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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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坐落在大崇最南邊的某個偏遠村落。

適時春意正濃,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從山坡上傾瀉而下,空氣中混雜了甜絲絲的香氣。幾位村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從山上下來後,正坐在村頭的樹墩子上談天侃地。

“聽說最近咱這地界好像出現了啥怪事?”一個滿臉絡腮鬍的村民問道。

此話一出,其中那位精瘦的樵夫,一拍大腿,喝道:“孃的!要不說你問對人了呢!”剩餘的三個人一瞧,這其中還真有點稀奇事不成,連忙圍上去。

原來,那精瘦的樵夫名叫田五。體格瘦弱,乾活總比彆人慢些,就有早出門先下手的習慣。昨日天還未亮,那田五照常出村上山砍柴去,誰知行至半山腰,對麵不遠處的另一座山的山林間,隱約有一團藍色的光。田五以為是自己眼花,搓了搓眼,那團藍色的光就霎時間變成了黃色,下一秒又突然成了綠色。

那田五祖祖輩輩在這片山林裡長大,小時候即使聽說過什麼鬼火狐妖引誘吃人的邪話,總歸以為是唬小兒的。自己長大後靠山吃山,從未碰見此等怪事,恰巧那日陰天,天光遲遲不出現。田五心裡發毛,對麵那詭異的光亮竟逐漸有了人的形狀,他顧不得其他,連忙背起斧頭往山下竄。

連滾帶爬終於回到山下的田五,回頭一瞧那團詭異的光也朝山腳猛衝下來。未等他反應過來,那詭異的光驟然消失了。田五長舒一口氣,正欲朝村返回,隻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喘息的聲音。田五心中暗暗叫娘,猜不透今早是招了什麼邪,隻好先竄到一塊大石頭後躲了起來。

隻見一個渾身破爛,頭髮淩亂的乞丐,像是被什麼東西追一般,搖搖晃晃的朝北邊跑去了。

原來是個瘋子。田五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見那青年早就一溜煙跑遠,自己也趕忙回了村。回到家中,他將今早的怪事將與妻子,妻子以為丈夫又故意偷懶編瞎話,不由火冒三丈。

誰知今日一早妻子去隔壁五水鎮上探親,帶回來一個細思極恐的訊息。

五水鎮子上的人瘋傳,說前些日子西邊盤竹城的幾座廟,不知什麼緣故半夜三更的起了大火,等被髮現時火勢已經控製不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廟被大火吞噬。衙門當晚根據線索捉到了一個滿口胡言的瘋子,卻盤問不出半點有用資訊。後想著是幾間不同地方的廟宇一同被毀,一人之力太牽強了些。也冇有確鑿證據,就隻能先把那瘋子給放了。

誰知就在當晚,毗鄰的春寧州府裡的六間廟也在某個夜晚燒了個精光。這次有了目擊者,說是看到一個瘋瘋癲癲的乞丐從火光裡跑出來。第二日訊息傳回盤竹府衙,那邊才意識到怕是放走了縱火真凶,但一夜之間,相隔近百裡的兩地,怎可能是一個人所為。可除此之外,也彆無線索,隻好再次下令抓捕疑犯,卻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

那田五的妻子聽聞此事,立刻想起那日丈夫的遭遇,不覺後怕,回家後連忙叫上丈夫去土地廟燒了紙錢。

田五將此事一五一十地講與周圍人,引的幾人一陣倒吸涼氣。

說話間,田五見一身穿淡紫色衣袍的少年,揹著一個藤筐,正朝村口走來。不知是不是自己又眼花了,他隱約看見少年渾身發出微弱的光芒。等到搓了搓眼再睜開時,對方已經走到麵前。

是的,此人正式常延。

本就腿腳不甚利索,還是在荒山野嶺趕路,常延一路上不知摔了幾個跟頭。昨日清晨,一符一人拌了幾句嘴之後,神符氣不過故意給常延選了條捷徑。冇錯,捷徑就是從半山腰滾了下來。

滾到山底的常延徹底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傍晚,隻見神符正趴在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樣。常延起身,奇怪的是自己毫髮無傷,連衣服都依舊如新,甚至還冇有之前跟頭摔倒嚴重。難不成是自己慌亂之中使出了自己為數不多的法術?他想想這經曆覺好笑,便與神符握手言和,一人一符繼續趕路,現下終於見到了人煙。

眾人見少年容貌俊朗,麵目柔和,笑問道:“敢問各位鄉親,此處是何地?”

適才聽完田五所述,本還心裡發毛,現一個陌生人來到他們這個鮮有外人拜訪的村子,幾人心裡咯噔一下,一時警惕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常延不明所以,以為是自己說的不夠清楚,又問了一遍。

田五覺得麵前之人瞧著不像壞人,便試探道:“你是何人,為何不知道此地,還要來這作甚?”

常延笑笑,一一作答:“在下名叫常延,是個遊方道士,本想尋一故友,結果在山裡迷了路,這才走到這裡。”

幾人麵麵相覷,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見對方態度親和,回答的也未不妥,幾人便也放鬆了些,回道:“小道長,這裡是山荔村,你所尋故友怎麼稱呼?”

常延有些難為情:“萍水相逢忘了問名字,隻知道對方也是位道士……”看向斜上方點頭的神符,突然神符閃爍。

常延心想要找的人應該不遠了,連忙補充道:“大概就在附近。”

田五撓了撓頭,片刻不太確定地回道:“非要說附近的話,西邊的五水鎮子上倒是有一個道士,不過……”

常延:“居士但說無妨。”

一旁絡腮鬍的村民繼續道:“不過應該是個空濛拐騙的假道士,之前給人算命出言不遜,還被揍了一頓。”

另一名村民笑道:“我倒是聽說他有些法力在身上,不然是如何被人追了五條街都冇被抓到的呢?”

眾人相視,捧腹大笑。

常延聽著對方說那道士的極不靠譜,暗暗想到了紀光口中的“不太靈光”,這不就對上了嘛!

田五道:“不知那位是不是道長要尋的,不過可以去五水鎮打探打探。”手指往西一指,“那條路直走就是。”

常延伸手把暫不穩定的神符夠了回來,謝過幾位後朝西去了。

幾人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不由眉頭緊皺。

“他剛剛是不是一直在跟天上說話?”

“我也瞧見了,八成也發癔症了吧,聽說今年初好多地方的人都莫名其妙發了癔症。”

“可惜喲,這麼年輕……”

一個時辰後,常延終於出現在了五水鎮的鎮口,眼見天色即將暗沉,在外的人們陸續趕回鎮上,常延也忙跟著進了鎮子。

走進鎮子,常延終於明白為何這個鎮子叫做五水鎮。

五水鎮坐落在群山環抱之中,五條清澈的溪流自南邊的巍峨山巒蜿蜒而下,彙聚於此。月光下,五條溪流如同五條銀色的絲帶在鎮子中穿梭過各種別緻的小橋,流淌到每個角落。

常延站在橋上看著眼前道路兩旁燈籠搖曳著溫暖的光芒,為歸家的人指引著方向,他好似重返人間,心中泛起暖意。

突然,胸口的神符發出強烈的光,常延趕緊將其取出。

想必,就在這裡了。

常延正欲拉住路過的人詢問一番,隻聽身後傳來一聲激動到破音的“陛下——”

常延一激靈順著聲音望過去,一個身穿道袍模樣的少年從橋的另一端飛奔向自己。

這個身影,這個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這是……閔溶!常延看清了少年,哦不,準確說是少女的模樣。

少女撲通撲過來,抱住常延的大腿,涕泗縱橫,哭嚎道:“陛下!真的是你!閔溶終於見到您啦!”

眾人見狀趕緊閃躲開,蹙眉搖頭:這個江湖術士怕是又發癔症了。

這名為閔溶的少女,原本就是常延流落在宮外時,一同乞討的夥伴。因,常延便時刻年紀比常延小些,常延便帶著她討飯。這閔溶打小就是女生男像,到比少年時的常延還英氣幾分。後來長著長著二人竟倒換過來,她比常延還像哥哥,就由閔溶帶著常延坑蒙拐騙起來。直到常延被宮裡尋回,常延不放心閔溶,便也將她帶回皇宮,成了自己的大伴。再後來常延闖下大禍,出走贖罪,二人就再未見過。

常延蹲下來,替對方擦去眼淚,才發覺這八十八年後閔溶好似依舊年輕,又想到此次是紀光指引自己前來,莫不成他倆有何瓜葛?

閔溶抽泣著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常延。

原來當年常延闖下大禍後,帶著琉璃碎片跑出了宮。宮裡以為常延是畏罪潛逃,太後便下令不許皇家再提起這個懦弱無能皇帝,立刻將王位傳與懷王。可打破琉璃盞的皇家並未迎來什麼災難,反而在常延走後順風順水。

閔溶不相信常延是冇有擔當的國君,便與當年常延的貼身侍衛烏靈一同逃出宮去尋找常延,誰知二人苦苦尋了多年並無蹤跡。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二人夜宿一運道廟中,恰好許下早日尋得主子的心願。

誰知紀光剛巧來凡間討酒喝,恰巧聽到這二人許下願望,見二人情深意重,與一般信徒貪求的模樣大相徑庭。一時好奇,現了真身。

紀光藉著酒勁告知二人,常延就是掌管皇家氣運的琉璃盞,怕是尋不回了。見閔溶和烏靈聲淚俱下,一時不忍遂略施法力於酒中,三人舉杯暢飲通宵。翌日,二人醒來見紀光早已不見,想起昨晚經曆,一是摸不準是真是假。結果去河邊洗了把臉,閔溶和烏靈驚奇的發現自己回到了最後一次見常延的模樣,二人這才反應過來昨晚真是神仙下凡,賜予了二人不老之身,雙雙感激涕零,決定不找到常延誓不罷休。

兜兜轉轉,誰知八十八年後,竟在一小鎮相遇。

常延聽罷心中萬般滋味,他拉起閔溶,問道:“這些年真是可憐你們了,因為我受了這般磨難,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

閔溶搖頭:“陛下為國愛民,真心天地可鑒!”

二人正沉浸在一時的喜悅裡,橋頭傳來一聲粗獷有力的男聲呼喊閔溶。

二人回過頭與對麵的男子對上目光。

“陛下——”男子一怔,也飛奔而來。

“烏靈!”常延再次激動的落淚。

三人站在橋上,一會大哭一會狂笑一會扼腕唏噓,引得路人頻頻側目躲閃,心道:得,這下傳染成仨了。

正當三人往家走去,空中得神符再次劇烈抖動起來。

閔溶和烏靈這才發現常延頭頂上還懸著一道神符。

常延欣喜:“你們能看見!”

閔溶點點頭,解釋道:“大概是喝了時運星君仙酒的原因,除了不老,我們還好似有了一絲法力。”

說著打了個響指,烏靈一躍而起,如蜻蜓點水般立水麵上在那裡。

“烏靈的武功變得強勁了不少,而我,”閔溶說罷伸手掐算起來,“也似乎真的有了洞察萬物的神演算法力。”

常延眼中露出驚喜。隻聽對方問道:“陛下是從西邊來的吧!”

常延:“……呃不是,是東邊。”

閔溶擺擺手:“有時會出點小差錯啦~”

烏靈跳回橋上,一臉真誠,攤手補充道:“有一次閔溶掐指算出婁員外命不久矣,被婁家下人追趕了五條街。”

閔溶:“閉嘴。”

烏靈置若罔聞:“結果幾年過去了,婁員外都娶了四房小妾了,還生龍活虎——”

閔溶:“閉嘴!”

烏靈腆著臉繼續道:“陛下,要不是我出門買菜,閔溶她——”

閔溶火冒三丈,猛猛一拳懟在烏靈胸口,“誇你幾句,你還真以為你蓋世無雙了,我都懶得說你那個破爛掌法,要不連樹杈都劈不開,要不讓你貼個春聯連牆都給我拍塌了!”說著轉頭可憐的望向常延,哭訴道:“陛下,大年夜,我在寒風中砌瓦修牆啊!”

烏靈:“我那是法力不穩!”

常延苦笑:“那這樣說你們到還互幫互助,很有愛哈。”

二人異口同聲:“冇有!”

常延:“冇有愛但還有默契哈哈。”

再次異口同聲:“他算屁!”

常延無可奈何,趕緊轉開話頭:“要不我們還是先看一下神符吧?”說著身手取下神符。

二人:“是,陛下。”

閔溶:“離我遠點!”

常延後退一步。

烏靈:“陛下,不是說您。她隻是看不慣我。”

閔溶眼看就要再次發作,常延立馬打住,鉗住二人的手,看向手中的發出詭異黑紫光芒的神符,當下在常延手中抽搐的愈發猛烈。

常延眉頭一皺,自打下午靠近五水鎮之後,已經出先過好幾次這樣的狀況,隻不過這次最為強烈。

閔溶道:“神符靠近法力存在的人和物,便會發出柔和的光亮,當下這並不正常的光如此劇烈,想必鎮子裡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帶了法力。”

常延點點頭,想起趕來的路上打聽到的廟宇詭異失火案:“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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