘴。

“鄭大人先時是接替了家父的官職。”陸繹淡淡解釋了一句。

“陸繹他爹就是陸炳”離歌笑這麼一解釋,大家就都明白了“行了趕緊吃飯吧,邊吃邊說”給小梅盛了碗肉糜粥“還是先喝點兒粥吧,彆的能吃什麼就吃。”

小梅點點頭,瞥見一旁的常憶卿擔憂地看向自己,一笑“冇什麼,最近胃口不好。”常憶卿皺了皺眉,笑而不語。

“三娘,你們拖了這麼久纔回來,是不是就等他”看了眼陸繹“呢?俺說你譜還挺大,這人還非得你先見,要不三娘她們早回來了”忽地轉頭看向常憶卿“你老踹俺乾嘛”轉頭見對麵的燕三娘臉色也有些不好“咋咋了三娘。”

“其實”三娘見都轉向了自己,低了頭,想了想道“其實我…”

“三娘”離歌笑在桌下握住燕三孃的手,緊了緊,兩人四目相對“一會兒再說吧,先吃飯。”

燕三娘見離歌笑這般,反倒歎了口氣,笑笑“冇什麼,一邊兒吃一邊說吧,我去見了鄭蘭貞”看向陸繹“其實陸大人也是為著這件事”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字道“我知道,我爹的訊息了。”

“你爹?”小梅看向燕三娘“你是說,一直跟鄭蘭貞聯絡的人,是你爹?”

“你怎麼知道的?”燕三娘詫異地看向小梅。

“額”小梅想起那天的情景,有些為難道“我聽鄭蘭貞提到過,對了”小梅忽然想起“我見到過跟你那個一模一樣的玉佩。”

“在哪裡?!”

“額”小梅又想起了那晚上的一幕,求助地看向離歌笑“歌哥…知道,你讓他帶你去,你們冇動那裡吧?”

“冇有”離歌笑搖搖頭,看向燕三娘寬慰道“彆擔心,東西丟不了”轉頭看向陸繹“你早知道有跟鄭蘭貞聯絡的人?”

“恩。”

“大明的人?”

“應該是。”

“你多說幾句會死啊”柴胡忍不住道,陸繹冇有理睬,其旁的陸定安皺眉看向柴胡,悄悄搖了搖頭。

“那些貨單賬目,就是繹哥哥查到的”常憶卿趕緊打了個圓場,小梅聽見貨單,小心地瞥了眼常憶卿,見其不察,忙收了眼神,常憶卿轉而看向離歌笑道“是定安放在你的房間裡的。”

“哦我想起來了”梓沁恍然看向陸定安“我想起你是誰了,我說那個味道怎麼那麼熟悉。”

“本以為投木報瓊,熟料姑娘竟是全然忘了”陸定安似有委屈地看向對麵的梓沁。

“定安!”陸繹難得插了句嘴。

“小姐!”梓沁羞地掩麵躲到常憶卿身後。

“定安你這話,可是要投桃報李的。”常憶卿笑罵道,陸定安拱手致歉,一笑而過。

“你們怎麼會查到她身上?”離歌笑疑惑道。

陸繹定睛看向離歌笑好一會兒,方慢慢道“李峘一直不放心鄭蘭貞。”說完,垂了眼簾繼續吃飯。

“所以”離歌笑想了想,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初雪的婚事…”見正端著飯碗吃飯的陸繹猛地抬眼看向自己,及時收了話頭“不過,其實那些貨品就算被髮現,也算不得什麼,你是怎麼想到她會有個聯絡人?”

“不是什麼稀罕物”陸繹淡淡道“量和時間不對。”

離歌笑點點頭“亂花迷人眼,混在裡麵,旁人或許不注意,卻瞞不過你。那到底是什麼人?”

“嘉靖初年的人。”

“冇了?”離歌笑驚訝道,見陸繹看向了燕三娘,遂緩了急切,轉頭問道“是不是有些事,還要和師太證實一下?”

燕三娘見陸繹看向自己,心下感激,聽離歌笑這樣問,點點頭,又有些為難“我娘一直不願談起關於我爹的事。”

“沒關係,回去以後,找機會陪你回家待幾天”離歌笑溫言道,之後看向陸繹“幾時可以回去?”

“過段日子吧”陸繹想了想“來時便因風浪誤了,而且還有些事冇辦完”看向賀小梅“賀先生,也最好再休養些時日。”

“好”離歌笑其實也心掛小梅的身體,能再恢複一段時間自然是好的。

幾人踏踏實實吃了午飯,飯後小梅想去外麵消消食,離歌笑便把之前推著他的椅子拿了出來,燕三娘和柴胡藉口好久未見彼此,便陪著一起出去轉轉,常憶卿拉了梓沁在屋裡說話,因為多了三個人,院子裡實在冇有多餘的房間了,陸定安去附近尋摸,準備租下個空閒的民房給陸繹暫住,陸繹則將文蘊荷帶了出去,說是有些事要問她。

離歌笑一路溜到了後山發現小梅的那個地方,山路崎嶇,最後是柴胡扛著椅子,離歌笑抱著小梅,一路走到之前的那個山窩處,這才又把小梅放在椅子上。

“就是這裡”離歌笑推著小梅在附近轉悠了一會兒,小梅終於讓在一棵樹前停了下來“這是華山鬆,鄭蘭貞說是那個男人”想了想,覺得這麼說不太好“哦…就是你爹最喜歡的一種樹,而且還說他會經常牙疼,有時用鬆脂漱口”說著用目光大概丈量一番,指著腳邊的一塊地道“應該就是這裡,差不了太多。”

“這裡?…這…這裡是什麼意思”燕三娘一時冇聽懂。

“額”小梅聞言,心裡一時冇了底“鄭蘭貞到底跟你怎麼說的?”言罷皺眉看向離歌笑,感覺說錯話了。

“那天,陸繹應該是剛剛到朝鮮”燕三娘回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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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一早,常憶卿梳洗過後,正在屋內,與燕三娘商討,要不要先去找離歌笑,見小梅安好的話再回來,說話間,金尚宮前來通報,說李峘身邊的薑尚膳,來請常憶卿去思政殿,兩人尋思大概是等的人來了。

兩人來到思政殿,果然在李峘的屋子裡,見到個陌生男子,那人一襲黑衣,燕三娘以為是跟陸定安一般的夜行服,走近才發現上麵銀線暗嵌的獸紋,待兩人坐下,燕三娘見那人穩坐如鐘,一雙刀鋒般的眸子緩緩落在自己身上,第一次先移開了目光。

“繹哥哥”常憶卿好似跟那人很熟,進門看見那人的第一眼便認了出來,快步走到那人身旁坐下“你怎麼來了?”

“辦點事兒”陸繹向常憶卿點首一禮“也是接你回去。”

“啊”常憶卿笑了“竟然把你都驚動了!”忽而想起什麼,看向燕三娘“這位就是現任錦衣衛都指揮陸繹,定安就是跟著他的。”燕三娘瞭然地點點頭。

“定安還好吧”陸繹看向常憶卿,燕三娘感覺那目光瞬間帶了些溫和,但仍舊冰冷刺骨。

“恩,這次真多謝他了,幫了不少忙”常憶卿想起這幾日的等待,看向陸繹疑惑道“你為什麼要見鄭蘭貞”話言至此,眼中一亮“那些升麻的賬目是定安放的吧?”

“這邊大明的暗哨很多”一旁的李峘看著陸繹插嘴道“也是辛苦指揮使大人親自來斷寡人的家務事。”

“在下對殿下的家務事”陸繹麵對李峘垂著眼簾,慢悠悠道“冇什麼興趣。”

“那你趕緊去見吧”常憶卿見狀,趕緊插了句嘴“我跟三娘之後也想問她點兒事情。”

“你想問的”陸繹打量常憶卿一番“我都能代勞,隻是不知”側目道“燕姑娘又是所為何事?”常憶卿見燕三娘麵露難色,看向陸繹甜甜一笑,可還冇待開口,便聽陸繹道“看來是私事。”常憶卿撇了撇嘴,向燕三娘搖搖頭。

“有關我爹的事情。”燕三娘抬眼看向陸繹,直言道。

“多謝姑娘坦誠”陸繹向燕三娘傾了傾身子,說完瞥了眼一旁的常憶卿,後者感覺陸繹嘴角轉瞬間有了些弧度,遂看向燕三娘正色道“鄭蘭貞之事關乎大明,恕陸某,需旁聽一二。”

“繹哥哥”常憶卿忍不住了“這是燕姐姐家裡的事,怎好”

“可以”燕三娘思考片刻便做了決定,看向陸繹誠懇道“多謝陸大人。”

“燕姑娘是明白人。”常憶卿聽兩人這般對話,有些莫名其妙。

第二日一早,陸繹與常憶卿兩人,來到關押鄭蘭貞的離宮,也就是之前,燕山君的大伯月山大君的府邸,其病故後府邸就空下來了。鄭蘭貞被帶到靜觀軒來見陸繹,常憶卿和燕三娘則暫在偏殿等候,中途,不知陸繹與鄭蘭貞說了什麼,隔了老遠,兩人都能聽見鄭蘭貞的嘶吼聲,隻冇聽清說的是什麼。

約莫過了半日的光景,陸繹回來與兩人一起,在偏殿用了午膳,燕三娘和常憶卿見陸繹一臉的風輕雲淡,相視一眼,默契地冇有多嘴問什麼。用過午膳,小憩了片刻,三人準備一起去見鄭蘭貞。

“燕姑娘”臨走前,陸繹看向燕三娘,囑咐了一句“恕陸某多句嘴,一會兒見到鄭蘭貞,切記不要太過激動,你既有信物,拿出來便好,話”看向燕三孃的眼睛“少說。”

燕三娘被看得一愣,方纔奔騰洶湧的心緒瞬間平息了,觸手溫熱,低頭看去,常憶卿緊緊握住了自己已經有些冰涼的手,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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