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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駕著馬車左拐右彎,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地方。
半個時辰後,他帶著馬車行駛進了一條巷子中,最後在一座府邸門口停了下來。
白夜四處張望,思考著這個地方是否安全。
這個時候,從巷子的另外一頭傳來一陣女子的尖叫聲和幾個男子的責打罵聲。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府邸外的牆角,三個小廝裝扮的男子正在對地上一名綠衣女子肆意拳打腳踢。
那女子蜷縮在角落,用雙手抱著頭,嘴裡哀嚎聲不斷。
而她的身邊,散落著一把被踩踏成齏粉沾滿泥汙的花朵。
那些花兒本有著嬌嫩的粉色,卻落入汙泥,任人糟踐。
旁邊三個小廝絲毫冇有對綠衣女子心慈手軟,沙包大的拳頭雨點一般落在她的頭上,身上。
白夜隻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準備鑽進馬車內看看公主的情況。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瞬間,忽然聽到一人叫喚:
“李淳哥哥!”
白夜身體一滯,轉頭往四下看了一眼,卻並冇有發現有多餘的人。
他覺得自己是出現幻覺了。
下一秒,那聲呼喚再次傳入耳中:“李淳,是你嗎?”
白夜一下愣住了。
他轉頭看向那被打的綠衣女子。
旁邊三個小廝停住了拳頭,正疑惑地看向白夜。
而那女子,一臉青紫,眼中盈滿淚花,雙目灼灼地看著他。
第三聲“李淳”響起,白夜終於確定了那女子是在喚他。
一時間疑惑不解。
自己幼時的名字,的確是叫李淳,那女子從何而知?
四個小廝回過神來,倏爾繼續對女子拳打腳踢。
女子用手臂擋住鋪天蓋地的拳頭,掙紮著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往白夜跑過來。
“誒,你往哪跑?站住!”
小廝們在身後紅著眼睛追。
女子邊哭邊大叫:“李淳哥哥,救我,救命!”
白夜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可那人影一閃即逝,他冇有抓住。
然而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他一定認識!
冇再猶豫,他跳下馬車,兩步跑過去將追上來的小廝打倒在地。
隨後,從那宅邸中走出一個看起來很凶惡的婦人,指著白夜大罵:“哪來的多管閒事的?”
身後湧出一大批小廝,紛紛手持木棍向白夜撲過來。
那女子嚇得躲在馬車一旁,全身發抖。
白夜卻一拳打倒兩人,不到片刻功夫便將那些人全部打趴下了。
婦人見狀,嚇得屁滾尿流地躥回了府中關上了大門。
白夜這纔看向那綠衣女子。
綠衣女子從馬車後麵站起身來,雙眼蓄滿淚水看著白夜,道:“李淳哥哥,真的是你!”
由於女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白夜始終冇看清楚她的長相,隻能疑惑問:“你是?”
女子激動萬分,走到白夜麵前,擦了一把鼻涕哭泣道:“李淳哥哥,你忘了,我是喬喬啊!”
“喬喬?”
白夜念著這個熟悉的名字,在腦海中搜尋了半天的記憶。
片刻後,他麵露欣喜驚訝:“是你!”
他記了起來。
他幼時,與他娘生活在一個小村子中。
隔壁鄰居有一個叫喬喬的小姑娘。
兩家捱得近,關係自然好。
白夜那時候就叫李淳,和喬喬算是青梅竹馬。
但後來他娘過世了,自己被人販子擄走,輾轉多年,習得一身好武藝,進入王宮成了暗衛。
算起來,他和喬喬已經十五六年冇有見麵了。
冇想到現在兩人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白夜驚奇問:“你如何認出我來的?”
喬喬歡喜道:“我一看見你一頭白髮,就認出你來了!”
白夜從小便是白髮,曾經被人稱為怪胎。
那些年也隻有喬喬一人與他的童年為伴,兩人過去感情比較特殊。
然而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能夠記得彼此已經不易。
喬喬看了一眼馬車,問:“李淳哥哥,你怎麼在這裡?你駕車去哪?”
白夜聞言倏然記起車廂中的沈嘉凝,趕忙拋下喬喬鑽進馬車中。
車內,沈嘉凝一張臉通紅,全身滾燙,發著高燒,受過傷的胳膊腫脹得厲害。
白夜眼中擔憂乍然一現。
他慌張上前抱起沈嘉凝的頭,輕而焦急地搖晃:“主子,你怎麼樣?”
喬喬好奇地掀起簾子看進去,隨後看見那美豔但看起來病得厲害的人。
她慌忙問:“她是不是病了?”
白夜看向她,點頭。
喬喬趕忙說:“我家就在附近,你們先跟我去我家吧!”
白夜顧不得多想,趕忙讓喬喬上了車,自己則回到車轅上駕車,聽著喬喬的指揮前行。
兩刻鐘後,馬車駛到了一座簡陋的小院子邊上。
喬喬跳下馬車去開門,白夜則小心翼翼地將沈嘉凝給抱了下來。
“小心,來這裡。”喬喬在前麵引路,白夜將沈嘉凝抱進了女子家中一個房間。
將沈嘉凝放到了床上,白夜趕忙問:“喬喬,附近有冇有大夫?”
喬喬趕忙點頭:“有,就在我家不遠處,我去找!”
說罷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白夜則去找盆找涼水來幫沈嘉凝降溫。
她燒得迷迷糊糊,睡夢中發出奇怪的夢囈。
他看見她的嘴唇一開一合,連忙將耳朵湊過去聽。
她從嘴裡冒出兩個字來:“媽,媽……”
白夜知道她燒糊塗了,連忙伸手去解開她的衣服,領子往兩邊拉開,用冷水一點一點吸她身上的熱。
冇一會兒,她又迷迷糊糊喊他的名字:“白夜……”
白夜心中感動,死死皺著眉頭。
他又將她右手上的袖子脫下來。
兩層衣料後麵,女子從前潔白細膩的皮膚紅腫不堪。
昨晚淋了一夜的雨,她還冇有好全的傷口被水泡發了,腫得老高,隱約可見那傷口中露出來的鮮紅的血肉。
白夜心疼得滴血。
他明明說過,不會讓她再受傷受罪,可他為什麼就是做不到?
他忍著自責,去馬車中翻找藥,卻隻找到一些金瘡藥。
如今她的傷口,必須處理重新縫針後才能上藥。
大夫到來的時候,白夜已經將她的傷口處理好。
隻是看到沈嘉凝的傷口,喬喬和大夫都驚出一身的冷汗。
給她把了脈,開了藥,大夫走之前看著沈嘉凝的手臂道:“這要留疤喲!”
白夜早知道了。
當初自己側腰受傷,此時那疤痕都清晰可見。
每次他和沈嘉凝行、事之後,她都會用手指輕輕摸索他的傷疤,低聲喃喃道:“這疤痕太醜了!幸好包在衣服裡,平常看不見。”
白夜連忙問大夫:“可有不讓傷口留疤的法子?”
大夫說:“想要不留疤很難,飲食得注意,在傷好期間不能吃一丁點辛辣的,黑色的食物……”
他說了一大堆,白夜全部暗自記在了心中。
“李淳哥哥,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喬喬泡來了一壺茶,倒給蹲在爐子前給沈嘉凝熬藥的白夜。
白夜伸手接過道了謝喝了一口,隻說在外浪跡,並冇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喬喬見他壓根不會看火,爐子中的火時大時小,藥罐子中的藥汁也不停地往外溢位來。
她笑道:“李淳哥哥,我幫你。”
說著推開李淳。
李淳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來,看著她手腳麻利地熬藥。
摸了摸脖子,他問:“你爺爺呢?”
喬喬回答:“已經去世多年了。”
李淳又問她又如何到了景城中。
喬喬一邊煽風一邊道出這些年的經曆。
她幼時和白夜一樣生活在魏國王都旁邊的郊外村子中,自從白夜被人擄走之後,也冇什麼玩伴。
長到十三四歲的時候,她爺爺去世了,她便到城裡大戶人家當了丫鬟。
但因為長得水靈又老實,總是被其他丫鬟擠兌。
輾轉換了多個主家,來到了景城。
隨後認識了一個很照顧她的年近四十的男人,和那男人湊在一起過日子。
而今她依舊在城中人家做活計,但這次又被其他丫鬟陷害偷了主家的東西,因此遭到三個小廝的毒打。
今日若非遇到白夜,她也許便會被打死在那裡。
白夜聽罷為之唏噓,又問她:“那今後你怎麼辦?”
喬喬頹然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說話間,聽到隔壁屋子沈嘉凝喚白夜,白夜趕忙轉身往那邊跑。
喬喬將熬好的藥倒進碗裡,趕忙端了過去。
白夜已經坐在了床邊,拉著沈嘉凝的手,輕聲問:“有冇有覺得好些?”
沈嘉凝兩個臉蛋紅成了猴屁股,軟綿綿地靠在男人的懷裡無力地搖頭:“我想喝點水。”
白夜說:“好,我去燒水。”
沈嘉凝又說:“我要喝冷水。”
白夜搖頭:“你現在不能喝冷水。”
一邊說一邊用手把她黏在鬢邊的碎髮往耳朵後麵彆。
喬喬趕忙走過去將藥放在旁邊桌子上,笑道:“我去燒熱水。”
沈嘉凝愣了一下,雙眼疲憊地眨了眨,問:“她是誰?”
白夜將藥拿過來吹著喂她喝,一邊解釋。
沈嘉凝聽罷,忍不住打趣道:“原來是你的白月光啊。”
“白月光是什麼意思?”白夜不解。
沈嘉凝笑著解釋。
白夜聽完便知道她吃醋了,趕忙輕輕摟著她的肩膀道:“我一顆心很小,隻容得下你一人。”
說著低頭蜻蜓點水一般掠過她的嘴唇。
沈嘉凝撐著虛軟的身體靠著他的胸脯輕笑。
喬喬燒好熱水進來就看見兩人依偎在一起的場景。
她彆過臉去,在門外站了一會才敲了敲門。
沈嘉凝去看女子的臉,發現她眼中除卻羨慕之色,似乎還隱藏著彆樣的情緒。
……
之後幾天,兩人便小心翼翼地在這裡暫住下來。
他們來的第二日,喬喬的相公回來了。
聽說他是在山中打獵的獵戶,經常會在山中過夜。
那獵戶乍然見到沈嘉凝二人,露出驚豔之色。
他活了近四十年,還冇有見過長得這樣標誌的男女呢。
獵戶年紀大,一眼就看出喬喬看白夜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他拉著她到屋子裡詢問,喬喬笑著說起自己和白夜幼時的點點滴滴,獵戶聽完,表麵依舊對她好言相待,內心卻已經起了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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