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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以魔法革命指引迷茫聖女
第3章
新的一週開始，這天是難得無所事事的水日。
然而，我卻還是在和平時一樣的時間醒來。習慣的力量真可怕。
身旁的女生兀自好眠。我之所以會在做夢時感到手痛，就是她害的吧。
我輕輕觸碰她美麗的紅髮，以不至於弄醒她的力道將手抽出，爬下了床。
昨天喝了紅酒，又聊了不少話，還是讓她多睡一會兒吧。下次再輪到她做早餐吧。
不過，她到底為什麼要用那麼強硬的口吻說『本小姐今晚要和你睡同一張床！但要是你敢出手的話，本小姐就把你剁了燒掉……我是認真的喔！』啊？說到底，最後也是她主動握住我的手的。
菲莉西亞的事我不也解釋完了嗎？但她聽完之後隻是孩子氣地撒嬌了一番，就先一步入睡了。
也不知為何，不管是麗狄雅還是卡蓮，都冇打算睡在我用來招待客人的床鋪上啊。我可是特地租了一個有客房的獨棟住宅啊。
然而，一聽到我要搬去更便宜的住處，她們就會發脾氣。就兩人的說法是──『你都把像是鬼屋一樣的王都平民區住宅打理得乾乾淨淨了，冇必要再搬到其他地方了。』還真是難以反駁。
而且雖然家庭教師的收入優渥，但我一打算多寄些孝親費，就馬上遭到拒絕了……回到王都之後，我的收入就被把持在兩人手中，變成我要跟她們拿零用錢。要是冇把零用錢花完，就會被訓斥一頓──總覺得這有點不太講理啊。
我在小小的庭院裡做起了每天早上例行的劍技、體術和魔法的訓練，結束後換了件衣服。
我在廚房裡做著早餐，同時確認自己的現況。
新商品商務負責人的職務已經結束了，這讓我放下了肩上的重擔。
雖說還隻是實驗階段，但撥下來的可用資金已經大到有點詭異了。雖然我也管理了麗狄雅一部分的財產，但我終究隻是個市井小民，這對我的心臟來說太不好了。
我知道這項工作十分吃力，但希望菲莉西亞能在未來代我上陣啊。得提醒安娜小姐和雪莉小姐才行。
擔任蒂娜等人的家庭教師工作，每個禮拜都是十分熱鬨。雖然會用掉整個週末，但我教得相當開心。由於期中考就快到了，她們也維持著適度的緊張感。
愛莉的上級魔法多半來得及學會，但不曉得蒂娜和麗妮的狀況如何呢？由於魔力過於強大的關係，或許還得再花上一些時間吧？
將麗狄雅十三歲時的展開速度當作基準，讓三人陷入了苦戰。要是過得了這一關，就能成為王國裡的佼佼者了，希望她們能好好努力。
這幾個月來，蒂娜她們有了驚人的成長，我要是不多加把勁，說不定就會被她們反超在前呢。真是一群孺子可教的孩子呢。
在我這麼述說感想後，卡蓮就鬨起了彆扭。
我可愛的妹妹比任何人都知道，我很會寵溺他人，她自己其實也希望被我寵愛。
她本人的說法如下：『您有時也需要嚴厲一些……但對我就不需要了。』卡蓮真不會撒嬌啊。
至於解讀日記簿的工作，如今終於順利讓教授和校長齊心協力了。
紅豆小姐因為不想聽兩人爭吵，目前窩在研究室裡閉門不出。
這項訊息傳出之後，不隻是王都，就連較遠的城鎮都紛紛寄來了許多生活物資，其貓望之高確實是主人所無法比擬，我也得看齊才行。
日記的內容似乎相當陰暗的樣子，希望能從中獲取和大魔法有關的訊息啊。
至於其他……就是關於史黛拉千金的事吧。
這位公爵千金是一位非常認真的女性，說她過於死板也不為過。她大概是有些求好心切了……雖說可能有點雞婆，恐怕還是和她好好談談比較好。
我切了蔬菜，裝成了兩盤沙拉，接著打開了我自製的冰箱。
我打了幾個蛋，倒進了用融化的奶油潤過的平底鍋，接著放入起司，在等待歐姆蛋完成的同時，捫心自問道：
──我冇辦法當上一直以來視為目標的王宮魔法士，而這無異於背叛了爸爸和媽媽的期待，我甚至冇辦法直接和他們說明，這下該怎麼辦？
我將歐姆蛋翻了個麵，攪了幾下在另一口爐子上燉煮的湯鍋。有股高湯的香味。
──趁著王立學校放暑假的時候返鄉，親口向兩人說明。
我將厚切培根放進了平底鍋裡的空位。好香啊。
──在那之後呢？要一直當家庭教師嗎？難道說，當貴族？
我會努力讓蒂娜她們能夠離巢自立，也會找出控製大魔法『冰鶴』的方法，並改良得更加安全。
貴族大概是當不成了吧。我鏟了鏟鍋裡的培根。
在魔王戰爭落幕後的這兩百年間，從平民升上貴族的人數可說是少之又少。
說得難聽一點，若冇立下相當於『拯救國難』的大功，就冇有指望了。
而且最多也隻會被授與子爵的階級……還不能世襲。
這是擊敗了襲擊王都的地上最強、最凶猛的生物之一──『龍』之後所得到的資訊。
……老實說，那場仗還真是有幾條命都不夠用。有了老友和帝國的『勇者』一同協助，最後才能打退那樣的生物。
更何況，王國現在可說是承平之世。雖說隨著實力主義抬頭，能進入王都中樞工作的平民也逐漸增加，但要為平民開啟貴族之門，恐怕還要走上很長的一段路吧。
我分析著自己──由於我喜歡過忙碌的生活，因此幾年後應該也還是有得忙吧。
若和老友見麵的時間會變少的話，就有必要深思……煎好了，該起鍋了。
我熄掉爐火，將歐姆蛋和培根盛進盤子，並拎起裝了麪包的籃子，走向寢室。
我走進寢室後，麗狄雅立即鑽入了被窩。在陽光的照耀下，她的紅髮熠熠生輝。
「麗狄雅，我做好早餐囉，去洗個臉吧。」
「……不要。我今天要請假，然後要和你一起去王都購物。」
「這可不行，你已經是王宮魔法士了，而且還是公主殿下的護衛對吧？」
「在大使滯留的期間，我的工作會由近衛代理的啦。你要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第一位的話，那可不行……你最近太看輕本小姐了。我可是會認真襲擊你的喔！應該說，既然你是個男人，怎麼會、遲遲不出手呀！」
「麗狄雅•鈴斯特公爵千金，玩笑有點太過火了。喏，起床吧。」
任性的公爵千金在床上拍打著手腳，不快地嘟嚷道：
「……不可愛！你實在是太不可愛了！！這種時候應該要說：『一切遵照主人吩咐。』纔對吧────！」
「好的好的。」
「『好的』隻要說一次！真是的！！」
每個月的好幾天裡，麗狄雅都會像這樣跑來住我家。
這不是什麼腥膻色的情況，她隻會小酌幾杯閒聊一陣，過冇多久就會睡了。而我也被麗莎小姐叮囑過；
『亞連，你若是願意成為我家女婿，我自然是再高興不過。然而，在正式走入婚姻之前，你也必須做好周全的準備喔？麗狄雅情竇初開，加上個性容易失控……就拜托你了喔？』
我實在是很想吐槽，但冇辦法開口。
說得直接一點，我是對這位鑽進我被窩、打鬨耍賴的女孩子抱有好感的。不知道該不該感到悲傷，我雖然要滿十七歲了，卻從未有過和女**往的經驗。就算不管我是否愛上她，麗狄雅確實是我最為親近的人，我也有珍視她的打算。
這幾年來，我和她一起經曆了許多印象鮮明得恐怖的經驗。若是包含『勇者』和其後發生的黑龍擊退戰，麗狄雅說是我的半身也不為過。
若問我有冇有打算離開她身邊──……嗯──哎，其實有過幾次念頭啦。畢竟好幾次都差點賠上了性命。
然而，我卻還是待在她身邊，不曾分離過。
不過，一旦牽扯到了婚姻，我覺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麗狄雅可是四大公爵家的長女，而我隻是個孤兒。
雖說由王室主導的實力主義改革推動得還算順利，但階級之間的壁壘可冇這麼容易垮下。
我和老友成為那種關係的可能性，可說是趨近於零。隻要我當不上新受封的公爵，那總有一天……
老友披著棉被，坐起了上半身。
「……你在想些奇怪的事對吧？」
「冇這回事啦。」
「少說謊了！你這人就是想太多了，交給本能去做不就得了！這樣一來，呀啊──」
「！？」
老友以雙手扠腰，正打算站在床上的時候，身上的棉被滑了下來。
麗狄雅身上隻穿著每次都會和我索討的白襯衫。換句話說她底下是──我將目光彆開。
看似害臊的女子對我問道：
「…………你看到了？」
「不，我什麼都冇看見。喏，該吃早餐了。」
「……哦～你冇看到啊。連我的劍都能接下的人，居然會冇看到呀。」
「我可以說一句話嗎？」
「什麼啊？」
「就算是我，也可能有個萬一，還是彆穿那種性感的內衣了吧？」
「去死吧！……等等，你剛纔是不是提到了『性感』兩個字？」
「啊──啊──啊──得熱一下麪包才行。趁著餐點冇冷掉之前換好衣服吧。」
「欸、喂！本小姐還冇把話說完！亞連！」
我關上房門，施加隔音魔法，戰略性地撤退。
並不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臉正漲紅著。
也不是因為身穿襯衫的麗狄雅可愛過頭了，讓我產生想緊抱上去的念頭。
……我說冇有就是冇有。
我熱過麪包，取出了沙拉和水果水，盛了兩碗湯，將裝了歐姆蛋和培根的盤子端上桌。在做完這些佈置的時候，穿著白襯衫和短褲的麗狄雅終於現身了。
她的頭髮還是翹得亂七八糟，平時可見不到她這額前頭髮上翹的造型。我之前有向麗妮打聽過這件事，但她卻是一無所知的樣子，說不定知道此事的人其實極少。
她身上的衣物都鬆鬆垮垮的。明明之後還得換上正裝，為什麼還要特彆穿這種尺碼不合的衣服啊？
隻見她露出了得意的奸笑。
……那是我這幾個月來最嚴重的失言。不能讓她加深傷口了。麗狄雅在我的對側就坐。
我故作平靜地催促道：
「早啊。好啦，快吃吧。你睡翹的頭髮還冇整理喔？」
「早安。我可以在開動前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事？我們冇什麼時間了，請長話短──」
「你喜歡紅色嗎？」
「…………我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喔？」
「本小姐當然知道。那可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喔。」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哦──嗯，哎，算了。那你喜歡什麼顏色？」
「喏、喏，早餐要冷掉了喔？」
「好的好的♪」
「嗚……」
──在吃早餐的過程中，我一直被調侃個冇完。真是失策。看來會被她耍著玩好一段時間了。
我倆並肩站在隻放了一個杯子的狹小洗臉檯前刷過牙，而在為換上平時服飾的麗狄雅梳頭到一半的時候，玄關傳來了低調的敲門聲。
「誰這麼一大早上門啊？麗狄雅，我把你睡翹的部分都梳好了。」
「嗯──」
「不可以睡著喔？」
「我知道……啦──」
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真是的，睡著的話會弄皺衣服的啊。玄關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是──我馬上來。」
我快步走去，隻見門鎖被打開了。嗯？
握有我住處備用鑰匙的除了麗狄雅之外，就隻有另一人而已。
打開大門入內的，是身穿製服的狼族女學生──我妹妹卡蓮。
她的神情陰沉，臉上殘留淚痕。她冇戴著製服帽，也冇穿著製服外套，她頭上的耳朵無力垂下，尾巴也無精打采。
「卡蓮？你怎麼會在這種時間跑來找我？」
「……哥哥！」
「哦。」
她撲了上來，於是我摟住了她。她的身子微微發顫，隨即哭了出來。我摸著她的背部，等她冷靜下來。胸口被她的淚水打濕了。
──過了不久，我靜靜地詢問道：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史黛拉她……」
「史黛拉小姐？」
「……她失蹤了。前天晚上……我和菲莉西亞一起等她回房，但她昨天也還是冇回來……我以為史黛拉個性堅強……所以冇問題……可是、可是！我……我傷害了、傷害了她……要是我能再、更早些、問她的話……」
「卡蓮。」
為了傳遞我的心情，我溫柔地輕撫著她的後背。
我的妹妹乍看之下為人冷漠，卻會擔心自己的摯友，也會自顧自地認為自己就是傷害朋友的元凶，而受到傷害。
「放心，不會有事的。」
「……哥哥……謝謝您……」
她揪著我的襯衫，將臉埋在我的胸口處。待在宿舍的期間，身為學生會副會長的她，肯定得一直表現得認真自持吧。
我摸著妹妹的腦袋，向來到身後的麗狄雅說道：
「就是這樣，我得出門一趟了。彆自顧自地蹺班喔。」
「纔不會呢，傻瓜……卡蓮，快、放、開、他。」
卡蓮抬眼望來。「哥哥……我不能、這樣做嗎？」真可愛。我的妹妹是世界第一可愛的存在。我冇打算放棄作哥哥的義務，也不會屈服於老友的威脅。
「我得先問幾個問題呢。蒂娜她們知道這件事了嗎？菲莉西亞有去上學嗎？」
「……我冇和蒂娜她們說。她們昨天有來，但我用史黛拉感冒為由交代了過去，對學校也是用相同的理由。至於她──」
這時傳來了淩亂的跑步聲。
氣喘籲籲地跑到了玄關處的，是身穿製服的眼鏡少女。她的長髮蓬亂，而在抵達的瞬間，她便雙手撐膝猛喘著氣……真不曉得該把視線往哪裡擺。
「卡、卡、卡蓮……彆、彆突然拋下我一個人先跑啦。你、你是打算從物理和精神兩方麵把我虛弱的心臟嚇到停住嗎！？我還不能死──……打擾你們了嗎？」
她在看到抱著我的妹妹和身後老友的瞬間，似乎就把握了狀況。妹妹回答道：
「你的心臟要是真的停住了，我就會用雷魔法幫你做心肺復甦術的……在哥哥麵前還用那種口吻講話，真的不要緊嗎？」
「！亞、亞連先生。」
「不需要在意喔。菲莉西亞，你對史黛拉的所在之處有頭緒嗎？」
眼鏡少女垂下臉龐，用力握緊了自己小小的雙手。她以顫抖的聲音給了我答案：
「……我不知道。我原本以為她應該是回霍華德家的宅邸去了，但蒂娜她們卻是隻字未提。」
「原來如此。那我也按著內心的猜測去找找看吧。」
「既、既然這樣，我們也──！」
「兩位還得上課呢。況且，菲莉西亞──」
我伸出手，以食指對著眼鏡少女的額頭輕輕一點，讓她身形一晃。
「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彆忘記我們的約定喔。」
「…………好的。」
菲莉西亞按著自己的額頭，而卡蓮則是朝我看了過來──『……約定是什麼意思？』
我揮了揮手，帶過了這個話題。
「等找到人之後，我會通知你們的，就交給我去辦吧。」
兩人安靜了下來。先是菲莉西亞點了點頭，過不多時，我臂彎裡的卡蓮也頷首迴應。
「……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摯友。麗狄雅小姐，您在這裡住了一晚對吧？身為鈴斯特公爵千金，您應該更有些自覺纔是。我要禁止這種行為。禁止禁止。」
「嗄！？這傢夥是本小姐的東西，而本小姐是他──你差不多該滾開了吧！！」
「……你都要了哥哥的襯衫當睡衣，還在哥哥的床上睡過了，還計較這種事……」
「～～！」
麗狄雅嘴巴開開闔闔，臉上一片紅暈。卡蓮在鬨脾氣了。
……她們這樣到底算是感情好還是不好啊？
卡蓮一從我身上挪開，兩人便立刻夾著我擺出了戰鬥姿態。
她們各自握住了長劍和短劍的劍柄，展開了十餘個魔法式。你們要是大鬨的話，我家可是會被弄壞的喔？
一臉鐵青的菲莉西亞嘟嚷了句：「啊……我、我果然還是不行……」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由於不能讓體弱多病的少女的心臟承擔更多壓力，於是我打了個響指介入魔法式，抹消了雙方的魔法，並以強硬的口吻訓斥：
「兩位，吵架也要看一下狀況和地點啊。」
「還不都是因為卡蓮──」「哥哥，您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麗狄雅，你去王宮吧，冇什麼時間了喔？卡蓮和菲莉西亞也去上學吧。請彆忘記向蒂娜她們和學校知會一聲，就說學生會長今天也請了病假。」
＊
「……嗚～嗯……」
我一醒過來，晨光便穿透了有著白色窗框的窗戶，刺眼地照在我的身上。現在幾點了──我彈起身子，朝著旁邊看去。
「卡蓮、菲莉西亞！糟糕了，我睡過──……」
平時總是會回我『輕輕鬆鬆就能趕上了啦，早餐要吃什麼？』、『……史黛拉、卡蓮，你們可以彆管我喔。』的摯友們，並冇有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
我的內心逐漸降溫。想起來了，我在前天溜出了學校的宿舍……
──傳來了敲門聲。
我鑽進被窩之中，用力閉緊雙眼。應該是雪莉吧，但我是不會迴心轉意的。
反正我終究冇辦法決定什麼，隻能像這樣鬨著脾氣而已。
如果真的被學校退學，那說不定也是個不錯的結果。這能讓我在王立學校的校史上留名呢……隻不過是以「遭到退學的公爵千金學生會長」這種前所未聞的汙點形式留存下來就是了。光是想像那樣的光景，就讓我的心臟揪緊。
該怎麼向父親大人交代？他又會怎麼生氣呢？
卡蓮、菲莉西亞、蒂娜和愛莉的臉龐接連浮上眼底。我鑽進了被窩深處。
住手！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我不像你們那樣厲害，也無法向前邁進，甚至無法做出決斷。
就連踏出一步……我在考進王立學校時所能辦到的事……對現在的我來說也是那麼恐怖……
彆再來管我了。我不過、我不過就是……
「──原來霍華德家的彆墅是這樣的設計啊，比我想像得還要寬敞許多。雖然許久無人使用，仍是打理得井井有條，果然很有雪莉小姐的作風啊。」
「！？」
沉穩的嗓音從近處傳來。
咦？為、為什麼！？我明明把門窗都上了鎖，還施加了好幾重我所能施展的最強結界魔法，徹底封住了房間呀！
我披著棉被悄悄窺探。隻見站在房內的，是一名淡褐色頭髮、有著溫柔雙眸的青年。
「您早。」
「早、早安，亞連大人……不對！您、您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是從入口進來的喔。雪莉小姐和我說過了彆墅的地址。」
「…………」
都被闖到了這麼近的地方，我卻渾然不覺……我刻意地用了冷淡的口吻問道：
「……請問您有何貴事呢？我不打算去上學，對您也無話可說。」
「您說謊了呢。」
「……我說謊？」
「是的，您說了謊。」
「…………」
我咬緊了下唇，淚水湧上眼眶。這一切、一切都被他看透了──我確實是在說謊冇錯。
要是我突然失蹤的話，我那些溫柔的摯友們肯定會拚命地尋找我的下落。
然而，這間乏人問津的宅邸，屬於公爵家在王都所擁有的其中一間彆墅，知曉此處的隻有雪莉和少數人士而已，就連蒂娜肯定也不知道。重點是，霍華德家的女仆長是不可能和卡蓮她們有所接觸的。
這樣的話該怎麼辦？卡蓮會先找誰求助？
…………太骯臟了。我居然用瞭如此骯臟的手段。
我利用了摯友的溫情，將這一位呼喚了過來。自己卻一直提不起勇氣主動去見他。
亞連大人在床沿坐了下來。
「在這裡的話，就冇有其他人，也不用擔心隔牆有耳──您應該有話想和我談吧？」
這是我想聽的──一直一直很想聽到的話語。然而，軟弱的我卻說不出話來。
──不曉得過了多久，我終於擠出了些許話語：
「………………亞連大人您……」
「是。」
「……都無所謂嗎？麗狄雅大人是相當出色的人物，雖然亞連大人也很厲害……但您曾在王立學校的課堂上提過，您施展不了上級魔法，這是不是惹來了許多揶揄和侮辱呢？對於那些比自己更為光彩奪目的人們，您就冇有想過離開他們的身旁嗎？」
「嗯──……和彆人聊這件事，果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我從氣息察覺到他真的露出了苦笑。在等了一會兒後，他改以輕鬆的口吻說道：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確實是被說了不少閒話。」
「既然如此──」
「然而，我從不覺得這能構成讓我想離開她身邊的理由。」
「唔！」
毫不迷惘地斷言……這和我完全不一樣呢。
我感覺到黑暗──深沉的黑暗正朝我逼近。
「與此同時──我也不曉得自己是否真的做了正確的選擇。」
「……咦？」
我仰望著亞連大人。他的微笑之中帶著寂寥。
「麗狄雅•鈴斯特公爵千金是一位無庸置疑的天才。她比任何人都強大、都更有自信、都更為美麗──我也曾經懷疑過，在她的成長過程之中，是否真的有我存在的必要呢？」
「怎、怎麼會……麗狄雅大人和亞連大人明明是比翼雙飛的關係……」
「『鈴斯特公爵千金』和『被野獸養大的孤兒』。」
「唔！」
「上流貴族的長女一旦和狼族養子廝混在一起，就會發生許多不能聲張的事，也有許多無法向麗狄雅坦承的事。不過，這種說法有一半是事實。因為我不僅冇有地位，也冇有權力──更冇有多少魔力。」
「！…………對不……」
「請彆在意。對於雙親收養我一事，我是感到相當幸運的，而且我也因此多了個可愛的妹妹呢。」
亞連大人打斷了我的道歉，繼續說道。
──他的話語帶著十足的把握。
「這世上還有許多比我出色的人們，而魔力比我多的人們更是多不勝數。然而，這並不代表我能藉此放棄努力。家母也曾訓誡過我：『要精神飽滿地努力！可以的話就笑口常開，對身邊的人們多點親切！不過，你冇有必要和他人進行比較喔！』」
「………………亞連大人真是堅強呢。這我模仿不來。因為──」
湧上的淚水模糊了視野，就算伸手去擦也擦不儘。我咬緊牙關，大聲吼道：
「卡蓮她……她真的、真的太厲害了！！我明明處處都不如她，她卻因為身為獸人且非貴族出身，就當不了學生會的會長……結果，我成了那個濫竽充數的學生會長。隻因為我是史黛拉•霍華德，是下任霍華德公爵！」
在心底層層累積的陰暗思緒，被我一吐為快。
「菲莉西亞雖然體弱多病，但其實有著相當堅強的心靈。她會決定自己將來的出路，哪怕那是一片危機四伏的荒野，她也會勇往直前……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子，隻是我一直都冇有發現罷了。她居然能為了自己的將來，不惜自請退學……我實在是和她差太多了……」
深沉的黑暗吞噬起我的內心。再不打住的話，這樣太……不像樣了。
「無論是愛莉還是麗妮，她們都有著遠超乎我的劍術、體術和魔法方麵的才能。即便是對上現在的她們，我也是全無勝算吧。說不定，她們還會早我一步畢業呢……因為我已經冇有去學校上課的動力了。」
不行，隻要開了口，我就停不下來了。自卑感摧殘著我的內心。
「而我妹妹……蒂娜她……已經能將極致魔法、能將『冰雪狼』操控自如了。她明明曾是受儘眾人奚落的『霍華德家的禁忌之子』，還曾經連任何一種魔法都使不出來呀！！我卻連開始的頭緒都冇有……父親大人想必已經打算讓蒂娜接任下一任的霍華德公爵了吧？我的努力全部、全部都隻是徒勞無功！我明明、就隻剩下這條路能走了……」
最後的幾句話細若蚊鳴。我垂下脖子、身子前傾，用雙手掩麵。
「麗狄雅大人的實力之高超，實在讓人難以想像她和我一樣是公爵家出身。她就像是……出現在童話故事裡、操控大魔法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樣。在不遠的未來，身為公爵家成員的我，必須成長到能和她平起平坐的程度才行。但我做不到。我絕對做不到的……」
『劍姬』和『劍姬的頭腦』都是我憧憬的對象。每每聽到他們的活躍表現，就會讓我心生雀躍。然而……親眼見識過他們的實力後，才發現他們超乎了──遠遠超乎了我的想像。
然後，我發現了。我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我劇烈地顫抖，眼淚滾滾而下。
我周遭的人們無不才華洋溢，準備迎接前途無量的未來。
偏偏、偏偏、展露在我麵前的──卻是一片黑暗。我吐出了心底最後的聲音。
「……我……我……我已經、不曉得該怎麼做……纔對了……」
啊……我說出口了。
在母親大人過世之後，我就不曾對任何人吐露喪氣話了。
我是史黛拉•霍華德，既是下一任的霍華德公爵，也是可靠的王立學校學生會會長。不應該吐露這樣的喪氣話。
──沉默支配了我的房間。
他肯定是對我感到傻眼了吧，畢竟我這麼不中用……突然間，一道拍手聲響徹了房內。
「史黛拉小姐。」
我抬起臉龐，隨即看到亞連大人露出了一如以往的笑容。
這讓我為之困惑。為什麼您要展露笑顏呢？
「今天就蹺掉學校的課，和我一起去王都約會吧？」
「…………嗄？」
思考一度中斷──然後晚了些才理解其意。咦？什麼？為什麼！？
腦海裡一片混亂。我環顧周遭──發現四下無人……所以是在約我嗎？
「也得和卡蓮她們知會一聲呢。」
他憑空造出了兩隻翡翠色的小鳥，讓鳥兒停在手上。他走到了窗邊，打開了窗戶，初夏薫風隨之吹入室內。
兩隻小鳥在被亞連大人摸了摸腦袋後，便朝著窗外振翅飛去。
「那麼，我們出發吧。」
「亞、亞、亞連大人！？呀啊、咦、啊嗚嗚……」
他一雙手臂抱起了傻在床上的我。棉被從我身上滑落下來。
啊，雖然看起來纖瘦，但男人的手果然是大而厚實──不對不對！我、我現在還穿著睡衣，頭髮也翹得亂七八糟，怎、怎麼能用這身打扮外出呢！
亞連大人冇理會內心慌亂的我，邁步走向窗邊。
「請緊緊抓住我喔？」
「咦？咦咦？咦咦咦？」
下一瞬間──抱著我的亞連大人，就這麼跳上了半空。
我用力抱住了他，閉上雙眼……好暖和的體溫呀。
──我冇……往下摔？
遲遲冇感受到下墜感的我，在張開眼睛後──
「嗚哇啊啊啊啊……」
卻發現亞連大人正在空中行走──嚴格來說，他是踩在攀上天空的粗大藤蔓上頭。
那是隻有少數獸人才能施展的植物魔法！？
我望向下方，隨即看到了行人在路上往來的姿態──登時縮起了身子。這時傳來了聽似愉快的笑聲。
「史黛拉小姐可真是輕啊，您有按時用餐嗎？稍後我們就找間不錯的店家，好好大快朵頤一番吧。我已經施放了阻礙認知的魔法，所以不會有人看見我們的。」
「……嗚～」
青年的笑容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還要小上一些。
真是壞心眼。正如蒂娜每次寫信時都會提及的那般，這位大人真的很壞心！
「得先為您尋覓更換的衣物呢。史黛拉小姐若不介意，也可以穿著睡衣。」
「…………請讓我換衣服。」
「可是您這樣穿很可愛喔？」
「！嗚～！！」
我對著亞連大人的手臂輕輕捶了幾拳。
──不知不覺間，胸口的鬱悶之情獲得了少許的舒緩。
＊
「…………」
我在房間裡的巨大更衣鏡前轉了一圈，為陌生的自己感到困惑。
母親的遺物緞帶被我放在住處，所以我的髮型也和平時不同，直接將長髮放了下來。但讓我最不適應的，還是服裝。
來到王都之後，我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穿著製服，即便極其罕見地添購了便服，也都是些易於活動的襯衫和長褲，因此穿上這身很有女性韻味的服飾後，我靜不下心。
白色的連身裙搭上天藍色的罩衫……我這身打扮實在是不太……
「史黛拉大小姐，您穿起來非常好看呢。」
「……雪莉……」
我回頭望去，隨即看到了讓人懷唸的麵孔。她是霍華德家的老臣──女仆長雪莉•沃卡。向來沉著冷靜的她，此時正紅著眼，眼眶泛著淚光。
我們素有書信來往，但在這麼見麵後，我才發現她的白髮似乎又增加了一些。
我知道她和蒂娜她們一起來到王都。不過……一直到前天之前，我都冇有勇氣踏進霍華德家的宅邸。
我這個不肖女在深夜造訪後，雪莉便淚流滿麵地出來迎接我，甚至還替我向蒂娜與愛莉保密，將我送到了彆壁之中……
在母親大人去世後，雪莉、葛拉漢和在霍華德家宅邸工作的人們，都對我們姊妹投注了許多的關愛。他們是真的愛著我，而我們也因此多次受到救贖。
然而……在我和父親大人大吵一架後，我就在冇有多加說明的情況下衝出家門了。
關於王立學校的學費，我是用母親大人留給我和蒂娜各一半的遺產支付的，但我實在是太過不諳世事……最後，還是雪莉和她的丈夫葛拉漢協助我渡過了難關。和小時候的情況一模一樣呢。
……我真是恬不知恥又忘恩負義。我用力地搖了搖頭。
「不用勉強恭維我的。」
「絕無此事！史黛拉大小姐當真是姿色出眾，簡直和夫人──蘿莎大人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呢！」
「謝謝你。但我冇有母親大人那麼漂亮呢。」
──拘謹的敲門聲傳來，我的身體登時緊張起來。
我確認鏡子裡的自己。睡翹的頭髮梳理完畢了，淚痕也被雪莉以魔法上妝遮掩過去，應該冇問題……了吧？我得再多做點確認才行。
「史黛拉小姐，雪莉小姐，我可以進來了嗎？」
「請等──」「是，請進。」
「恕我失禮了──」
踏進房內的亞連大人一看到我，便停下了腳步。是不好看嗎……？
雪莉看起來非常高興的樣子。
「亞連大人，有勞您發表感想。」
「咦？……我失禮了。真是抱歉，我不小心看得入神了。您非常漂亮喔。」
「嗚……謝、謝謝您的、讚美……」
我轉過了身子。而鏡子裡的我，是我所不認識的自己。
腳步聲緩緩接近。我的心跳加快。原來蹺掉學校的課，會這麼……讓人難以自已。
我戴上了白色的帽子。
「如此一來，就算上街應該也不會被人認出纔是。雪莉小姐，感謝您的協助。」
「這是身為女仆的職責。晚餐還請務必前來府邸用餐。」
「咦？我、我就不──」「我們會在天黑前回來。」
兩人沉默地對彼此點點頭，似乎不打算理會我的意見。
從泄漏彆墅地址一事也能看出，雪莉似乎相當信任亞連大人的樣子。既然蒂娜在信上也有提及此事，那八成是在北方打好交情的吧。
「那麼，我們出發了。雪莉小姐，能派人幫蒂娜她們、我妹妹卡蓮、史黛拉的摯友菲莉西亞──還有麗狄雅捎個訊息嗎？請和她們說，我今晚會在霍華德家用餐。若我不能在結束行程後給個詳細交代，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
王都是全大陸名列前茅的大都會。不隻是王國境內，就是和鄰近國家相比，這裡的人力物力也都是首屈一指的。
尤其在王室提倡實力主義、並風行草偃地實踐到每一處細節後，這樣的優勢更是顯著。
王都北側的平民區擠滿了來自各地的移居人士。而來自南方群島國的人民更是格外顯眼。
每個人的雙眼都是炯炯有神，打算在這裡開創一片新事業。而且也有許多便宜而好吃的店家。
不過，身旁帶著史黛拉千金，實在不能出入這一類的場所啊。畢竟治安不太好呢。
「來，請用。這很好吃喔。」
「謝、謝謝您。」
我將冰棒遞給了坐在長凳上的少女。我買的是牛奶冰棒，而公爵千金的則摻了當季的水果碎粒。
王都此刻正值午後，我們待在位於中央地區的噴水池大廣場。
這裡林立著攤販和小型的咖啡廳分店，行人們穿梭不息。可以看到人族、獸人族、精靈和矮人──除了巨人族以外，常見的種族可說是齊聚一堂。畢竟巨人族身軀龐大，要是踏入廣場，就會妨礙交通。而往來街道的馬車和汽車的數量也是相當驚人。
我輕鬆寫意地吃著冰棒，眺望街景。真是舒服。
……總覺得那個眼熟的咖啡廳女店員也在場。是我多心了嗎？
「亞連大人──」
「嗯，有什麼事？」
「您經常來這類店鋪光顧嗎？」
「是呀。教授可是個美食家，我們剛纔的用餐之處，也是他推薦給我的。」
「那真的很好吃呢。有一股懷唸的味道……」
「畢竟那間餐廳用上了北方的蔬菜，還用了酒作為料理秘方啊。但份量就偏少了一點。」
「咦──但我已經吃得很飽了呢。」
「哦？既然如此，您為何吃冰棒吃得如此起勁？」
「這、這是因為……嗚～……」
公爵千金有些支吾其詞。她的長髮隨風飛揚，美如名畫。
路過的行人不分男女，全都停下腳步，被這位公爵千金迷得神魂顛倒。由於她身材姣好，自然也弓來了不少注目。
然而，當事人卻對此毫無自覺。真是名罪惡的女子。
「我、我一直都埋首於課業和訓練，甚至不知道有這類店鋪的存在，而王都知名的景點也從未……」
「那麼，我們就四處參訪知名景點吧。我們可以一邊逛，一邊補充少許的甜食喔。」
「嗚～……」
她以小巧的手掌按住了自己鼓起的臉頰。
（插圖013）
明明身為姊姊，總覺得她似乎比蒂娜更加可愛。畢竟蒂娜最近經常用『冰雪狼』招呼我啊。
……得改掉她那個壞習慣啊。會這樣搞的隻要有一個就夠我受了。
「那麼，我們就先去市集尋找貢品──不不，是買些伴手禮，再去探探對方的心情如何吧。」
在我踏入大學研究室的瞬間，一團黑色的物體朝著史黛拉千金撲了過去。
我在空中抓住了她。要是在白色連身裙上留下黑色貓毛，會很顯眼的。
「紅豆小姐，請彆這樣。史黛拉小姐，這位是教授的使役魔•紅豆小姐。」
「啊、是的，我知道。」
「也是呢。混帳……咳，教授和沃爾特大人和理恩•鈴斯特大人往來甚密。他應該曾經趁著長假，到貴府邸作客吧？」
「亞連啊，你那張嘴真是……嗨，史黛拉小姐，有勞你跑這一趟了。」
這位臉頰凹陷、白髮逐漸增加的學者型紳士──就是我和麗狄雅的恩師，俗稱教授。
他坐在椅子上，舉起一隻手向我們打招呼。桌麵可說是淩亂不堪。
「好久不見了……您的身子還好嗎？」
教授按著自己的眼角。紅豆小姐，這是給你的伴手禮。
「天啊……願意關心我身體狀況的，就隻有你啊！史黛拉小姐！我的那些學生裡……最心狠手辣的那個，打算……打算逼我娶老婆啊！減少了和麗狄雅小姐相處的時間，似乎讓他把積累的不滿朝我身上發泄了。你不覺得這麼做根本是在遷怒嗎？」
「要我繼續安排嗎？無論是霍華德家還是鈴斯特家，都還有好幾名候補的相親人選呢。這還不是因為在某個教授的策劃下，我被迫承接讓人胃痛的兩大公爵家的商務負責人職位……」
在我看著紅豆小姐大嚼著我獻上的貢品──來自水都的魚乾時，恩師似乎打算對史黛拉千金胡說八道，因此我交代了一下現況。
察覺戰況不利的教授，立即換了個話題。
「那麼，你們會一同出現還真是罕見呢。是怎麼──難道說，你打算劈腿嗎！？亞連啊，你千萬彆做蠢事！你打算讓王都、讓全王國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嗎！！」
「……教授，我這人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喔？」
「我開玩笑的啦。你來這邊是有事吧？偶爾蹺掉學校的課其實也不錯喔。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就經常在外頭鬼混呢。」
「我是來探望繭居不出的紅豆小姐。聽說她閉門不出有好些時間了，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是談妥了條件呢。」
我撫摸著將魚乾咬得哢哢作響的使役魔大人。
史黛拉千金在研究室裡探頭探腦，在看到文獻後便發出了「哇哇」的歡呼聲。
「……冇有給我的伴手禮嗎？」
「當然有啊。我們在中央噴水池廣場吃了冰棒呢。」
「！感想如何？」
「──就結論來說，是中了大獎喔。」
教授露出賊笑，我也露出了奸笑。
像這樣分享美味店家的資訊，乃是研究室裡的規矩，更是不容侵犯的鐵則。好吃的東西就該讓大家知道！
「我們是在行經市集的時候，為紅豆小姐買了伴手禮。那邊也很好玩呢。史黛拉小姐三兩下就被攬客的人員攔住，場麵一度──」
「亞、亞連大人！？那、那件事不是說好要保密了嗎！」
她以驚人的速度按住了我的嘴巴。和蒂娜很像的翹起的頭髮左搖右晃，反應就像愛莉一樣慌張。比起平時正經嚴肅的樣子，現在的她更討人喜歡。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掌，她便將手挪開了。她拉低了帽緣，擺弄著手指。
「哈哈哈，史黛拉小姐畢竟惹人注意──我還冇摸透市集的所有資訊呢。」
「我會代您走這一趟，就有勞您努力解讀日記了。」
「……我知道，這我當然知道。我得為學生安排的圈套以淚洗麵，還得壓抑對那個老奸巨滑的老精靈的殺意，甚至減少了我最喜歡的美食巡禮時間，都是為了努力──」
「我晚點預計會前往大教堂，您有那一帶的口袋名單嗎？」
「…………亞連，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大教堂的話，路上有間咖啡廳販售著很好吃的可麗餅，也能邊走邊吃。」
「我會去看看的。話說回來，我和吉爾見了麵。」
「……我聽說了。我差點就要被押上學生法庭了啊。我私下告訴他和你碰麵的事，這才讓他消了氣。他啊──」
教授露出了感到傷腦筋的神情。但整體來說，您纔是讓人感到傷腦筋的一方吧？
「被捲進有點麻煩的事情裡了。但就現況來說，我和你都還是局外人。」
「換句話說，這和公爵家有關。」
「我、我是不是該離席一下？」
「你是下任的霍華德公爵，冇事的。」
「唔……好的……」
教授！您也看看氣氛──是故意的嗎？也是呢，畢竟是教授啊。
「如你所知，奧格倫公爵家守護著王國東方，但這一任的奧格倫公爵年事已高。這幾年開始傳出了換人接棒的風聲，而候補則是他的四名兒子。」
「吉爾也被算在裡麵？但應該冇人會幫他撐腰吧？他可是老麼，而且還是學生啊？」
「是公爵本人似乎有這個打算的樣子。在魔王戰爭之後，就原則上來說，各公爵家都是由長子繼承當家之位，而這也埋下了糾紛的火種。」
「嗚！」
史黛拉千金身子一僵。我打算輕輕搭上她的肩膀──但還是停手了。這是教授的陷阱。
教授露出了笑吟吟的神情。
他無言地對我表示：『不安慰她沒關係嗎？』這個臭老頭！
……但他也不是隻懷著惡意這麼說的吧。
教授、沃爾特•霍華德公爵和理恩•鈴斯特公爵雖是盟友，但也經常調侃彼此。
『你是下一任的霍華德公爵。』
──沃爾特大人也真是拐彎抹角，真希望您能直接和本人說一聲啊。
我向教授提出意見：
「吉爾雖然優秀，但他本人應該冇那個意願吧？」
「我也有同感。然而，老家那邊的那幾個兒子……雖說還算優秀，但全都是妄尊自大、將貴族血統視為第一的個性，甚至還傳出與傑勒德王子有所往來的風聲。為了抹去這類謠言，奧格倫公爵纔會主動提供軟禁傑勒德王子的處所。他對年事已高的陛下有著絕對的忠誠，想必是擔心接班人搞出亂子吧？」
……貴族社會真是麻煩死了。還好我隻是個市井小民。
我摸了一下紅豆小姐，確認起懷錶的時間。學弟妹們應該差不多要進研究室了吧。
「那麼，教授，我們先走一步了。史黛拉小姐。」
「……好的。」
您看，她的心情變得沮喪了。
嗄？要我抱住她的肩膀？我是不會上當的。
我讓紅豆小姐浮上半空，並讓她舔了一下史黛拉千金的手。
「呀啊！」
「她似乎是要您打起精神呢。來，我們出發吧，甜甜的可麗餅正在等待我們喔？」
矗立在王國西部郊區山丘上的聖靈教大教堂，其曆史悠長。
雖說王國境內的建築物大都是在兩百年前──也就是魔王戰爭之後搭建的，但大教堂至少已經有五百年以上的曆史。
儘管如此，但即便牆壁上爬著藤蔓，建築物的外觀還是維護得光鮮亮麗，也作為光日的禮拜場地──這應該都要歸功於人們虔誠的信仰之心吧。建築物本身的占地規模也僅次於王宮，為王都第二大。
王國國民明明對宗教不甚熱衷，但卻還是能打造出如此巨大的建築物。
說不定在聖靈教大本營──教皇領，以及以信仰虔誠聞名的帝國，那裡的大教堂還更為壯觀呢。
雖說已是黃昏時光，但還是有許多外國人對著尖塔，靜靜地獻上祈禱。
史黛拉千金好奇心十足地眺望周遭，並吃著手中的可麗餅。她這時向我問道：
「亞連大人？您怎麼了？」
「冇事──史黛拉小姐，請您先彆動喔。」
「咦？亞、亞連大人？那、那個、呃……」
「好了，已經擦乾淨了。您的嘴角沾到鮮奶油了喔。」
「～～……謝、謝謝您……啊呣。」
我掏出手帕幫她擦拭嘴角後，她便迅速吃起了剩下的部分。
她雖然喜歡甜食，但似乎不怎麼常吃的樣子。理由則是：『……吃、吃這些會變胖的。而且我也冇買過這種小吃……』但她明明很輕盈啊。像這樣吃東西的模樣，和蒂娜很像呢。
「讓、讓您久等了。那個……？」
「我們去裡麵逛逛吧。畢竟這裡人多。」
我伸出手後，她便凝視著我僵住不動。
……看來是我表現得太親熱了吧，總覺得會挨卡蓮的罵。我將手抽了回去。
「不好意思，我有失禮數。」
「啊……不、不會……」
她的視線來迴遊移，看著自己的手和我的手掌。
過了不久，她戰戰兢兢地將手伸了出來。這方麵就和愛莉很相像呢。我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啊嗚。」
「還有時間，就讓我們多玩一陣子吧。」
「咦？時、時間是什麼意思？」
「是秘密喔。敬請期待。」
「嗚～……」
史黛拉千金雖然有些不高興，但還是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還待在霍華德家的時候，她肯定經常照顧蒂娜和愛莉吧。我能從她的身上看出那兩人的影子。
「裡麵冇有販售甜點，還請期待晚餐的餐後點心。」
「我、我冇有想吃！喏、喏，快走吧！」
她這麼說著，拉著我的手臂向前走去。看來她似乎稍稍打起了精神。
──我摸了一下口袋裡的東西。等下得交給她才行。
「哇啊啊啊……好漂亮……」
一踏入大教堂，巨大的彩繪玻璃便映入了視野。玻璃窗反射著映入的夕陽，顯得炫麗耀眼。信徒們聚集在聖印前方，各自唱頌著聖句。
鑲在正前方位置的，是象徵聖靈教教義的玻璃窗。我記得它描繪了聖靈在拯救蒼生後，結束了任務迴歸天際的光景……大概吧？我也冇什麼印象。
我每次來到這裡，都會很在意正上方──設置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小小的圓形彩繪玻璃窗。
其總數共有八座。
那是八名人族施放魔法的光景。其中，有四種魔法是我知道的。但『冰鶴』、『炎鱗』和蒂娜告訴過我的『嵐翠』都不在其內。
──史黛拉千金自然而然地開了口：
「那應該就是『大魔法』對吧？呃……從最右邊數起，分彆是『天雷』、『墜星』、『複活』、『光盾』、『炎滅』、『水崩』、『震陣』和『絕嵐』對吧？」
「！？」
我吃驚地看向公爵千金的臉……她後半句說了些什麼？
她先是一愣，接著臉頰一紅，拉低了帽緣遮住臉孔。
「亞、亞連大人，請彆這樣盯著我看……我說錯了嗎？」
「……史黛拉小姐，後半段的四種魔法，您是從何得知的？」
「嗯？是家母告訴過我的。『以前的英雄們都會施展很厲害的魔法喔！雖然人們已經逐漸淡忘，但那都是真實存在的喔？』……她是這麼說的。」
「……這樣呀，是出自令堂之口啊。」
又來了。又和蘿莎•霍華德夫人扯上了關係。
由於在正式的文獻之中冇有絲毫記載，我透過了繪本，隻得知了其中四種魔法的存在。
這幾年來，我調查過教授、鈴斯特和霍華德兩大公爵家的書庫，卻都是一無所獲。這位夫人的資訊究竟是從何而來？
「亞連大人？」
「……您能忍住笑意，聽我說點心事嗎？」
「請說。」
「我之所以會對魔法產生興趣，是因為憧憬著繪本裡的英雄們所施展過的大魔法。雖然世人都將其視為童話故事，但我現在都還在調查著大魔法的蹤跡。」
我將「畢竟蒂娜也和此事有關」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裡。要是突然說疑似『冰鶴』的存在埋藏於自己妹妹的體內，並阻礙了她施放魔法，也隻會讓史黛拉千金一頭霧水吧。
──史黛拉千金加重了握住我手掌的力道。
「我也相信大魔法真實存在。因為母親就是這麼教導我的。我以前也抱持過『好想施展大魔法啊』的想法，不過後來認定極致魔法應當比大魔法更加厲害呢。」
公爵千金輕輕一笑。
有其妹必有其姊。兩人的根源都是一樣的。
我隔著帽子，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隨著夕陽落下，教堂裡也點起了魔力燈。
「！？亞、亞連大人？」
「謝謝您。拜您之賜，我才得以獲知新的大魔法的名字。作為回禮，就讓您看看我的珍藏景點吧。」
「請、請說明，我要求您做個說明！」
「史黛拉小姐，請安靜。」
我豎起食指抵住唇，發出了「噓」的一聲。這讓史黛拉千金用力鼓起了臉頰，將臉龐轉到了一邊。
我取出懷錶確認。再不動身的話就要趕不上了。
「那麼，就由我帶路吧。還請您一定要保密喔。」
走出大教堂後，往來的人潮還是相當多。明明天都要黑了，他們的熱忱卻還是不減呢。
我走進教堂旁的一處小巷，同時施放了認知阻礙和消音魔法。
「？亞連大人？」
「能請您拿著帽子並閉上眼睛嗎？」
「咦？」
「麻煩您了。」
「咦、咦、咦咦？呃、那個、這個……我、我還是……」
哦，真是表情多變。由於蒂娜已經和我混得很熟了，所以她現在都不會露出這種戒備的神情呢。
「那麼，我們要出發囉！」
「咦、啊、好、好滴──……」
她慌慌張張地摘下帽子，用力閉緊了雙眼。明明冇必要這麼緊張的啊──我輕輕抱住了她的腰。
「！？」
「不會有事的，請不要緊張，很快就結束了。」
「好、好的……」
好啦──為防萬一，我環顧周遭，確認空無一人。很好。
我用植物魔法操控藤蔓，一鼓作氣地衝上屋頂。吹來的微風很是宜人。我抓住了屋頂上的旗杆，讓空中浮現出幾道小小的燈光。
「！亞、亞連大人！？」
「可以睜開眼睛囉。請彆亂動就是了。」
「好、好的。」
史黛拉千金睜開了眼睛，隨即倒抽了一口氣。她似乎是過於震驚，因而鬆開了手，我連忙抱住了她。
「唉呀。好了，請用手帕。」
「謝……謝謝……您……」
我取出手帕，讓她藉以抓住旗杆後，她微弱地迴應道。
──王都如夢似幻的夜景展露在眼底。
（插圖014）
燈火接連點亮，月亮升上夜空，群星也開始閃爍。少女發出了讚歎之聲。
「好漂亮……真是太漂亮了……我從來不曉得王都裡竟有如此光景……」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仰望星星和月亮，撫平內心的思緒吧。如此一來──妖精就會為你指路的。不需掛心，不會有事的。』」
「…………咦？」
我刻意看著前方繼續說話：
「家母小時候念給我聽的繪本，曾記載過這麼一段話。那好像是關於聖女和魔法師的故事吧……但我記得非常清楚。時至今日，每當我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會一個人跑到這裡眺望月亮和星星。但我至今還冇遇過妖精就是了。」
「您……一個人嗎？麗狄雅大人、卡蓮……和蒂娜她們呢？」
「──冇有人知曉此事。史黛拉小姐是第一個來這裡的人喔。」
「唔……這、這樣呀……」
我對著懷中的少女投以微笑：
「我雖然被人取了『劍姬的頭腦』這種有些誇張的名號，但我本人其實並冇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再怎麼努力，也成不了帝國的『勇者』或是『劍姬』──麗狄雅那類我自幼憧憬的、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吧。然而，我還是想親眼見識。」
「您說，想親眼見識？」
今天，史黛拉千金首次和我對上了視線。
「無論是她們──卡蓮、菲莉西亞還是蒂娜她們，想必都會在不遠的將來……在曆史上留下響亮的名號吧。而我就是想親眼見識那樣的瞬間。為此，我至少必須具備和她們站在一起時，也不至於喪命的本事才行。所以，我隻能一步一步地掙紮，並繼續向前邁進──請收下這個。」
我取出一直放在口袋裡的天藍色緞帶。
「！」
「我讓小鳥去取過來了。這是令堂的遺物對吧？」
我交給她之後，她便將緞帶按在胸口處。
──過了不久，史黛拉千金喊了我的名字。
「……亞連大人。」
「我在。」
「我……決定好了。所以、所以……您、願意……幫幫我嗎？」
她搖曳的眸子深處──閃爍著決心。她果然是蒂娜的姊姊，也是卡蓮的摯友呢。
這位女孩雖然笨拙，但隻要抓到一點點的助力，就能夠站起身子，獲得前行的勇氣。
我以強而有力的口吻回道：
「──這是當然了，史黛拉•霍華德公爵千金。」
＊
在霍華德家的客房裡，迴盪著一直等著我們回家的少女們所發出的吶喊。
『您、您說要、決鬥嗎！？』「……哦。」
「是的。」
史黛拉千金對著驚愕不已的蒂娜她們宣告道。此時的她已經用緞帶紮妥了頭髮，冇有絲毫迷惘。
麗狄雅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旁觀著，麗妮一臉困惑，菲莉西亞則是不見蹤影──她剛剛不是還在場的嗎？而且為什麼讓她穿上霍華德家的女仆製服了？
公爵千金深深地低頭，那頭美麗的長髮也隨之閃耀。
「抱歉讓大家擔心了。不過，我已經做出決定了。要是不這麼做的話，我就冇辦法向前踏出一步，隻會駐足不前──這是我個人的請求，請以劍與魔法和我決鬥吧。」
她抬起頭，看向蒂娜、愛莉和卡蓮。
心慌意亂的少女們則是反駁道：
「姊、姊姊大人，您為何突、突然要以『下一任霍華德公爵的身分』為賭注，向我們發起決鬥呢……」
「啊嗚嗚……史、史黛拉大小姐……小的不想這麼做……」
「『要是我輸的話，就把學生會長讓給你』？……太可笑了！你如果打算一個人挑戰我們全部的話，那根本冇有勝算！」
「──因此。」
我站到少女的後方，搭上了她的肩頭。兩名學生一臉不解，而察覺有異的卡蓮則是發出了吶喊。
「我會和史黛拉小姐組隊。」
「什麼！？」「啊嗚嗚嗚……」「哥哥！」
「兄長，請讓麗妮也加入你們……」「…………」
「我想，若是二對三的話，應該能打出一場還算精彩的比賽吧？但倉促上陣，隻怕還是有些困難，所以我打算看顧史黛拉小姐大約兩週的時間。」
「「「！？」」」「兄長──」「…………」
蒂娜等人大為震撼。
麗妮，對不起啊。我的老友已經偷偷做好『火焰鳥』的準備了……我冒出了冷汗。
「老、老師……那這段期間裡，我們的家教課……」
「取消了。我已經把講義給你們了，所以就和卡蓮一起訓練吧。我覺得她能教得比我更好喔。」
「我反對！」「小、小的也是……」「兄長，麗妮……」
「在決鬥的時候，我也會考覈你們是否達成了目標。麗妮，在結束決鬥後，我會實現你一個願望的。」
「！……若是這樣的話……」
「麗妮！？」「麗妮大小姐！？」
「蒂娜、愛莉，你們的姊姊已經下定決心了。拜托你們，能否迴應她的勇氣呢？」
「「…………」」
兩人麵麵相覷，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再來就是──
「卡蓮──」
「……哥哥每次都是這樣。您已經決定好了對吧？」
「嗯。」
「…………唉。」
卡蓮重重地歎了口氣，朝著史黛拉千金銳利地瞪了過去。可以感受到史黛拉千金極為緊張。
「你覺得──能贏過我嗎？」
公爵千金閉上雙眼，緩慢卻用力地搖了搖頭。
的確，她能獲勝的機率實在是太低了。我的妹妹可是很強的啊。
「既然如此，那還有必要挑起這場決鬥嗎！」
「──若不試圖挑戰，就不會明白決鬥的結果為何。亞連大人相信我──相信著如此不中用的我……卡蓮，我也是有骨氣的喔。」
我溫柔的妹妹居然發出了這麼大的音量，看來她是真的很想讓摯友打消念頭。
公爵千金也在胸前握緊拳頭，承受著這股壓力。
蒂娜在這時出聲打岔：
「姊姊大人，請彆說什麼要我繼承公爵家的傻話……爵位一向是由長子繼承的。」
「蒂娜，四大公爵家乃是王國的支柱，出生在公爵家之人，便揹負著守護王國、王室和國民的責任和義務，而這也應由合適的人承擔。不過……我是不會輸的。」
少女雖然對我投來求救的目光，但我搖了搖頭。
就像我剛纔說過的那樣，你姊姊已經做好覺悟了喔。
愛莉似乎快哭出來了。
「史、史黛拉姊姊……」
「愛莉，我其實也很嫉妒你喔。你以前隻是個愛哭的冒失鬼，但現在無論是魔法還是體術的才乾，你都在我之上喔。可是……我是不會退縮的。」
看似難受的女仆小姐，揪住了蒂娜的衣袖。
……大家姑且能夠接受這番說詞嗎？
這時房門開啟，菲莉西亞、雪莉小姐和幾名熟識的女仆小姐走進了房內。菲莉西亞手上拿著一捲紙張，女仆小姐們則是拿著布匹。
麗狄雅放下茶杯，眯細雙眼朝我看來。
「……本小姐可不能接受喔？換句話說，你打算用超過兩個禮拜的時間貼身看顧史黛拉，對吧？而且假日也是？」
「嗯，是這樣冇錯。」
「你以為本小姐能允許你這麼做？反正你擺明瞭就是要硬──」
「麗、麗、麗、麗狄雅大人，請、請、請、請看這個……」
動作僵硬、臉色緊張的菲莉西亞突然出聲打岔，將手中的紙張大大地攤開。
雪莉小姐也跟著攤開手裡的布料。那是北方特有的冰布？
老友也看了一眼在兩人身後捧著各種布料的女仆小姐們，接著對眼鏡少女問道：
「…………來得及嗎？」
「小的會讓它來得及，雪莉小姐和安娜小姐亦已知悉此事。能請您網開一麵嗎？」
「這樣啊……既然史黛拉能藉此做個了斷，那也冇什麼不好吧？不過，你們兩個可彆太勉強自己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呀。」
『劍姬』大人峯迴路轉，一口讚同這次的安排。
……好論異。
那丫頭一臉滿不在乎的時候，就是危機四伏的時候。
麗妮也探頭窺伺紙張──「！菲莉西亞小姐……我也要參與這件事！」她雙眼閃閃發光地這麼說道，讓我的不安又多了一倍。
蒂娜她們也指責起變節的麗狄雅。
「萬、萬事都要獨占老師的麗狄雅小姐居然妥協了！？」
「啊嗚啊嗚……」
「麗狄雅小姐！」
「少、少囉唆。你們冇把握獲勝嗎？」
「嗚嗚……」「啊嗚。」「……我會贏的。」
話題告一段落了。史黛拉千金露出了混雜著亢奮和不安的神情。加油吧。
問題在於──
「「「……嗚嗬嗬嗬嗬……」」」
麗狄雅、麗妮、站在兩人身後一步眼泛妖光的菲莉西亞，以及雪莉小姐和霍華德家的女仆小姐們──她們全都散發著不尋常的興奮之情。
我感到一股惡寒。她們到底有什麼企圖？
雖然有些在意……但我還是環顧眾人，這麼宣告道：
「──決鬥的日期為兩週後的光日，至於場地會再行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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